【简评铃芽之旅】一个试图用最温柔的笔触描绘灾难的故事

【写在前面】依旧不做剧情梳理但会有相当程度的剧透、已经有意识的避开长评贴和相关视频、但不可避免会耳濡目染的受APP票务评价和短评影响、故：如有任何观点上的雷同、我抄你

（字数6.6k，建议阅读时间11min）

2023年3月24日、新海诚终于来大陆赴他的三年之约、我们得以在院线迎来灾难三部曲的最终章《铃芽之旅》、很遗憾没有蹭上陈睿给Lv6⚡发的电影票、没想到北京的大会员有这么多、但也赶在首映当天观看了最后的夜场、虽然早有预期、但我着实没有想到、诚哥会将“311遗孤”的故事如此直白的摆到荧幕上、直面那份11区人民埋藏在心底长达12年之久的伤痛、因为文化政治等不可多聊的原因、不同国家的人们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隔阂、但是灾难则不同、它是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可以引起所有人同情的字眼之一、那么、诚哥的《铃芽之旅》成功引起了这样的共情吗？我想从那些理智的评论声中、答案不言而喻、诚哥曾不止一次的在访谈中表示、311大地震是灾难三部曲最初的创作起点、作为一位娱乐性偏多的商业动画电影导演、他怀着一股莫名的责任感一次次思考、自己究竟该用怎样的方式去描绘灾难、描绘那场给他带来十分多创作思维改变的311大地震、《你的名字》和《天子之气》（以下简称君名和天子）是尝试、而《铃芽之旅》便是答案、就像标题中说的那样、用最温柔的笔触去抚平灾后的创伤、在铭记和缅怀的同时、和自己和解、它太温柔了、温柔得有些不真实、

那么说到这里依旧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如何去评价一部作品的好坏？当然是它有没有讲好这个故事、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从进出影院的看官们口中就可以略知一二、“那个蚯蚓是怎么回事”、“草太什么时候喜欢上铃芽的”、“那只黑猫为什么这么听话”、“那些废墟不是全都和地震有关系吧”……“说不上来、有点怪”、最后这7个字是我二刷时一位走在我后面的同好和自己同学讲的话、从这些“及时”的评价中、我们大致可以发现有相当多的人会对这个故事本身或者表达方式抱有质疑、那么这一次就从我的角度出发、来探讨那些意会却无法言传的“有点怪”究竟来自于哪里、

1.    题材本身限制了结局的部分神秘感

众所周知、《铃芽之旅》是一部标准的公路电影、而提到公路题材、最重要的两个元素便是旅途和相遇、旅途承载了故事本身、相遇则见证主人公的成长、而观众们也会自然而然的期待在那个旅途的终点会有怎样的硕果、换言之、旅途的结束会发生什么是一件有相当神秘感的事、小领芽在常世中是否真的见到了自己已逝的母亲、这个伏笔的回收并不需要过多的解读、因为这正是很多喜欢《铃芽之旅》的人所津津乐道的地方、这里我想说的是另一个结局神秘感的削弱：蚓厄的平息、可能很多看官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关门、锁门、放要石平息蚓厄”的结局从电影相当前面的部分就已经不再是秘密、而是既定的过程以及结局、可能有些人会觉得我这样说是一种事后诸葛亮的行为、但不可否认的是、诚哥的灾难三部曲永远不会出现BE、只会出现君名那样的HE或者天子那样的NE、因为《铃芽之旅》的基调并不允许BE的出现、我们可以尝试去回忆、在观看君名的陨石坠落以及天子的雨淹东京时、我们是否是在相对靠后的位置才能发觉故事的走向或者结局的、换言之、君名和天子都保留了如何平息灾厄的神秘感到故事的最后半小时、而作为公路电影的《铃芽之旅》则不同、每到一个地方、找猫、看到蚓厄、关门、锁门、这就会直接导致在潜意识里我们会失去对故事走向的期待、那份结局怎样迎来HE的揪心就会被大打折扣、而造成这样的原因、是因为《铃芽之旅》的灾难不同于前两部、它是有具体意象的、也就是“蚓厄”、君名和天子有具体要“打败”或者说需要与之一战的“反派”吗、没有、但是《铃芽之旅》有、“反派”早早的出现、“打败”的方式又会在旅途中不断的复现、这就会让有些看官对这部分故事过早的失去兴趣、就好像我为什么没有写M25的影评呢（因为懒）、因为柯南剧场版最大的看点之一——猜凶手环节在故事尚未过半的时候就失去了悬念、

2.    着眼于铃芽却忽视了男主的塑造

相信许多人对于《铃芽之旅》的其中一条支线——爱情线的描写持有相当大的意见、认为这是新海诚式的“照本宣科”、坡道、红绳、单车、电车、却没有曾经那种青涩青春的味道、也远没有君名那样伴随着主线剧情循序渐进的深刻、也就算是和天子刚好能打一打的水平甚至不如、对于这一点我表示十分的理解、因为我也认为这部分描写多少有点画蛇添足的味道、但其实这条支线的发展是可以做到自圆其说的、或者我用另外一个词：逻辑自洽（PS. 逻辑自洽在故事的评价中并不能算是褒义词）、所有感情的支点实际上都是有迹可循的、尤其是在二刷之后、但这一点我相信会有文科生来做更深层次的分析、这里我们主要来说另一个“有点怪”的原因——男主草太的塑造、

整个故事都在围绕铃芽的成长来展开、旅途中所有的相遇几乎都是在为铃芽服务的、而草太呢、相当长的时间他只是一把瘸了腿的板凳、并且贡献了整部电影中接近半数的笑点、作为商业电影这无可厚非、但是对于草太本人的塑造其实不够丰满、或者说有点的简陋了、君名中花了接近半小时来描写泷和三叶“自己”的生活、天子中也有相当多的篇幅来交代人物的动机、而对于草太则不然、坡道上的偶然相遇然后没过多久就变成了板凳、这个人的过去几乎为空白、闭门师的职责仅仅是一笔带过、更多的是为了解释蚓厄这一地下的神秘力量、观众如何能带入一张板凳呢、如何去带入一个接近空白的人设呢、显然不能、更多的描写是在心理层面的、变为板凳之后那种孤独感、以及闭门师的责任向成为要石的责任的转变、在亲手被铃芽变为“冰封王座”之后也是彻底脱离了主线的展开、换言之、明明是诚哥钦定的男主却缺少参与故事的“实感”、或者说、参与铃芽成长之路的“实感”、因此在最终的结局时、铃芽为了爱人奋不顾身的前往常世、这种展开也间接绑架了铃芽成长的可能性、不得不说、少男少女之间的羁绊、这个曾经诚哥百试百灵也在一定程度上让他火遍动画圈的金字招牌、如今却成为了人们诟病的谈资、真的多少令人唏嘘了、又或者说、在这个比起陨石坠落和雨淹东京都更加令观众有代入感的用以抚慰311大地震伤疤的故事、如何更巧妙的寻找感情的着力点、我想这也许是诚哥需要更多考量的东西吧、况且、xp是一方面、美少女和凳子谈恋爱、任凭你画多少白丝踩凳子这种画面、你的观众也真的是磕不太起来啊、

3.    蚓厄的设定容易先入为主

其实在看完整部影片之后、虽然会多少抱有疑问、但是人们对于蚓厄的这一设定基本上是有共识的：

其一、在《铃芽之旅》的世界中、地震出现的本质原因是蚓厄的坠落、

其二、蚓厄通过往门来到现世、往门一定出现在因为各种原因产生的“废墟”中

其三、关闭往门的条件是倾听那些曾经在此生活过的人们的声音、感受那些被遗忘的感情、外加闭门师咒语、表达对“已死去”的土地的敬意、予以奉还、希望土地神和日不见之神镇压蚓厄

但这种共识其实是在观影之后、在首映那天看电影的过程中、我是抱有大大的问号的、大多数人其实知道、故事以311地震为背景、所以会先入为主的认为所有出现往门的废墟都是地震之后的产物、由于时间的流逝、曾经生活在此的人们、他们的声音和感情被遗忘（或者说生者无法坦然去面对、并不说忘了）、而所有的这些怨念导致蚓厄出现、通过引起现世的灾难唤起人们对于灾难的回忆、用另外一句很著名的话便是：那一天、人类终于想起了名为**的恐惧、这也是为什么关闭往门时要用心去倾听过往的声音、感受过往的感情、门锁才会出现、这样想其实合情合理、但是问题就出现在旅途的第二站——神户、酒馆阿姨明确表示、神户游乐园废墟是因为经营不善又没有及时清理才形成的、和灾难并无直接关系、按照上述逻辑、蚓厄引起灾难之后要唤醒人们对于这个地点什么样的灾难回忆呢？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先入为主的把需要倾听的人们都固定成了一个人设——灾难中的逝者、其实、诚哥在访谈中表达过：人死会有葬礼、但是土地和城市死去却没有、把废墟固化成灾后产物的我格局确实是小了、在关闭往门之前需要倾听的、其实是有关这片土地的所有记忆、包括每一个人、只不过是借由曾经生活在此的人们的日常传递出来罢了、而蚓厄想通过诱发灾难唤醒的、其实也是这片“已死去”的土地的记忆、它可以经历过地震、塌方、经营不善等等这些、但不局限于灾难、但是话说回来、设定上的疑问是非常影响观影体验的、如果说某一个设定需要反复拼凑和推敲才能知晓、那么对于商业电影、这一定是有待改进的地方、

4.    大臣（白猫）的动机

最为前期最大的反派、大臣背了长达1个小时的黑锅、但是在观影之后我们可以得知、本作最大的反派其实是蚓厄、是灾难本身、每每提起灾难这个字眼、脑海中浮现的往往是大自然的无情和人类的无助、同样用一句相当著名的话来描述灾难、那便是：毁灭你、与你何干、而大臣在蚓厄出现时表现出的种种邪恶的表情以及无所谓人类毁灭与否的话语表达、都在利用灾难本身的属性极度的黑化这只本很无辜的小白猫、蚓厄的出现与它无关、它只是在指引铃芽到达往门出现的地方而已、这一点是借铃芽之口的官方洗白、那么这里就会出现所有看官都有的疑惑了、大臣的动机究竟是什么？诚哥在影片中的指引其实是相对明确的、大臣想当铃芽家的孩子、就必须摆脱要石的身份、将草太诅咒为板凳、带领铃芽到各地的往门、只要出现了必须插入要石的巨型蚓厄、铃芽就不得不为了千万人的性命做出选择、将化为冰封王座的草太插入常世、相当于有人和大臣换班了、但是如果是这个逻辑的话、大臣根本就没有旅行的动机、直接原地等待就好了、因为从设定上我们得知、需要要石镇压的是蚓厄的头尾、大臣镇压九州、左大臣（黑猫）镇压东京、因此大臣完全没有必要跑到东京拔出左大臣（我本人目前对于东京的要石是否真的是大臣拔出的依旧存疑）、只要等待九州的往门松动即可、即便说往门只要被锁上就无法打开、那么旅行的动机存在、拔出左大臣的动机依旧不存在、只要蚓厄的头尾有一处没有被镇压、大臣就依旧有变为要石的可能、因此、位于铃芽的故乡岩手县的往门应当才是大臣旅途的目的地、而不是东京、

从环姨妈（被左大臣附身）和铃芽的争吵可以明确、大臣影射的其实就是铃芽自己、当环姨妈抱怨自己的青春被耽误时、铃芽对她说、“明明是你主动说要我去你家的”、这句话同样也可以是大臣对铃芽说的、“明明是你说要不要来你家的”、但是大臣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感叹一句原来铃芽并不喜欢自己、大臣在变为要石前的最后一句话：“我不能作铃芽家的猫了”、其实更加令人感慨、大臣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铃芽下意识的一句话、而环姨妈相同的一句话则满满的都是责任感、也正是这份沉甸甸的爱、无形中造成了铃芽与环姨妈的隔阂、而这份亲情的支线、比起与草太的爱情线在我看来不知好上了多少倍、只可惜亲情线也来不及过多的展开、但也正是因为这组对照、让我不太能接受诚哥在前期对于大臣的黑化、做阶段性的反派并没有问题、这是推动剧情的需要、但是我觉得、至少可以少一些大臣的小邪恶、多一些对铃芽安危的担心（比如摩天轮上）、应该不失为更好的选择吧、

以上仅仅出于个人理解、对广大看官可能存在的那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怪”做了些许分析、说了这么多好像全是《铃芽之旅》的缺点、但讲道理我并不讨厌这部作品、也并不讨厌这个“不复当年”的新海诚、不复当年之所以加引号、是因为我并不觉得诚哥在能力上有什么下降、只是他变了而已、而回到作品本身、本来以为诚哥会描写311灾后人们的互助、如何重拾希望、如何重建家园、但这样太不新海诚了、所以诚哥这次只聚焦女主一个人的经历、所有旅途中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抚平4岁小铃芽在311大地震中失去母亲的创伤、并交给她那个在她的12年后足以挽救世界的三腿板凳、完成闭环、人会逝去、但希冀不会、因为、“我是你的明天”、说实话我是蛮喜欢这种方式的故事收束的、还是那个新海诚、多少还是有点那个味道、说有点是因为坡道上铃芽和草太的重逢就完全没有那个味道了、泷和三叶在阶梯上的重逢是君名最恰如其分的收尾没有之一、阳菜和帆高在坡道上的重逢有BGM《大丈夫》的神回之笔、我还因为对此处太强烈的情感表达抱有疑惑需要去电影院再看一遍、而《铃芽之旅》呢、正如大家谈论的那样、一份仅仅可以自圆其说的感情并没有获得观众的掌声、诚然、我们大概不得不承认、灾难三部曲的终章并没有达到前两作的高度、但也是改变最多的、尤其是对距离感的描写、君名中两人是时空上的距离、天子要稍微单纯一点只是垂直空间上的距离、而铃芽需要跨越的、则是常世与现世的距离、也就是生与死的距离、三部曲的格局在不断的扩大、但从某种程度上说《铃芽之旅》的格局又是最小的、因为它只讲了一位名叫铃芽的女孩子在旅途中收获成长的故事、仅此而已、

这里顺便讲一些其他七七八八的东西、

1.我个人十分喜欢结尾处草太下电车拥抱铃芽的桥段、因为那句“我一定会去见你的”其实在我看来是还了秒5的愿、代替贵树和明里做了他们没能做的事、说了没能说出口的话、不知道诚哥有没有这样的考量、但这确实是我在看到这个场景的第一反应、

2.另外在观影的整个过程中、铃芽的名字实际上是让我异常出戏的、因为我在本科学日语的时候老师给我起的名字也是すずめ（suzume）、麻雀的意思、因为读音相同、刚开始我总以为在叫我的名字、奇卡也是出于相似的理由、

3.12年前引起311大地震的蚓厄在影片中并没有直接的描写、但可以想见12年前是否正值当打之年的草太爷爷尝试过阻止那次蚓厄呢、我们不得而知、还有那个重复出现的蝴蝶、希望小说中会有类似的补充、

4.再有就是我对旅途的过程还是有点遗憾的、铃芽所到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地名都能在11区人民心中泛起波澜、就好像我们听到汶川、玉树、唐山时的感情一样、如果能加上途中相遇的人们对于那些地震的回忆、寥寥几句或许就有画龙点睛的作用、顺便再花个几十秒多添加几个在别的地方找猫关门的场景、把时间线拉长、哪怕是只拉长1个月、铃芽和草太的感情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如此的突兀、最后再到达东京草太的家里、也可以解决电影院里一个小姐姐的疑问：有谁会在教资还有3天的时候跑出去这么远啊、一个月还差不多= =

5.刚刚提到了大臣的动机、其实铃芽的动机也是耐人寻味的、4岁在常世见过草太+好奇+变椅子的愧疚感、怎么都能圆上、但说到底也只是差强人意罢了、

6.另外十分注重细节的诚哥这次也是稳定发力、当然我不是说音画表现、2023年了在影评里夸这个人的音画就是对他的不自信、我是想说那些故事中无足轻重的小细节、比如铃芽第一次前往废墟时遇到立入禁止的牌子是需要跨过去的、虽然没有画、但是草太经过的时候一定是把牌子移开了、因为铃芽第二次跑过去的时候它已经歪在了旁边、我个人十分敬重这种类型的细节、因为它真的无足轻重、对主线的发展起不到哪怕一丢丢的影响、但他依旧注意了作画逻辑的连贯性、这是业内顶级动画导演该有的素质、

“所谓的灾难、并不仅仅是地震、当然也包括疾病、气候危机和战争、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会发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失去日常的生活、从这个意义上、我们都生活在一个世界上、这些对于外国人来说也是一样的、大家看了这部作品、或许就会发出‘啊我懂了’、‘这种感情我明白的’、‘这种感觉我知道’或者是‘我想知道这里的语言’的感慨、在这部电影中或许就有这样的情节、如果你能发现并找到它、我会由衷地感到幸福、”

以上是诚哥在接受访谈时的一段回答、不论结果如何、他已经很努力的在讲述这个名为《铃芽之旅》的故事了、在对待灾难的方式上、《你的名字》选择改变命运、《天气之子》选择抗争后去接受、而《铃芽之旅》选择与过去和解、从一个小镇的命运、到东京、再到大半个11区、灾难三部曲的视野在不断的扩大、并不是说一部作品只能用神作和垃圾去评价、如果你在看完之后能带着一些正面的情绪走出影院、那么这一定是一部适合你的作品、也是新海诚制作灾难系列的初心、也许、年过半百的新海诚再也写不出君名那样的故事、再也无法画出秒5或是言叶之庭那样的羁绊、铃芽的故事甚至于在我心中排在了以往作品中间偏后的位置、但至少、我们可以期待这个在后宫崎骏时代一定可以载入史册的动画导演、在下一个3年之约又会带来怎样的故事、一个不再受限于311灾难题材、更加成熟的故事、那么最后的最后依然是惯例的打分环节、满分5星打分3星半★★★☆、愿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能被温柔以待、3年后见、

之前的影/漫评：

《天气之子》豆瓣影评：【简评天气之子】一个本就疯狂的世界中的故事

（链接：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0632261/）

《你的名字》的影评让我本科的时候卖了、硬盘也挂了、在联系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