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安
一发完,开放式结局,全程刀,承受力弱者请误入
香港
“浮生他到底怎么样了?”
左秋明往杯中倒水的动作随着林楠笙的话微微一顿,随即放下手中的热水瓶,微笑的转头看向此刻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好友,用水将棉签沾湿并在好友干裂的嘴唇上轻点几下。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浮生和你一样中枪了,现在正在别的地方养伤,出于安全考虑,待你们两个伤都好了再联络。”
林楠笙定定看着左秋明的眼睛,没有说话,但从眼神里明确能看出三个字——我不信。
左秋明打算和前几天一样换个话题糊弄过去,但是好友接下来的话让他愣住了。
“洪帮倒了,核心成员除大当家之女外全部被击毙,这是真的么?”
见左秋明不说话,林楠笙扯了扯嘴角,手臂微微用力打算坐起来,奈何触动了伤口,疼痛随着神经系统迅速传入大脑,提醒他此刻还是不要乱动乖乖躺着为好。但是林楠笙像是没感觉到这刺骨的疼痛一般,继续一错不错的看着好友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到。
“这·是·真·的·么·”
左秋明暗暗捏紧双拳,看向窗外,许久之后才缓缓的点点头。
“…………是。”
林楠笙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毕竟他也被“死亡”过,而且还过去不算太久,陈逆为了引出开展壁虎计划的他们故意搞出的戏码,他多希望这个消息也是如此,可如今……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受伤的两天前。”
左秋明也不瞒着了,重新将目光投到好友身上,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放到林楠笙手中,“那时候你正好在执行任务,浮生不让我告诉你,所以……这是他留给你的。”
林楠笙颤抖着,用尽全部的力气才将这个小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个戒指,一个染血的平安符,一张写着字的带血纸条。戒指样式朴素,内圈刻着两个有些歪曲的大写S,像是刚拜师的学徒还不熟练时的成果,而SS正是他和浮生名字最后一个字的首字母。平安符被纸条包裹着,上面写着一句话——赠楠笙,愿从此诸事顺遂,平安一生。
看着纸条上的字,捏着手中的戒指,林楠笙的眼眶彻底红了,泪水落在纸条上,字迹逐渐模糊。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左秋明看着好友眼中的光芒熄灭,落泪但不敢出声把另一只手塞到嘴里连快把自己咬出血了都没察觉的样子,想出声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香港
立春刚过不久,天气还是冷的,春雨打在人身上也带着一丝刺骨寒意。
这一切,林楠笙都感觉的到,甚至比其他人感觉的更明显。
自从他强制出院至今,已经过去许久了,每一天都是靠止痛药活着。
人是还活着,却没有生活的动力,每天只能被报纸上刊登的那些令他愤怒、不甘、但又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在是失去罗浮生的伤痛中不断沉浮无法自拔。
身体的痛勉强能用药物压制,心里的伤却是无药可医。每每感觉到胸口处那微的冰凉,摸到一直随身携带的平安符一角,林楠笙就觉得自己的心被一股力量拼命撕扯,使得原本就鲜血淋漓的伤口更大更深更痛更令人窒息。
左秋明不愿见好友就这么继续堕落下去,于是想办法替他找了份工作,希望以此能转移好友的注意力,让他重燃生活的信心。
左秋明的好意,林楠笙很是清楚,他也清楚自己再这么下去就会成为废人一个,所以最终还是接受了左秋明的好意。
新的工作不算太难,即使他重伤方愈,也能完成,只是还有些不太适应新的身份,所以偶尔会没有意识到新老板和同事是在叫他,不过因为他的身体目前没有完全恢复好这点大家多少知道一些,大多以为是身体又不怎么舒服了,所以并没怎么为难他。
晚上下班之后,林楠笙惯例打开收音机收听广播,听完每天的固定节目,林楠笙怎么都没有睡意,将药片一颗一颗的在桌上摆整齐,慢慢吞吞的一粒一粒数着,数到最后,拿起两粒往嘴里塞,一边嚼,一边感受着胸口小小的凉意,回想起了他和罗浮生刚在认识没多久的时候。
那时候,罗浮生是上海滩意气风发的洪帮二当家,手下小弟成群,又和林家大少爷与警察局长的儿子是至交好友,一时间风头无二,人送外号玉面阎罗;而他,是个刚被长官看中带在身边的职场新人。因为一次外出买早餐的时候,意外碰到了前来买生煎的罗二当家,还好巧不巧的被罗二当家抢了该轮到自己的那份生煎。虽然最后他还是没把那份生煎抢回来,老板后又重新给了他一份刚出炉的,但是两人的梁子也就那么借下了。
后来因为一系列的事件,带他来到上海的长官被召回南京,新长官上台准备将他赶回去,为了能留下来,他做了很多事情,也正是这个时候,他和罗浮生之间的关系也变了。
此时的罗浮生已经不再是一开始那个抢他生煎时意气风发的罗二当家了,林家为了自保选择闭口不言,又恰逢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因此短暂的离开了上海出国旅游去了,另一个好友弃医从警,为了在让自己站稳脚跟,不惜构陷原来的挚友以获得权利,要不是洪帮在上海多少有些影响力,外加在外游玩的林家大少及时打电话回来安排各种事宜,这会儿,罗浮生早已经成了枪下冤魂了。死里逃生后,洪帮内部原先就看罗浮生不顺眼的几人趁机发难,没过过久就迫使罗浮生脱离洪帮,要不是之前罗浮生给自己留了个房子,恐怕这一番折腾下来,他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为了生存,罗浮生不顾自己伤势尚未痊愈就跑去地下拳击场打黑拳,结果被独自一人行动的林楠笙发现,一次谈心之后,两人就有了一种莫名的默契,我不问你在做些什么,你也别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只需要知道我们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不会伤害到对方甚至可以说是在保护对方就是了。
意外知道罗浮生怕黑后,林楠笙就在没有关过床头柜的那盏小台灯;知道林楠笙喜欢吃红烧肉,罗浮生特意去买了一直鸡和一条鱼,打算亲自下厨给林楠笙做一顿好吃的,结果最后差点炸了厨房只能放弃;知道罗浮生喜欢听戏,林楠笙闲暇之余带着他跑遍了全上海的戏院;知道林楠笙喜欢看英文书,罗浮生翻遍了全上海的书店在让自己头晕眼花到不行的地方里愣生生找到一本英文原版的草叶集;知道罗浮生想出席自己一直视作亲妹妹的洪澜的庆生宴,林楠笙特意盛装出席拉上罗浮生在洪澜的生日宴会上两人带着面具合奏了一曲钢琴曲;得知林母生病需要钱治病的消息,罗浮生没有告知此刻正在外执行任务的林楠笙,而是亲自带着钱跑到乡下跑前跑后,直到林母的病痊愈才重新回上海;知道罗浮生虽然被叫做“玉面阎罗”但实际上超级怕鬼,林楠笙特意求来一个辟邪符让罗浮生每天随身带着;察觉到林楠笙的工作很危险,罗浮生承诺找遍全国一定替他找到一个能保佑他今后一生平安无忧的平安符……
两人戳破心思最后一层窗户纸的时候,是林楠笙成为行动队队长的那天晚上,为了庆祝,两个人都喝了一点酒,借着酒劲,林楠笙作出了一直以来都不敢做的举动,趁着罗浮生蒙圈不知反抗的情况下半推半就的就做到了底,第二天本以为酒醒之后会被罗浮生狠狠揍一顿,谁成想对方只是把他一脚踢下床说了句“今天早餐我要吃生煎”后就以他还要继续睡为由将他打发出去买东西了。
直到拎着两大袋子生煎回到家和罗浮生一起吃早餐被吐槽别那么一脸傻兮兮的笑时,林楠笙都没意识到自己从早上被赶出门到现在都在傻笑,而且这会儿脸都笑的有些僵了。
回忆着过去,林楠笙下意识的闭上双眼,仿佛回到了洪澜生日宴那天,放着报纸的桌面成为了那日两人手下的钢琴键,无意识的弹奏着,眼泪从紧闭的双眸中溢出,顺着脸颊滑落,直到滴到地板上形成一个个不规则圆形。
上海
秋去冬来春又回,距离上次离开,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林楠笙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之前他和罗浮生住的地方,只不过那里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重建的楼房完全没了之前哪怕一丝影子,林楠笙坐在远处的咖啡馆里,看着进进出出的日本人,心底那勉强愈合的伤口瞬间被撕裂,压抑已久的愤怒仿佛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
幸好这两年他已经完全学会将情绪隐藏,不会再因为一时冲动而作出一些不合事宜的举动。
“先生你好,请问我能坐这儿吗?”柔柔的女声打断了林楠笙的思绪。
看着眼前柔和微笑的清秀女子,林楠笙勾勾嘴角,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环视一下四周,只见每个桌子都坐满了人,于是点点头。
“谢谢。”
清秀女子在林楠笙对面坐下后,就从随身小包中取出一本红色封面的书,开始翻阅。
“原来小姐喜欢看红与黑。”
“是啊,不过我更喜欢红与白。”
“那可正巧,我也是。”
“三天后,前往樱桦路36号,到时候自会有专人与你联系,此人以后便是你的搭档。”
“好。”
与新的联络员接头很是顺利,合作的也挺默契,唯独每当看到早餐有生煎包的时候,林楠笙总是舍不得下口,最后都进了搭档的肚子,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林楠笙看到了自己的搭档在买生煎包时身边一闪而过的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背影。
林楠笙问过,搭档的回答是那是上面派来的别的联络员,是来传递消息的。
不过自那之后,无论是搭档还是林楠笙自己,都再没见过那个消息传递者,直到一次行动中,搭档意外暴露被捕,为了不暴露林楠笙,搭档毅然赴死,组织上艰难联络到林楠笙后给他安排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寻找和之前自己原搭档同时被捕的同志的搭档——琴师。
为了躲避日军,林楠笙伪装成一名老人前往新的接头店,可意外的看到了老熟人,也因此暴露,经过一阵剧烈的追逐,勉强安全之时,就听到了外面的街上有人在呼喊。
“南叔!南叔!我老家在黄浦江上游,今天特意来找你,你在吗?我是学京剧的岑子默,是关师傅的徒弟,那天我出去买东西了,侥幸没死,但是我成了一个孤儿,我终于把你给等来了,我想回家。南叔,我想回家!”
看着街上跑动的身影,林楠笙有一瞬间的慌神,这个声音若再清亮几分,那简直和浮生的声音一模一样。
确认过岑子默的身份后,林楠笙来到了岑子默工作的地方——一家日本人开的百老汇,岑子默是里面的钢琴演奏者。
然而,在看清岑子默的样貌之时,林楠笙彻彻底底的呆愣住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