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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反对的下场

2022-04-27 21:25 作者:多功能可降解AB胶  | 我要投稿

起因

三月,加那利群岛一带的天气却已经热得发闷,烤得沥青路都发软似的。在外沐浴阳光的多是游客,本地人则宁愿留在家中:纵使风景宜人,天气炎热可是真的。更何况那些看似罕见的景从小看到大,审美也已疲劳了。这一班当地人中,有一位刚退休的职员,看上去倒只有四十来岁,正坐在门口的阴影下、面对一张画架上打过铅笔稿的画布出神,连手心上的汗水浸湿了笔也未发现;单从草稿上,能够看出描绘是一位少女、一位容颜算得上出众的西班牙女孩,头发卷曲。职员的嘴角勾起了些笑,只差上色,她这样想道,便回房里取些颜料。

储藏室里,不同美术用具的摆放并不分门别类,老职员花了些时间才找齐需要的那些。但当他捧着一大盒丙烯颜料和水桶、画笔回到门口时,一个不属于这座房子的身影正倚在围门上、紧盯着那幅画、瞅着那应是少女胸间的地方(需要注意的是,老职员在草稿上给这女孩的衣服是常见的无袖连衣裙)。那身影不矮他很多,却胖了不少;粗八字眉下的眼睛几乎只有一条缝,是他的二分之一还小;鼻子,比这位老职员不对称的宽鼻还要大了一圈,而且在鼻翼两边堆出两条凹痕。突然,在红斑与痤疮遍布的脸上,一个恶心的笑容挤出两条法令纹似的东西、正对他嘲骂着:

“诶同志!思想不正常啊!”

老职员的脸上突然现出了些皱纹,“去你的同志!另外,班布莱.班布先生您要是再对我那些不为色情的画开黄腔,”他将画具按在地上、卷起粗布长衣的袖子,“就让你知道当年参加法国游击队的时候,他们为什么说‘弗朗西斯.塞万斯.琼斯,是一个狠人‘!”任凭一个有些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塞万斯还笑着,威胁不过是半开玩笑式的威胁。但班布的粗眉毛瞬间撇了起来,“诶同志,干嘛啊!”故作无辜的样子。

“去找佛朗哥开黄色玩笑吧!”一声笑骂,班布莱便撇着嘴跑开了。塞万斯紧盯着那个身影逐渐消失在远方、站立了许久。约半分钟后,突然意识到还有画作等着完成,便将家伙什儿搬到画架旁继续作画。无需为寻常的纷扰分神,这是他的每位老师都曾说过的话。

太阳逐渐向至高点进发了,缓缓地移动。等到塞万斯将整幅画上最后一块天空用抹刀定为普蓝时,日球正处在小而耀眼的区间,约下午三时的样子。对于西班牙人来说,大概是要吃午饭的时间(尽管就时间上与英国人的下午茶差不多晚,使外地人惊诧,却是被广泛接受执行的)。塞万斯一度考虑过在家中简单应付一下,但想到数天前对“业余画家”社里友人的约定,几个无意义的鼻音后,他还是将脏污的围裙和长袖衫挂在门旁挂钩上、返回房中卫生间里用粗糙的肥皂洗了洗手。简单的清洁后,又借着开水龙头的机会洗了把脸、含了半分钟漱口水后再吐进水槽里。将银边眼镜用纱布巾擦净戴上、又换上短袖衬衫和卡其裤后,他便第三次出了门。锁好门、围门,便向市中心去。

空气稍微凉爽了些,而且有了风。塞万斯信步走在人行道上,两边的商店、饭店和住宅交替出现。走到某处,突然有几家餐厅的店面被展露在外。其中,“仰望星空”这最小的一家英式餐厅便是赛万斯先生的目的地。推开茶色玻璃门,餐厅最靠里、最大的一桌旁坐了他所要见的人:谢利.海塔和理查德.孙。这两位对于他的到来时间并无什么异议——西班牙人的传统,到来时间总得比约定时间略迟。握手、寒暄后,塞万斯便落座在被预留的位子上,热情地与两位年轻人谈话,从美术到新上架的讽刺小说集都涉及到过。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怎的,话题就转为了各自的近况。理查德在这方面对塞万斯的问题是:

“您退休以后的日子更好了?还是更坏,又或是差不多少?”

 “更好,但不完全。虽说画东西、看书和空闲的时间多了,”他歪了歪嘴,“却有人来烦我了。斑布那小子,你们可知道?这几天知道我闲工夫多就常来,什么都要看、都要问。问的呢,又是毫不相干的。”海塔便恍然大悟似地表示赞同:“怪不得!您是最近才发现的,可对于我们而言,斑布的行径可是比圣经刻在我们的脑海里更加深的位置(他们并不信教)!”

 “正是班布,那个寄生于阴暗的家伙,自以为做了岛报的学生记者加主编就能只呈现自己所认为的真相了!关于这一点,我有两个实例相当能够作证:首先是我,一周前同美国几个常来的游客打桥牌的时候,他来插了几嘴。等到周末,亲戚家的小孩来做客的时候,带来的作业里有份最新的岛学生报。那报纸的第二页,猜猜什么文章占了大半张?”理查德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握紧拳头,许久才松开,“他写的一篇‘反对赌博’的文章。不仅人名未变,甚至年月日都不改一改!”

“桥牌可不只是赌博用的。”塞万斯不很生气,“那么,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理查德思索片刻,却只是苦笑,“La siento*,讲前一件事的时候忍不住去想这件,反而突然忘了一些。不过,大体的过程还是记得的。就是看到班布纠缠几个似乎是同校的女孩,在道德上使我无法忍受。具体过程……不是不堪入耳就是有所遗忘了。”

“原来如此。”

“那么,濑传**先生认为如何?”理查德期待地问。

“不正确,但难以说完全违背道德或法律。你能知道这是错误行为,实在是值得庆幸。”

“那么我如果,我是说如果,要对班布执行些‘正义的恶’……”

“别这样想,他毕竟非一无是处、非罪大恶极。既然知道是非,就不该动用私刑、就别亲自犯禁。”塞万斯举起半满的玻璃杯,“忍不住?那就用些别的方式转移吧。附加的题外话是,也不要觉得自己是有色人种什么的就轻视自己。”

碰杯后,午饭就算是正式开始了。上炸鱼薯条时,理查德小声地对着海塔,“班布人种歧视吗?”

“也许。”

后来,没有仰望星空派,只有炸鱼薯条和沙拉在三点三刻被清空了。塞万斯先生向两位年轻人确认出席次日的画展后便道别回家。路上行人比来时更少些,其余则大致没有差别。

走到房屋围门一带时,一份报纸正躺在那圈红漆白铁上、附了一张字条,细看是有许多文法错误的。而大致意思如下:

斑布莱.班布如何扭曲我们的名声?这份报纸和3月4日戈梅拉一台的学生新闻将告诉我们答案。

端详片刻,塞万斯将围门打开、带上报纸和字条回了屋中。打开灯后能够看到房屋构造——狭长的门厅左右各三扇门,分别是厨房、餐厅、卧室、储藏室、书房和客厅。塞万斯按下左侧最近一扇门的把手、进入那个有沙发、茶几和电视的空间——客厅。似乎是忘了拿上什么东西,他将报纸放在茶几上、转身去厨房取物,很快便又带着一杯热水回来。按下遥控器上的开关,戈梅拉岛一台的图像便出现在偏红色的电视屏幕上。此刻的新闻是关于政府的改革,显然是没有到学生新闻的时间。几年以来,经济改革已经成为日常般的话题,塞万斯已不愿细听。因此,他打开了那份报纸,《阿古洛学生报》。一份本地几乎没有无子女的成年人会买的,只有些应试作用的小报纸。

头版上一个东方面孔,头发黑而较短,几乎完全能确认是理查德.孙被抓拍。配文的标题是:“A Bad Tourist”(需要注意的是,这是一份英语报纸,在使用世界第三大、第二广泛语言的西班牙海外自治区),编造出了一个作者听到中国游客在岛上向他的两个美国朋友传播不实消息,引发“思考”的故事:

“同学们,你们是否遇见过蛮不讲理的游客?这周五,当我和乔西在逛街时……”

文末的教训是不能学习这样的行为,署名正是班布。

由此,塞万斯便真真切切地生出一种对班布的厌恶和几分后怕了:如今是理查德,在此留居却被捏造是非、明里暗中地歧视,那自己呢?镇上的人不多,而自己又是他的“次密切接触者”,何时会轮到自己?此时,门铃又响了,塞万斯的心立刻如四十几年前排查废墟时一样不安。直到透过猫眼,看到是一位邮递员才重新归于放松。送来的东西是妻子从阿尔及尔寄来的明信片和两个包裹,里面分别是卡祖笛和一盒4B铅笔。

不等赛万斯将思念再勾出来,客厅处传来一阵幼稚而莫名的音乐,也许是学生新闻开始了,他便将明信片放入口袋里、将物品放进储藏室、回到客厅。电视机上恰巧是班布的脸,诉说着阿古洛新教育局长的就任和学校中或稀松平常,或偏正离斜的琐事,不过五分钟就已词穷语尽。于是便说出结束语:“请各位记住我的唯一真实地址,阿古洛二街13号,除此以外都为冒充!请各位在给我来信时选择我真实的住址!”

“于是,我便彻底放弃午饭时的观点。不是一无是处、不是世界上最大的恶人,经过过这两个筛盘的人并不一定值得尊敬,凡是触碰我心中底线的行为都应该被反对。有那一天,你也将会看到我举着那面旗帜,反对着不便以法处置的恶。”塞万斯最终向他的妻子这样写道,身旁的玻璃外是否有一双眼已不重要。

经过

塞万斯不知怎地坐在储藏室的梯凳上,面对老旧的木桌,画纸和笔躺在这张桌子上。透过略上方半开的小窗能够看到对街那个令人生厌的人影,和几个对他亲近的少年。有人穿着残破;有人穿着华丽;而班布极特别地穿了一件粗糙的仿党卫队服,粗糙到铁十字和倒卍字都扭曲。这些人“演绎”着庸俗、恶俗的情节——将纳粹的行径玩笑化,作为“游戏”。

某一刻,塞万斯突然不受控地用签字笔在纸上划起来。停止时,已然绘制出一副讽刺漫画。发觉后端详片刻,塞万斯便再取出笔在画的一角签上姓名。及事讽刺而非及人讽刺,不易被追责也达成了目的。他很快地吹干了墨水、将画卷起来、从储藏室中出来、直接往《学生报》的办事处去。白日仍在攀升,同他一起放出愈来愈多的温暖。

“Hola!请问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审稿者用标准的微笑对着塞万斯。

“我想为本报投稿一副文章配图,只要是反对法西斯的文章便可以使用。”他便将画卷展开了:

“L”和“o”没有连笔,每个字母要看起来毫无联系。用毛笔或画笔刷上画布的英文字母逐渐拼凑成“Long live Hitler!”的字样。这段黑暗野蛮的字属于一个被绘制得不忍直视的人——衣衫不整,肩章上不是倒卍而是正卍,铁十字给戴成了个什么阀。“希特勒万岁!”他是这样对着画布左侧的人们喊的,嘴上带着对二战毫无了解的笑。

画布左侧,受伤的战士和未受伤的都已年老,身旁自由法国或镰刀锤子的党旗。自由法国的,骂“Nazis”或“Dément”;共产党的,骂“Nazi”、“Nut”、“Сука(尽管面对的是男人)”、“Descarado”的都有,无不是对右侧怒目而视。他们至少比那个小丑般的人高上两头,而且不使人厌恶。在画布的这一边往上,是漫画的标题:“我们想要行动,但会被称为倚老欺小”,用发抖的大字体写上去的。

“很好……先生,感谢您的投稿。如果被主编审核通过,我们将及时付给您稿费。”那名年轻的女人十分有礼地举了一个躬,“还有其他需要我帮助的吗?”

“没有,谢谢。”

因此,将在路上的时间合计起来也仅有一刻钟,塞万斯已开始返还。哼着一首有些老的曲子,往家的方向去:

我们来自遥远的故乡(国家),都有仇恨记在心里;

可是我们并没有失去口舌(祖国),今天我们的家是加那利(马德里)……

漫步在滨海的街道上时,他起先并没看见一位老人从远处瞪着他,眼里带着愠怒和恨。那眼神中恨意的衰减逐渐减少,直至能够传达到的量有一个恐怖的值;“卑鄙龌龊的小人,触犯法律污蔑他人。”重读得字词间打着颤。

“谁说什么人?”塞万斯扭头向他的后方,“刚才是有人(只有这个“人”字被重读)在说话了吗?”

“装傻!”老头的声音爆发了出来,“罪犯!侵犯名誉和肖像权的罪犯!另外,晚节不保的幼稚鬼!”

此刻,他喊话的对象突然停下了脚步,环视四周一圈后便在非人,而是热浪的拥簇下走过来。带着突如其来,不同于燥热空气的阴冷,他的语言柔滑平顺,深深包含着一口玻璃碎片:

“小学时,你好像就是那么支持独裁者的。整个学校的人,都在那天看到你把意大利王国党徽当成了长枪党的。”

老头彻底冻住了,身上布满刺痛。宅院中的班布莱仍着那身仿纳粹党卫队的“军服”,与狐朋狗友们开着人类都以为耻的玩笑,黄色和血色交织。

“‘四年级学生马拉博.班布.萨拉格萨’,有什么补充的?”无需回答,塞万斯便转回路上,逐渐远离那位从少年时期就疯狂崇拜佛朗哥的外地移居、蓝色师团的参与者、自由法军痛恨的钉子户、独裁政体时被授过勋的中士、市政府曾经的二把手、护孙的老班布中士。花费十来分钟,经过他自己的住宅和数栋大同小异的、经过银行和十数座其它小城市都有的各类建筑后,终于在海塔和理查德还未抵达时就来到画展。

长廊似的一片区域,平和的音乐在狭长的区域中与色彩交汇,不知不觉间舒缓了难言的心情。廊约十米长,两周摆放的主要是新近兴起形式的插画、漫画,都是用了心力的作品。尽头,一扇红木门虚掩着,往外透着光亮,较少能被在这样的小城镇里看到的。推开门,内里便是演讲台和四五排折叠椅。最靠近演讲台的,大多坐满了城中的文官与小吏,其余则零散地有几位画社成员或整个、半个家庭,带着麻木的孩子的家长。四周墙壁上,画作的优劣只有使人失魂落魄和无父无君的区别,基本都是公式化的“儿童绘画”。

半晌,一位油头粉面的中年女士上台,用标准的夸张演讲语调宣告这场光怪陆离的画展开始。一阵刺耳的音乐开始抽打塞万斯,尤其是耳膜和无法实实在在感到所谓真实疼痛的脑。在这连呼吸都开始困难的室间,几名当地官员上台,举起一条粉红的绸带。之后,似乎是市长,一个肥胖粗犷、大鼻粗眉,戴着无檐高帽和夹鼻眼镜的中年男人剪断了绸带,宣告一套评选之类的机制将要开始运作。

音乐未停,镇长以外的人物都已下台,只剩他手举着话筒慷慨陈词。演说的内容遗物一般,大体是对人类文明的璀璨星空和即将升空的人造卫星大加批驳。稍作摘录就能够截取如此言论:

“……我们的国家,没错,十年以来都在经历毁灭性的解构,优良的文化也被逐渐毁灭。这一过程中,盲目模仿外国,比如意大利和日本的画家,显然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所谓文艺复兴和分镜漫画,本质上是同一类侵入事物,不应该被追捧……”

待到一个热爱绘画的人即将爆发的阈值,他就恰到好处地住嘴。镇上将画社和拉斐尔视作蛇鼠一窝的美术教师巴布罗代替这位演说上的英国高官上台,开始激动地宣布本次美术奖的得主正是班布莱.班布本人。于是,官吏和不知情的人们麻木地用他们的手发出声音,余下的人尽数沉默。所谓画展真正的主体就这样随着音乐声,迅捷顺滑地结束了。

离开已经毒气室般的会场,室外的潮热都亲切。但在这样对比而出的舒适下,仍然埋藏着根正苗红的丑陋。一个脸型方大的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显而易见地并非她的孩子。那位母亲喋喋不休地夸着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那个,顺带贬低着自己的至亲。“天天就知道看那些没用的东西!听到老师怎么说了吗?都是废纸!”一边瞪着孩子。

塞万斯强迫自己将头扭回画那边,以缓解他的不满。此时,两个身影就经过他的视线,被识别无疑:正是迟来的邀请者。似乎是他打过招呼、告诉他们画展的主体已然结束后才知道评选这一环节的存在。被这一事实扫了兴,他们显得失落而不快;而等到塞万斯随口提起评选的内容那个母亲的行为时,他们脸上的鄙夷和讥讽就说明了态度。总之,看画展的志趣是没有了,“改日再见”获得胜利。

回家后,塞万斯便再次伏在储藏室里那张见证过佛朗哥独整个裁生涯的老木桌上。窗户仍然开着,进入的空气渐冷;射入的一点阳光也逐渐微弱,直至几乎散尽。夜将至,一个人进了班布家就没再出来,连无檐帽都挂在门外。

结尾

少见的寒潮使得空气干冷起来,直到短袖已很不适合的地步。开了暖气的书房中,塞万斯的双手不由他自己控制,被冰冷的金属禁锢着锁在红木椅子上。两把材质上大相径庭,价格上大同小异的椅子并着排,连着海塔和理查德一起锁了。几滴略浑浊的汗不经意滴在地板上——若是它显而易见,就免不得使房主大发雷霆了。被拘禁者的面前,一个肥胖的身影不住地在他们身前晃悠。他戴着的帽子和没有腿的眼镜如会场那天一样,却平添了几分威慑。转了十来圈以后,突然停下来、在暖色电灯的助威下凑近了这三个人:

“知道为什么请你们来吗?”

请,塞万斯身上刺痛得发麻,好一个请、好一个强制的邀请。不必借助口,这句话早已透过他黝黑的脸上每一块微妙的肌肉传达了出去。那只肥猪没有等任何人说话——也许是根本不想听到人话,掏出一把生满锈的军刀将连在椅背的绳子割断。随后,拾起地上圈成套索、未被破坏连续性的一端,牵牲口一般将他们从恶臭的室间带走。门外,富丽堂皇的门厅展现在眼前,摇摇欲坠的吊灯体现着所有不怀好意、孕育出又一份怀疑与恐惧。

“请让法律审判我。”塞万斯在推开那扇陈腐的们后、往不知何处的路上低沉地说道,“由法来决定我该承担什么责任、是否要承担任何责任。”

“庭审?你们的行为让整个阿古洛蒙羞,竟然不触碰刑法!但你们并不对自己这恶劣的行为有什么认知?所以,自治的权力便给了我们处置的机会:强制的道歉和吸取民众意见处罚!现在,不要有多余的声音!……”

声音便真的消失在了路途中,又在校门口再次出现,真正多余、无意义的声音这才出现。上锁的铁门被打开的一瞬,无尽的杂嚣如台风汹涌,“自由进攻”、“人墙”一类由运动产生的喊叫声不绝于耳。进入粉刷得黑白分明的教学楼、踏过镶着铁条的阶梯、在五楼绕了一个弯后,一间最宽阔的教室将所谓的罪人们全吞了进去。第一排最靠近讲台的几张桌椅上满是干结的鼻涕和口水风干后的臭味。坐下去,自以为高雅的肥仔不可一世地下达这个荒诞的命令,以权力掩饰骨子里的残忍,又在生效后在课桌椅的间隙形成的通道中绕行着、带起后排从未认真清洗的皮肤和防晒霜混杂的恶臭。

时间的概念在冲击下被模糊不清,以至于几乎紧靠着坐下的命令,拖着地的脚步声就已清晰明了。皮革和什么黏着的东西近乎撕开的声音后跟着在地板的塑料皮上摩擦的声音渐响,直到仍穿着那件“军服”的班布进来,嘴咧得丝毫不像遭受他父亲眼中“侮辱”的情况。

“如果您实实在在地感觉自己受到了什么屈辱,”塞万斯先开了口,“而我要为此道歉,请告诉我为……

“没关系,(刺溜)没关系。”斑布莱仍然笑着,“都是过去的事了。”另一簇数十人零散粘连的脚步声逐渐出现、放大。一个身穿德三童子军服的学生进来、又是另一个,33个身穿42年前德国童子军制服的学生(教室中的桌椅正好六排六列)。这些学生的脸上带着对损耗完全部体力的空洞的满足和几分惊诧,对于一个成人和他们的两个同学与“尊敬的市长先生”在“自己的”教室中的惊诧。斑布先生的父亲几乎不必借着空档和虚无就占领了高原:

“同学们,如你们所见。由于对一个与千千万万自然人一样的人——斑布.斑布莱先生毫无底线、毫无顾忌的抹黑他与他所归属的群体,我在此授权,对弗朗西斯.塞万斯.琼斯、谢利.海塔、理查德.孙这三位违反我们习惯的道德准则无情践踏的半罪犯诉诸语言批判。”

这段时间,乔治.奥威尔的想象力也过于苍白。直到被定性的人们踏离这荒唐的“复古”地时将一个倾斜的倒万铁十字狠狠烙印在他们的思绪上。不必联想,而是由那些服饰上的臂章亲自负责。

尾声

法国

阿列省

维希

1986年5月9日

我亲爱的妻子,加拉莉亚:

我将与你再次相见了。是在开始加入抵抗运动的马赛还是巴黎,又或是你本正的家乡康斯坦丁?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原因是一切如此突然:这封信寄出的时候,我亲眼目睹了第三波法西斯的执行人(或者是套着这层丑恶的蒙皮意图使我感到恶心的人?)在我和一些并未亲历二战的年轻人面前表演自以为无害的一套“裁决”。我几乎回忆起这一地理意义的故乡在世纪初的情况了:独裁者将这里作为跳板、得到了不计其数的支持后回到本土、此后掌权三四十年。现在,一群他们的卑劣模仿者就卷土重来、想在这方面刻意针对我,丝毫不考虑这是否甚至违背了资产阶级的道德观。

话归正题,当我反复用这些词语形容他们时,背景是什么?

我的插画被刊登在报纸上后不久,市长便扬言将我和所谓“同谋”约谈。原因未知,也许是斑布先生“善于社交的优点”使他发现了自己“被诽谤侮辱的这一事实”。于是,他的父亲就向我展示了一整个被他视作“仅仅是使用了精准到个人的批判我的”班级,一群穿着上就能唤起我们青年时期痛苦回忆的服饰的学生在并不了解事情全貌的情况下行纳粹礼、咧嘴笑着辱骂我们“是法国的外贼”。这样的行径,显然是德国人自己都感到羞愧的。

当他们那样行事之时,我还能否泰然面对这块粘土?我简直像是中世纪的医生,将掺杂了一票其它霉菌的青霉用拙劣的方式制备成汁、渴望它起什么效果,最终也似乎理所当然地被审判。但这是否公平?我是否该被钉在十字架上用烈火焚烧?

这些便是我可笑反抗的结尾和它带来的迷思了。我不知道在这次短暂的见面后应该在何处落足,格尔尼卡或者巴塞罗那?还不清楚。如果有什么要我确定,我便只能留下一句话:

戴高乐的确反对、违背、背叛了维希法国。

塞万斯

*:la siento (法语)东方人 

lo siento(西班牙语)抱歉

**:西班牙语中Cervans(塞万斯)与其日语读音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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