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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雪菲《卵生的救世主》(五十) | 科幻小说

2021-02-28 01:10 作者:未来事务管理局  | 我要投稿



前情提要

在黑崖,桠终于见到了姐姐葛。葛为了保护妹妹,亲手杀害了自己的补语者。桠不会想到,在她无比接近她愿望的时刻,看似幸福的一切有着血淋淋的代价......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赵雪菲 | 科幻作者,考古学生。曾获得第四届水滴奖短篇小说三等奖,作品多是围绕个体的情感诉求和技术(或通过技术和外界)互动,比较擅长表达人物情绪,引发共情。代表作《像正常人那样活着》《它的脑海之中》《材料两则》。


卵生的救世主

第五十话 不可原谅

全文约3000字,预计阅读时间6分钟


姐姐站在她的面前。

你可以在这里暂且躲一躲,躲到他们以为你走了,到时候再想办法。

我可以留下?桠轻轻地问。

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在经历了所有的一切后,桠从未像此刻这么觉得,接近自己的目标。雨林的梦想是卵茧温暖而潮湿的内壁,包裹着桠,让她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充满安全感。

在姐姐身后,是一个简单的丝网巢穴,它没有辛漱垵的宽敞通透,却也没有黑崖的上层那么骇人。它看起来就是四块被分割开的空间,却像是一口风洞一般吸引着桠。

因为这儿的存在,她的甲壳似乎都脆弱起来。

按照姐姐告诉桠的,那也会成为桠的家。丝网巢穴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还有祭祀日刚刚取来的蜡烛,堆在门口。一些柔软的叶子作为垫子,分别垫在三个单个的巢中。一切都让桠觉得安心,仿佛她真的能重新开始,就从这里。

丝网巢穴和姐姐的话都让桠觉得那么美好——可似乎她已经阔别这种力量过久了,桠始终觉得,在这份幸福中有一些隐隐让她无所适从的东西在作怪。但她还是把这种感觉放到一边,兴奋地鼓动匣腔,想要对姐姐说些什么。

但被发出的只是断断续续的词汇。

桠和望一瞬间都意识到,她们不再能用这种方式交流,她们都长大了。

桠的匣腔音,似乎同时惊动了什么。桠感受到除了她和姐姐之外的第三个挲玛在附近,身躯颤动,让桠有些怀疑。

等等,姐姐,这儿还有别的人。

她的附肢贴在丝网上,补语者的敏锐让她一下子就判断出偷听者的方位。桠一下破开丝网巢穴,用颚夹住那个家伙的附肢。

我会把它补好的。桠有些抱歉。

放开他。姐姐几乎是命令道。

放开。

为什么?

“发生了!发生了!”被夹住附肢的助语者用匣腔怪叫着。

像孩子一样说话的恶魔,主语者,这就是我的噩梦,她会害您的!快离开这里吧!

桠觉得他的话说得滑稽,自己会伤害姐姐,真是好笑。

望显然也没把他的荒诞言论当回事儿,反而像个真正的主语者一样质问着助语者,你为什么在屋子外面。

向您说实话,主语者,我本来已经离开了,但我看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从生活里,我发现您是一个好人,你不应该这么死去。

桠和望都被他的话震撼得沉默起来。

你一定是头太疼了。望为他解释着,丝毫不为这个预言感到恐慌——又或者,她不过是表面看起来冷静。

每个人都拒绝承认预言的真实性,没人喜欢确凿无疑的真相,所有主语者和补语者在面对确定的未来时都是这样的。他们生活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从情感到理智已经完全适应了。

可助语者眼中的世界确是完全不同的,他们通常认为自己掌握的就是真理。

像是莽此刻的行径,完全有悖于一个助语者的行事准则,他在主语者面前最后一丝因为天赋而得的尊严都被他自己挥霍了。

和我一起走吧。他诚恳地说,仿佛真的把自己当做望的救世主。要把她从无情的命运和可怖的敌人手中拯救出来。

不。望用一种冰冷的姿态看着他。

莽开始抽动自己的附肢试图从桠的桎梏中逃脱,但补语者丝毫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

您要用对梅的方式对我吗?

没有人在场。望的心声直直地朝着莽,近乎愤怒。

助语者不用在场。

他的回答让望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的心声混乱,像是燃烧的火焰和残破的挲玛肢体纠缠不清。

桠从没见过自己姐姐像现在这样。她印象中的望,总是冷静,总是包容和开导自己,像是一弯金色的月亮,拥有神秘的治愈心灵的力量。

就在她被助语者的死亡预言和姐姐离奇的愤怒搞得乱七八糟时,她的一侧侧眼注意到了丝网巢穴里那些新堆的嫩叶——在黑崖上层的家庭中做过一阵补语者成员的桠意识到,以叶片的新鲜程度推断,那应该是最近采下来的。

放开他吧。望最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放了他吧,他活不长了。

桠照做了。

她只想拥抱自己的亲人,和她的附肢交缠,告诉她不论是预言还是什么,她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望的附肢却避开了她的。

我去找点吃的,桠。黑崖的蚜虫蜜露虽然不是很甜,但是也还能吃。

那个助语者他说的。桠还是没忍住,在姐姐离开之前拦住她。

他疯了。姐姐跟桠说,蜜露就存在我们头顶,从外面取下来很快的。

桠只能乖巧地远离姐姐,回了一声嗯。


桠在姐姐不在的时候,用丝补好了她破坏的地方。做完这唯一的工作,桠开始有些焦虑。她若有所思地绕着丝网巢穴转,时而挂在顶上,时而趴在地面上。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助语者说的话里,除了那句预言,还有您也要对我做梅对我做的事情吗?

那是什么意思?桠在脑海中询问着自己。

这个丝网巢穴中本应还有一位挲玛,桠早就从整个屋子的整洁程度和那些充当垫子的叶片的新鲜程度中判断出来了。

那就是助语者说的“梅”吗?

她还在想,姐姐爬进了巢穴。

两个人紧张地错开了一点位置。

为什么会这样?桠想知道,为什么有一天,她会和自己的姐姐对峙。

桠......

姐姐,这里原本还有另一位补语者,对吗?她叫梅。

可是,桠的心声中多少带着些冰冷,可是她在哪儿呢?


我为你做了这一切。姐姐告诉她,你能明白吗?桠。不,你不能,你是一个补语者。你们太过于......太过于为所欲为,你们眼里有一副不切实际的世界图景,幻想幸福和美好的存在。我尽力了......我尽力做了。

为什么?桠把姐姐的话当做她对自己猜测的肯定,梅对你不好吗?

不。她是一个很好的补语者,实话实说,比你,还要符合黑崖对‘补语者’的要求。

血淋淋的东西不必摆上台面就足以令人恐惧。

那你就是做了一件错事。

错事?姐姐似乎很反感这个心声中的词汇。可偏偏桠又用匣腔音说了一遍。

“错误的。”

桠坚持自己的结论,却让望愈发地暴躁起来。

望爬上丝网巢穴的顶端,居高临下地看着桠,这是爱,我因为爱才做了这一切。

桠,小的时候,你很听我的话的,你在无助的时候回来求助我。为什么现在,现在为什么不能像原来一样呢?我给了你一个家,我们把莽找回来,你可以用永远生活在这里,那些主语者卫兵,她们会忘记你的,黑崖的补语者多得是,那些愚蠢的家伙,不用几天就会忘记你是谁的。

桠忽然以一种狂欢的姿态抽动着自己的附肢,一切都太让她感到不适了,命运的重压砸在她的头上,丝毫不留情面。

那一瞬间,桠终于认识到还是没能逃脱自己的命运,姐姐和自己都回不到雨林之中了。长久以来,她的反抗在姐姐的话所代表的“必然”们面前都不过徒劳。

她金色温暖的梦破碎了。只有无尽的孤独保留了下来。葛给她指出的那条路是黑暗的,注定破灭的。

留下来吧,桠。姐姐的话变成了微弱的请求,没有补语者可以见到一个主语者用这种卑微的态度请求补语者什么。尤其是在黑崖,主语者是一切的中心,是神明更青睐的孩子。

不,姐姐,我会离开这里。桠说着往丝网巢穴的入口靠近,我会走出去,找到那些卫兵,告诉她们我是杀害梅的人。这样的话,你还有机会过正常的生活。

可是,雨林.......

是啊,雨林。桠也觉得很难过,但美梦终究是消散了,我们只能和那里告别了。

我不要。

桠没怎么听过望的心声,她们都是用匣腔音交谈。桠从来不知道,望的心声,可以像现在这么骇人,这么......冰冷。

留下。

望的心声,听起来和黑崖无数令人厌恶的主语者听起来没有什么区别。一种伴随着恐惧升腾起来的巨大悲哀感觉笼罩了桠。

姐姐,别这样。你留在这里是唯一的办法。母亲、父亲、葛,还有我,你要和这些东西告别了,我从前不知道......命运就是这样的。

桠的心声和她的心情是一样的。

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姐姐变化——那个她曾经无比尊敬和亲昵的挲玛,她坚硬的主语者甲壳下有什么在变化。

或许是她的心。

我说,留下。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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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动画《来自新世界》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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