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第五章 最近的自然科学革命和哲学唯心主义(下)

2022-11-08 17:31 作者:人民胜利今何在  | 我要投稿

  

5.现代物理学的两个派别和德国唯心主义


  1896年,著名的康德主义的唯心主义者赫尔曼·柯亨,洋洋得意地给弗·阿尔伯特·朗格所伪造的《唯物主义史》[注:即《唯物主义史及对当代唯物主义意义的批判》。——编者注]第5版写了一篇序言。赫·柯亨大声叫道:“理论唯心主义开始使自然科学家们的唯物主义动摇了,也许不久就会彻底战胜它。”(第ⅩⅩⅥ页)“唯心主义正在渗入(Durchwirkung)新物理学。”“原子论应该让位给动力论。”“惊人的转变在于:对物质的化学问题的深入研究,一定会根本克服唯物主义的物质观。就象泰勒斯完成了物质概念的最初抽象并把关于电子的思辨同这一点结合起来一样,电的理论一定会在物质观上引起最大的变革,并且经过物质转化为力而导致唯心主义的胜利。”(第ⅩⅩⅠⅩ页)

  赫·柯亨象詹·华德一样明确地指出了哲学上的基本派别,不象我们的马赫主义者那样,迷失在唯能论、符号论、经验批判主义、经验一元论等等唯心主义的各种细小差别之中。柯亨把握住物理学中现在同马赫、彭加勒等人的名字联系着的那个学派的基本的哲学倾向,正确地评述这种倾向是唯心主义的。这里,在柯亨看来,“物质转化为力”是唯心主义的主要成就,这种看法完全和约·狄慈根在1869年所揭穿的那些“看到幽灵的”自然科学家的看法一样。电被宣称为唯心主义的合作者,因为它破坏了旧的物质构造理论,分解了原子,发现了物质运动的新形式,而这些新形式和旧形式如此不同,简直没有被人考察和研究过,真是不同寻常,“奇妙非凡”,以致可以把自然界解释为非物质的(精神的、思想的、心理的)运动。我们对无限小物质粒子的知识的昨天的界限消失了,因此,唯心主义哲学家断定,物质也消失了(但思想仍然存在)。每一个物理学家和每一个工程师都知道电是(物质的)运动,可是谁也弄不清楚什么东西在运动,因此,唯心主义哲学家断定,可以用下面这个诱人的“经济的”建议欺骗没有哲学修养的人们:让我们想象没有物质的运动吧……

  赫·柯亨竭力把著名的物理学家亨利希·赫兹拉来当自己的同盟者。柯亨说:赫兹属于我们,他是康德主义者,他承认先验!马赫主义者克莱因佩特争辩道:赫兹属于我们,他是马赫主义者,因为在赫兹那里可以看到“和马赫相同的对我们概念本质的主观主义观点”[注:1898—1899年《系统哲学文库》杂志第5卷第169—170页。]。关于赫兹是属于谁的这种可笑的争论,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说明唯心主义哲学家们怎样抓住著名自然科学家的极小的错误,抓住表达得稍微模糊的地方,来证明自己替信仰主义的变相辩护是正确的。事实上,亨·赫兹为他的《力学》[注:《亨利希·赫兹全集》1894年莱比锡版第3卷,特别是第1、2、49页。]所写的哲学导言,表明了一个自然科学家的普通观点,这个自然科学家虽然被教授们反对唯物主义的“形而上学”的吼声吓倒,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克服他对外部世界的实在性的自发的信念。这一点克莱因佩特自己也承认,他一方面抛给广大读者一些谎话连篇的关于自然科学的认识论的通俗小册子,在这些小册子里把马赫和赫兹并列在一起,另一方面,他又在专门的哲学论文中承认“赫兹跟马赫和毕尔生相反,仍然坚持全部物理学可以用力学来说明的偏见”[注:1903年《康德研究》杂志第8卷第309页。],承认赫兹保持着自在之物的概念和“物理学家的普通观点”,承认赫兹“仍然坚持自在世界的存在”[注:1906年《一元论者》杂志第16卷第2期第164页;论马赫的“一元论”的论文。],等等。

  指出赫兹对唯能论的看法是很有意思的。他写道:“如果我们问一下,究竟为什么现代物理学在自己的论述中喜欢使用唯能论的表达方法,那么回答将是这样的:因为这样最便于避开谈论我们很少知道的东西……当然,我们深信:有重量的物质是由原子组成的;对于原子的大小及其运动,在某些场合下,我们是相当清楚的。但是原子的形状、它们的结合和它们的运动,在多数场合下我们是完全不清楚的……因此,我们关于原子的观念是今后研究的重要而有意思的目标,尽管它们决不是特别适合于用作数学理论的坚固基础。”(上引书第3卷第21页)赫兹期望对以太的进一步研究能得到对“旧物质的本质即它的惯性和引力”的说明(第1卷第354页)。

  由此可以看出,赫兹甚至没有想到会有非唯物主义的能量观。唯能论成了哲学家从唯物主义逃向唯心主义的借口。自然科学家把唯能论看作是在物理学家离开了原子而还没有达到电子的时期(如果可以这样说)用以说明物质运动规律的方便手段。直到现在,这个时期在很大程度上还继续着:一种假说为另一种假说所代替;关于正电子还什么也不知道;仅仅在3个月前(1908年6月22日),让·柏克勒尔向法兰西科学院报告,他发现了这个“新的物质组成部分”(《科学院会议报告汇编》第1311页)。唯心主义哲学怎么能不利用这样有利的情况:人类的智慧还仅仅在“探索”“物质”,因此,“物质”不过是“符号”等等而已。

  比柯亨的反动色彩浓厚得多的另外一个德国唯心主义者爱德华·冯·哈特曼,用一整本书专门论述《现代物理学的世界观》(《Die Weltanschauung der modernen Physik》1902年莱比锡版)。作者对他维护的那个唯心主义变种所发表的专门议论,我们当然不感兴趣。对于我们说来,重要的只是指出,这个唯心主义者也确认莱伊、华德和柯亨所确认的那些现象。爱·哈特曼说:“现代物理学在实在论的基础上成长起来,只是现代新康德主义的和不可知论的思潮,才使人们唯心地解释物理学的最后成果。”(第218页)在爱·哈特曼看来,最新物理学的基础有三个认识论的体系:物质运动论(来自希腊文hyle=物质和kinesie=运动,即承认物理现象是物质的运动)、唯能论和动力论(即承认没有物质的力)。显然,唯心主义者哈特曼维护“动力论”,从“动力论”推出自然规律是宇宙思想的结论,一句话,用心理的东西“代换”物理的自然界。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绝大多数物理学家拥护物质运动论;这个体系“最常被应用”(第190页);它的严重缺点是“纯粹物质运动论有产生唯物主义和无神论的危险”(第189页)。作者完全正确地把唯能论看成一种中间体系,并把它叫作不可知论(第136页)。当然,它是“纯粹动力论的同盟者,因为它排除物质”(第VI页和第192页);但是它的不可知论,哈特曼不喜欢,因为这是一种同真正德国黑帮分子的真正唯心主义相矛盾的“英国狂”。

  看一看这位具有不调和的党性的唯心主义者(哲学上无党性的人,象政治上无党性的人一样,是不可救药的蠢才)怎样向物理学家说明走达一条或那一条认识论路线究竟是什么意思,是非常有教益的。关于对物理学的最新结论的唯心主义解释,哈特曼写道:“在追求这种时髦的物理学家之中,只有极少数人完全认识到这种解释的全部意义和全部后果。他们没有看出,具有特殊规律的物理学所以保持了独立意义,只是因为物理学家们违反自己的唯心主义而坚持了实在论的基本前提,即自在之物的存在,自在之物在时间上的实在的可变性,实在的因果性……只有在这些实在论的前提(因果性、时间、三维空间具有超验的意义)下,就是说,只有在自然界(物理学家就是论述它的规律的)同自在之物的王国相一致的条件下……才谈得到不同于心理规律的自然规律。只有当自然规律在不依赖于我们思维的领域中起作用时,它才能说明:从我们的映象中得出的逻辑上必然的结论,是一种未知物在自然科学上的必然结果的映象,而这些映象在我们的意识中反映或标记这种未知物。”(第218—219页)

  哈特曼正确地感觉到,新物理学的唯心主义就是一种时髦,而不是离开自然科学唯物主义的重大的哲学上的转变。因此,他正确地向物理学家们解释说,要使这种“时髦”变成彻底的、完整的哲学唯心主义,必须根本修改关于时间、空间、因果性和自然规律的客观实在性的学说。不能仅仅认为原子、电子、以太是简单的符号、简单的“作业假说”,也要宣布时间、空间、自然规律和整个外部世界是“作业假说”。要就是唯物主义,要就是以心理的东西普遍代换整个物理自然界;很多人爱把这二者混为一谈,我和波格丹诺夫可不是这样的人。[83]

  死于1906年的一位德国物理学家路德维希·波尔茨曼,曾不断地反对马赫主义流派。我们已经指出过,他把马赫主义简单明白地归结为唯我论,反对“迷醉于新的认识论教条”(见上面第1章第6节)。波尔茨曼当然害怕自称为唯物主义者,甚至还特别声明一句:他决不反对神的存在[注:路德维希·波尔茨曼《通俗论文集》1905年莱比锡版第187页。]。但是他的认识论实质上是唯物主义的,正如19世纪的自然科学史家齐·君特[注:齐格蒙德·君特《19世纪无机自然科学史》1901年柏林版第942页和第941页。]所认为的,它表达了多数自然科学家的意见。路·波尔茨曼说:“我们是从万物在我们的感官上所引起的印象中认识万物的存在的。”(上引书第29页)理论是自然界即外部世界的“模写”(或摄影)(第77页)。波尔茨曼指出,对那个说物质不过是感觉的复合的人来说,别的人也不过是他的感觉而已(第168页)。这些“思想家”(波尔茨曼有时这样称呼哲学唯心主义者)给我们描绘了“主观的世界图景”(第176页),而作者却宁愿要“更简单的客观的世界图景”。“唯心主义者把物质象我们的感觉一样是存在的这一论断,比作那种觉得被敲打的石头也会感到疼痛的孺子之见。实在论者把那种认为不能设想心理的东西是从物质的东西或者甚至是从原子的活动中产生的见解,比作一个没有教养的人的见解:他断言太阳距离地球不可能有2000万英里,因为这一点他不能设想。”(第186页)波尔茨曼没有放弃把精神和意志想象为“物质粒子的复杂作用”的科学理想(第396页)。

  路·波尔茨曼屡次从物理学家的观点来反驳奥斯特瓦尔德的唯能论,他证明:奥斯特瓦尔德既不能驳倒也不能取消动能的公式(速度之平方乘以质量的一半);奥斯特瓦尔德是在错误的圈子里兜来兜去,起初从质量中导出能量(承认动能公式),然后又把质量规定为能量(第112、139页)。这不由使我想起了波格丹诺夫在《经验一元论》第3卷里所转述的马赫的话。波格丹诺夫在引证马赫的《力学》中的话写道:“在科学中,物质概念归结为出现在力学方程式中的质量系数,而根据精密的分析,这个系数就是两个物理复合体(即物体)相互作用时的加速度的倒数。”(第146页)显然,如果以某一物体为单位,那么其他一切物体的运动(力学的)都能用加速度的简单比例表达出来。但是“物体”(即物质)还决不因此就消失,就不再离开我们的意识而独立存在。当整个世界归结为电子的运动时,所以能从一切方程式中消去电子,正是因为到处都是指的电子,而电子群或电子聚合体之间的相互关系可以归结为它们的相互加速度,——如果运动的形式也象在力学中那样简单。

  波尔茨曼在反对马赫之流的“现象论的”物理学时,肯定地说:“那些想以微分方程式来排除原子论的人,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第144页)“如果对微分方程式的意义不抱幻想,那就不能怀疑:世界图景(用微分方程式表明的)仍旧必然是原子论的图景,是排列在三维空间中的巨大数量的物依照一定规则在时间上变化着的图景。这些物当然可以是一样的或不一样的,不变的或可变的”等等(第156页)。波尔茨曼在1899年慕尼黑自然科学家会议的讲演中说:“十分明显,现象论的物理学只是穿上了微分方程式的外衣,实际上它的出发点同样是原子状的个体(Einzelwesen)。因为不得不设想这些个体在各种不同的现象群中时而有这一种特性,时而又有另一种特性,所以立刻就发现需要一种更加简单划一的原子论。”(第223页)“电子学说正发展为一切电的现象的原子理论。”(第357页)自然界的统一性显示在不同现象领域的微分方程式的“惊人的类似”中。“用同一方程式可以解决流体动力学的问题,也可以表达势论。流体的漩涡理论和气体的摩擦(Gasreibung)理论显出同电磁理论等等有惊人的类似。”(第7页)承认“普遍代换说”的人们,决不能回避这个问题:究竟是谁想到这样划一地“代换”物理的自然界呢?

  仿佛是答复那些漠视“旧学派的物理学家”的人们似的,波尔茨曼详细地叙述了某些“物理化学”专家怎样采取跟马赫主义相反的认识论观点。1903年的“最好的”综合性著作“之一”(用波尔茨曼的话来说)的作者福贝尔(Vaubel),“对这样常常受人赞扬的现象论的物理学采取了坚决敌视的态度”(第381页)。“他力求构成尽量具体的、明晰的关于原子和分子的本性以及作用于两者之间的力的观念。他使这种观念适应于这个领域里的最新实验”(离子、电子、镭、塞曼效应等等)。“作者在对物质守恒定律和能量守恒定律特别加以说明的时候,严格地坚持物质和能量的二元论[注:波尔茨曼是想说,作者没有企图设想没有物质的运动。这里说“二元论”是可笑的。哲学上的一元论和二元论就在于:彻底或不彻底地贯彻唯物主义或唯心主义。]。在对物质的看法上,作者也坚持有重量的物质和以太的二元论,但是他在最严格的意义上把以太看作是物质的。”(第381页)作者在自己著作(电的理论)的第2卷里,“一开始就持如下观点:电的现象是由原子状的个体即电子的相互作用和运动引起的”(第383页)。

  因此,德国的情形和唯灵论者詹·华德所承认的英国的情形是一样的,就是:实在论学派的物理学家在整理近年来的事实和发现上所获得的成就,并不亚于符号论学派的物理学家;它们的根本差别“仅仅”在于认识论的观点上[注:在写完本书以后,我读到了埃里希·贝歇尔的著作《精密自然科学的哲学前提》(rich Becher、《Philosophische Voraussetzungen der exakten Naturwissenschaften》1907年莱比锡版),这本著作证实了本节所说的一切。作者非常接近赫尔姆霍茨和波尔茨曼的认识论观点,就是说,最接近“羞羞答答的”、想得不彻底的唯物主义,他用自己的著作来维护和阐述物理学和化学的基本前提。这种维护自然地转为反对物理学中的时髦的然而却遭到愈来愈多的反击的马赫主义派别的斗争(参看第91页及其他页)。埃·贝歇尔正确地把这个派别评定为“主观主义实证论”(第Ⅲ页),并把同它斗争的重心移到对外部世界的“假说”的证明上(第2—7章),移到对外部世界“不依赖于人们知觉而存在”(von Wahrgenommenwerden unabhangige Existenz)这一点的证明上。马赫主义者对这个“假说”的否定,常常把他们引向唯我论(第78—82页及其他页)。马赫认为,自然科学的唯一对象是“感觉和感觉的复合,而不是外部世界”(第138页),贝歇尔把这个观点称为“感觉一元论”(Empfindungsmonismus),并将它列入“纯意识论派别”。这后一个笨拙而又荒谬的术语是由拉丁文的conscientia(意识)构成的,无非是指哲学唯心主义(参看第156页)。在这本书的最后两章中,埃·贝歇尔很不坏地把旧的、力学的物质理论和世界图景同新的、电的物质理论和世界图景(就是作者所说的“弹性动力学的”自然观和“电动力学的”自然观)作了比较。以电子学说为基础的后一种理论,在认识世界的统一性上前进了一步;这种理论认为,“物质世界的元素是电荷(Ladungen)”(第223页)。“任何纯粹动力学的自然观除了一些运动着的物,什么都不知道,不管这些物是叫作电子或者叫作别的什么;这些物在往后每一瞬间的运动状态是完全合乎规律地由它们在前一瞬间的位置和运动状态决定的。”(第225页)埃·贝歇尔这本书的主要缺点是作者对辩证唯物主义完全无知。这种无知常常使他陷入混乱和荒谬,在这里我们不能谈论这些了。]。

6.现代物理学的两个派别和法国信仰主义


  在法国,唯心主义哲学同样坚决地抓住了马赫主义物理学的动摇。我们已经看到,新批判主义者怎样欢迎马赫的《力学》,怎样一下就指出了马赫哲学基础的唯心主义性质。法国马赫主义者彭加勒(昂利)在这方面获得了更大的成功。带有明确的信仰主义结论的最反动的唯心主义哲学一下就抓住了他的理论。这种哲学的代表勒鲁瓦(LeRoy)发表了如下的议论:科学的真理是约定的记号、符号;你们抛弃了想认识客观实在这一荒谬的“形而上学的”奢望;你们要合乎逻辑并同意我们的下述看法,即科学只对人的行动的一个领域具有实践意义,而对于行动的另一个领域,宗教所具有的现实意义并不亚于科学;“符号论的”马赫主义科学没有权利否定神学。昂·彭加勒因这些结论而感到羞愧,并在《科学的价值》一书中特别抨击了这些结论。但是你们看一看,他为了摆脱勒鲁瓦式的同盟者,竟不得不采取什么样的认识论立场。彭加勒写道:“勒鲁瓦先生宣称理性是软弱得不可挽救的东西,只是为了给认识的其他泉源,给心情、情感、本能、信仰让出更大的地盘。”(第214—215页)“我不走到底”:科学的规律是约定、符号,但是“如果科学的‘处方’具有行动准则的价值,那是因为我们知道它们大体上是有成效的。知道了这一点,也就是知道了某些东西;既然这样,你们有什么根据说我们不能知道任何东西呢?”(第219页)

  昂·彭加勒援用实践标准。但是他只是用来转移问题,而不是用来解决问题,因为这个标准可以作主观的解释,也可以作客观的解释。勒鲁瓦也承认这个标准适用于科学和工业;他只是否认这个标准证明客观真理,因为这样一否认,他就可以在承认科学的主观(离开人类就不存在的)真理的同时承认宗教的主观真理。昂·彭加勒看到,只援用实践来反对勒鲁瓦是不行的,于是就转入科学的客观性问题。“什么是科学的客观性的标准呢?这个标准也就是我们对外部对象的信仰的标准。这些对象是实在的,因为它们在我们身上所唤起的(qu’ils nous font éprouver)感觉,我们觉得是由某种(我不知道是什么)不可破坏的结合剂而不是由一时之机遇所结合起来的东西。”(第269—270页)

  发表这种议论的人可以当个大物理学家,那是可能的。但是完全不容争论,只有伏罗希洛夫式的人物尤什凯维奇之流才会认真地把他看作是一个哲学家。他们宣称唯物主义被一种“理论”摧毁了,而这种“理论”一受到信仰主义的袭击就躲在唯物主义的羽翼之下保全自己!因为,如果你们认为感觉是由实在的对象在我们身上唤起的,认为对科学的客观性的“信仰”就是对外部对象的客观存在的“信仰”,那么这就是最纯粹的唯物主义。

  “……例如,可以说,以太有着和任何外部物体同样的实在性。”(第270页)

  假如是唯物主义者说了这样的话,马赫主义者会叫喊成什么样子啊!将不知会有多少对“以太唯物主义”等等的不高明的尖刻话!但是这位最新经验符号论的创立者在5页之后就宣称:“凡不是思想的东西都是纯粹的无,因为我们不能思考思想之外的任何东西。”(第276页)你错了,彭加勒先生,你的著作证明有些人只能思考毫无意义的东西。著名的糊涂人乔治·索列尔就属于这一类人,他断言,彭加勒的那部关于科学价值的著作的“前两部分”是“按照勒鲁瓦的精神写成的”,因此这两个哲学家能够在下面这点上“和解”:确证科学和世界的同一性的企图是一种幻想;不必提出科学能否认识自然界的问题,只要科学符合于我们所创造的机制就够了(若尔日·索列尔《现代物理学家的形而上学偏见》1907年巴黎版第77、80、81页)。

  但是,如果说彭加勒的“哲学”只要提一提就够了,那么,阿·莱伊的著作就必须详细地谈一谈。我们已经指出,现代物理学的两个基本派别(莱伊称之为“概念论”和“新机械论”),可以归结为唯心主义认识论和唯物主义认识论的差别。现在我们应该看一看,实证论者莱伊怎样解决同唯灵论者詹·华德、唯心主义者赫·柯亨和爱·哈特曼等人的任务正相反的任务:不是附和新物理学的哲学错误及其唯心主义倾向,而是改正这些错误,证明从新物理学中得出的唯心主义的(以及信仰主义的)结论是不合理的。

  象一根红线贯穿着阿·莱伊的全部著作的,是他承认如下的事实:抓住“概念论者”(马赫主义者)的新物理学说的是信仰主义(第Ⅱ页和第17、220、362页及其他页)和“哲学唯心主义”(第200页)、关于理性的权利和科学的权利的怀疑论(第210、220页)、主观主义(第311页)等等。因此,阿·莱伊完全正确地把分析“物理学家对物理学的客观价值的看法”(第3页)作为他的著作的中心。

  这个分析的结果是怎样的呢?

  我们拿经验这个基本概念来说吧!莱伊硬说,马赫(为了简单明了,我们以马赫作为莱伊所说的概念论学派的代表)的主观主义解释是一种误解。诚然,“19世纪末哲学的主要的新特征”之一是:“越来越精巧、越来越色彩繁多的经验论导致信仰主义,即承认信仰至上,这种经验论曾经一度成为怀疑论用来反对形而上学论断的强大武器。实质上,这件事情的发生还不是因为人们通过各种难以觉察的细微差异慢慢地歪曲了‘经验’一词的实在含义吗?事实上,如果把经验放在它存在的条件中,放在确定和提炼经验的实验科学中去考察,那么经验就会把我们引向必然性和真理”(第398页)。毫无疑问,整个马赫主义,就这个词的广义来说,无非是通过难以觉察的细微差异歪曲“经验”一词的实在含义!但是,仅仅非难信仰主义者的歪曲而不非难马赫本人的歪曲的莱伊,是怎样纠正这种歪曲的呢?请听一听吧:“按照通常的定义,经验是对客体的认识。在物理科学中,这个定义比在任何其他地方都更适当……经验是我们的智慧所没有支配的东西,是我们的愿望、我们的意志所不能改变的东西,经验是现存的东西,而不是我们所创造的东西。经验是主体面前的(enfacedu)客体。”(第314页)

  这就是莱伊维护马赫主义的典型例子!恩格斯的天才眼光多么敏锐,他用“羞羞答答的唯物主义者”这个绰号来形容哲学上的最新型的不可知论和现象论的信徒。实证论者和狂热的现象论者莱伊,就是这类人里面的佼佼者。如果经验是“对客体的认识”,如果“经验是主体面前的客体”,如果经验是指“某种外部的东西(quelque chose du dehors)存在着并且必然存在着(se pose et en se posant s’impose)”(第324页),那么很明显,这就是唯物主义!莱伊的现象论、他所竭力强调的言论(除了感觉之外什么也没有;客观的东西是具有普遍意义的东西,等等),都是遮羞布,是掩盖唯物主义的空洞词藻,因为他向我们说:

  “我们从外部得到的、经验强加于(imposé)我们的东西,我们所不能创造的、不依赖于我们而产生的、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创造我们的东西,是客观的。”(第320页)莱伊以消灭概念论来维护“概念论”!他驳斥从马赫主义得出的唯心主义结论,不过是把马赫主义解释为羞羞答答的唯物主义。莱伊自己承认了现代物理学的两个派别的差别,却又满头大汗地去涂抹一切差别,以利于唯物主义派别。例如,莱伊在谈到新机械论学派时说道,在物理学的客观性问题上,这个学派不容许“有丝毫怀疑,丝毫不信任”(第237页),因为“在这里〈即根据新机械论学派的学说〉,你们无须经过从其他物理学理论的观点出发所必须经过的一些弯路,就可以断定这种客观性”。

  莱伊掩盖的就是马赫主义的这些“弯路”,在他的全部叙述中给这些弯路罩上了一层纱幕。唯物主义的基本特征正在于:它的出发点是科学的客观性,是承认科学所反映的客观实在;而唯心主义则需要“弯路”,以便这样或那样地从精神、意识中,从“心理的东西”中“引出”客观性。莱伊写道:“物理学中的新机械论的〈即占统治地位的〉学派,正如人类相信外部世界的实在性一样,相信物理学理论的实在性。”(第234页,第22节:提纲)对于这一学派说来,“理论想要成为客体的摄影(le décalque)”(第235页)。

  一点不错。“新机械论”学派的这个基本特征也正是唯物主义认识论的基础。不管莱伊怎样声明自己和唯物主义者毫无关系,不管他怎样断言新机械论者实质上也是现象论者等等,这些都不能削弱这个根本事实。新机械论者(多少有些羞羞答答的唯物主义者)和马赫主义者的差别的本质就在于:马赫主义者背离这种认识论,而背离这种认识论,就不可避免地要陷入信仰主义。

  拿莱伊对马赫关于自然界的因果性和必然性的学说的态度来说吧!莱伊断言,只是乍一看来,马赫“接近怀疑论”(第76页)和“主观主义”(第76页);如果考察一下马赫的全部学说,这种“暧昧性(équivoque)”(第115页)就消失了。莱伊考察了马赫的全部学说,从《热学》和《感觉的分析》里引证了许多话,特别论述了前一本书中关于因果性的一章,但是……但是他对关键处,对马赫所说的没有物理必然性,只有逻辑必然性这样的话却避而不引!对于这一点只能说,这不是解释马赫,而是粉饰马赫,这是抹杀“新机械论”和马赫主义之间的差别。莱伊的结论是:“马赫继续分析,并接受了休谟、穆勒和一切现象论者的结论,按照这些人的观点,因果性并不包含任何实体的东西,它只是思维的习惯。马赫接受了现象论的基本命题,即除了感觉,什么也不存在;因果说不过是这个命题的结果。但是,马赫从纯粹客观主义方面作了补充:科学研究感觉,发现其中有恒久的共同的要素,这些要素既是从感觉中抽象出来的,就具有与感觉同样的实在性,因为它们是通过感性的观察从感觉中汲取来的。这些恒久的共同的要素,例如能量及其转化,是物理学体系化的基础。”(第117页)

  这就是说,马赫接受了休谟的主观的因果论并且从客观主义的意义上去解释!莱伊托辞规避,引用马赫的不彻底的地方来为马赫辩护,并得出如下的结论:这个经验通过“实在的”解释,就会导致“必然性”。而经验是从外部得到的东西,如果自然界的必然性和自然界的规律也是人从外部即客观实在的自然界中得到的,那么不言而喻,马赫主义和唯物主义之间的一切差别就会消失。莱伊用完全向“新机械论”投降,坚持现象论这个名词而不坚持这个派别的实质的办法来维护马赫主义,使它免受“新机械论”的攻击。

  例如,彭加勒完全按照马赫的精神出于“方便”而引出自然规律——直到空间有三维。莱伊急忙“更正”道,但是这决不意味着“任意的”。不,“方便”在这里是表示“对客体的适应”(黑体是莱伊用的,第196页)。真是对两个学派的出色的划分,对唯物主义的出色的“反驳”……“即使彭加勒的理论在逻辑上和机械论学派的本体论解释〈即这个学派承认理论是客体的摄影〉之间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即使彭加勒的理论可以作为哲学唯心主义的支柱,但是,至少在科学的领域内,它是同古典物理学思想的一般发展十分一致的,同那种把物理学看作象经验一样(即象产生经验的感觉一样)客观的客观知识的倾向十分一致的。”(第200页)84

  一方面,不能不承认;另一方面,必须承认。[84]一方面,虽然彭加勒站在马赫的“概念论”和新机械论的中间,可是他与新机械论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而马赫和新机械论之间却似乎完全没有任何鸿沟;另一方面,彭加勒和古典物理学是完全一致的,而古典物理学,用莱伊自己的话来说,是完全坚持“机械论”的观点的。一方面,彭加勒的理论可以作为哲学唯心主义的支柱;另一方面,它和“经验”一词的客观解释是可以相容的。一方面,这些恶劣的信仰主义者通过难于觉察的偏差而歪曲了“经验”一词的含义,抛弃了“经验是客体”这一正确观点;另一方面,经验的客观性只意味着经验是感觉,——这一点不论贝克莱或费希特都是完全同意的!

  莱伊所以陷于混乱,是因为他给自己提出了一个无法解决的任务:“调和”新物理学中的唯物主义学派和唯心主义学派的对立。他企图削弱新机械论学派的唯物主义,把那些认为自己的理论是客体的摄影的物理学家们的观点归之于现象论[注:“调和者”阿·莱伊不仅给哲学唯物主义对问题的提法蒙上一层纱幕,而且也回避了法国物理学家们的表达得极为明显的唯物主义言论。例如,他就没有提到1902年逝世的阿尔弗勒德·科尔尼(A.Cornu)。这位物理学家轻蔑地说,奥斯特瓦尔德之流“对科学唯物主义的破坏〈或克服,Uberwindung〉”,是妄自尊大地杂感式地阐述问题(见1895年《科学总评》杂志第1030—1031页)。阿·科尔尼在1900年巴黎国际物理学家大会上说过:“……我们认识自然现象愈多,笛卡儿对世界机制的大胆见解,即关于物理世界除了物质和运动以外什么都没有的见解,就会更加发展和更加精确。在那些作为19世纪末的标志的伟大发现之后,物理的力的统一性问题……重新提到了首位。我们的现代科学界领袖——法拉第、麦克斯韦、赫兹(如果只提已故的著名物理学家)——的主要注意力都集中于更精确地确定自然界和推测无重量的物质(matiéresubtile)即世界能量的承担者的特性……返回到笛卡儿的思想是显而易见的……”(《国际物理学会议报告汇编》1900年巴黎版第4卷第7页)。律西安·彭加勒在他的著作《现代物理学》一书中正确地指出,笛卡儿的这种思想曾为18世纪的百科全书派所接受和发展(律西安·彭加勒《现代物理学》1906年巴黎版第14页),但是,不论这位物理学家或阿·科尔尼都不晓得,辩证唯物主义者马克思和恩格斯是怎样使唯物主义的这个基本前提摆脱机械唯物主义的片面性的。]。他还企图削弱概念论学派的唯心主义,删去了这个学派的信徒的最坚决的言论并用羞羞答答的唯物主义来解释其他言论。莱伊声明自己跟唯物主义毫无关系,是何等的虚伪、勉强,这可从他对麦克斯韦和赫兹的微分方程式的理论意义的评价这一例子看出来。马赫主义者们认为,这些物理学家把自己的理论局限于方程式的体系这一情况就是驳斥唯物主义:方程式就是一切,这里没有任何物质,没有任何客观实在,只有符号。波尔茨曼驳斥这个观点,他懂得自己是在驳斥现象论的物理学。莱伊驳斥这个观点,则以为他是在维护现象论!他说:“不能根据麦克斯韦和赫兹局限于同拉格朗日的动力学微分方程式相类似的方程式,就不把他们列入‘机械论者’。这并不是说,根据麦克斯韦和赫兹的见解,我们不能在实在的元素上建立电的力学理论。相反地,这件事是可能的,这可以从下述事实得到证明:电的现象可以由一种在形式上和古典力学的一般形式相同的理论来说明……”(第253页)目前在解决问题方面的含糊不清,“将随着那些列入方程式中的量的单位(即元素)的性质得到日益精确的描述而逐步减少”。在莱伊看来,物质运动的某些形式尚未经过研究,不能成为否定运动的物质性的理由。不是作为公设而是作为经验和科学发展的结果的“物质的同类性”(第262页),即“物理学对象的同类性”,是测量和数学计算的适用性的条件。

  下面是莱伊对认识论上的实践标准的看法:“与怀疑论的前提相反,我们有理由说,科学的实践价值是从它的理论价值中产生的……”(第368页)关于马赫、彭加勒以及他们的整个学派十分明确地接受怀疑论的前提这一点,莱伊宁愿默不作声……“这两种价值是科学的客观价值的不可分割和严格平行的两个方面。说某一自然规律有实践的价值……实质上就是说这一自然规律有客观的意义……我们作用于客体,是要客体发生变化,要客体发生同我们的期待或预见相符合的反应,因为我们是根据这些期待或预见施加这种作用的。因此,这些期待或这些预见包含有被客体和我们的行动所控制着的要素……这就是说,在这些各种各样的理论中有一部分客观的东西。”(第368页)这完全是唯物主义的、而且只能是唯物主义的认识论,因为其他的观点,特别是马赫主义,是否认实践标准的客观的即不依赖于人和人类的意义的。

  总结:莱伊决不是从华德、柯亨及其同伙那一方面去研究问题的,可是他却得到了同样的结果:承认唯物主义倾向和唯心主义倾向是划分现代物理学中的两个主要学派的基础。

7.俄国的“一个唯心主义物理学家”


  由于我的工作的某些恶劣条件,我几乎完全不可能看到同本章所研究的问题有关的俄国文献。我只限于论述我国著名的哲学上的黑帮分子洛帕廷先生的一篇对于我的题目很重要的论文:《一个唯心主义物理学家》。这篇论文发表在去年的《哲学和心理学问题》杂志[85](1907年9—10月)上。真正俄国的哲学唯心主义者洛帕廷先生对现代欧洲唯心主义者的态度,大致象“俄罗斯人民同盟”[86]对西欧反动党派的态度一样。但是正因为这样,看一看同类的哲学倾向是怎样在全然不同的文化和生活环境中表现出来的,就更有教益。洛帕廷先生的这篇论文,是对已故的俄国物理学家尼·伊·施什金(死于1906年)的一篇象法国人所说的éloge(颂词)。令洛帕廷先生为之心醉的是:这位对赫兹和整个新物理学很感兴趣的有教养的人,不仅是右派立宪民主党人(第339页),而且是虔诚的教徒、弗·索洛维约夫哲学的崇拜者等等。尽管洛帕廷先生主要是“关注”哲学和警察之间的交界领域,但是,他却能够提供某些说明这个唯心主义物理学家的认识论观点的材料。洛帕廷先生写道:“他是一个真正的实证论者,他毫不倦怠地致力于对科学的研究方法、假说和事实的最广泛的批判,看它们是否适合于作为建立完整的完备的世界观的手段和材料。在这方面,尼·伊·施什金同他的很多同代人是完全相反的。在我以前发表在这个杂志上的一些文章里,我早就不止一次地力求阐明所谓科学的世界观是由哪些五花八门的、往往不可靠的材料构成的。这些材料中有已经证明了的事实,有多少有点大胆的概括,也有在当时对某一科学领域很方便的假说,甚至还有辅助性的科学假想;这一切都被推崇为不容争辩的客观真理,并且必须根据这些真理去判断哲学和宗教方面的其他一切思想和信仰,批驳其中一切不包含在这些真理中的东西。我国的极有天才的思想家和自然科学家弗·伊·维尔纳茨基教授,曾十分明确地指出,这类想使当前历史时期的科学观点成为一成不变的、人人都应遵守的独断主义体系的企图是多么无聊和不妥当。但是犯这种过错的,不仅是广大的读者〈洛帕廷先生的注释:“一系列通俗书籍是为这些读者写的,这些书籍的使命是使他们深信有那样一种解答一切问题的科学手册。这一类的代表作是毕希纳的《力和物质》或海克尔的《宇宙之谜》。”〉,也不仅是自然科学的各专门部门的个别学者;特别奇怪的是,官方哲学家们也常常犯这种错误,他们的一切努力有时候只是为了证明:除了各专门科学的代表在他们以前讲过的东西之外,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他们不过是用自己的特殊语言来说一说罢了。

  尼·伊·施什金决没有一点先入的独断主义。他始终不渝地拥护对自然现象的机械论解释,但是在他看来,这种解释只是一种研究方法……”(第341页)嗯……嗯……旧调重弹呀!……“他决不认为机械论揭示了我们所研究的现象的本质,只把它看作是一种为了科学而把现象结合起来并加以论证的最方便最有效的方法。因此,在他看来,机械论的自然观和唯物主义的自然观远不是互相一致的……”这和《“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论丛》的作者们所说的完全一样!……“正相反,他觉得在高层次的问题上机械论应该采取一种严格批判的、甚至是调和的立场……”

  用马赫主义者的话来讲,这叫作“超越”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陈腐的、狭隘的、片面的”对立……“关于物的始源和终结、关于我们精神的内在本质、关于意志自由、关于灵魂不死等等问题,就其含义的实际广度来说,不能属于机械论的研究范围,因为机械论作为一种研究方法,其适用的自然界限只限于物理经验的事实……”(第342页)最后两行无疑是从亚·波格丹诺夫的《经验一元论》中抄来的。

  施什金在他的论文《从机械论观点来看心理生理现象》(《哲学和心理学问题》杂志第1卷第127页)里写道:“光可以看作是物质,是运动,是电,是感觉。”

  毫无疑问,洛帕廷先生十分正确地把施什金列入实证论者,这个物理学家完全是属于新物理学的马赫主义学派的。施什金想用他关于光的论断来说明:各种不同的考察光的方法是从这种或那种观点看来同样合理的各种不同的“组织经验”(按照亚·波格丹诺夫的用语)的方法,或者是各种不同的“要素的联系”(按照恩·马赫的用语);物理学家们关于光的学说无论如何不是客观实在的摄影。但是施什金的论述糟透啦。“光可以看作是物质,是运动……”自然界中既不存在没有运动的物质,也不存在没有物质的运动。施什金的前一个“对比”是没有意义的。……“看作是电……”电是物质的运动,因此在这里施什金也错了。光的电磁理论已经证明,光和电都是同一物质(以太)的运动形式。……“看作是感觉……”感觉是运动着的物质的映象。不通过感觉,我们就不能知道物质的任何形式,也不能知道运动的任何形式;感觉是运动着的物质作用于我们的感官而引起的。自然科学就是这样看的。红色的感觉反映每秒频率约为450万亿的以太的振动。天蓝色的感觉反映每秒频率大约620万亿的以太的振动。以太的振动是不依赖于我们的光的感觉而存在的。我们的光的感觉依赖于以太的振动对人的视觉器官的作用。我们的感觉反映客观实在,就是说,反映不依赖于人类和人的感觉而存在的东西。自然科学就是这样看的。施什金的反对唯物主义的论断是最廉价的诡辩。

8.“物理学”唯心主义的实质和意义


  我们已经看到,在英国、德国和法国的著作中都提出了关于从最新物理学中得出的认识论结论的问题,并且从各种不同的观点展开了讨论。丝毫用不着怀疑,我们面前有一种国际性的思潮,它不以某一哲学体系为转移,而是由哲学之外的某些一般原因所产生的。上面对各种材料的概述,无疑地表明了马赫主义是和新物理学“有联系”的,同时也表明了我们的马赫主义者所散播的关于这一联系的看法是根本不正确的。不论在哲学上或在物理学上,我们的马赫主义者都是盲目地赶时髦,不能够根据自己的马克思主义观点对某些思潮作一个总的概述,并对它们的地位作出评价。

  关于马赫哲学是“20世纪自然科学的哲学”、“自然科学的最新哲学”、“最新的自然科学的实证论”等等(波格丹诺夫在《感觉的分析》序言第Ⅵ、Ⅻ页里这样讲过;参看尤什凯维奇、瓦连廷诺夫一伙人的同一说法)的一切空泛议论充满了双重的虚伪。因为,第一,马赫主义在思想上只和现代自然科学的一个门类中的一个学派有联系。第二,这也是主要的一点,在马赫主义中,和这个学派有联系的,不是使马赫主义同其他一切唯心主义哲学的流派和体系相区别的东西,而是马赫主义和整个哲学唯心主义共有的东西。只要看一看我们所考察的整个思潮,就会毫不怀疑这个论点的正确性。就拿这个学派的物理学家德国人马赫、法国人昂利·彭加勒、比利时人皮·杜恒、英国人卡·毕尔生来说吧。正如他们每一个人都十分正确地承认的,他们之间有许多共同点,他们有同一基础和同一倾向,但是他们的共同点不包括整个经验批判主义学说,特别是不包括马赫关于“世界要素”的学说。后三个物理学家甚至都不知道这两种学说。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只有”一个:哲学唯心主义。他们都毫无例外地、比较自觉地、比较坚决地倾向于它。拿那些以新物理学的这个学派为依据的、极力在认识论上加以论证和发展的哲学家来说吧。你们在这里又会看见德国的内在论者,马赫的门徒,法国的新批判主义者和唯心主义者,英国的唯灵论者,俄国的洛帕廷,还有唯一的经验一元论者亚·波格丹诺夫。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只有一个,就是:他们都比较自觉地、比较坚决地贯彻哲学唯心主义,不过在贯彻过程中,有的是急急忙忙地倾向信仰主义,有的则对信仰主义怀着个人的厌恶(亚·波格丹诺夫)。

  我们所考察的新物理学的这个学派的基本思想,是否认我们通过感觉感知的并为我们的理论所反映的客观实在,或者是怀疑这种实在的存在。在这里,这个学派离开了被公认为在物理学家中间占统治地位的唯物主义(它被不确切地称为实在论、新机械论、物质运动论;物理学家本人一点没有自觉地去发展它),是作为“物理学”唯心主义的学派而离开唯物主义的。

  要说明“物理学”唯心主义这个听起来很古怪的术语,必须提一提最新哲学和最新自然科学的历史上的一段插曲。1866年,路·费尔巴哈攻击著名的最新生理学的创始者约翰奈斯·弥勒,并把他列入“生理学唯心主义者”(《费尔巴哈全集》第10卷第197页)。这个生理学家的唯心主义在于:他从我们感官同感觉的关系上研究感官机制的功用,例如,他指出光的感觉是由对眼睛的各种不同的刺激引起的,他想由此否定我们的感觉是客观实在的映象。路·费尔巴哈非常准确地抓住了自然科学家的一个学派的这种“生理学唯心主义”的倾向,即用唯心主义观点解释某些生理学成果的倾向。生理学和哲学唯心主义,主要是和康德派哲学唯心主义的“联系”,后来很长时间被反动哲学利用了。弗·阿·朗格曾以生理学为王牌来维护康德主义的唯心主义,驳斥唯物主义;而内在论者(亚·波格丹诺夫竟错误地把他们归入介于马赫和康德之间的路线)中的约·雷姆克却在1882年特别起来反对用生理学虚伪地证实康德主义。[注:约翰奈斯·雷姆克《哲学和康德主义》1882年爱森纳赫版第15页及以下各页]那个时期许多大生理学家追求唯心主义和康德主义,正如现在许多大物理学家追求哲学唯心主义一样,这是不容争辩的。“物理学”唯心主义,即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物理学家的。一个学派的唯心主义,既没有“驳倒”唯物主义,也没有证实唯心主义(或经验批判主义)和自然科学的联系,这正如弗·阿·朗格和“生理学”唯心主义者曾经枉费心机一样。在这两种场合下,自然科学一个门类中的一个自然科学家学派所显露的转向反动哲学的倾向,是暂时的曲折,是科学史上暂时的疾病期,是多半由于已经确定的旧概念骤然崩溃而引起的发育上的疾病。

  正如我们在上面已经指出的,现代“物理学”唯心主义和现代物理学危机的联系是公认的。阿·莱伊写道:“怀疑论批判用来反对现代物理学的论据,实质上可以归结为一切怀疑论者的一个著名论据:意见分歧〈物理学家中间的〉。”他与其说是指怀疑论者,毋宁说是指象布吕纳蒂埃尔那样的信仰主义的公开信奉者。但是这些分歧“没有对物理学的客观性提出任何反证”。“物理学的历史同任何历史一样,可以划分为几个大的时期,各个时期都以理论的不同形式、不同概貌为特征……只要有一个由于确证了当时还不知道或者估计不足的某一重要事实而影响到物理学各个部分的发现一出现,物理学的整个面貌就改变了,新的时期就开始了。在牛顿的发现以后,在焦耳—迈尔和卡诺—克劳胥斯的发现以后,都有过这种情形。看来,在发现放射性以后,也在发生同样的情形……经过一段必要的时间后,观察事件的历史学家,会很容易地在当代人只看到冲突、矛盾、分裂成各种学派的地方,看到一种不断的进化。看来,物理学近年来所经历的危机,也是属于这类情况的(不管哲学的批判根据这个危机作出什么结论)。这是伟大的新发现所引起的典型的发育上的危机(crise de croissance)。不容争辩,危机会引起物理学的改革(没有这点就不会有进化和进步),可是这种改革不会改变科学精神。”(上引书第370—372页)

  调和者莱伊极力要把现代物理学的一切学派联合起来反对信仰主义!这是好心肠的虚伪,然而终究是虚伪,因为马赫—彭加勒—毕尔生学派倾向于唯心主义(即精致的信仰主义),是不容争辩的。与不同于信仰主义精神的“科学精神”的基础相联系的、并为莱伊所热烈拥护的那个物理学的客观性,无非是唯物主义的“羞羞答答的”表述方式。物理学的唯物主义基本精神,正如整个现代自然科学的唯物主义基本精神一样,将克服所有一切危机,但是必须以辩证唯物主义去代替形而上学唯物主义。

  现代物理学的危机就在于它不再公开地、断然地、坚定不移地承认它的理论的客观价值,——调和者莱伊常常力图掩盖这一点,但是事实胜于一切调和的企图。莱伊写道:“数学家习惯于研究这样一种科学,它的对象至少从表面看来是学者的智慧所创造的,或者说,它的研究工作无论如何不涉及具体现象,因此他们对物理学就形成了一种过于抽象的看法。他们力图使物理学接近数学,把数学的一般理论搬用于物理学……一切实验家都指出,数学精神侵入(invasion)物理学的判断方法和对物理学的理解中去了。对物理学的客观性的怀疑和思想动摇,达到客观性所走的弯路以及那些必须克服的障碍,往往不就是由于这种影响(并不因为它有时隐蔽而就失去效力)而产生的吗?……”(第227页)

  这说得好极了!在物理学的客观性问题上的“思想动摇”,就是时髦的“物理学”唯心主义的实质。

  “……数学的抽象虚构,似乎在物理的实在和数学家们为理解关于这个实在的科学而使用的方法之间设置了一重屏障。数学家们模糊地感觉到物理学的客观性……当他们着手研究物理学的时候首先希望自己是客观的,他们力求依靠实在并固守这个据点,可是旧日的习惯在起作用。所以,一直到唯能论这种想比旧的机械论物理学更扎实地和更少用假说来构想世界,力图模写(décalquer)感性世界而不是重建感性世界的理论,我们总是在同数学家们的理论打交道……数学家们曾经用一切办法拯救物理学的客观性,因为他们十分清楚地知道,没有客观性就谈不上物理学……但是他们的理论的复杂性,他们所走的弯路,给人留下了一种笨拙的感觉。这未免过于做作,太牵强附会,矫揉造作(édifié);实验家在这里感觉不到那种不断和物理的实在接触时所产生的自发的信赖……实质上,这就是一切物理学家——这些人首先是物理学家(他们是不可胜数的),或者仅仅是物理学家——所说的话,这就是整个新机械论学派所说的话……物理学的危机在于数学精神征服了物理学。在19世纪,物理学的进步和数学的进步使这两门科学密切地接近了……理论物理学变成了数学物理学……于是形式物理学即数学物理学的时期开始了;这种物理学成为纯粹数学的物理学了,它已不是物理学的一个门类,而是数学的一个门类。数学家过去已习惯于使用那种成为自己工作的唯一材料的概念(纯逻辑)要素,觉得自己受到那些他认为不大顺从的粗糙的物质要素的约束,在这个新阶段上,他们不能不尽量地把这些物质要素抽象掉,把它们想象为完全非物质的、纯逻辑的,或者甚至根本无视它们。作为实在的、客观的材料的要素,即作为物理要素的要素,完全消失了。剩下的仅仅是微分方程式所表示的形式关系……只要数学家不为自己头脑的这种创造性的工作所愚弄……就会看到理论物理学和经验的联系;但是初看起来,以及对于没有基本知识的人说来,大概会觉得这是随意构造理论……概念、纯概念代替实在的要素……这样,由于理论物理学采用了数学形式,便历史地说明了……物理学的微恙(lemalaise)、危机及其表面上同客观事实的脱离。”(第228—232页)

  这就是产生“物理学”唯心主义的第一个原因。反动的意向是科学的进步本身所产生的。自然科学的辉煌成就,它向那些运动规律可以用数学来处理的同类的单纯的物质要素的接近,使数学家忘记了物质。“物质在消失”,只剩下一些方程式。在新的发展阶段上,仿佛是通过新的方式得到了旧的康德主义的观念:理性把规律强加于自然界。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非常欣赏新物理学的唯心主义精神的赫尔曼·柯亨,竟鼓吹在中学教授高等数学,以便把我们的唯物主义时代正在排除的唯心主义精神灌输给中学生(阿·朗格《唯物主义史》1896年第5版第2卷第XLIX页)。当然,这是反动分子的痴心妄想;事实上,除了少数专家对唯心主义的极短暂的迷恋以外,这里什么都没有,而且也不可能有。但非常值得注意的是:有教养的资产阶级的代表们象快淹死的人想抓住一根稻草来救命一样,企图用多么巧妙的手段来人为地为那种由于无知、闭塞和资本主义矛盾所造成的荒诞不经现象而在下层人民群众中产生的信仰主义保持或寻找地盘。

  产生“物理学”唯心主义的另一个原因,是相对主义的原理,即我们知识的相对性的原理。这个原理在旧理论急剧崩溃的时期以特殊力量强使物理学家接受;在不懂得辩证法的情况下,这个原理必然导致唯心主义。

  关于相对主义和辩证法的相互关系这个问题,对于说明马赫主义的理论厄运,几乎是最重要的问题。例如,莱伊象一切欧洲实证论者一样,不懂得马克思的辩证法。他仅仅在唯心主义哲学思辨的意义上使用辩证法这个词。因此,虽然他感觉到新物理学在相对主义上失足,可是他仍然绝望地挣扎着,企图把相对主义区分为适度的和过分的。当然,“过分的相对主义纵然不是在实践上,也是在逻辑上近似真正的怀疑论”(第215页),但是,要知道,在彭加勒那里,没有这种“过分的”相对主义。真了不起,象秤药那样多秤一些或少秤一些相对主义,就可以改善马赫主义的境况!

  实际上,关于相对主义问题在理论上唯一正确的提法,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唯物主义辩证法指出来的,所以不懂得唯物主义辩证法,就必然会从相对主义走到哲学唯心主义。单是不了解这一点,就足以使别尔曼先生的《从现代认识论来看辩证法》这本荒谬的小册子失去任何意义,因为别尔曼先生关于他所完全不懂得的辩证法只是重复了陈词滥调。我们已经看到,一切马赫主义者在认识论上的每一步都暴露出同样的无知。

  物理学的一切旧真理,包括那些被认为是不容争辩和不可动摇的旧真理在内,都是相对真理,——这就是说,任何不依赖于人类的客观真理是不会有的。不仅整个马赫主义,而且整个“物理学”唯心主义都是这样断定的。绝对真理是由发展中的相对真理的总和构成的;相对真理是不依赖于人类而存在的客体的相对正确的反映;这些反映愈来愈正确;每一个科学真理尽管有相对性,其中都含有绝对真理的成分,——这一切论点,对于所有钻研过恩格斯的《反杜林论》的人来说是不言而喻的,而对于“现代”认识论来说却是无法理解的。

  象马赫特别推荐的皮·杜恒的《物理学理论》[注:皮·杜恒《物理学理论及其对象和构造》1906年巴黎版。]或斯塔洛的《现代物理学的概念和理论》[注:约·伯·斯塔洛《现代物理学的概念和理论》,1882年伦敦版。有法译本和德译本。]这一类著作,非常明显地表明:这些“物理学”唯心主义者最重视的是证明我们知识的相对性,而实质上他们动摇于唯心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之间。这两个处于不同的时代并且从不同的观点研究问题的作者(杜恒是专业的物理学家,他在物理学方面工作了20年;斯塔洛以前是正统的黑格尔主义者,后来却又因他在1848年出版了一本按照老年黑格尔派[87]的精神写出的有关自然哲学的著作而感到羞惭),都极力攻击原子论一机械论的自然观。他们证明这种自然观是有局限性的,证明不能认为这种自然观是我们知识的界限,证明那些持这种自然观的著作家们的许多概念是僵化的。旧唯物主义的这种缺点是不容怀疑的;不了解一切科学理论的相对性,不懂得辩证法,夸大机械论的观点,这都是恩格斯责备旧唯物主义者的地方。但是恩格斯能够(与斯塔洛不同)抛弃黑格尔的唯心主义,并且了解黑格尔辩证法的天才的真理的内核。恩格斯是为了辩证唯物主义,而不是为了那陷入主观主义的相对主义而屏弃旧的形而上学唯物主义的。例如,斯塔洛说:“机械论的理论以及一切形而上学的理论,把局部的、观念的、也许是纯粹假设的属性群或个别属性实体化,把它们说成是各种各样的客观实在。”(第150页)如果你们不拒绝承认客观实在,并且攻击反辩证法的形而上学,那么这是对的。斯塔洛并没有认识清楚这一点。他不了解唯物主义辩证法,因而常常经过相对主义滚入主观主义和唯心主义。

  杜恒也是一样。他费了莫大的力气,从物理学史上引用了许多在马赫的书中也常常可以看到的那种有趣的、有价值的例子来证明“物理学的任何一个规律都是暂时的和相对的,因为它们是近似的”(第280页)。马克思主义者在读到关于这个问题的冗长议论时会这样想:这个人在敲着敞开的大门!但是杜恒、斯塔洛、马赫和彭加勒的不幸就在于他们没有看见大门已经被辩证唯物主义打开了。他们由于不能对相对主义提出正确的表述,便从相对主义滚向唯心主义。杜恒写道:“其实,物理学的规律既不是真的,也不是假的,而是近似的。”(第274页)这个“而是”,就已经开始虚伪,开始抹杀近似地反映客体的(即接近于客观真理的)科学理论和任意的、幻想的、纯粹假设的理论(例如,宗教理论或象棋理论)之间的界限。

  这种虚伪竟使杜恒宣称:“物质的实在”是否和感性现象相符合这一问题是形而上学(第10页),因此取消关于实在的问题吧,我们的概念和假说不过是符号(signes,第26页)、“任意的”(第27页)构造等等。从这里只走一步就达到唯心主义,就达到皮埃尔·杜恒先生按照康德主义的精神所宣扬的“信仰者的物理学”(莱伊的书第162页;参看第160页)。而好心肠的阿德勒(弗里茨)——也是一个想当马克思主义者的马赫主义者!——所想出的最聪明的办法是这样地“改正”杜恒的理论:杜恒所排除的“隐藏在现象后面的实在,只是作为理论对象的实在,而不是作为现实对象的实在”[注:杜恒著作的德译本的《译者前言》,1908年莱比锡J.巴特出版社版。]。这是我们早就熟悉的根据休谟和贝克莱的观点对康德主义的批判。

  但是皮·杜恒说不上有什么自觉的康德主义。他不过是也象马赫那样摇摆不定,不知道使自己的相对主义依据什么。在好多地方,他非常接近辩证唯物主义。他说,我们知道的声音“是在同我们发生关系时的那种声音,而不是在发声物体中本来那样的声音。声学理论使我们可以认识这种实在,而我们的感觉从这种实在中发现的只是外在的和表面的东西。声学理论告诉我们,在我们的知觉只是把握着我们称之为声音的那种表面现象的地方,确实有一种很小的、很迅速的周期运动”等等(第7页)。物体不是感觉的符号,而感觉却是物体的符号(更确切些说是映象)。“物理学的发展引起了不停地提供材料的自然界和不停地进行认识的理性之间的不间断的斗争”(第32页)——自然界正如它的极微小的粒子(包括电子在内)一样是无限的,可是理性把“自在之物”转化为“为我之物”也同样是无限的。“实在和物理学规律之间的斗争将无限地延续下去;实在迟早会对物理学表述的每个规律予以无情的驳斥——用事实加以驳斥;可是物理学将不断地修正、改变、丰富被驳斥的规律。”(第290页)只要作者坚持这个客观实在不依赖于人类而存在,那么这就是对辩证唯物主义的十分正确的阐述。“……物理学的理论不是今天方便明天就不适用的纯粹人造的体系;它是实验方法所不能直接〈直译是:面对面地——faceàface〉观察的那些实在的愈来愈合乎自然的分类,愈来愈清楚的反映。”(第445页)

  马赫主义者杜恒在最后一句话里向康德主义的唯心主义递送秋波:似乎给“实验方法”以外的方法开辟了一条小路,似乎我们不能径直地、直接地、面对面地认识“自在之物”。但是,如果说物理学的理论愈来愈合乎自然,那就是说,这个理论所“反映”的“自然”、实在,是不依赖于我们的意识而存在着的,——这正是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

  总之,今天的“物理学”唯心主义,正如昨天的“生理学”唯心主义一样,不过是意味着自然科学一个门类里的一个自然科学家学派,由于没有能够直接地和立即地从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上升到辩证唯物主义而滚入了反动的哲学[注:著名的化学家威廉·拉姆赛说道:“常常有人问我:难道电不是一种振动吗?怎样才能用微小的粒子或微粒的移动来说明无线电报呢?对此回答如下:电是物;它就是〈黑体是拉姆赛用的〉这些极小的微粒,但是当这些微粒离开某一物体时,一种象光波一样的波就通过以太散播开来,而无线电报使用的就是这种波。”(威廉·拉姆赛《传记性的和化学的论文集》1908年伦敦版第126页)拉姆赛叙述了镭转化为氦之后指出:“至少有一种所谓的元素现在不能再看作是最终物质了;它本身正转化为更简单的物质形式。”(第160页)“负电是物质的一种特殊形式,这几乎是毫无疑问的了;而正电是一种失去负电的物质,也就是说,是减去这种带电物质的物质。”(第176页)“什么是电?从前人们以为有两种电:正电和负电。当时是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但是,最近的研究证明,过去一向叫作负电的东西,确实(really)是一种实体。事实上负电的粒子的相对重量已经测定;这种粒子约等于氢原子质量的七百分之一……电的原子叫作电子。”(第196页)如果我们的那些以哲学题目著书立说的马赫主义者们会动脑筋,那么他们就会了解,“物质在消失”、“物质归结为电”等等说法,不过是下述真理在认识论上的一种无力的表现:能够发现物质的新形式、物质运动的新形式,并把旧形式归结为这些新形式,等等。]。现代物理学正在走这一步,而且一定会走这一步,但它不是笔直地而是曲折地,不是自觉地而是自发地走向自然科学的唯一正确的方法和唯一正确的哲学;它不是清楚地看见自己的“终极目的”,而是在摸索中接近这个目的;它动摇着,有时候甚至倒退。现代物理学是在临产中。它正在生产辩证唯物主义。分娩是痛苦的。除了生下一个活生生的、有生命力的生物,它还必然会产出一些死东西,一些应当扔到垃圾堆里去的废物。整个物理学唯心主义、整个经验批判主义哲学以及经验符号论、经验一元论等等,都是这一类废物。



  注释:


[83]这里是借用亚·谢·格里鲍耶陀夫的喜剧《智慧的痛苦》中的话。在该剧中,追求功名利禄的小官吏莫尔恰林建议有进步思想的贵族青年恰茨基留在莫斯科,谋一个官职,以此作为营私和享乐的手段。恰茨基回答说:“当我工作时,就把行乐的事收起;当我嬉戏时,就一心嬉戏;很多人爱把这二者混为一谈,我可不是这样的人。”——300。

  [84]一方面不能不承认,另一方面必须承认是俄国作家米·叶·萨尔蒂科夫—谢德林嘲笑自由派在政治上的无原则态度的讽刺性用语,见于他的作品《外省人旅京日记》和《葬华)。——310。

  [85]《哲学和心理学问题》杂志(《Вопросы  Философии  иПсихологии》)是俄国的唯心主义派别的杂志,1889年11月—1918年4月在莫斯科出版。该杂志由尼·雅·格罗特教授创办;1894年起由莫斯科心理学会出版,列·米·洛帕廷任编辑。该杂志刊载哲学、心理学、逻辑学、伦理学、美学方面的文章及其他材料。在90年代,合法马克思主义者彼·伯·司徒卢威和谢·尼·布尔加柯夫参加过该杂志的工作;在斯托雷平反动年代,亚·亚·波格丹诺夫及其他马赫主义者也为该杂志撰过稿。——313。

  [86]俄罗斯人民同盟是俄国群众性的黑帮组织,于1905年10月在彼得堡成立。该组织联合城市小资产阶级的反动代表、地主、部分知识界和宗教界人士、城市无业游民、一部分富农以及某些不觉悟的工人和农民,创始人为亚·伊·杜勃洛文、弗·安·格林格穆特、弗·米·普利什凯维奇等。1905年12月23日(1906年1月5日),沙皇尼古拉二世接见了同盟的代表团,接受了同盟成员的称号和徽章。同盟纲领以维护俄国的统一和不可分、保持专制制度、沙皇和人民通过咨议性的国民代表会议取得一致、大国沙文主义、反犹太主义等为基本内容,同时也包含一些蛊惑性的条文,如批评官僚制、保持村社土地所有制、各等级权利平等、国家对工人实行保险等。同盟的中央机构是由12人组成的总委员会,设在彼得堡。全国各城市、村镇所设的同盟分部在1905—1907年间达900个。同盟的主要机关报是《俄国旗帜报》。同盟通过宣传鼓动几次掀起俄国反犹太人大暴行的浪潮,同时也进行个人恐怖活动。它刺杀了第一届国家杜马代表米·雅·赫尔岑施坦、格·波·约洛斯,并两次对谢·尤·维特行刺。第二届国家杜马解散后,同盟于1908—1910年分裂为米迦勒天使长同盟、俄罗斯人民同盟、彼得堡全俄杜勃洛文俄罗斯人民同盟等几个互相敌对的组织。1917年二月革命后同其他黑帮组织一起被取缔。——313。

  [87]老年黑格尔派又称黑格尔右派,是19世纪30—40年代黑格尔学派解体后形成的派别之一,代表人物是安·加布勒、赫·欣里希斯、卡·罗森克兰茨等。老年黑格尔派在哲学上承袭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体系,抛弃了他的辩证法,利用他关于宗教和哲学同一的论点,把黑格尔哲学解释为神学的唯理论形式;在政治上拥护封建等级制度,把普鲁士王国看作是“世界理性”的体现,反对资产阶级提出的关于信仰自由和政教分立的民主要求。——324。 


第五章 最近的自然科学革命和哲学唯心主义(下)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