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篷马车案04 尾声:天赐

尾声:天赐
斯科特将军站在空荡荡的机库里,这个下属小机库是由美国人负责管辖的:“哦,撒旦保佑我们!这下好了,它没了!时间机器!你们美国人在全境沦陷前,从旧金山抢运出来的绝密设备!为了让它跨过大西洋、安全抵达英国,我们两国海军损失了无可计数的护航舰只,可现在它没了!”
围在值班室里的盟军大兵们不敢作声,只有那个不识时务的医疗兵还在抢救布奇时喋喋不休:“我不会让你死的,老子训练了七年就是为了这个!”
斯派克站在离将军最近的地方,正盘算着应该怎么解释刚才发生的变故。可事实总是比他的想像更加离奇,以致于他根本无法再用语言进行说明了,空荡的机库里闪过了一阵蓝色的电光,斯科特将军连忙后退两步,正好给再次出现的时间机器腾出了位置。
盟军大兵们纷纷抬枪对准时间机器,在无数枪口和眼睛的注视下,杰瑞踹开了控制室大门,把被牢牢绑住的心灵专家丢了下来:“见鬼,我们还是我们吗?我是说,没出什么大娄子吧?”
几名盟军大兵连忙将心灵专家围住,杰瑞警告道:“不,别乱动,千万别动他脑袋上的那个铁罩子!这玩意能限制他的心灵控制波!谢天谢地,一切都还在,看来那些可怜的吉普赛亡魂没有对历史造成太大影响。”
“喂,美国臭小子,”斯科特将军骂了一句,“你不打算讲一讲发生过的事情吗?”
“啊,心灵专家潜入破坏时,时间机器的操纵台被砸了个一塌糊涂,导致这台大家伙失控启动了,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命运科技机库原来建在了一百年前的白仑斯湖上,时间机器刚完成传送就浸到湖里去了,还好它是防水的……哦这不重要!告诉我今天是几号!?”杰瑞从时间机器上跳了下来。
斯派克答道:“14号晚上,事实上,你们才刚刚消失了半分钟。”
“感谢上帝,还来得及!”杰瑞郑重其事地走到斯科特将军面前,“长官,悖论。”
听到这个词时,斯科特将军脸色大变:“你是从哪儿听到……”
杰瑞打断道:“好,这就够了!我已经证实了心灵专家的供词。将军,带我去见所有跟你一样高或者比你更高的官老爷们,因为我们只剩不到一天时间来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了!”
15号深夜,伦敦要塞,命运科技机库西南方向。
时隙深深,六名新兵,纵火;
空间茫茫,一队弓手,握弦;
时空扭曲,心灵精英,侵脑!
在时空传送所形成的蓝白色裂缝中,这三支突击队排成严格的队形,依次出现在了伦敦市区的一片花圃上,他们的队列与动作是如此严明而富有规律,像是在用自己的攻击动作,演奏着一曲弥撒上庄严的圣咏。
但今夜,圣咏不属于上帝,他接受选民膜拜的权利即将被剥夺,因为信仰着他的最后一片净土即将易手,此后的伦敦将为心灵的宗教吟唱圣歌。甚至连曾属于上帝的天空也已经被入侵,属于另一座神庭、另一个宗派的伊利卡拉空中要塞,正在夜色中旋转着它沉重而尖锐的角翼。
与此同时,一艘不起眼的渔船,正在英吉利海峡汹涌的黑浪中起伏,从甲板上只能隐隐看到海岸防线上的灯光。如果盟军岸防炮台里那名喝醉了的炮手能够发现这条渔船,并调过巨炮把它轰沉,那便能创下足以记入战史的丰功伟绩,因为渔船上坐着厄普西隆帝国最出色的指挥官,在尤里口中,这个人是“异教”一词所绝无仅有的指代对象。
外表粗陋的渔船,却有着用最新电子指挥设备装备起来的内舱,在作战控制连线屏幕上,异教可以清楚地看到伊利卡拉要塞被传送到伦敦并缓缓升空,像保护伞一样罩在突击小队的头顶,用眩目的射线武器融化任何敢于靠近的盟军守备部队。
异教最初计划要坐在伊利卡拉要塞上,亲临前线进行指挥,但在向尤里汇报这一打算时却被严厉地否决了,尤里告诫这名最亲信得力的心腹,在形势大好的当下,不要用自己的性命当赌注。
他只能采用退而求其次却同样犯险的办法,大胆地选择海面作为指挥位置,唯有离伦敦要塞足够近,才能透过那座森严堡垒的电磁封锁,建立直通伦敦市内的作战连线。
箭已在弦,这座戒备森严的伦敦要塞已经屹立太久了,而他则成功在坚固的堡垒上撕开了第一道裂口,并将最忠诚的追随者和心灵精英组成的突击营,送入了盟军那坚固外壳之下的柔软腹部。
一切都在按预想进行,他自信能依靠伊利卡拉要塞的力量击破那些防卫。唯一令他疑惑的,是这次行动的首要目标:命运科技机库。自打侦察画面传送过来之后,他便发现,大批盟军部队源源不断地涌入这座巨大建筑,简直要汇成一条蓝色的大河,而且川流不息之势丝毫未减,这个机库究竟有多大容量?盟军为什么要把所有主力全塞进去?
伊利卡拉要塞像切蛋糕一样将伦敦市内的防卫分片清除时,命运科技机库内部的人们却另有打算,事实上,他们早已做好放弃伦敦的准备了,毕竟他们只提前一天得知了即将遇袭的情报,这提前的一天不足以撼动伊利卡拉要塞的强势兵锋,却足以让他们计划更长远的事情。
在最大的中央机库,杰瑞等一行人终于看到了悖论引擎的全貌。杰瑞对它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只有一个强烈无比的感觉:大,大到他无法看清这艘巨型飞船的整体形状。机库外那条由主力部队组成的蓝色大河,涌到此地之后并没有停歇,而是马不停蹄地继续涌入了悖论引擎的各大船舱。
“一切撤离工作都已经就绪,悖论引擎提前进行了起飞前的充能准备,英国皇家海军在北部海域完成了秘密集结,只等引擎飞过去与他们会合。”汤姆喋喋地复述着情况,他的右腕还因昨晚杰瑞的大力一击而打着石膏,“杰瑞,这多亏你,你拯救了自由世界,还为我们哥儿几个也赢得了船票。”
杰瑞和斯派克扛着担架上的布奇,混在美国军人的队伍中,向最近的一处舱室走去。原本有序的队列,被一阵骚动打乱了,他们发现,远处的英国皇家空军队列中,一名飞行员突然离开队伍,翻过护栏跳了下去。
“喂!卡斯沃尔,你疯了吗!”英军队伍里有人高喊道。
名叫卡斯沃尔的飞行员,跳下护栏后摔了一下,但很快爬起来,向机库跑道奔去。
“我见过那些背井离乡的美国佬是什么状态了,我可受不了那种样子!”飞行员的声音在机库里回荡,显得甚是尖锐。
“喛,我说,”杰瑞不咸不淡地冒出一句,“那个红茶佬是在鄙视咱们吗?”
这一刀切得足够深了,事实上,已经切到命运科技机库的喉咙边上了!在伪装渔船上,异教发出了总攻命令,他对自己的胜券在握已经没有任何怀疑了。在总攻令的征召下,由大批食人鱼潜艇组成的厄普西隆海军编队浮上海面,在那艘小小的指挥渔船两舷划开了万道暗波,它们仅仅是先遣,在它们背后,还有一支主力舰队黑沉沉地向英国东海岸压来。
“咔!”作战控制屏幕里出现了一声细微的噪音,事后回忆起那一刻时,异教总是怀疑,自己当时是否真的听到了那个声音。
无论是真实存在也好,或是异教的幻听也罢,总之这一声“咔”,倒神似有一名电影场记大喝了一声“卡”,作战连线屏幕上的所有作战单位,同时陷入了停滞。
“把那个通讯员叫来,如果他不能在一分钟内解决连线中断的问题,就送他去喂毒爆虱。”异教对此很是恼怒。
那名身形细长的通讯员战战兢兢而来,只检查了十秒,便肯定无比地说道:“异教大人,作战连线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停滞!”
异教对这句话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因为他也已经看出不对来了,包括伊利卡拉要塞在内的所有己方部队,都像是冻在了空气中,但残存的盟军部队却活动自如。
他的刀锋,在此刻裂开了第一道缝,他却对此无能为力,因为这道缝是时间的裂隙,突击营被卡在时间的陷阱里了!
也就是在此时,巨大的命运科技机库有了新动向,库顶上那幅宽阔无朋的蓝色军徽,从自由之鹰图案的胸膛正中剖裂开来,分开的天顶渐渐展开成一眼方井,一艘飞船从里头升了上来。
“对,飞船。”异教怔怔地想到,他总以为,这玩意只会出现在资本主义者那些荒诞不经的科幻小说里。他倒没想过,在盟军官兵眼里,那艘伊利卡拉要塞,又何尝不是只会在科幻小说里出现的外星飞碟呢?
而现在,他更觉得,机库顶端那只巨大的自由之鹰,把灵魂附在了飞船身上。
悖论引擎可不介意异教在侦察画面之外的偷窥,它调整了巨大的主推器,向北方破空而去。
与此同时,在几乎被清空的命运科技机库内,最后一架鹞式战斗机,正从最后一条跑道上飞速划过。地勤人员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最后一次通报:“塔台呼叫,Z号跑道视野良好,可以起飞。”
完成了例行的呼叫后,塔台又打破常规说了一句:“最后一名飞行员卡斯沃尔,祝你好运!”
透过护目镜和机舱的双重挡格,卡斯沃尔紧盯着逼仄的地下跑道在自己面前飞速缩短,飞行员受够了这种狭窄空间,飞行员渴望闯入到无尽的天空中去!
穿过跑道口后,鹞式战斗机终于一头扎入了毫无限制的空中,视野也随之变化万千,空中浮动着数艘雷神炮艇,正像北欧神话中的神明一样引下万丈惊雷,交劈着被凝结在半空的伊利卡拉要塞。鹞式战斗机将翼下的导弹一股脑射了出去,却还是无法击破坚固的要塞外甲。
悖论引擎上,斯科特将军坐在一处指挥舱中,严令着那些注定要被放弃在死地的残存部队:“自由世界的小伙子们,为了你们的尊严与荣誉,进行最后一搏吧,悖论引擎产生的时间凝滞攻击是有时限的,你们必须在时限结束之前,击落那只大飞碟!”
“我不是小伙子!”卡斯沃尔用尖细的声音喊了一声,她掀开了战机座舱,头盔被巨大的气流掀掉了,棕色的长发在狂风中疾飘,像是一面飚摇在伦敦上空的旗帜。
弹射座椅和降落伞将卡斯沃尔拖出了座舱,失去驾驶的鹞式战机则从伊利卡拉要塞的一面巨窗中撞了进去,几乎穿过了它的整个内部舱室,从另一面的窗口撞了出来,这座雄踞于空中的紫色要塞,终于在悲鸣之中陨落了。
卡斯沃尔吊在降落伞之下,看着流淌在空中的飞火发愣,一时不敢相信自己成功击落了它。
悖论引擎已经飞临海面了,在它的正下方,盟军大西洋舰队排成战斗阵型,正在等待着它。
每一个舱室里,都播放着那段宣言:“我们被迫放弃了最后的首都,放弃了自由世界最后的净土,这是我们不可洗刷的耻辱!但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我们将在大西洋战斗,在南回归线战斗,在维尔京和开普顿战斗,直到探明紫色帝国内部最深最恶的原罪……”
汤姆习惯性地关掉了广播:“嘿,伙计们,我把梦露小姐的海报抢出来了。这张兰博的海报是给布奇的。斯派克,我找不到莎拉·布莱曼的海报,但这是她的最新唱片,算是离开伦敦的最后纪念吧。还有一张奥黛丽·赫本给杰瑞……杰瑞,你在看什么呢?”
杰瑞得意地拈着一张合同:“伙计们,你们绝对想不到,我集到了福尔摩斯大家庭的全套签名呢!福尔摩斯的,华生医生的,雷斯垂德的,这个W是‘机动小组’的卫金士画的,连赫德森太太都没有漏掉呢!!”
异教踏上了伦敦街头的满地碎玻璃,他如愿以偿地取得了胜利,但这胜利只会比失败更令他难堪。
厄普西隆新兵和弓箭手,为了泄愤而随意攻击着奔逃的平民。在十字街口,一名女飞行员正跪倒在地,做着被心灵精英控制前最后的挣扎,降落伞还连在她的背包上。
“不,你们征服不了伦敦的!”她痛苦地抱着头,“伦敦,伦敦,请你记住,当我们无奈地放弃你时,至少还有人愿意留下来保卫你……”
那名飞行员最终在心灵控制的重压下垮掉了。看着她木然地站起来,并入心灵傀儡们的队伍中,异教不禁抬头仰望着伦敦的雾气:这次行动,究竟是神赐予厄普西隆的幸运,还是赐予盟军的幸运呢?
大本钟沉沉地敲下了十二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