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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燕妮写下的哥哥—张国荣

2022-08-08 04:34 作者:lo_ol_hei  | 我要投稿

林燕妮那些年关于哥哥的访问和回忆

林燕妮是香港著名作家,曾被金庸评“林燕妮是现代最好的散文女作家”。

世纪末的我

——林燕妮/文,出处:香港周刊,1990年出版

       相士赠我一句:『勿拒人於千里之外』。那是年头的话了。 想想:我颇和善啊:怎麼颇多人认为我难搞? 周前有报纸编辑来访问,我说怎麼劳动到你自己来? 她说:『小妹妹们害怕,见到你不晓得怎麼开口。 张天爱亦说过我:『你这人,说不就不:』反思一下,找出了原因,并非难搞,而是潜意识中,一切都自己太有主意,跟我熟的朋友不会觉得我难搞,一样照劝照批评。听的,我都怕做错事,跟任何平常人无异。现在随缘了,谁叫我去什麼地方,有空便去,都颇自在。昨夜,便不出主意了,全部被动,很愉快的一晚。 

中国会 


       张国荣本约了在中国会吃晚饭,刘娟娟早一天前与我通电话,我问:『到底吃是不吃?全无消息。』娟娟说:『哎唷,他在澳门啊得赶不赶得及回来。』我说:『明天你给我电话吧。』 
        翌日,娟娟忙,我写稿写稿的,直写到黄昏七时都音讯杳然。 佣人问:『我烧饭好吗?』 我想就在家里吃晚饭算了。八时,娟娟来电: 『快来中国会吃饭,我们都到了。 
       要是往年,多半不会去。今年,随缘,马上化妆更衣去了。幸好去了。 

张国荣 


      一年不见,张国荣成熟了俊脸添了点男人味。 
      这人是直肠肚的,老朋友聚在一起,更加可以直肠肚。我正在写长篇小说『铁蝴蝶』的结尾,书中常提及You and me against the world(你与我共对世界)这首歌。 苦在忘了歌词,而小说正写到要引用这首歌的歌词了,正在乾著急。 
     黎小田也在,翻歌谱,不晓得他在找什麼。 
     张国荣说:『我很喜欢You and me against the world这首歌。』那麼巧,我正需要歌词。张国荣说:『我全部记得。』拿了张纸,便将歌词一字不漏的默了出来。 
    『唱一次给我听好吗?』我想把握一下歌词的节奏和情绪。 黎小田在翻曲谱:『找不著呀,没谱怎麼弹?』 我只好请张国荣哼一次给我听。张国荣低低地轻唱一次。娟娟看著他垂头低唱的侧脸:『多麼好看,多麼好看!』但愿我有部照相机。 
     中国会买了奥大利最著名的建筑师凯利思设计的钢琴,黎小田无谱自弹,众人把张国荣推了出去,再唱「你与我共对世界」一次。邻桌的客人,都被这场面吸引著了,屏息静听。 

丹尼好吗? 


       聊及尊龙。『上海一九二O』首映后,大夥儿亦是在中国会吃饭。 我跟尊龙不熟,杨凡跟他最熟。 美男子比美男子,不比了,张国荣的俊俏早巳被肯定,如今挂在心里的是演技,很上进的一个人。聊起我们大家都关心的朋友陈百强,张国荣问:『丹尼好吗?』 娟娟和我说:『一时情绪好,一时不好。』张国荣说:『丹尼人很好的,心地很好。』 
      希望丹尼听见,多多保重。早几个月丹尼还跟我说:『做人,不外是寻求快乐,要快乐些。』   然而丹尼却永远让驱不去的愁折磨自己。 

那青衣是谁? 


       吃完饭,又飘到另一个派对去,那儿有杂志,封面是穿了京剧『奇双会』戏服的美艳青衣。 
     『张国荣:』再化什麼妆,扮什麼古怪,张国荣那微翘的上唇中央是很容易认的。他得意地笑了。 派对人头涌涌,新知旧雨,圣诞前碰得著脸互相问好,倒省了许多电话。罗大佑、林夕、杨凡、张曼玉、周星驰一头顶有一根白发竖起,不要拔掉。然后飘去YY,能唱者大唱其歌,香烟薰得不抽烟的刘娟娟不停拿起酒牌当扇子漏烟。午夜二时多了,祝各位圣诞新年快乐! 


关于哥哥和Danny的事,林燕妮在写Danny的片段里也有提到过,以下摘录于林燕妮写的《陈百强,你现在还好吗》文选之悲剧人生(一)

  “他是相当忠心,性格很高贵的。”家瑛回忆:“可是啊,此人做事不讲钱,又不是很起劲的去赚钱。我跟他说:“你不多做些,我这经理人抽什么佣金?要吃西北风了。”那家伙,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我借钱给你好了,不收利息。”不收利息,不是给我了吗?那吝啬鬼。”家瑛笑了起来“我经理的人,如DANNY,如王菲,都是不爱赚钱的人,气坏。那年我去亚视做,DANNY怕我不理他,他说:“别做了,我给你一百万一年好不好?”一百万管什么用,不要他的。  
  这双姐弟兵,其实十分合拍,DANNY永远让人想照顾他,家瑛很能照顾别人,而且性格极其豪爽,侠女性格,正好把常常自怨自艾的DANNY整治妥当。 
  父母缘,DANNY一直耿耿于怀,他的老朋友张国荣反而看得很开。张国荣说小时候父母工作都很忙,兄弟姐妹又多,他也是一个跟着佣人长大的。他会说:“我姐姐(张绿萍)好美丽,好疼我。”DANNY则觉得没有人疼他。 
  张国荣憨憨地吃了八年倒彩才红起来,要是换了DANNY,早自杀了。幸而DANNY一出道便红,唱歌作曲的才华毕现,大受欢迎,但他天性忧郁,始终是个不快乐的人。张国荣终于熬出头了,大红大紫了。他们本是少年好友,那夜在曼可顿的小厅子里,人站在钢琴前合唱首英文歌曲,DANNY精神不算坏,唱了一阵忘了歌词,张国荣提他,他追上了唱,在音乐过程中,DANNY回忆:“LESLIE,当我们从前一起在尖沙嘴泡的时候……”率直的张国荣一句截住:“鬼才跟你一起泡……”DANNY默然,继续合唱,很俊秀的一双男子,你抑扬我顿挫的,交织着昨天的友情和今天事业高低。张国荣春风得意人焕发,DANNY万般心事人恍惚,反复忘掉歌词。 
  张国荣说:“这么容易都不记得。” 
  DANNY像小孩子般嚷道:“是啊,我是这么笨的啦!” 
  在回忆和拌嘴中,一双好友把一首歌唱完,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合唱了。 


还有几篇关于他们两个的文章,但是作者不是林燕妮哦。

1991年  一位《失业生》探班记者发表的(名字不知道了) 

 
       事件在一九八一年中——陈、张二人年纪相若,也都是凭歌艺踏进影、视圈的,又同属后生靓仔型,却无「同行如敌国」的冲突,彼此交情甚笃。
      去年及今年,陈、张二人先后合作两部影片,同样都是陈担正,张当副车,甚至以「反派」面目出现;张却一点不介意。两人在拍戏时,如影随形,总是鸡啄唔断,把女主角徐杰丢在一旁,也不敷衍应酬。
      有一晚,在地下铁站碰到陈、张二人正在拍戏,导演在调动临时演员、调较灯光时,他俩却站在另一旁的告示牌下,一人一边的谈话,如果是一男一女,就是一对情侣正在谈情话,浑然不察身旁以外的事。
       我走近了,他俩完全不发觉,我只好用手敲击那告示牌,把吓了一跳。「老友鬼鬼,这么作弄我?」张作势要打我,陈在旁哈哈大笑。
       那天我穿了一条裙子,张立刻像发现新大陆般:「今天拍拖呀?扮成咁有女人味!」
       我也不甘示弱:「死飞仔,通街撩女仔,因住黎!」
       陈立刻作个手瓜起展状,挡住张前面,做其护花使者。
       我一边笑,一边骂,忽然发觉「丹尼仔」陈百强真的强健了不少,手瓜起展,胸膛肌肉发达,便止住笑问:「你这身发达的肌肉,是否健身的效果?」
       陈未答话,张以抢先:「当然是啦,你以为是我每天替他擦油、揉大的结果?」
       我没好气,再问丹尼仔:「你这个斯文靓仔,怎么练成大只佬模样?对你并不适合。」
       丹尼却不慌不忙的答:「我有意与娜姐(著名红演员狄娜)看齐,现在仍未达到成绩,仍需不断努力。」
       真被两个小鬼气坏!
      忽然想起,陈百强在片中好象有一场裸体戏,问:「是否因此而练大只,不必以骨感示人?」
       他摇摇头:「我不会拍这场戏,中国人拍这种镜头没有美感,也不是特别为我而设,是一大班人的,没有诗意。」
       张在旁不甘寂寞:「怕了你,告诉你,这场戏改了我拍,是个人出浴镜头,全身正面入镜,这答案你满意了没有?」
        丹尼在旁大笑。
       我明知他们在捉弄我,真被这两个小鬼玩死!
(节录电视日报)



当年《失业生》上映后的一篇采访:

       提起他們三人(中环三剑客)形象過份相同的問題,問起張國榮,他就沒好氣地說:「你們說我們像啫!其實我覺得一點也不像,你將我們三個人的照片放在一起,看那一點相似?」

       他反問。我於是仔細看起來,他們三人入的臉龐上,五官的確不相似,可是,憑他們的高度、打扮,卻又太過相近。

    「是嗎?你封我們有偏見,不瞭解我們,所以有此感覺。」他頓一頓,開玩笑地說:「我比他二人老多了,大人與小孩子,怎會相似?你看真一點。」

       張國榮生來一張娃娃臉,故意把自己說老,也沒有人相信,所以我問他道:

     「你老?你今年幾多歲?」

       他故作神秘,說:「這是私人秘密,不能說出來。」

     「你又不是女孩子,為什麼怕公開年齡呢?」

        他挑挑眉毛:「你們女孩子又說要求男女平等,你可以隱瞞年齡,為什麼我不可以。」

         倒說得滿是理由,叫人無從入手哩。

「陳百強和鍾保羅都廿二歲了;你比他們老,總不成……」正想說下去,他就揚聲制止:

「哼,總之未過三十就是。」

「廿八歲?」

「嘩 不要嚇死我,我才沒有這樣老,嗯哼,你為什麼一定要知道我的年歲呢?是不是想對襯家?」張國榮平時不板起面孔時,是十分頑皮的,咀巴尤其不饒人。

「才不是呢,只見你封年齡問題如此緊張,所以一時好奇問問而已。好了,說回正題,你願意說出真實年齡嗎?」

「嗯哼,」又是這一句令人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好不容易說出來:「我現在廿五歲呀!」

廿五好年輕啫!何必吞吞吐吐哩!


余下多篇文章转载于https://www.sohu.com/a/234242125_319433


林燕妮专访:张国荣笑傲流光(明报周刊1688期 2001.03.17出版)

资料转自微博@yaimei1956912


       认识一个人愈久,便对他愈苛求,你会要求他上进,同时又会要求他名成利就之后,不可以减少他对你的人情味,不可以拿架子,不可以虚伪,既要他有巨星的风采,也要他保持天真自然,张国荣可称的上是寥寥可数的及格者,他今天可以潇洒如清风,来去自如,让你有种纯任天性,几近自然的舒畅,秀美的脸孔笑傲流光。

       旧山顶餐厅是他自己选择的拍照地点,他指着树影婆娑后面的混凝土庞然建筑物说:“我不属于那些地方的,我是属于这种地方的,所以我搬去了加多利山……”张国荣几乎没将自己所住的街道和屋子号码公诸于世,他就是这样的坦荡荡。

      “这些年来,无论成功与失败,我都是说老实话的,我从不害人。这种性格让我尝过不少苦头。”张国荣笑着说。不过,我想他如今能活得如此挥洒自如,所走的正是一步一步地由他的赤子之心所铺成的大道,这点也许是他未曾想过的。



哥哥灯下悄拭泪


       张国荣总是很逗的,记得他在熬了八年仍未红得起来时,最伤他心的是登台演唱,摘下帽子仍到台下,本以为观众会争着去抢,料不到反而被观众一面嘘一面把帽子仍回台上,其瘀无比。TVB颁十大金曲奖,叫他坐在前排,他便戆戆的坐定了,咦,为什么从头到尾坐在第一排的歌星都有奖,单是他没有,电视机前有多少观众在看着,多难受啊?事后他们一群人去吃宵夜,坐中有刚拿了奖的大哥大罗文,不用说是谈笑风生,得意非凡,突然他们发觉坐在圆桌灯光暗淡的一角的张国荣,正在悄悄地用不知是台布还是餐巾默默拭泪,大家都说:“别哭了,明年你便红了。”果然,不久的一 首《风继续吹》,张国荣红了,自此不再回头。那回给人印象很深,他没有酸溜溜地跑掉,也没有大嚷委屈要人注意,只是悲从中来,想流泪便自己静静的流泪,完全没有骚扰别人,完全没给人扫兴,他很有个人承受力。

       说他逗,真的是很逗,拍《英雄本色》时他已经在歌坛相当红了,却老老实实地说:“死啦,我的角色不讨好啊,人人都要周润发生,我却偏是演个要捉他的差佬!(警察)”但在午夜场时他一样兴高采烈,看到自己出场时便首先自己拍手:“我演得蛮好,是不是?”


「生命是我的,你斗胆批判我!」


       话题一跳,跳到《春光乍泻》。
    「我跟王家卫合作是电影中一个很奇妙的旅程,There's so much love and hate in it。拍完戏后没联络,通常拍完戏后演员都会跟导演联络的。」张国荣说:
    「很多人quote过我说『以后不跟王家卫合作』,那么碰上面大家都有点尴尬了。不过我记得在《阿飞正传》里有句王家卫对白我要quote他:『有啲嘢我会永远记得』」,他心水清地笑着:
     「不过聪明如他,聪明如我,大家都会保留着过去的working experience的。」
       直言如故,多了一份成熟,开始懂得不害人之余也别害自己了

张国荣和狗仔队的一些冲突间而有之,他像宣言般说:
「我与《苹果》势不两立,you can't put words in my mouth。This is my life。How dare you judge me!(你不可以塞话进我嘴里。这生命是我的。你斗敢批判我!)一小撮人断章取义的批评,阻碍了我们艺人和香港人进步。」
果然敢言敢语。

       虽说名人应是「食得咸鱼抵得渴」,但张国荣心知肚明,百分之一百的曝光是不智的,他深明「未被观察到的不全面」之理。他晓得若把100%全爆了出来,大众反而不要,大众仍需要有他们没知道的秘密,他们的窥密欲才能继续下去。



大惊小怪的只是些保守的人


    「观众很聪明的,他们知道哪一句话是我的衷心之言。我做到今时今日,说话直接得来都不会好像自吹自捧的。」他说。
   「呀,从哪儿听来一句话『要是张国荣当年不退出,哪里有四大天王』!」我笑着说。他马上指着我:「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好啊,就当是树上的鸟儿说的。

   「我很喜欢你那热情演唱会。」我说
  「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喜欢Jean Paul Gaultier 的衣服!」张国荣立刻有反应。

       那当然不是,JPG的衣服已穿了多年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大惊小怪的是一些保守的人,更有甚者,一些见识不够的时装设计师,他们不了解舞台衣着和时装的分别,有时我都会牙擦擦地说:「阿姐穿衣服多过你们设计师看衣服,没摸过衣服,没试过穿上后地『体感』便胡乱批评,你们够资格吗?」

   「那谢幕的红丝绒大衣,你以为很容易穿得好吗?」张国荣做了个宫廷式的有型鞠躬姿势:
   「穿上了而动作不好看便难看啦。」


电影没事演唱会便多批评

       我知道JPG为张国荣设计的Passion Tour衣服是描述一个天使降下凡尘,变成个美少年,然后渐渐成熟。其中有的是当季时装,也有特别设计的舞台服,我曾在后台「搞过」那堆戏服,让人投诉啦。「也只不过是向我一个人投诉而已,别人搞不得,你搞一下可以。」张国荣说。

    「怎么流行曲界这么老土,顶多替歌星化个新妆,穿几件其实都相当保守的衣服,再去得远一点便呱呱叫。拍戏和演古典歌剧比Pop Concert还大胆呢,什么都可以穿,什么妆都可以化。」我说。张国荣答道:「人们认为Pop singer只可以唱唱跳跳,穿著最容易接受的衣服。电影和古装片不同,想象空间比较大,我在《东邪西毒》里都是长头发穿裙子长胡子的,又不见有人那时说我扮女人?在演唱会里我穿裙子便意见多多,你几时见过有胡子的女人啊?」

       Pop Concert这种前卫又非前卫的东西,可以发展的空间多着呢。张国荣说:「我觉得艺人做到最高境界是可以男女两个性别同在一个人身上的。」不反对,艺术本身是没有性别的。

       静了一阵子他说:「我忽发奇想,出名的艺人,可能都是犯了天条的神仙,让贬下凡间,不过仍有应受欣赏的优点,所以便让人崇拜一下,让他们收一下花吧。」
他亦想起了《仙子传》的三代芭蕾舞大师:Nijinsky (尼真斯基),花一样的美男子,在《玫瑰幻影》中穿窗而入;Nurijev(雷里耶夫),他的热烈和震撼;Barishrikov(巴里斯尼可夫),他精致准确的美感;还有大肥佬男高音Pavaroti(帕瓦罗蒂)。
      他观察他们的压台风采,说了一堆令我惊诧的名字,张国荣真的没让我失望。



和阿梅都有好大ego......

       没有巨星便没有fans,没有fans便没有更巨的星,这是一个循环
    「你一定得和你的fans沟通。」张国荣说:
   「不然fans会觉得你没有血肉。平日我没怎么见他们,但当做show上TV等等时,我应该让他们多感受到我现在的情形和心态。我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不晓得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仍有赤子之心,反正轮回不知道下世会是什么,很悲哀,那不如今世多给人些快乐,观自在观音,fantastic name , Welcome to the World of Leslie Cheung!」

     演Musical吗?听说梅艳芳和你要搞个《胭脂扣》歌舞剧。
   「那得等阿梅Ready才行,我想在艺术中心演,她想在红馆演,红馆那么大,要是她想在红馆演,那不如开演唱会算啦,也许我也未Ready,舞台有好多种,音乐剧的舞台跟演唱会的舞台完全不同,我在红馆已做过百场演唱会了,但我不可以当自己是音乐剧的Professional。」

张国荣很钦佩任白的敬业精神:
「特别是仙姐那种对艺术的热诚,六几年拍《李后主》,花了几千万,哗,那时买楼都可以买几条街了!」

听张国荣讲广东话,有种非香港式的特别咬字味道,那是「西关音」,最标准的广州西关大少腔调。
英语他也说得很好,问过内地的DJ,访问香港歌影星,谁的国语说得最好?他们都说是张国荣。「你的语言天分很好。」
「也只不过是广州话,国语和英语三种而已。」张国荣谦虚起来。
他最喜欢的评价,是《Time》(时代杂志)誉他的Passion Tour为“Top in Passion and Fashion”和日本《朝日新闻》誉他为“天性の表现者”(即天生的表演者),这个欲罢不能的Passion Tour会在四月在港加演。

        还有一个欲罢不能的故事——浪漫。问他: 「你浪漫还是你的好朋友浪漫? 」
    「当然是我啦!」 比方说朋友生日,他已经送上生日礼物了,完事了吧?不,他把朋友拉到机场,朋友以为是接机,原来却是上机,他早已买好机票跟朋友旅行去了,多大的惊喜啊。Welcome to the Word of Leslie Cheung!



PS.
张国荣: "I'm tempted to be invited as a director"
林:“Like Robert Redford?”


林燕妮专访:张国荣“我可以呼风唤雨”( 明报周刊 2002.03.02)



迷恋当导演要控制一切


       张国荣是水磨出来的,也是火烧出来的,认识他时他还未走红,戆戆的熬过了八年长的等待,那时我想好在他戆,戆人才能熬而不悲春伤秋吧。来他红了,歌坛影坛都春风得意,那时我觉得他很可爱,一样有几分戆,一样的直性子,虚伪是你不会在张国荣身上找到的东西。如今他已上了至尊地位,比较懂得保护自己了,但对朋友,他是始终如一的真,长春的美少年内心己有很大的抱负,他要为港片争光,累积的toughness爆发出来了,男儿有志,他正燃烧得像一盆红红烈火

      “这回我们不谈唱歌了,我做导演的片子快开拍了。”张国荣兴奋而自信地说,
    “我拍了七十多部电影,怎会不懂得做导演?”            去年今日,他已表示过渴望当导演,十二个月内他果然坐言起行,集了资,找到了故事,亦物色了幕前幕后的人物。



改造沈殿霞


      片子还没有定名,暂时叫作:Project L,他的公司就叫做Dream League梦幻联队。
“美指是区丁平。
剪接是张叔平。
服装指导是日本的和田惠美。”哗,就是做黑泽明的《乱》那位女士,了不起。
“音乐是Michael Galazzo。
摄影是台湾的李屏宾,他做过张艾嘉的《心动》和侯孝贤的《曼波女郎》,他对光学和美学的本领一流,用色和角度都非常之好。
剧本则是何冀平。我的故事是四、五十年代发生在青岛的,她(何冀平)是北方人,我的片子是普通话现场收音的,那是她熟悉的地域、熟悉的语言。”各路英雄都是他感到最适合他的。
香港演员只有两个,那就是他和沈殿霞:
“肥肥不再是演开心果,我要把她改头换脸,不演喜剧人物。在这部戏里边她是个悲剧人物,我相信她一定演得来,人,谁没有伤心事?肥肥很忙,但我会迁就她的档期,她是个很有义气的人,接了我这部戏也很高兴。”

      听他指挥若定的,他真的成熟了,不会搞兄弟班,而是挑选他认为最适合那个岗位的人,大将风范浮现出来了。


主动认识姜文


      唯一令他耿耿于怀的就是投资者不是香港人,而是日本人和内地人。
     “香港某投资者跟我坐下来谈的时候,给我的感觉是:
     ‘不外是一盘生意罢了。’我不是在谈一盘生意,我要拍一部好片子。我张国荣为香港歌影坛贡献了那幺多,得过那么多的荣誉,为港争光,为什幺他们不支持我一下?真的很遗憾。”

“那让你难过吗?”我问。
“我难过啊!”张国荣坦白地说,
“如果我第一部导演的片子是香港人投资的是多么理想呢。”

     也算他神通广大,拉到了境外资本。他亦找过姜文,识英雄重英雄:
“人人都知道张国荣是有傲气的,我自动去认识姜文,因为我认为作为一个演员和一个导演,他都非常出色。我们两个入首次相见,尽两瓶红酒的谈得极为投契,不过这部片子没有姜文,下一个项目多半会合作。”

     “你知道我帮张之亮他们搞的‘创意联盟’主演过一部《流星语》,跟一个小孩演对手戏,我演他的父亲,我收的只是个一块钱合约,无利可图的,嘿,电影金像奖提名我又没有份儿,只有其它人有提名。”张国荣说。
        “你演得不好吗?”我问。
“张国荣一向都懂得演戏的了,怎会演得不好?”
          这个人,就是一激将便发作起来,不跟你婉转的。

        这时他提议摄影师拍他站起来的照片,以半岛酒店的Baroque巴罗克式大堂天花为背景。
      “只有我才衬得起这么高贵典雅华美的场景吧。”张国荣站起来,神态自如地摆着各种姿态,他的脸孔是完全没有不好看的角度的,真的受他不了,我没好气地说:
      “讨厌,你就是什么角度都好看。”
      他欣然受落,风华绝代得来却很自然而然,真的拿他没法。他就是那种自己指出自己的优点时带着坦荡荡的童真,你只会觉得他很逗,却不会觉得他自大那种人。

       在电影摄影师中,他很喜欢杜可风,他肯尝试。
        我说:“可是在《风月》一片中,他拍的只见眼睛下巴不见额头的特大大特写镜头太多了,有如一篇惊叹号太多的文章,失去了效果,而只令人烦死了。”
        张国荣马上说:“那不是他的错,那是导演要求他那么拍的。我之所以这么迷恋当导演,就是演员只下过是一只棋子,而导演却可以控制一切。我是有野心的,我最大的心愿不是拿最佳导演奖,而是拿最佳影片奖,因为那表示我令到team work完美,而不只是一个人好。”



不必七情上脸


       张国荣一向很重视team work,他导演禁烟广告片《烟飞烟灭》,整组人都很开心,都尊重他,都给他加分,那是他莫大的欣慰。月前替梅艳芳拍的MTV《芳华绝代》作导演,效果令人惊喜,很有创意和品味,构图简洁美雅,他像小孩子似的不停地放给我们看。

     “连梅艳芳那幺难搞的艺人我都把她弄得贴贴服服,整组人都合作愉快,而我并不是恶霸式的导演,我对每个人都很好,让他们都很开心。阿梅拍我的东西时是准时的,不敢迟到的。导演是在make a statement through the camera。”

       他曾间间断断的离港四年住在温哥华,最长的一次是连续九个月。
     “那有如避静、反思,清晰了所有想法和以后要走的路。我反思到 I belong to show business, show business belongs to me。”
        他想了一下:“作为演员,幕前的艺术生命是有年龄限制的,幕后便没有了。人年纪大了,在银幕上不再好看了,那又何必现世?”

      “你介意在银幕上年华老去吗?”我问。
     “我介意的!”回应得很快,“青春时代,徇众要求,拍青春片,那时只靠一张脸孔,但这一行,pretty faces come and go。你看我的纪录,你便知道我是有理想的。我认为一个演员是雌雄同体的,千变万化的,但香港的市场只要instant chic一窝蜂的潮流,一窝蜂的一模式,那并非我的理想。”

      摄影师说:“哥哥,你现在那么有钱,应是人到无求了。”
      “不,人下会无求的,”
     张国荣认真地说:“人要讲有没有志气、有没有人格,那不是金钱可以加分的,哀莫大于人格破产。”

       有些艺人是天生有魅力的,然而张国荣看得很通透,
      “是,charisma是种born to be的东西,但是你得不断灌溉它才下会消失,有些艺人初时很有魅力,但过了一段时期便没有了,人光是有貌有才都不够的,还得有志气。”
       是的,男儿有志,其气自华,男人也有风华这回事的。
      张国荣加重了语气:“奉献一句话给所有演员,less is more,什幺事情都不必七情上脸的全部展览出来。”

       话里之意,行内人各自咀嚼吧,张国荣一向敢言敢担当,因为他不奸不狡,说得出的都问心无愧。


为港星呼吁


      他清算起传媒来“我这样的人是你们踩不死的。Try me!传媒为什幺专门踩自己人而狂捧日、韩明星,弄到本港好象没有明星似的你是不是中国人?你有没有民族观念?外国对我很尊重的,我在日本是个义无反顾的艺术家。Legendary的人在任何地方都下会有很多的,为什幺你们不珍惜自己的,反而要踩死自己人?我希望传媒跟明星有比较好的关系,为什幺耍弄到香港没有明星制度,而只是外国才有似的?”

       作为一个导演,跟不同地方的不同演员会面以便选角是很自然的事,他见一下宋承宪,传媒便倒过来问他兴奋不兴奋,让他啼笑皆非。张国荣始终是堂堂大明星,宋承宪虽此时受欢迎,始终是个韩国电视剧的略红演员,韩国没当他是天王老子,反而香港传媒把日星韩星捧得半天高,一见了便雀跃万分,张国荣不以为然,他认为本港大把很好的年青演员,如谢霆锋、张柏芝。

       为港星作呼吁并不讨好,但有什么说什么的张国荣还是管它呢的说出来了。他现在以导演的眼光去观察事物比以演员的身份去观察为多:
       “导演不可以给自己太多allowance,不要说这是我第一部执导的片子而已,如果你做得不好,你不知何时何日才有第二部。I’ll give all I have, I’ll give all my heart out。”

       熊熊烈火在燃烧着他的心,充塞胸臆的是他的理想和远志,像个放满了燃料的火箭,一按即发。幸而他第二部执导的片子都有投资者了,亦是外地的,仍不是港资。
     “《霸王别姬》、《春光乍泄》和《花样年华》等港产片都可以在外国拿到奖项,要是去荷李活,我十年前已经有机会,亦几乎去了。如今我在港可以呼风唤雨,为什幺我要四十几岁人才去荷李活重新开始?我宁可留在香港做事为港争光。”



曾被邀演《Cats》

      记得他在红遍歌坛时百老汇曾洽商他去演《Cats》,他兴致勃勃的告诉我,我说:『Cats裏面有百几头猫,你演哪一头猫?化了个猫妆谁知道你是张国荣?除非让你唱主题曲啦!』但主题曲是由一头女猫唱的,整个剧就只有那一首歌好听。『如今我义无反顾地去做导演,很开心,我会很relaxed地去做,因为有很多人义无反顾地来帮我。千万别先说艺术不艺术,你先得看看有没有本领让观众把片子追看下去。我认为一个导演应该有一个wild side,狂野的一面,好好先生没有火花,当然,像恋爱一样,有火花之馀也得细水长流,不要怕不要怨,无论遭遇如何,怎麼看生命其实在乎你自己,觉得生命是好是坏的取舍是你自己的。』 怎麼说张国荣呢?他是个很tough的浪漫派,一个常让你有意外的惊喜的朋友,一个不肯让你typecast的人,一个影迷永远追随不厌的偶像,因为他懂得怎麼义无反顾的让生命丰盛起来。


林::六点正,你得走了,你有下一个工作会议。

张: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问张叔平:『以你这麼懂电影的人,你认为我可以做导演吗?』 张叔平说:『可以,你这阵子的energy很厉害,而且是很positive的energy。』『我很admire他,我是个很有傲气的人,欣赏另一个人并不容易的。』




水仙只应天上有 何苦人间沾泥尘 

                              文/林燕妮,出处:明报周刊2003年4月5日

       他真、他善、他美,别说在艺坛,在芸芸人海中,LESLIE都是个refreshingly honest的人,一个不会『转軚』的朋友。

  然而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他的内心不免积存了很多他觉得很无辜的创痕,乐观、坚毅的人一样会受伤的。他从不否认他所爱的人,他从不墨守成规而不敢突破,艺术家的创作从来是诚实的,真正的创作之中是没有虚伪的。LESLIE的影迷歌迷除了看过他的签名之外,也许没看过大多他的字迹,这儿附上一张,给大家留念。那夜我们在『中国会』吃晚饭,当时还有一座钢琴的,我想要YOU AND ME AGAINST THE WORLD的歌词,那他便一边轻轻地唱让我一边慢慢地抄,后来他索性拿起笔把歌词默了出来,浑然忘了自己是红透半边天的张国荣,亦没想及邻桌的人听得见他的歌声,忽地掌声四起,还有客人要求他再唱一遍,他很自然地走到钢琴旁边,高高兴兴,大大方方地唱了这首曲子。

  几年前我搬家,新居没有全身镜子,他说:『你怎麼穿衣服的?我去订造一个给你,你喜欢什麼款式的?』过了下久,全身镜子便送来了。去年生日,LESLIE掏出了一只手表:『This is a gift for you, as promised』我都忘掉了,缘由是有一天我看见他戴著一只新款大手表,我说真好看,料不到他倒记住了,他是个很细心的朋友。生日宴中人不算多,二十来个吧,虽然他认识的没多少个,但他很主动地跟大夥儿聊天说笑话,客人都让他的谈笑风生吸引过去了,事后朋友们都说:『想不到张国荣是那麼没有架子,那麼有趣可爱的。』快乐时的LESLIE的确是很好玩的。

  今年,他老是心情郁郁的,打不起精神来生日会了,大家相识二十年,当然了解,同时有点担心。他还是常到半岛酒店大堂的咖啡室的,有一回他站起来叫《明周》记者拍照,那样才能拍到半岛大堂的华丽天花板,他说:『只有我这麼高贵才衬得起这天花板的。』

  如今美丽的天花板仍在,美丽的水仙走了,我的脑海中浮起一帧画,在白云高处有一个波平如镜的湖,有个眉目如画的男子坐在湖边,凝视著自己的倒影,然后人不见了,湖边长出了一棵水仙。


《Leslie》

                    ----林燕妮,出处:新报

       從開始便叫張國榮做 Leslie,他未走紅時的名字,如今人家叫他作「哥哥」,但他的英文名字仍是Leslie,有如他的性格,從始至終都是那麼的真,如果你是他的真正朋友,你才會知道他真的是那麼好。 


       想起他初出道時的八年掙扎,他都樂觀地熬過去了,少年的他,受了屈辱,會悄悄地流淚,去年才問他,為甚麼不放聲哭出來,他說:『不想騷擾別人。』很多的不公平,他承受了,他有他的堅毅,但總留下點點內傷。 

       四月一日剛進家門,便接到好友連聲音都變了的慌惶電話:『哥哥從二十四樓跳了下去,你問問是不是送了去瑪麗醫院。』問到了的時候,Leslie的確是在瑪麗醫院,但是生命已告終結。 

       很多人奇怪一個這麼樂觀俊美的人會選擇跳樓,但卻忘了樂觀的人也會受傷的。他不再喜歡這個世界了,近半年來他變得很憂鬱,也許「死」這個字在他腦海中已出現過很多次,即使他紅到叱吒歌影兩壇,卻老是有人挑剔他,在成功之中他還是受傷的;甚至,四月二日的報章報道,仍在捏造他的故事,那末,你明白了吧? 

       真真正正地去愛有甚麼錯?光明正大地承認自己所愛的人有甚麼錯?多少藝人在說謊,在否認自己的愛人,只為了保持影迷的佔有慾?Leslie不在乎,他不會否認他所愛的人。每次在藝術上的突破,都有不知所謂的人在挑剔。憑甚麼?無知,古板?妒忌?Leslie是屹立不倒的,但卻付出了生命。


林燕妮 新报 (2003.4.10) 他走啦?

资料转自百度贴吧:http://tieba.baidu.com/p/1099842931


一九五八年,陈百强出生,一九九三年,陈百强走了。

一九五六年,张国荣出生,二OO三年,张国荣走了。

一九四O年,李小龙出生,一九七三年,李小龙走了。


都是那麼的突然,而他们都是那麼的灿烂,心地是那麼的美丽。

借路浮生梦裏客,红尘一别。

燃烛在书房裹想起那些日子,分不出是远还是近,人走了也就没有远近了。


七三年半夜二时多那几个电话,忠琛还说,老有记者打电话来说他的弟弟死了,他已见怪不怪,直到一个亲戚打电话来,忠琛才意味到,但又不欲想到什麼事情真的发生了,车子开进去李小龙的家门,一看众人的神情,心裏一寒,踏进大厅,看见莲达坐在一把单人椅子上,呆呆的一手搂著儿子,一手搂著女儿,我们知道他去了,还欠五个月才满三十三岁,那时我下了解原来三十二岁多实在太年轻。


认识陈百强时他才十八岁,在香港艺术节的舞会中,一个蹦蹦地跟著音乐像弹簧人似的白衣少年蹦到我面前,邀我跟他跳舞,那末我们便成为一生的好朋友。九二年那个星期日,本来约好了下午四时在文华酒店Clippers’ Lounge见面,星期六我们还通了很长的电话,他叫我到时叫醒他,我打了电话去,他的声音却像机械人:『我不出来了。』那就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晚他便出了事,昏迷了一年多,终於也走了,深夜十一时多,我带著他最失落时对他最忠心耿耿的几个朋友,跑进黑茫茫的香港殡仪馆,跟他的遗体说话儿。


想到也想不到,一向勇敢地面对挑战的张国荣,在今年四月一日从文华二十四楼一跃而下,舍弃了他的躯壳!


灵堂裏白花如海,他的照片四周一个字都没有,他挚爱的人都了解他喜欢高雅而简约。


要是在九龙,他总会到半岛酒店大堂享受下午茶,不用约也会碰上,去年那月,他仍是傲气朝阳,今年最后几次见到他,只觉得他的眼神疲倦,却又异常地慈悲,是叫我们好好地照顾自己吗?


往 事 如 真: 水 仙

  林燕妮/文

  我喜歡這樣形容張國榮。他自戀,但不懂得保護自己,也不會傷害別人。在娛樂圈那麼多年,仍然那麼純真。

  身為演員,他怎麼不會作假?但是他不喜歡那樣做。

  他是容易被傷害的。我在寶珊道足足住了八年,上過來的人很多。我問張國榮:「怎麼你不上我家?」他用英語說:「I haven’t been invited.」(我沒被邀請過。)我真大意,認識了他那麼久,竟然忘了請他上來,他介意的。

  他很為別人想,細微如你沒叫我來,那我便不來好了。正像他未紅時,領了獎的歌星在慶祝,他只坐在黑暗的一角默默流淚,沒有大吵大怨,他不想騷擾別人。

  那年他真的應該得獎的,《風繼續吹》那麼好。我們後來發現他悄悄拭淚,便一齊鼓勵他,說道:「明年你一定紅的。」果然,翌年他便紅了,而且愈來愈紅,與譚詠麟分庭抗禮,領足風騷七年長。

  張國榮唱歌,初時有「食字」的毛病,即是每個字唱了一半便吞下肚子裏,讓人聽不清楚。被批評過之後,他的「食字」毛病沒有了。

  他的嗓子不是最完美的,但那並非最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榮腔」別樹一幟,你一聽到便認得出那是張國榮,很有味道。奇怪的是他在香港長大,粵語他卻有一口矜貴的廣州西關音。

他的語言天分很高,英語、京片子都說得很好。有一次我說普通話,說「大腕」的腕字說了第三聲,他馬上告訴我應說第一聲。

  他的直率很逗的。有一回我跟他在半島酒店兩個人享受下午茶,我拿起根香煙抽。他說:「我可不可以用戒煙大使的身份叫你不要抽?政府叫我做戒煙大使的。」我說:「不可以。」那他便為之語塞,由得我抽。

  周刊叫我訪問他,說啊說的,他忽然說:「我要走開十分鍾。」我問他:「什麼事啊?」他低聲地道:「屙屎(大便)。」

  我生日,小弟替我安排了個小派對,張國榮給我的禮物是一只腕表。他說:「Aspromised.」我都忘記了。事緣有一天他戴那個款式的表,我說很好看,那他便細心地記住了。

  那晚來了個不速之客鄧達智,無所謂啦,反正是朋友。鄧達智要跟張國榮合照,張國榮沒有拒絕。那個晚上,張國榮一點也不拿架子,主動地跟客人談笑風生,弄得大家都很高興。

  事後他才告訴我:「我一見到鄧達智來便幾乎想走。他踩我穿Jean-PaulGautier的舊衣服開演唱會。還要跟他合照,算給你面子吧!」

  我老早已在報上罵了鄧達智了。張國榮沒叫我罵,我是荒江女俠性格,不平則鳴。識的不識的我都會以事論事,何況,我自問對時裝的認識比很多沒見過世面和大場面的本地設計師更深入。

  如果做個民意調查,哪一個是你最喜愛的女人或女作家,肯定不會是我。不公關不拍馬屁又「冇面俾」,怎會最受歡迎?不是我不懂一切江湖伎倆,但人生苦短,我沒時間說謊。正因如此,我很喜歡張國榮。

 一九八六年,《英雄本色》上映午夜場。那時的戲院還很大。我們自己人多半坐在樓上,買票的觀眾全坐在樓下。午夜場是測試觀眾反應的最好方法。

  狄龍演張國榮的兄長,雖然本身是黑社會大哥,但很欣慰弟弟做了警察幫辦,兄弟兩一反一正。主角周潤發則是狄龍旗下的人。

  張國榮就坐在我旁邊,他說:「要死了,觀眾那麼喜歡發仔,而我卻是個要抓發仔和我哥哥的警察,一定不討好。」

  但每見到自己出場他便開心地拍手。我問他:「怎麼你一看見自己便拍手?」他天真地說:「我不先拍誰拍?我得帶動觀眾拍手的。」果然,觀眾聽見樓上有掌聲便掌聲雷動。

  《英雄本色》馬上成為了票房冠軍。更重要的是:《英雄本色》成為了香港電影的代表之作和經典之作,引起了荷李活的注意。

  《英雄本色Ⅱ》,張國榮的戲重多了,他像中彩地道:「這回有人同情我了。看我演得多好!我的妻子懷孕生子時,我中槍身亡了。」這樣真的人,在張國榮逝去後已經絕種了。

 他很為他人設想的。有一回一個朋友生日,沒請梅豔芳,阿梅不服氣,在晚餐後殺到現身。一進來便哭。張學友已經大而化之,沒介入事件之中。各人都知道阿梅是取鬧來的了,沒人縱容她,只有張國榮擁她入懷,讓她的眼淚流在他的新皮外套上,化妝品混淚水,濕了半邊,大概得報銷了。

  怪不得在張國榮的喪禮中,阿梅哭個肝腸寸斷。

  都走了,都走了。水仙,你好嗎?好?那麼,別再下來了。



林燕妮访梁家辉谈到张国荣那么天真 --------截取哥哥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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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荣那么天真,郭富城是个简单的人;

不喜欢王家卫,陈凯歌纯真点,张艺谋聪明点。


拍电影,他跟已故的张国荣合作过六次。起初张国荣认为我很假,后来他跟我的外父打球打得多了,便说:“我真料不到原来你是这样的。”


家辉怀念张国荣:“他那么多才多艺,在圈中那么久仍然那么天真。他很小器的,不过生气不会久。他这人七情上脸,拍《霸王别姬》时他投入得吓坏张丰毅,张国荣把电影中‘姬‘之爱全放到‘霸王’身上了。”


谈起张国荣之纯,家辉直言他不喜欢王家卫。他觉得王家卫利用张国荣。“他利用张国荣去哄梁朝伟拍《春光乍泄》。他们在阿根廷等了那么久,因为伟仔未能调整好心态去演同志。” 谈起导演,我说我对张艺谋及陈凯歌近年两部“打进西方”的“大片”相当失望。家辉说:“他们互斗,都想外国人看。《英雄》就当是张艺谋的学生习作吧,本来可以更好的。张艺谋聪明点,懂得讨好观众,不过讨好之中却显出他的笨拙。”


“陈凯歌要比张艺谋纯真点,他的《霸王别姬》拍得那么好,他没有利用张国荣。”张国荣很喜欢那部戏,他的语言天分亦高,一口顺溜的普通话和英语,我都很怀念这位纯真的好朋友。其实我不用访问他也可以好好地写他一篇。认识他太久了,他初出道时没家辉那么风光,足足让人嘘了八年。看着他悄悄流泪、悄悄拭泪,直熬到歌、影俱红极一时,便自己结束他那美丽的生命。


2007林燕妮访问陈淑芬谈及张国荣 ---截取哥哥部分 张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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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星时代,她是张国荣的经理人。张国荣是个很纯真、很新潮的人。每次开演唱会,陈淑芬都叫他:“多唱歌,少说话。”恐怕他一时坦诚,告诉观众他是同志来的。


那时期的张国荣没有后来的老练,亦不大会说行走江湖的话。后来熟练了,他仍是不说江湖卖艺话的,他已懂得如何控制整个场面,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坚持真的张国荣,始终要人知道他所爱的人是谁,而且表现得很高贵。张国荣是个没有人忍心伤害的人。


2007年8月14日 星期二有谁共鸣-嘉宾:林燕妮

受惠机构:香港癌症基金会

(转自Cyberworld)

林燕妮:「在2003年,乐坛真的好大损失,真的损兵折将,填词人、歌星、好多个都上了天

堂∼」

「说起”风继续吹”就有段故事,我和张国荣认识了很久,他入了乐坛八年都不红,那个

时候已认识他,那一年,他唱了”风继续吹”,其实都好流行,电视台颁劲歌金曲奖,因为

张国荣是一个好纯好真,电视台叫他坐在第一行,他就应声坐在第一行。」

「那知道颁完十首劲歌金曲,十个人都有奖,唯独是他一人没有奖,还坐在第一行,真是

多麼的尴尬?事后我们去了一处地方,罗文在唱歌,大家都好高兴,那裏很幽暗,一张圆枱

坐著很多人,忽然间,见到张国荣不出一声,原来他拿著枱布静静地拭眼泪,他这个人好有

礼貌,他不想在这裏大喊大叫,发牢骚,骚扰人家,因为罗文正在高兴嘛!我们也觉得没有

理由他没有份儿,就对他说:『leslie,不要哭,得啊,明年一定得啊∼』,果然,他挨过了,

第二年,他事业一直向上。我要纪念这位朋友,是因为他是一个,即是他在娱乐圈中学不坏

的人,他这个人始终都是这样老实,这麼纯的。」

「你知道他一对眼眉生得好靓,两度剑眉,有时他手多,弄两弄说:『喂!林燕妮,你看不

看得我有化过妆呀?』我说看不出,那裏会看得出?他是那个甚麼也说出来的人,我是这麼

怀念著他∼呀,他终於走到快乐的地方去啦,并不一定在这个世界才算快乐的,我想,做个

好人,其实做人好简单,是辛苦的,但最要紧的,先处理好自己,你自己要快乐,然后令另

一些人快乐。若不人生如此,是为了甚麼呢?你们听听张国荣这首歌“风继续吹”,你说其

实是不是他该得到奖?」

张国荣–“风继续吹”


壹周刊 20080403《天下无双》 ——林燕妮 ,收录于《往事如真》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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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景辉生日宴那夜,我刚好坐在黎小田旁边。他曾在“华星”十年,谈起哥哥张国荣和 Danny 陈百强,小田喟然道:“这两个,天下无双,再没有的了。”


问他:“为什么?”小田说:“贵气,他们的贵气,如今往哪里找?”


哥哥和 Danny ,令我脑海中浮现了《红楼梦》的一帧画面。秦可卿葬礼,贾宝玉出来迎接年纪相若的北静王,那种排场,那种贵气,是续写后四十回的高鹗所写不出来的。


宝玉见到北静王端仪尊秀,二人一看便互相欣赏。我想,贾宝玉应是张国荣,北静王应是陈百强。 他们两个年龄相若,亦曾经是好朋友,事业上此起彼落,彼起此落的,不幸地亦都太早走了。


问小田:“哪一个唱得比较好?”小田是音乐世家,他说:“张国荣够气一点。”我说:“Danny 不练歌,所以气没那么好?” 

小田说:“但 Danny会作曲,他的旋律都很简单,容易记得,他不会编曲而已。”一时间脑袋里盘回着很多Danny的歌,一个字一个字的唱得很清楚,有如小孩子般在要求:“你要告诉我我唱得好。”Danny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陈百强所唱过的歌,无可能由别人再唱,有些歌词是土气的,但一经他的口,出来便是矜贵。小田说:“这就是贵气,而且他是用西方流行曲的方法去唱粤语流行曲的。”


Danny 和哥哥都很洋气,衣着含蓄而一丝不苟,不会给人满身名牌乱晒笼的俗气感觉。那与他们的性格有关,他们两个都很纯真,你们不要忽略。没有那份真,就没有那种富贵不能移的清贵。 哥哥不会拍马屁,见高拜见低踩,他是爱其所爱恶其所恶的,不过他大量,不小器。有一年我生日,请了一些朋友来,不知怎的多了一个不速之客,不速之客还要跟哥哥拍帧二人合照。 事后哥哥跟我说:“我最恼那个人,他在报上批评我的登台服装,要不是看在你份上,我早已走了。亏得他,骂完我还好意思要求跟我合照。”事实上,我也觉得那个设计师的设计未够班次弹张国荣的衣着,他就是多嘴。 哥哥很可爱的,有一回跟他在半岛饮下午茶,他像报喜讯地跟我说:“乜乜说你是他一生最爱的人啊。”我一听那名字便心头火起,窒哥哥一句:“只有你才相信他!”那哥哥便很没瘾地改谈别的话题。回想,我不应那样窒他,他是带着一片好心说的。


地球有憾,失去了这一生一代一双人。


<壹周刊 >2008.4.3 

      手袋裹有一瓶杀菌洗手GEL,去年看见LESLIE拿出来用,随便搓两下手都那麼潇洒。我说真方便,他说拿去吧,药房都有得卖的,那时谁想到会有『非典型性肺炎』,他一向都是那麼精致的。

       还记得《英雄本色》吗?坐在他身旁看午夜场,他说:『我的角色不讨好,人人都同情周润发,而我却得演要抓他的差佬?』但他是快乐的,一看见自己演得好的片段,率真得自己拍起手来。便说:『我演得很好啊,你看多好!』


林燕妮:骨子张国荣

《明報》時代版(2018年4月1日)

四月,一個春暖的時分,也是叫人懷念一個人的月份。相信大家也會想到,令人心疼又心愛的Leslie——張國榮。

對張國榮的形容,最多的是個「靚」,美與俊,令人有想像的空間,但一個「靚」字,一矢中的。男性可以真正配上「靚」字的人,實在不多。

在形容張國榮的詞語中,有個朋友對他的形容,令我印象最深。她說,張國榮有種「骨子」味。因為她說「骨子」,倒令我有種絕妙的感覺。正如她所說,張國榮除了一切看慣的形容詞之外,「骨子」也是一種恰切的讚賞。

「骨子」,可以令你想起官仔骨骨,但又沒有特別的解釋,比較切合的解釋,應該是有品味,帶點高雅、貴氣。 

可以說形容得貼切,張國榮對服裝觸覺極高、極快,有時候因為太快,會引起有些人接受不了,不過,他的前衛,令人更會欣賞他的獨特風格,時間亦證明他的藝術行為只不過是起步早了一點而已。

朋友說他「骨子」,自己倒是欣賞他骨子裏的深情。認識他的朋友都知道他性子直,骨子裏對朋友有情有義。有時候,他可以為朋友的一句話而開心半天,他的性格是我行我素,明白他欣賞他的人他自會更加歡喜。

一個可愛得叫人依依不捨的花仙子,可能在天國繼續他的歌,《風繼續吹》、《為妳鍾情》、《無心睡眠》,還有那首絲絲入扣的《胭脂扣》。Leslie,相信現在你依然快樂,祝福人間的大家。


















林燕妮写下的哥哥—张国荣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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