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省事件簿 其一

最近深渊市因为睡眠呼吸障碍在睡梦中离去人越来越多,起初大多数案件被认定为因新冠后遗症、过劳和睡眠呼吸障导致猝死,直到一个小警员捡到一本署名是玄君的小册子,看到上面记录的一个张仲斤的人的故事。

张仲斤是一个无业游民,在高中时因为非典选择了医学专业,但在本科毕业即将入职时查出了乙型肝炎,因学历与身体缘故许多大医院将他拒之门外。但天无绝人之路,他被在非典时期遍地开花的莆田系医院接纳,在十多年的莆田系工经验使他积累了许多医药代表的联系方式和喜欢乱开药的习惯。但是在魏哲西事件后莆田系日渐萧条,于是在2017的一个夏天不知道是因为阳光太热还是缺少睡眠他在午饭时晕了过去,医院以下午没有到岗为理由开除了已经正在日渐衰老的张仲斤。他试图用一切人脉留在医药领域,他试图加入医药代表,可曾经的医药代表们现在已经杳无音讯,他试图加入医美,可是乱开药的他被顾客投诉,他试图进入工厂,但岁月的烙印成了拒绝的名片。
张仲斤好在他还没有到35岁,于是在2019年的冬天无可奈何的加入外卖大军,虽然工作有了但收入的落差无法抹平,不得不节衣缩食。物质上的贫困和疫情的冲击使他仿佛回到了贫苦的中学时期,那个犯什么错都会原谅的年纪,张仲斤得了退行性心理障碍。可是这又对他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呢?只要每天按时到站点报告,准时将完整的外卖送的顾客手中,没人注意到他的生活,没人关心他的生活,毕竟这个时代注意力也是需要用钱买的。
在一次超时订单后他照常接受了扣钱与站长的责骂,本来这次应该像以前一样任由记忆淡忘,但在站点门口他看见站长儿子再往同事孩子的书包放什么,张仲斤马上上前打招呼打断了站长儿子的行动“嘿;-),叼毛在干嘛呢!”“叫谁叼毛!别坏我好事poorguy!还有你还欠我们一晚网费呢,什么时候请回来啊!poorguy!再狂让我爸开除你!”“哈哈哈,不打扰不打扰我走了啊!,等你爸发我奖金了我就带你去上网。”张仲斤想制止恶作剧,可是他怎么能阻止“命运”呢?就像他医药生涯的结束,他只能延缓它的降临。他骑上电动车,一个类似于屁袋的破裂声响起,随后腰间一阵节肢动物爬过的酥麻感,一阵抖动后一只油黑发亮的无比肥硕的岭南市特产掉落下来以惊人的速度爬走了。他也明白站长儿子往同事孩子书包里扔的是什么了,一股无名火从他心中窜起,凭啥他可以这样做,既然打不过就加入,他也要恶作剧!
站长和顾客都惹不起那他就对同为劳动者的商家,准确的来说是厨师,他特意将一些无店面的小作坊和夫妻店的订单里加入蚰蜒,蟑螂并在等餐时悄悄拍下厨房环境说是卫生问题。他没有被惩罚,反而通过举报不良店家成了打假斗士。同样是在太阳很大的一天,他这次竟然对一位防疫自愿者的盒饭下手,可惜这次他没有注意到旁边小区楼上一台手机记录了他的行为。他很快来到了派出所没有抵抗,没有狡辩以惊人的速度道歉、赔偿、请求原谅。他知道这一天迟早回到来,但他以昆虫可食的借口勉强躲过刑事处罚,仅仅受到了拘留十日,罚款100的行政处罚。十天后,张仲斤走出拘留所到站点了才知道自己已经被开除了。张仲斤通过他之前的同事介绍到他同事那个站点继续送外卖,可同事的站长以名声不好拒绝了张仲斤并说他的行为已经传遍了岭南市没有站点会要一个有污点的人。
当张仲斤回到站点附近的出租屋时街上已经亮起了灯,到门口时门上蟑螂佬三个大字刺入他的眼睛,使他无暇顾及脚下的外卖塑料袋。他低着头打开门,一瞬间就有蟑螂顺着裤管爬到他的腿上,张仲斤一边狂甩着腿一边抬起头看向出租屋里面,地板上、墙面上星星点点的反射窗外五颜六色的招牌灯光。他想开灯,可是万一开灯那群光点唯一的出口就是自己背后昏暗的楼道,他强忍着恶心缓缓关上门,出去找了一个短租房睡了一晚。白天回到出租屋门口,这时他发现出租屋的门缝被补胎剂给填上了。张仲斤一点一点的扣下门缝上的补胎剂后猛敲了一下出租屋的门,漆黑的潮水从门缝涌向楼道,这时他发现出租屋的门缝被补胎剂给填上了。张仲斤掏出准备好的杀虫剂也无济于事还是有几只飞到了他身上,但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张仲斤打开门踏着蟑螂的尸体整理着他的家当,这儿已经待不下去了。水壶、家具上都是蟑螂的卵鞘,他打开衣柜,本来就不多的衣服沾满了蟑螂排泄物,甚至有几只当着他的面爬到衣服里面,他那些美好的照片变得如同他的回忆一样坑坑洼洼,好在他放在密封袋里面的证件没有被蟑螂啃食的痕迹。他抖下密封袋上的污秽,将密封袋放入一个还算干净的塑料袋紧紧的拉上袋口。
下午他就找房东退了房,他不知道还有多少小强在漆黑中涌动,等待着黑夜的降临。他带着剩下为数不多的家当,离开了岭南市南下前往了深渊市。


张仲斤通过了核酸检测的重重关卡,终于在2021年,来到了深渊市,但由于年纪大了,只能从专送降到了乐跑。收入和待遇降低了不少,有时候跑了一天结果因为几个差评成了负收入。虽然深渊市有巨大的流动人口但由于高高在上事不关己的政策和长时间疫情的封锁,连鼎鼎有名的三分人才市场都开始冷清,人们手头上都没钱更别提外卖了,稍微几个有钱点外卖的又是装腔作势的主,三番五次刁难张仲斤:“要不太早、要不太慢,送到时笑了说心怀不轨,不微笑又说态度不好,要注意态度”反正他们对张仲斤的态度都是可以呼来喝去的下等人的态度。并且时常提出让张仲斤带药带水带零食等最大化他这次外卖的利润的诉求,从而最大化白嫖张仲斤的剩余价值,在时间的长河中张仲斤开始恨起吃外卖的人。
在行业不断低迷和要求不断的提高下,在2021的仲夏夜里张仲斤失眠了,再一次送餐的过程中在大太阳底下张仲斤中暑晕了过去,在晕厥前他想着这次能睡一个好觉了,可是地点不太好。在晕厥中冥冥想起在3月23日有一个要带褪黑素的单子据说能帮助睡眠是比安定更好的助眠药,还受年轻人吹捧。等张仲斤醒来后原本太阳的位置已经挂上了一轮明月,在赔完外卖平台的钱后,张仲斤看着手机里仅剩的余额走进了药店,寻找着记忆中的褪黑素,却被告知品牌的褪黑素都是糖果不是药品,要去便利店买。于是张仲斤去到了便利店却被便利店老板恶意加价,张仲斤从中嗅到商机,立马从网上大量购入大量的褪黑素压片糖果,靠送外卖的时候推销自己的糖果,在自己用的同时做二道贩子。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想着最近褪黑素糖果的作用越来越小和最近老是便秘的张仲斤一口气炫了三倍剂量的褪黑素糖果,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来后剧烈的头晕和和心悸感席卷而来,唤醒了张仲斤沉睡多年的专业知识:“这些不是安定的副作用吗?”他把这瓶剩下一点糖果拿去做了检测,下午检测结果就出来了,结果发现真有苯二氮卓类药物。张仲斤知道食品生产售卖中有处方药成分是什么下场,绝不能宣扬出去,立刻对胖胖的检验员说这是一批劣质安眠药。整个深渊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张仲斤晚上就接到了下午那个胖检验员的外卖单:沙o小吃蒸饺一笼不要花生酱。“看来那个胖子对花生过敏”张仲斤心理有了个计划于是他用筷子在每个蒸饺的底下抹了一点花生油,估计明天就可以看到检验员过敏身亡的新闻了,可是连续三天都没用动静,一样的外卖,张仲斤一样的抹花生油,他都怀疑胖检验员只是单纯不喜欢花生酱了,在第四天早上他终于等来了检验员的噩耗,但死因不是过敏,是睡眠呼吸障碍窒息。张仲斤作为昨晚最后一个与检验员见面的人被传唤到派出所,因为只是送外卖和已经演练三天的说辞他很快被排除了嫌疑。临走前他问警员检验员当天晚上还食用了什么东西,警员展示了一个瓶子,张仲斤一眼就认出了是他囤积的那个牌子的褪黑素糖果。“是那个糖果与过敏起协同作用使检验员窒息的吗?”张仲斤想着,不过他也没在意。
就这样过了一年后,随着疫情放开经济回暖,张仲斤囤积的褪黑素糖果也很快卖完,但他的日子反而越来越难过,快递的解禁使褪黑素糖果的利润越来越少,阳过后他送餐的速度和坚持送餐的时间明显下降,顾客越来越多投诉菜品不佳给商家差评的同时也顺手给他差评,刁难他要是再快一点菜就会好吃。在每日的折磨下在太阳的烘烤下怨恨与日俱增,新闻上越来越多的猝死信息带来对死亡的焦虑引爆了怨恨,在一个仲夏夜里一场利用褪黑素糖果和过敏反应的无差别杀人开始了。就在张仲斤要进行第七起无差别杀人事件时一帮警察控制了他的行动,领头的警察拿着小册子问这是不是他的日记,他摇着头说他从不写日记也没有玄君这个笔名。最后张仲斤虽然因证据不足没有以故意杀人罪处罚,但还是因为销售假药处了十年有期徒刑。

而我就是开头捡到那本署名玄君的小册子的小警察,现在已经提拔为岭南省省级刑警大队的一员了,多亏了这本小册子像故事集一样记录了几个大案子,这个玄君也许是一个精通演绎法的侦探或者是一个更强大的犯罪者?但刑警的生活不止有大案子更多的是生活中的琐碎繁杂,处理完出警记录和案宗后,我披着星光回到了警局附近的宿舍。就着水吞服了一片我刚从药店买回来的褪黑素,最近没它我真睡不着觉,我躺在床上不一会就迷迷糊糊了。
“这小同志长得不咋样,体能还行,不知道脑子灵不灵光”“别人给你红包你怎么不收啊!你怎么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啊!还是大学生呢?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要奋斗要努力!再这样下去就只能回到区里当辅警了”“你要强硬一点,这样才不会给局里造成损失”“你要温柔一点,这样才不会被居民投诉”“你要奋斗要努力!”“我要奋斗要努力!”我仿佛躺在阳光下的海滩,过去的一件件事像海浪冲涮着我的记忆。太阳的灼热,海水的寒冷,都催促着我的意识逐渐的去往星空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