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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LP】《心灵边境 :帝国记忆》(7) 反思② 科幻 长篇小说

2021-02-16 21:41 作者:灵鹘马尾鸢  | 我要投稿

    “但是……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彼兰德意识到了自己的死亡,似乎有点迷茫。

    “什么也不用干。”露娜似乎转过了身子,张开了翅膀,“就像梦一样,你现在很累……累了几十年,现在是睡觉的时候。一个很长的梦,正等着你去做……没有什么特别的梦,和往常一样……世间的疲惫只有此时才能放下。”

    “露娜……等等!”他叫住了那个模糊的身影,“……你是,一位神吗?某种神灵?不管怎样,如果你是的话……请告诉我,人类的命运会怎么样?小马们的命运将如何?我实在担心这一切……”

    “我?”露娜回过头来,“抱歉,我不是什么神明……我做不到预知未来。所谓的神明……恐怕只是一种规律的代名词,那种规律没有主观性地控制着这个世界……但,那都不重要。”

    

    ……所以,安息吧。

    

    露娜纵身一跃,离开了彼兰德将军的灵魂,飞向无尽的黑暗。

    这里的黑暗是那样的纯,如同白色一样没有任何杂点。这里十分安静,就连大脑对自己的细语也都听不见。这里看不到边界,嗅不到任何规则和情绪的气息。露娜伸展着翅膀,前去了另一个黑暗……那里有一个细小的光点,另一个灵魂。但它是被这光点所包裹的——这意味着,它没有来到这无尽的黑暗中。

    这光点中,有一些杂乱的图像。这些图像来自于这个灵魂的束缚物——大脑的碎片信息。

    这些图像中有激战的情景,有人头攒动的街景,有废土荒原的场景,还有……还有一些荒凉的,破旧不堪的高楼……以及,一些小马们的护甲。

    露娜很快辨认出,那是她所依托希望的梦境。

    她通常无法连接到人类的灵魂。因为人类的梦境,或者说潜意识,是那样的牢固……和具有自主防范性。人类的灵魂给自己附着着厚重的枷锁,把梦境武装起来,把自己的意识武装起来,与世界所隔绝……

    但是,还是有一些人类,依旧残留着对外界的信任。比如她所坚信的这些人……这些人类依旧相信希望,依旧把自己的灵魂敞开着,等待着希望的光辉……尽管和小马们的意识相比,这些人类的潜意识还是仍然较为闭塞;但间接控制他们的梦境还是足以的。

    露娜尽自己所能,给了这些人们一个梦。

    这个梦的内容很简单。

    

    还是那个曾经的地狱,干涸的血流,阴暗而红色的风暴……但,周边的房屋开始坍塌,粉碎……

    然而,那些碎片飞舞到了空中,正在组成一个环状的图形……同时,露娜对这些梦境低语道:

    

    “要相信你们一直所不相信的东西……爱和恨不是敌人……冷漠才是……

    “……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动作要快。”

    

    莫凌打了一个激灵,在运输机的座位上醒了过来。他首先看到的是自己座位对面的那位女王——赛琳娜丝的身影。她一直盯着地板发呆,不知她以这个姿势在座位上趴了多久。随后,他看向自己的右侧……是仍然闭着眼睛的肖,他歪着脑袋,靠在轮椅上;而自己的左侧,则是五个同样闭着双眼的小马……她们紧紧地靠在一起,却因为少了那第六个小马,而总显得有些……松散。

    

    “你醒了?”赛琳娜丝忽然问道。

    莫凌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他现在的心中很乱。一是刚才梦中的场景,让他很迷茫;二是之前醒悟过来对小马们的看法,心生恐惧和反感。

    “你似乎在看到那个被毁的城市后,心中受到了冲击。”赛琳娜丝很容易地揣摩出了他心中的想法,“……而且,你做了梦?”

    “我们为什么飞了这么久?”莫凌打算绕开话题。

    “我不知道。”没想到赛琳娜丝女王会这样回答,“按理来讲我们几小时前就应该到了。”

    随后,她转过头,对前面的驾驶室喊道:“请问飞行员,我们的航线是否更改过?”

    过了一会儿,驾驶室那边才传来了回答:“呃,是的,因为海上仍然有……呃,我是说,很多处出现了气旋,我们不得不向白令海峡方向绕行一段距离,随后才能折转至夏威夷。”

    “气旋?”赛琳娜丝有点疑惑,但并不确定。随后,她转头向莫凌问道:“地球上这种大规模的严重气象现象很常见吗?”

    莫凌不知道怎么了,径直脱口而出了一句:“是的。”基于他很清楚地球现在的气象状况,这个答案是明显错误的。但不知为何,他忽然不想给赛琳娜丝女王提供任何正确信息——他总觉得,自己心中的良心站在了另一方。

    随后,这种“良心”忽然驱使他再次开口,问道:“不过,你们常说谐律元素会守护你们的心智……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赛琳娜丝女王看了他一眼,便回答道:“这个问题本不应当告诉任何人类……但,我可以试着以人类能理解的方式来为你解答它……那些只存在于我们星球上的元素……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一种放射性物质,其中蕴含着强大的能量;这种能量十分稳定,不像辐射那样具有毁灭性;其能量所放射的不是高能粒子,也不是什么力场——而是,一种‘精神能量’。它已经不能称之为能量,更确切一些,它是一道桥梁——这些脉冲一直输送着信息,如同网络,或携带宇宙信息的重力波,它们是可以被接收的——因此,小马们的大脑在长期的辐射之下已经进化出了可以与之进行连接的一种神经组织,可以随时接收与释放这种能量……而这些讯息,早已引导我们维持这个文明长达了万年。但不幸的是,这种能量,同样是存在半衰期的,也可以被常规物理所干涉——任何形式,不管是移除放射源还是其它方式,这种保存在我们脑中的能量会渐渐消失……而后果,将是可怕的。小马们会重新回到失控的状态下。”

    

    莫凌平视着舷窗外的云层,似懂非懂地听着这段话……他作为一个专员,这些关于物理的原理他本应当是完全熟悉的;但似乎,赛琳娜丝对此的描述很是奇怪——无论是从什么角度去理解这段话中的定义和逻辑……这段话都是不成立的。

    “是某种合成技术吗?”莫凌问道。

    “不,谐律元素是自然存在的。”赛琳娜丝说道,“令我奇怪的是,谐律本应当存在于万物中——人类的世界,按道理来讲也本应当存在谐律……”

    “可能是因为人类的大脑中没有那种所谓的神经组织吧。”莫凌耸耸肩,说道。

    “那种神经组织其实就是神经本身……”赛琳娜丝想继续说下去,“……算了吧,不必勉强去理解了。”

    “不管是技术还是生存所依赖的事物,”莫凌忽然发话道,“小马们似乎在人类眼中永远是宛如神明……尽管多数人类还没有意识到,但当小马们动用最终的力量毁灭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明白了……”

    赛琳娜丝听着他说完了这句话,皱起了眉头:“此话怎讲?”

    “你们……其实一直以来不屑于与人类交火,对吗?当年人类在占领了小马星球没多久,便被你们轻松推翻了压迫……对吗?”莫凌的声音很低,带着颤音,“我费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人类无法逃脱被毁灭的命运……但,只要你们仁慈,人类就能活下去……我想是这个道理,对吧。”

    在他说这段话的时候,肖便醒了过来。顺势另外几个小马也都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嗯?什么道理?”大家问道。

    

    “不,莫凌……你在说什么……”赛琳娜丝看着莫凌那种难以言表的眼神,有些怪罪地说道,“小马们尊重任何生物,我们从未在与人类的战争中拥有过那种思想。”

    “可是看看这周围……人类的力量与你们的力量相比是那样渺小……ISNA,作为人类最强大的后盾,都正在被谐律军团如此快速地推翻……”莫凌看着她,在几位小马和肖的注视下说道,“难道你们感受不到任何优越感?”

    赛琳娜丝愤力地摇了摇头:“不,从来不是;我不明白为何人类永远只能这样理解事物……”

    她喘息了一下,随后看着莫凌说道:“……小马们不是感受过对人类的优越感,而且是承受过来自人类的优越感!”她的语气忽然变得沉重,悲愤起来,“你用了‘轻松’一词来描述我们当年推翻人类压迫的战事……这从根本上就是完全相反的事实。人类奴役了小马们几乎数年的时间,榨干了我们的星球,杀死了我们无数的亲人和同胞——在那段时期里,人类永远用肮脏的铁链拴着我们的脖子,用带刺的鞭子抽打那些精疲力尽的,如同牲口一样干活的小马——自从人类给我们起了‘小马’的名字之后,那种耻辱,痛苦,还有深深的仇恨,便在我们心中扎根——也就是自那时起,我们开始反抗——反抗是血腥而艰难的。这其中没有任何‘优越感’和‘轻松’可言。”

    

    “既然你们如此痛恨人类,那么为什么你们不直接毁灭掉地球?尤其是现在你们要的谐律元素已经到手了之后——”莫凌问道,“那样多省事,多痛快。”

    “因为我们仍然相信人类可以维持这个宇宙的平衡!”她提高音调,随后说道,“这是谐律的本质,任何事情不可做到极端——否则将会有同样极端的后果来平衡这种极端。”

    “这,”莫凌眯起眼睛,“这完全说不通……”他释放出了心中对小马的一切疑问,看法,和情感:“我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小马们的世界会那样‘善良’,会那样充斥着‘友谊’——即使连血耻之仇都可以被原谅?难道——难道大家是这样地没有骨气吗?仇恨可以这么快地就被淡忘?我不理解,人类不理解,你们是怎么看待仇恨和痛苦的……”

    未等赛琳娜丝开口,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仇恨是爱意的熵,痛苦是心净的熵。”暮光在一旁细语道,“彼此排斥和混乱……就是这样吧?我们恨人类所做的事情,但我们不恨人类本身。只是这种仇恨很容易混淆罢了……”

VII 反思 : 第七十八章

    奥维娅走出基地的大门,来到那寒风凛冽的废土边缘。尽管基地内并不温暖到哪里去,但那些锈迹斑斑的,毫无生气的建筑,装甲,以及各种冒着黑烟的塔台,总能给这些卑微的人们一丝安全感——建立在其他人们的恐惧之上的安全感。

    她的双腿被卷起的雪雾笼罩着,踏在那凝满了霜的柏油路面上。她眺望着远方的高山,沉思着。

    这是第一步。ISNA的一座基地,面积不小,物资不少。他们成功地打劫了这个正在准备防御“外星人”袭击的人类后盾——尽管,她并不确定ISNA是不是真的在帮助人类。但不论如何,这个基地已经沦陷——被BOCE占领了。

    一种很微妙的快感在大家的心中游荡着,让所有人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难以抑制。这就是来自欲望的快感——她知道,希望其他人也知道。这种躁动的气息像火苗一样舔舐着人们的心智,让曾经多少打着正义旗号的组织或是革命军就这样翻身成为纳粹。

    “库克鲁伯爵……我想我们走的太快了。”她微微转过头去,对身后那个人影说道。

    “事实上,我觉得库克鲁伯爵不会觉得这就是我们停止革命的理由。”那个人影停在了奥维娅身后。

    “曼宁?”奥维娅转过身来,认出来了这个身影。

    “很惊讶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曼宁也看着灰沉沉的天空,不紧不慢地说道,“尽管,我在第一天遇到你们的时候态度不是很好,但是……请你相信我,现在我已经看出来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是有实力的人……ISNA从不培养懦夫,是的,你们是强者——强者从没有说过因为什么所谓的道德而变成懦夫。野心是强者的本质——也是革命的首要元素。而我相信,你们就是人们所需要的强者。”

    

    此时,在遥远的,撒哈拉沙漠中的星耀基地——

    人们聚集在那地下的避难所中——胡泽鑫,包括他的母亲,也来到了这个拥挤的地方。

    “先生,这里是最豪华的套房。”一个身穿白色衬衣的服务员领着他和身后推着病床的护士们前进着,“这一片的房间都处于避难所的中心位置——安全,方便,而且舒适。您可以享受到一切您在家中能享受到的东西。”

    “一切?”胡泽鑫低着头,平淡地说道。

    “是的,一切东西——不管是高级洗浴中心,还是高尔夫草坪……”

    “日光浴呢?”

    “呃,抱歉?”

    

    “阳光……我想说的是,阳光。”

    

    “哦……先生,您还真别说,洗浴中心旁边的水上乐园有模拟的海滩——那里虽然面积不大,但还是有大型白炽灯制造的阳光浴——两英镑一小时。”

    “两英镑……”胡泽鑫在心中嘀咕道,“白炽灯……”

    

    很快,护士门安顿好了他的母亲。那个病床是崭新的,屋子也是崭新的——仿佛还喷了香水。这里的一切与之前那个简陋的病房简直是天壤之别……但,这并不是避难所本来的样子。

    胡泽鑫见母亲还在手术后的昏迷中,便想去避难所里逛一逛,顺便在附近买一些茶水烟草。随后,他嘱咐一个护士在这里看护好母亲,自己走出了套房。

    这一片的豪华房间数量并不是很多,大概走了不到几分钟,他便来到了避难所边缘附近的“经济区”。

    这里与刚才安静的,灯火辉煌的豪华套房区完全不同。简陋的灯泡,摇摇欲坠地挂在金属支柱上——这些支柱就如矿坑里用于支撑洞穴的木架子一样。昏暗的灯光下挤满了难民——那些苍白的床单,肮脏的衣服,还有人们愁容的脸颊——掺杂着此起彼伏的哭声。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霉味,以及消毒剂的味道。许多人们簇拥在几张床垫上,盖着被子——也许是一家人正在分着一杯汤;也许是悲痛的家人在一起祷告;也许只是靠在一起,用体温来互相取暖——这里的环境十分阴冷,带着一丝潮湿。

    不少人焦急地在这些惨白的床垫子之间走来走去,与胡泽鑫擦肩而过。嘈杂的回音逐渐在他的脑中淡去……

    “您好……请问超市该往哪里走?”胡泽鑫叫住一个穿着西装的工作人员,问道。“这里没有超市,兄弟。”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用脚趾头想想你就能明白,要是在这里开超市那还不被抢光了?”

    胡泽鑫愣了一会儿,随后才回过神来。他耸耸肩,只得悻悻地走回那“豪华套房区”。……难以置信的是,那里的服务人员还提供一日三餐。

    “妈……你说过,地上没有阳光……”胡泽鑫坐在病床边,看着手里的一张相片,“地下也一定不会有阳光的影子……儿子算是明白了。”

    

    一周前,在小马们的方舟之上——

    “什么?他们又要把我送到前线?”艾娜惊讶地看着劳拉递来的那封信,无法理喻地说道,“这……这根本说不通啊——我的伤都还没好。”

    劳拉咬着嘴唇,无奈地答道:“我也搞不懂——军事部好像直接把所有夜琪都给赶回战场了——这很没道理,为什么只有夜琪需要重返战场?如此突兀地组建夜琪突击队根本就是去送死。”

    艾娜扔下那封来自战事部门的集结信,头脑中一片空白。她对着这间不大的屋子发着呆,心里是一团糟——想必劳拉心中也是这样的情形。她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小马忽然之间变得这样排斥夜琪——先是在餐厅,旅馆等地拒接夜琪客户;后来便是公开反对夜琪议员和一切政府地位的夜琪身份员工等;现在又剥削掉了军队夜琪们的休假权利……

    疯了,大家都彻底疯了。

    艾娜心里很是不平衡——但她没有办法。眼前这位她最好的闺蜜又是位独角兽,她无法倾泻出自己内心的怨恨……只能痛苦地忍着。

    

    时间回到现在,视角再切换至太平洋上空,那个乘坐着小马领袖和人类使者的运输机客舱内。

    莫凌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看着地板,抱着双臂……他也不想再说什么。熵,无序,谐律,爱,平衡……0还有1,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他无法把这些字词抛出自己的脑海。

    “嘿,诸位,我们到了。”驾驶员的声音再次传来,“很抱歉途中耽误的那些时间……”

    “我们接受你们的歉意,只管快速降落就行。”赛琳娜丝说道,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下来。

    终于,飞船摇晃了一下,触碰到了机坪一样的地面。

    “所以这里就是……夏威夷,小马们的前线基地?”莫凌也起身,对赛琳娜丝问道。赛琳娜丝看了他一眼,随后回答:“是的,没错。”很快,机舱的大门缓缓放下,一股炎热的海风顿时刮了进来。

    莫凌跟在赛琳娜丝的身后,来到了闷热的空气中。他的双脚踏在金属的地面——上面印有跑道的标识以及数字。不远处有许多移动的队列,在热浪下扭曲着;不时地有降落和起飞的战机从他前面的跑道上飞驰而过——这些飞行器都没有起落架,更像是“飘”在地上的;它们一个个造型奇怪,类似悉尼歌剧院的屋顶。

    再远一些,是一些不高的房屋——样子仿佛是起落在地面的方盒子集群,这些方盒子上面又有更多的,长宽不一的小长方体。

    “莫凌,我现有事需要处理,你跟这位陆马先走,他会带你去你和肖的休息室。”赛琳娜丝说着,身边赶来了一个身穿西服的陆马,“我现在带着守护者前去通讯中心,明日凌晨我们便动身乘坐穿梭机登上方舟。”

    莫凌点点头,看着她焦急地带上暮她们跑过机坪的跑道。

    

    “好吧,两位人类……让我来带你们前去休息所吧。”那个陆马整理了一下领子,对莫凌说道,“这边走。”

    莫凌迈开步子,却没听到肖的轮椅的运行声。

    “肖?”他转过头去,发现肖正在看着一个地方发呆。

    “老兄,我知道小马们的飞行器都看上去很有意思,但我们现在必须走了。”莫凌对旁边的那个陆马递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走上去,扶住了肖的肩膀。

    “……那个……身影……”肖断断续续地说道。

    “什么?”莫凌随着他的眼神,把目光注视在了远处的一个小马队伍中——那个正在训练的方阵。

    “除非是你忽然找到了小马们的什么作战方式,或是什么诡异的武器,不然我真的找不出来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莫凌拍了拍轮椅的扶手,转身便想走。

    

    “艾娜!”

    忽然,肖大声喊道。

    

    “啥?”莫凌皱起眉头,转身看向肖。不远处的赛琳娜丝女王和五位守护者也都一齐转过头来。

    

    远处那整齐划一的队伍中,忽然有一个身影转过来了头。

    顿时,那个身影朝这几个人类这边迈开步子跑起来,时而飞奔,时而停下,像是迟疑什么……时而转过身去,和方阵前的指挥官交谈一下——这个身影是那样的焦急,匆匆跃过那些穿梭机的跑道,挥动着翅膀——像蝙蝠一样的翅膀,朝着莫凌他们这边跑来。

    赛琳娜丝停住了脚步,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飞奔的身影……她在犹豫自己是否应该干涉此事。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军队的纪律现在需要被暂时打破。因此,她摆正身子,放下了抬起的前蹄——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任何话,或是使出任何眼色。

    附近的小马地勤人员们都纷纷好奇地看着这边。

    

    “艾娜!……哦上帝——艾娜!”肖对着昏暗的晚霞张开了双臂,对着已经跑到停机坪上的小马喊道——他的声音有些许颤抖;包括那悬在空中的双手,也在晚霞的金光中颤抖着……他不顾莫凌惊异的眼神,不顾那些小马的疑惑,就专注地看着,注视着,那个奔向自己的身影——那是一只夜琪,步伐比展开攻击时还要快速;它的翅膀奋力地挥动着,不顾与地面的擦伤,仿佛是想要飞行,但却迟迟没能升空;它的耳朵紧贴在自己的头发上,耳朵末梢上的那几撮毛在风中来回飞舞着,点缀着一丝晚霞的金色……

    

    “肖!……爸爸!”

    一声清脆,有力,悲伤,却充斥着希望的叫喊。

    

    虽然不是声嘶力竭,但却别具一种力量……莫凌像是被电了一下,这声叫喊激起了他脑中的回忆。

    他想起来了自己还是个毛头小子,在德国留学期间遇到了恐怖袭击,通讯断了几个月……当他在应急机场见到自己的父母的时候,他曾喊出了同样的话语。

    

    “爸爸!”那个名叫艾娜的夜琪一下子跳了起来,紧紧地拥抱住了肖的脖子,“……爸爸!……我的天哪,爸爸——我们都还活着!”那个小马站在肖的轮椅旁,两个前蹄搂着他的脖子,身子在一阵阵地颤抖着……

    肖没有说话,只是同样紧紧地抱住那个小马,他的手指像是面对离别时的亲人那样,用颤巍的抖动,来表达着内心的千言万语。他说不出话来,只是闭着眼睛,嘴角也在颤抖着——莫凌借助黄昏的光芒,可以很清晰地看见这一切。

    “爸爸?”五个小马无比惊讶地看着肖和那个名叫艾娜的夜琪紧紧拥抱在一起,站在了莫凌身边。

    艾娜的下巴靠在肖的左肩上,她的两蹄搂着他的肩膀……十分清晰地,无数行晶莹剔透的闪光从她的双眼缓慢流下,划过她的脸颊……滴落在肖的肩上。

    “爸爸……我等你等了好久——”艾娜说着,开始抽泣起来,泪水也一道接着一道地滑落,“爸爸!这么多年……你还好吗?你为什么坐在了轮椅上!”

    肖仍然沉默着,紧闭着眼睛——尽管他的眼角也积聚着泪水,但没有流出来……他只是把脸庞靠在艾娜的耳朵上,手臂紧紧地拥抱着她的肩脊。“爸爸!……说话呀!”艾娜立起身子,双手支撑在肖的胸前,望着他苍老的脸,急切地问着。

    “孩子,我也想你……不要担心我——”肖的眼睛终于在这一刻睁开了,眼泪也制不住地低落下来,“坚强……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艾娜,要坚强……”

    缓了一会儿,艾娜稍稍稳定了一下语气,但依然带着一丝抽噎,对肖说道:“……不过感谢上帝,我们没有在战场上相间——无论如何,爸爸……我没想到我能在这里遇见你……”肖沉默了一小下,随后,回答道:“我也庆幸,当初ISNA没有找我的麻烦……”

    “……爸,这么多年,你都过得还好吗?”艾娜赶忙问道,“其他人类对你的态度好吗?你的身体……”

    “不……不,艾娜,爸爸很好!”肖摇摇头,摸了一下艾娜的头,擦了擦她的眼泪,“……爸爸一直过得很好!很好……”

    顿了一会儿,肖的眼光落在了她的蝙蝠翅上:“艾娜,你的翅膀……”

    “只是轻伤,爸爸!”艾娜苦笑了一下,“没什么问题的,我……我,我在有飞行器的时候一样可以飞起来,就和小时候一样——呃不,比小时候还要快呢。”

    肖再次瑶瑶头,又将艾娜抱回了怀里。

    

    断腿的人类父亲,翅膀受伤的夜琪女儿……小马们看着眼前这一切,沉默着。莫凌的双眼也同样湿润了——他体会过同样的感觉,只是没料到今天会再次经历一遍。

    赛琳娜丝的斗篷和金发在黄昏的微风下挥动着,她也默默地注视着那彼此紧紧拥抱的,一个人类,与一只小马。

VII 反思 :第七十九章

黛西再一次出现在了亚洲聚城的街头。她的身后,依然跟随着那八个安静,冷酷的专员作战机器人。

她脑中回放着之前居民查询的记录,一遍一遍地回放着……那个住宅区,那层住户——以及那似曾相识的住户身份证照片……一个慈祥的老太太被归名为近期失踪人口。

找到老太太的踪迹对于黛西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监控录像人脸识别,最后在一个胡同里找到了那个老太太的遗体——黛西早已呼叫了附近的医院,派出救护车——将其运送到火葬场。

那年迈的老人身上,触目惊心地遍布着殴打的血迹。

她知道这是哪帮人干的好事。只要她动一个念头,GSDS全球监控录像分析中心就能在几秒内把所有的混混位置和情报都找出来……但是,她现在不能了——帕玛修改了她的程序,现在她不是完全自由的了——尽管之前也不是。

每执行一个事项,她都需要经过控制中心的批准,如果那边无人回应,则由系统自主分析,并在操作后发送电子邮件提醒操作手。

现在,她的行踪时时刻刻都在被监视着,控制着。

欧洲聚城的ISNA秘密任务控制中心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那些阴暗的地方。——黛西即将要去的,就是前方一个小巷里的任务接待处,那里阴暗的光线下会有带着烟酒气息的线人和冰冷的机器告诉它下一个该杀的人是谁。

 

遥远的撒哈拉沙漠中,理查德不耐烦地走在星耀基地的监狱走廊中,两边飘散来的汗臭味和那些鄙夷的眼神让他更加地烦躁。“我想知道格森先生还有多久才能到这里来——他和那艘审判者号核动力航母才是人类的最终后盾!”理查德的左手在助手面前挥舞着,“彼兰德那个该死的叛徒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现在雪箭基地已经可以废弃掉了——别再把宝贵的能源灌到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先生,审判者号已经在路上了,预计几小时后就能进入视距范围……”助手的双臂抱着一叠资料夹,费力地说道,“小马们的攻势若不再加以阻止,很可能转眼就会将战线推到这里来。”

“我知道!”理查德跺了一下脚,“别跟我提它们!现在立刻给我约一架直升机,去音韵女王的关押室,现在就去!”

理查德对这场漫长的战争早已失去耐心,但依然对自己ISNA的资产恋恋不舍。他很纠结,也很痛苦——因为那贪婪。在这贪婪之下,他不管死了多少便宜的维和步兵,也不管破亡了多少亚洲聚城的国家——他只在乎ISNA的实力,哪怕所有国家都灭亡了,他也不在乎。

下了直升机,他径步走向那个ISNA某实验室大厦,来到地下一层的危险品中心——这个阴暗的地下室,便关押着那个强大,但奄奄一息的翼角兽。

还是那个密封而厚重的防爆墙,理查德验证了虹膜和口令,才打开了大门。

在那个十字架的阴影下,那个翼角兽沉默地低着头。

“啊,给我醒过来!”理查德走上去,拽了一下音韵的耳朵,“听着,我不管你对毒品有多少抗性,也不管你有多经打——你也算是个老不死的——算我求你,你们的那个破镜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所谓的维度映射到底是个什么过程?——我已经拿你没辙了!”

音韵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理查德的双脚。她的鬃毛早已在阴暗和神经麻痹的状态下失去光泽,双眼也不再有神——但是,她还活着,她还有意识——她忍受着那些注射物带来的痛不欲生的折磨,控制着自己的心智,在千蚁蚀骨般的极度痛苦和精神压力下——活着。

她自进到这个囚笼以来变得更为沉默,但用难以置信的毅力狠狠地反抗着这些人类的贪婪,用无形的力量证明着某种东西的存在……

“如果你真当是在求我……”音韵看着理查德,缓缓地开口,“那么,让我告诉你最简单的办法——让你的人放下武器,小马们自然会停止进攻,谐律军团也自然会停止下来。”

“就知道放屁!”理查德愤声哼道,“别把我当弱智,就算真当你们小马有那么善良,没有进攻,我们那些刁民里的一些混蛋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会端起枪,把其他人全都给射死。那时候,你们差不多就可以坐收渔利了。”

“这就是人类以彼此为天敌的结果。”音韵继续说道,“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你们实在与其它生物太不同了。”

理查德的脑中又浮现出了人们经常说的“高级动物”那个词,那个词在脑中回荡着,让他想摔东西。至少,这只是人类的主观感受,客观来讲也并没有那么悲观。但不管如何,现在的局势很悲观。

理查德他逃不出自己的贪婪,这个反而成为了一个最主要的问题。

就像是一个无形的枷锁,控制着他的嘴,他的手,强迫地令那条“废除资产锁定,使用所有ISNA资产全面抵御敌人……”的命令永远停留在他的脑中,尽管这句话已经在他脑中徘徊过无数个夜晚。如此这样,“解开资产锁定”的命令仿佛一直被那个枷锁束缚着,就像一个握在手里的果子,自己饥肠辘辘,却宁愿饿死也舍不得吃。

占有感,超出了事情本身的价值。

“战争是无序的爆发。一切无序的事物,都可以用谐律来化解——但是,从抽象概念上来讲,人类已经达到了熵的顶峰,谐律已荡然无存,自然不肯能抵御这次危机。”米娅摩·卡丹莎低沉地说道,没有参入一丝情绪。

理查德紧攥着拳头:“别跟我提什么该死的熵……热力学第二定律根本不是他妈的什么哲学概念。”

“谐律不是哲学。”音韵低声补充。

“那东西和迷信一样,只会让人变得盲目崇拜!我可不想看到一帮喊着谐律的现代十字军在那里到处杀人。”理查德转过身去,背对着音韵,“……信仰只是旧社会该死的迷信。谐律也最多是那样。”

“真正的信仰会让人找到一生的目标,并为此奋斗,品尝痛苦,死而无憾。迷信,虚假的信仰,会让人找到借口,发泄痛苦,悔恨一生。这就是二者的区别……有太多人类将其混淆。”

“别在这里教育我,你最好知道你现在的处境!”

“不,理查德,这是两个种族的希望……你不能一直屈服于贪婪……”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什么他妈的贪婪,前线都快被你们打成一坨屎了!而你还恬不知耻地……”

“你这般的懦夫……快住嘴!”音韵,忽然怒喊道——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将理查德和他的助手都骇住了,“你……你身为人类的领导人,竟可以如此不负责任,将一个种族的命运当做玩物,把玩于掌心之中……以此满足你那无耻的欲望!我作为你们的敌人,都对此感到无比的羞愧……人类历史上不是有如此多鲜活的例子吗?一群群苟且偷生的臃肿成功者,用别人的痛苦换作了自己的快乐,换来了自己的成功,那无耻的成功……最后,在挣扎死亡之时还被欲望所束缚着,想要永生,想要不朽……而你,理查德……我已经把一切你需要知道的——”

 

砰!……一道火光撕破了黑暗。

 

理查德举着一把加装了贫铀弹弹头的手枪,对着音韵的头部——那支细长的独角,被从中心部位打断。

空气仿佛凝固了许久,那根独角才沉重地撞击到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把它给我弄下来。”理查德阴着脸,对助手说道。助手连忙上去,解开了音韵身上的铁链。她的身体便无力地摔倒地上——她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嘴唇半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她的身体在痛苦地抽搐着。

“听着,米娅摩女王——你算个什么?这里可不是你教育小孩的课堂。”理查德蹲下来,对着她抖动的耳朵说道,“人类永远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小马也本不应该抱有什么该死的看法。”

音韵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睛,看着理查德,艰难地开口道:“这……不值得……”

 

砰!砰,砰……

理查德再次举起手枪,对着音韵的头部开了一枪,随后又对她的身子开了两枪。三个弹壳掉落在地上,在枪声带来的耳鸣之后点缀出一声细小的叮当声,宣告着子弹的存在,和生命的消逝。

音韵的身体不再颤抖了,红色的血液从她的头部,胸部,腹部,越来越快地渗出来,浸满了地面。

“……把这里收拾干净。”理查德抛出了经常对助手说的一句话,收起了手枪。

助手也习惯了更为血腥的场面,不知从哪里搞来了拖把,打算开始清理。

“但是,”理查德扶了一下额头,叫住了弯下腰的助手,“尸体不要扔掉,留下来。”

 

黛西,在那个小巷里,见到了线人。

等了一会儿后,那个无聊的机器总算有了动静,打出了一张布满密文的纸。线人叼着烟,把啤酒放下,拿起那张纸看了一下,随后又把纸放下,拿起啤酒和一个掌上电脑:“好了,机器人,任务你应该能收到了。”

“明白。”黛西脑中的计算机接到了指令,“正在前往指定地区。”

VII 反思 : 第八十章

    夏威夷马国前线基地内,暮光闪闪从一股梦魇中惊醒。

    被窝的温度依然传递着睡意的舒适,潮湿的空气中带着海的味道……朋友们轻微的鼾声若隐若无,在这漆黑而又明亮的夜里。暮光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转头看向床头的台灯——想了想,还是把伸出去的蹄子缩了回来。她知道这间屋子不大,墙壁那侧的萍琪派肯定会被灯光照醒。

    她看着天花板,黑漆漆的,但是脑中却像黑屏电视一样,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刚刚发生,但又感觉像是梦中的图像……

    忽然,客厅外面洒进来了一丝灯光。

    暮光侧过头去,感觉到那是赛琳娜丝的身影。她匆匆下了床,抖了抖鬃毛,蹑蹄蹑脚地走了出去。客厅昏暗的灯光给她照亮了脚下的路。不知名的合金地板上泛着光泽,把房间内的装饰倒过来映衬着……窗外明亮的月色下是基地的灰色,一些待命的守卫在那些发光的结晶塔附近巡逻着,他们头盔上的光点在这里都能看得十分清楚。

    赛琳娜丝趴在了那个办公室的水晶桌面上……想必她也是在睡梦中察觉到了什么。

    桌子上投影出了白天她未来得及处理的事务,以及各种各样的报告。那些白光看得暮光眼花缭乱。暮光用蹄子碰了碰门框,想询问赛琳娜丝是否方便谈话……不料,门框忽然发出了提示音:“E区14号门目前是打开状况;如要关闭请在虚拟投影杆上逆时针挥动前蹄;如需得知更多手势请盖住整个图案……”在深夜中如此清晰的语音吓了她一跳,她条件反射般地缩回了蹄子。

    “啊,暮光……”赛琳娜丝开口了,“没关系,这些门都是一些偏执狂发明出来的……至少,它没让你以‘吃蹄子’来关闭隔离护盾。”

    “噢,殿下!很抱歉,我还不太适应小马国的变化……”暮光收着蹄子,略微诧异地看着那个门框。

    “诶……不用道歉。”赛琳娜丝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那轮圆月,“你所见的,是泰塔因冈……小马国已经不存在了,这不是你的错。”暮光沉默不语,只是随赛琳娜丝一起望着天上惨白的月亮。

    “……而现在……”赛琳娜丝再次开口,更为地伤感,“我们唯一仅存的一位对谐律拥有永恒认知的女王……也离开了。”

    “什么?”暮光惊叫道,“怎么会……是哪位?”

    “想必你一定知道她是谁。”赛琳娜丝悲伤地望着暮光,“否则……她的灵魂为何会在深夜里叫醒你?”

    暮光短暂地呆了一下,随后,低头仔细地回忆起梦中的感受——恍惚间,她仿佛听见了那一段段来自记忆中的笑声——音韵公主的声音。

    

    她皱起了眉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许久,她难以相信……她,为何会是她?又为何是现在?

    为什么她的离去是那样的突然,是这样地悲痛……她的灵魂并没有留下太多的语句,甚至在自己的心中也并没有涤荡起太多的回忆。尽管,音韵是她最在乎的小马之一,而且,她也是现在世上唯一一个与暮光她们最亲近的朋友。

    “人类杀死了她。”赛琳娜丝沉默地说道。

    暮光看着她,心中更为震撼。“不!”她终于开口,“人类不会杀害音韵!一定是幻形灵!一定是幻形灵伪装的人类,在阴谋中杀害了她!……我所知的人类,不可能会……”

    “暮光,我很抱歉。”赛琳娜丝打断了她,“人类并非全部都是友好的,或者说……在他们之中,友好的个体,是以一种异类的身份存在于他们的社会中的。很抱歉,暮光,这是现实……人类,自身与幻形灵没有多少区别,同样是——”

    “但我依然相信那些都是幻形灵伪装的人类!”暮光流着泪,对赛琳娜丝说道,“真正的人类,一直被幻形灵们所控制着……他们一定是这样!他们也是受害者,战争中我们的敌人也一定不是真正的人类!殿下,请相信我……真正的人类不是我们的敌人!”

    “……幻形灵不会再存在于现在了。”赛琳娜丝低声说道,“与人类的那场战争中,它们早已经被灭绝了。人类,友好的个体与敌意的个体共存着……只是后者,也许在人类中占据了大部分。”

    

    理查德在办公室里的那张大沙发上坐了下来。还是这间星耀基地的临时办公室,还是原来的那张纯木办公桌……只是,他却感觉无比的陌生。

    墙上,悚然地挂着一只翼角兽的标本——严格意义上来讲,那不是个标本。只是一具吊在木质标本板上的清洗掉了血迹的尸体,内脏都还在着。那些贫铀弹弹头都被取了出来,扔进了核废料隔离库。

    他静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标本”发呆。

    猎人捕杀了鹿之后可以在喝鹿肉汤的同时感受到胜利的喜悦,和对自然界的征服感,或是答谢之情。被做成标本了的动物通常会丧失它原本的魅力,失去生命的光泽,变得死气沉沉,无比僵硬。有时候,人也是如此,死亡,将夺取他生前一切所拥有的东西。包括生命的活力,灵魂的美丽。

    然而,这只翼角兽似乎不同于一切生物。

    它的身体曲线依旧散发着盎然的活力,翅膀上一片片的羽毛依旧保持着灯光下那艳丽的色彩——尽管,这色彩已寥寥无几,但它依旧能冲破死亡的隔阂,将附近冰冷的墙壁上撒去一丝淡紫色的光芒。

    音韵的双眼平静地闭着,但又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努力睁开这双眼皮。理查德总感觉那双眼在颤抖,仿佛会在随时睁开一样。那个被折断了的独角挂在它的身体上方,依旧与它的头部隔开着。

    尽管失去了独角,失去了生命,这一切还是无法剥削掉那只翼角兽的美。一种蕴含着力量的美丽,让他战栗不安。

    理查德扶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音韵的确是他遇到过的最棘手的审讯对象,也是折磨他最久的。他与这位翼角兽的切磋让他认识到了许多东西,也对这场战争灰心意冷了。他才明白过来,虽然当时折磨这只翼角兽的时候心中没有多少感觉,但现在他才感受到了,小马们所拥有的东西。

    无论是海洛因还是冰毒,亦或是叫人去黑市买的最大剂量的罂粟花提取物,注射到它体内之后都仿佛毫无反应。米娅摩,音韵,她,竟可以承受这样的折磨。毒品已经对她的中枢神经造成影响,也起到了侵蚀和成瘾的作用……但是,她扛住了。

    就算是世界上最强心理素质的以及对毒性有着最强抗性的人,也不可能承受得了如此大剂量多种类的毒品注射。不论是什么人,只要是人类,就不可能抵挡得住毒品。

    但是,她——扛住了。

    就算被如此多的魔抓撕扯过,她的身躯依旧保持着那种圣洁的美丽,她的身体和翅膀依旧如此强健——包括她的心灵,可以如此强大,将毒品在浑身带来的毒瘾作用下可以屏蔽掉如此巨大的痛苦……

    也许,是因为她早已承受过比这更为可怕的痛苦。

    那种,人类根本无法去触碰的痛苦境地。也许,人类只要感知到一丁点那样的痛苦,就会立刻被瓦解……

    “小马啊……为什么会是你们……拥有那种力量的为什么会是你们?”理查德点燃了一根雪茄,阴沉沉地抽起来,“为什么啊……为什么……”

    

    “你永远不可能理解。”

    

    “谁!”理查德霍地一下站起身,环顾四周。办公室里除了他和那个翼角兽的尸体,没有任何人。“詹森,启动戒备搜索。”他很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便开口喊道。

    “系统已对基地内部以及外部半径4公里范围内进行扫描,未见任何威胁。”詹森将一张满是“零”的折线统计图递交在了投影上。

    理查德手里夹着的雪茄不知觉地缓缓燃烧着,掉下去了一撮灰烬,烫在他穿拖鞋的脚上……打断了他的发愣。“该死。”他挠了挠脚,坐了下来。

    没想到杀掉它的代价这么大。

    他想道,含住了雪茄。

    这几天来他的脑中全是关于音韵被关押在那个十字架之上的画面;就连做梦有时都会梦见自己是被锁在那个黑暗的,可怕的密封环境中;有时候,他还会梦到自己最爱的人,身边的人,被无情地钉死在那同样可怕的地方……

    永远,永远,这些梦的结局,都是有一个黑影,走上来,举起一把枪,然后在一声撕碎灵魂的枪声下,结束梦境。甚至,在他满身是汗地惊醒后,耳边还能清晰地听见枪声的回音。

    黑夜里,这样的噩梦常常让他无法入睡。那种交错在一起的恐惧,愤怒,悲伤,疼痛,以及,一种千蚁噬骨的钻心痛苦,让他饱受折磨,每晚都心有余悸,次日而不敢入眠。

    他感到很困惑。他一向杀人不眨眼,睡觉也都能安心——但为什么偏偏这一次,这一次,竟然纠缠了他如此多个日夜……

    如果,这将是永无止境的?

    

    胡泽鑫刚从星耀基地的地下避难所里接到一个通知。

    他们的房间被另一户人以更高的价格订了,因此今天他们就需要搬出去。

    “什么,连外侧难民居所都不行?”更让他吃惊的,是星耀基地内任何避难所现在基本都已经被重新订了一遍。

    在他推着母亲的病床走到豪华房间外侧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些可怜的人们。那些人,也许是亲人们,拥抱着彼此,在那里痛哭——因为,这作为一个保命的地方,唯一一个保命的地方,将拒绝他们的存在。

    他步伐僵硬地走着,难以相信为什么避难所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不过很快,他便听见了模糊的喊话声:

    “……由于国家政策……避难所现在需要收容那些对人类文明有重大贡献的重要人物……因此对您造成的不便请您谅解……未来的人类后代将会铭记你们做出的无私贡献。”

    胡泽鑫双眼呆滞地走着,脑袋中回忆起那个服务员告诉他的话:那个买下他房间的人,好像是个炒股暴发户,跟一些全球经济专家有着不错的关系,就这样砸钱托关系顶着“重要人物”的帽子进来了。把他和重病的母亲挤了出去……真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钱也能起作用。

    星耀基地那充满焦黑痕迹的机坪上,停着一些往来的运输机。上面走下来一些体面的人,一些记者还在那里拦下西装革履的肥硕人士问这问那……但并没有任何记者跑到难民这边问过什么。

    这边密集的难民队伍和旁边松散的“重要人士”队伍在空旷的飞机跑道上形成了鲜明对比。难民们排成队伍走上了那飞回欧洲聚城的运输机,与这生命的庇护所做了永别。

    那艘巨大的,审判者号核动力航母悬挂在欧洲聚城外侧的天空之中,缓慢地靠近着,向荒芜的大地投去一片犹如黑夜的阴影……标志着战争的即将到来。想必,这也是那些聚城中的有钱有权人士感到不安随后大批涌向避难所的缘故。

    

    黛西身上的动力骨骼和各式各样的仪器仍然在有力地运作着,背上装甲板下的能源核心在驱动着它的身体,一步步地往前迈进着。

    天空中,一些垂直起降机成编队地飞过,里面装着从避难所运到城中的难民;也装着从城中运到避难所的富豪。

    黛西并不明白这一切,它只关心任务,和指令,以及杀戮。

    没有走多久,两辆面包车就从马路上横了过来,径直冲上人行道,一前一后地,挡住了它的去路。

    “车内的市民,请立刻远离ISNA专员部队任务执行现场,否则后果自负。”黛西身后的机器人立刻高声喊道,声音在那车内一定听得清楚。

    很快,车门打开了——一些混混模样的人从车上走了下来,手里拿着涂满各色花纹的枪械;身上绑着炸药。

    “就是它啊。”几个人说道,扛着武器,“看它这架势还挺大,但为了帮老大报仇,我们也不管了。”

    “白痴,反正马上都要打仗了,咱都是死,还不如一起死得痛快点,好给老大交差!你怕个屁。”旁边一个人直接举起枪,上了膛。

    而黛西,则机械地打开自己头部左侧的探测器,开始对这一群人进行扫描——“无能量武器……激活纳米屏障发生器……预备主动抵御来袭子弹;存在爆破类弹药,规划潜在袭击位置中……制定预规避路线;全局预计算中,连接专员机器人……”如它每次任务的开头一样,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那千篇一律的算法。

    “都他妈别废话了,给我打!还愣什么?”人群中,有人高喊道,枪声也随之响起。

VII 反思 : 第八十一章

    莫凌很早就起床了。昨晚他睡的并不好——这种给小马趴着睡觉的椭圆垫子着实让他这个人类睡着不习惯。但至少,这个垫子很干净——比ISNA宿舍里的那些棉袄和床垫要整洁得多。

    也许是因为小马有一身毛,因此不会掉皮屑招螨虫的缘故。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这个被人类睡过的垫子今天下午就会被某个小马拿去扔掉……“嗐,说的我跟个牲口似的。”他耸耸肩。

    来到居住室大厅,发现餐桌上早已坐着两位小马和一位人类。

    “肖?……你起的这么早?”莫凌首先看见了那个双手握着刀叉的轮椅老人。肖抬了一下头,咧嘴说道:“嘿,那是当然。在女儿面前我能睡懒觉吗?……但是,谁道知艾娜她自己却睡起了懒觉。”说着,他双手费力地切割着盘子里的……一块压缩饼干。

    “噢早上好,莫凌。”赛琳娜丝未等莫凌对那个压缩饼干发表看法,首先开口了,“啊,坐下来与我们一起享用早餐吧。当然……嗯,我们并没有任何人类的食物,为此我表示万分的歉意……这些白色的块状物是我们能在人类前线营地里发现的唯一人类食物。但从肖先生的表情上不难看出,这似乎不是一种正常食物……”

    莫凌看了看面前那个餐盘里七横八竖的几块压缩饼干,又看了看赛琳娜丝,说道:“唔,没关系,殿下……这些东西我们已经习惯了。”随后他不得以一种尴尬的微笑来结束这场谈话,在一旁暮光闪闪的窃笑下坐好,拿起刀叉……

    这刀叉却又大的和自己的手掌不成比例。

    “呃,莫凌,对于餐具的尺寸……我们也深表歉意;我们在炮击过的阵营里找到的那些金属餐具几乎全部都被炸烂了。”赛琳娜丝的独角闪着光,用魔法举着刀叉,再次说道,“……这些刀叉是……我和暮光用小马们的餐具改造出来的。”

    “噢没关系……多谢你们考虑那么周到。”莫凌又笑了笑,表示理解。随后,他直接切开那个压缩饼干,不料刀具却在瓷盘上刮出了响声。

    “那样握着一定很不舒服。”暮光嘴里咀嚼着一些蔬菜,看着莫凌摆弄餐具,忍不住说道,“……莫凌,要不你试试像其他小马那样用手腕夹住把手?也许能管用。”

    “呃,不用了,谢谢。”莫凌总算插起来了一片饼干,送到嘴里,卖力地嚼着,“那样怕拿不稳……”

    “嘿,我想我们其实可以用手抓着压缩饼干吃,而不是用餐具。”肖忽然说道,“这样子实在是太可笑了。”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人类用双手进食足矣,毕竟相比小马你们有很多灵活的手指头。”赛琳娜丝亮着独角继续在盘子中切着一种看着像肉的面类食物,说道,“但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每个人上来都直接选择用餐具。”

    

    “……人类在饭局上有很多不成文的规定。”莫凌放下餐具,用右手拿起压缩饼干来,说道,“……你们可能会觉得听上去很可笑。”暮光在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对此问道:“其中就包括必须使用餐具吗?”

    “差不多……”莫凌回答道,“但每个国家有自己的用餐文化。”

    “除了必须用餐具外还有什么其它有意思的规矩吗?”暮光饶有兴致地看着莫凌,继续问道。

    “呃,比如说在中国的一些宴请上需要注意主桌的位置,宾客不得乱坐。”莫凌想了想,说道,“……这样做是为了尊重。”

    “嘿嘿,所有人吃的东西都一样,食物都够吃,怎么反倒争起位置来了?”暮光两眼看着莫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八卦。

    

    “好吧,我们暂时不聊这个话题了……”肖忽然打断了大家,“殿下,我很关心一个问题。”

    “请讲,不用客气。”赛琳娜丝喝了一口深蓝色的饮品,说道。

    “小马们此次前来地球的目的……”肖停顿了一下,注视着赛琳娜丝女王,“就是为了带回这几位谐律守护者?”

    “是的。”赛琳娜丝回答的很干脆,没有迟疑,“事实上在今天下午把这几位守护者送回方舟安顿好后,我恐怕还得再来地球一趟……去寻找另外一个落下的蓝色小马……我知道,原本是有6位守护者的。”

    说到这里,暮光嘴角的微笑略微暗淡了些。莫凌悄悄地看了她一眼,大致猜出来了暮光的思绪。

    “那个……”莫凌打算缓和一下看上去略带伤感的气氛,便开口问道:“大家昨晚睡的还可以吗?”

    暮光和赛琳娜丝都看了一眼他,注视了许久。这让莫凌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还可以。”暮光说道,低下了头。她嘴角上仅存的微笑也随之消失了。赛琳娜丝摇了摇头,示意莫凌不要询问过多的问题。

    莫凌茫然地保持了安静。

    “但是,事情正在出现变故。”赛琳娜丝发话道,似乎是想岔开话题,“小马的军队内部出现了指令问题,无意中启动了谐律军团,我想那可能与我这短时间的失踪有关。我这次返回会直接到中央控制大厅内修正一切错误命令,并在最后一位谐律守护者的回归下立刻下令撤回军队,释放所有俘虏,离开太阳系。”

    “……谐律军团?我以前在小马国的时候似乎没有听说过。”肖拿起一块压缩饼干,对赛琳娜丝说道。

    “暮光在我们来夏威夷的路上告诉了我,你们那几个人类当年为小马国付出的一切。肖,在你被带回地球后,我们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类科技与小马魔法的结合,产生了无数强大而可怕的武器技术……其中,谐律军团,便是这其中最主要的产物。”赛琳娜丝看着桌面的中心,凝重地回答。

    “那个浩浩荡荡掠过我们的军队就是它?当时我们被盖在你的翅膀下,几乎没看到那些士兵长什么样……”肖停止下了嘴里的咀嚼,回忆了一会儿,随后继续追问道,“那么,它最终会带来什么?”

    “……太阳系的毁灭。”赛琳娜丝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开口说了出来,“那是谐律军团的最后阶段……将肃清一切无序的能量。而肃清能量……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混乱的能量,继续降解为更简单的形式,让其在简单结构下重新变得有序……简单来说,就是将混乱从三维空间降解到二维空间。”

    “你的意思是……谐律军团会在最后时刻使用维度武器?”莫凌不禁惊呼,“噢天哪,那可不是开玩笑……这是真的要毁灭一切吗?”经过片刻的沉默,赛琳娜丝再度开口:“只要我能回到方舟上,撤回指令,谐律军团便可以被召回。尽管……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们一直无法回应我的远程命令。”

    “如果到时候发现它无法被召回呢?”一直沉默的暮光忽然提出了一个让大家纷纷陷入沉默的问题。

    “……不,它一定是可以召回的。”赛琳娜丝坚定地说,“谐律军团绝对忠诚于谐律之元……”

    

    砰,卧室的门被推开了。萍琪派走了出来。

    “早上好,碧琪。”暮光对走过来的粉色小马递去了一个微笑。

    “啊,我很好。”萍琪派面无表情地坐下,吃起来早餐。

    “……而且,”赛琳娜丝看了一眼萍琪派,“我觉得各个谐律守护者似乎都与传说中的性格有所偏差……”

    “我才没偏差!”萍琪派瞪了赛琳娜丝一眼,“我们大家都好好的,都是这些打打杀杀的恶心事惹的祸。”

    

    在那片城市的废墟中——不知道是不是亚洲聚城,这已经不重要了,阿刘仍然带着那些孩子走在裂开的路面上。

    浓雾已经散去了,把灰色的天空送回大地。至少让能见度高了一些。空气中已经没有了火药的气息。

    阿刘找到了一辆废旧的军用卡车,上面带着一个黑绿色的挡雨棚,在存放好物资的同时让那些孩子也有了歇息的位置。

    而不幸的是,已经有三个小朋友在路上因为食物,伤势,缺乏安全意识等问题下没能挺过来。他们中有出身贵族的,也有来自偏远乡村的——尽管阿刘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坐上那架运输机,但至少他可以确定是,自己必须让他们都活下来。

    此外,死去的不止三个孩子,还有他的两个队友——现在坐在他身边的,是那位断臂老兵。他用仅存的那支胳膊抽着烟,看着车窗外城市郊区的景色……或者说,废墟。

    “兄弟,你那边车窗上有只嚣张的苍蝇,拍死它。”阿刘开着车,对旁边的老兵说道。

    “晓得。”他把烟叼着,挥动他仅存的那支手臂,拍了一下窗户。“我去?没拍到吗……”他惊愕地发现那个黑点还附着在窗户上。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个黑点根本不是苍蝇。

    “哦不,该死的!”他忽然低声咒骂起来,“快跑,那是个天上的家伙!估计是这些外星马的侦察机,咱们得立刻躲起来!”

    阿刘倒吸一口凉气,急忙踩下刹车,不顾后备箱那边传来的孩子们的叫嚷声,焦急地倒车,试图向相反的方向驱车而去。

    谁知,他倒车的动作太过猛,后轮一不小心翻进了路边的洼地里,连车带人一起侧翻而去……他的头在车着地的一瞬间撞上了车顶,一阵刺痛的灼烧感顿时涌入他的脑内;随后,他只觉两眼一黑,便昏死过去。

    他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心中短暂地向上帝祈祷了一番——希望那架侦查机什么也不要发现……希望自己能将这些小孩能顺利送到难民营……

VII 反思 : 第八十二章

    一辆架着重型机枪的吉普车在欧洲聚城内行驶着,老旧的装甲板上满是张牙舞爪的涂鸦。

    “他们到底在哪里?该死的。”手里握着那挺机枪的墨镜青年不耐烦地说道,“从老大家的地库里把这玩意开出来可不容易……”

    “你少点废话吧。”车里的那个司机砸吧了一下嘴里的烟,从牙缝里说道,“盯好天空,看见那个蓝色的小马就往死里打。”

    车后座上的几个年轻人各自扛着冲锋枪,翘着二郎腿,只是看着窗外流动的建筑,没有说话。

    “我们快到了,大家注意。”

    车内的人纷纷给冲锋枪上膛,此起彼伏的咔嚓声在这个拥挤的车厢内荡漾着。那些年轻人一手拿着枪的握把,另一只手扶在车门把手上,准备随时冲下车去。

    吉普车拐过了一个街道。

    “就是这了,都给我下去!”话音刚落,两侧的车门被纷纷推开,四个人端起冲锋枪,刚想扣下扳机对整个街道进行扫射……

    然而,这个街道上出奇地安静。

    不过,地面上的那些尸体,以及衣物残骸,提醒着大家这里就是他们要赶来支援的战场。

    但看上去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些躺在血泊中的帮派成员个个死相痛苦,仿佛经历了一场无比激烈的搏斗和近距离激战。他们有的失去了一条胳膊;有的躯干上悚然地呈现着一道又长又深的刀伤;还有的上半身被打入了建筑的水泥墙内,只露出两条腿在街道两侧的建筑上摇晃着。

    “该死。”车内的司机暗骂一句,“那个机器人不是个好惹的东西……咱最好赶快离开这鬼地方!”

    “你才他妈的是个好惹的东西,是男人都给我呆着!就算那东西是撒旦派来的亡灵你们也给我打!我就不信子弹还不能……”车顶上的机枪手话刚说到一半,一束电浆炮炮弹径直击中车顶,将整个军用吉普车像爆米花一样从内部炸开,只剩下沉重的底盘被蓝色的火焰焚烧着。

    两侧的帮派成员被炸飞出去了好几米,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

    但当他们刚刚端起枪时,那炽热的电浆所弥漫的火焰之中,一个与这蓝色的刺眼光芒相衬的深蓝色背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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