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她所看到的世界（霜星视角）

   冰封的心脏高速鼓动，流淌的血液如同滚烫的熔浆一般灼热，想要大声哭喊，可是喉咙里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可是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到了现在，才会感到害怕和留恋吗？”

   每个人的生活都有着不同的色彩，而我的人生则是清一色的灰色，也许从诞生开始，我的生命中就没有体会到任何的温暖，即使被父亲救下，生活也依然充满了杀戮与死亡，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觉醒了源石技艺，少女的感情和跳动的心脏在严寒面前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

   “博士，还有父亲，和你们的相遇，也许改变了我的人生”

   冥冥之中，博士的脸好像出现在了眼前，正如他所说，我和他的交情并不深，仅仅只是一面之缘，被隐藏在风衣和兜帽下的面容与经过机械处理的声音，这些外在因素为他的身份增添了一抹神秘感，在确认他不会对我造成威胁之后，我试图去了解他，了解罗德岛的想法

   我的声音，并不怎么好听，我的故事，也并不精彩，而博士他只是面色凝重地听着，没有害怕这样的我，也没有对我表示同情，他只是一字一顿地对我说出了我怎样都没有想到的话，而那句话，改变了我的人生

   第二次遇见他，博士向化为人形天灾的我展示了他坚定的决心，最终用它彻底击碎了我的觉悟，在那月夜之下，狼狈的两个人做出了简单的誓言，那并不是什么浪漫或者感动人心的场面，即使样子是如此的不堪，他依然露出了笑容，即使那笑容是尽显疲态的苦笑，它也依然能够轻易地打动这颗被冰封的心

   从那一刻开始，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本应早就被过去所埋没的感情就开始被他所牵引，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

   “博士...我啊，想看看你理想中的世界，想和你一起扭转感染者的命运”

   即使我拼命地在心中呐喊，话语也无法传达到他耳边，即使向前伸长双臂，也无法再一次地体会那种温暖了，因为...我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

   “那么，在最后一刻，听一下我任性的话吧”

   尽管身体烫的惊人，我还是尽力去伸长我的手臂，一点一点地，向着他的脸用力伸长指尖，如果我从一开始遇到的不是整合运动，而是他的话，现在的我，又会是一副怎样的模样

   我们会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又或者是能够托付后背的战友，或许也可能是比这些要更为亲密的关系，这些未来的光景，是如此的令人心驰神往，年幼时的感情一股脑地从被冰封的心中释放了出来，身体似乎变得更加地滚烫，就连那早已被冻结的泪腺也开始蠢蠢欲动

   “博士，我还....不想死啊....”

   即使早已做好了死亡的觉悟，可是心也在不断地被那份温暖的希望所吸引，眼前这个人对我说了，我的生命对他来说是有意义的，那么....这成为我想要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就已经足够了...

   就好像是在回应那心底的愿望一般，沙粒和碎冰混杂在一起的粘湿触感顺着手臂传遍了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大脑似乎停止了工作，手掌不自觉地挪动着，覆上了那张脸

   “诶？我....还没有死？”

   这并不算柔软的触感成为了击溃心防的最后一击，崩溃的泪腺再也不受我的控制，温暖的热流缓缓划过脸颊，而博士的表情也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叶莲娜？！你醒了？”

   他眼中的欣喜一闪而过，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松懈了下来

   “嗯....博士，你又救了我一次呢”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连我自己都没有见过

   “身体好些了吗？”

   我能够感受到，博士的视线一直集中在我的手臂之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手臂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连一寸肌肤都没有暴露在外，似乎潜藏在身体中的那个异常灼热的热源就是在这绷带包覆之下

   “博士，我的手怎么了吗？”

   “没事，等我们回到罗德岛，我会跟你说的，放心好了，没什么大问题”

   和他的语言相反，博士那闪躲的目光中充斥着沉痛与哀伤

   就好像是为了堵住我的话语一般，话音刚落，博士身后便传来了士兵的声音

   “博士，前线收到消息，爱国者的护甲已经被彻底摧毁，我们应该马上就可以继续前进了”

   “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会结束这一切”

   他别过脸扭曲着眉头对我仓促地笑了笑便立马打开了通讯器

   “阿米娅，凯尔希医生，请集中火力瞄准他维系生命的装置，不留痛苦地给他最后一击吧！”

   博士对着通讯器大声地下达着指令，他身后负责保护他的罗德岛士兵神情松弛地露出了笑容，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而对博士来说，压在他肩上的责任又重了一分

   “虽然很抱歉，叶莲娜，但是我们不能让他活着”

   “没关系，博士，这是...我们自己犯下的错误，他的一生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不幸，也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尽管这是一段虚假，扭曲的关系，但是这位不畏惧任何敌人的强大战士依然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可是这里是战场，战场必须分出胜负，我们都站在了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上，我们，都在书写着自己的结局

   “叶莲娜，我知道这对我们来说会很危险也很残酷，但是....”

   博士慢慢地开口，随后又抿紧了嘴唇  

   “和我一起去战场吧，我希望你能见证这最后的一刻”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他抱着我，在罗德岛盾卫的掩护之下向着风沙之中走去，刚才萦绕在周身的温暖氛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映入感官的是已经让我感到麻木的场景，奋勇拼杀过后留下的满地死尸，和我的部队一样毫无意义的牺牲，以及弥留者痛苦地尖叫

   “我不会倒下，即使受了再重的伤，我的行军也不会停止！”

   他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那副老旧的盔甲已经千疮百孔，情同战友的部下已经所剩无几，昔日锋利的铁矛也已经折断，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继续向前走，是那虚无的理想与忠诚，又或是那无法放下的后悔与执念，我无法去揣测

   “博卓卡斯替，即使这样你也要继续作战吗？”

   凯尔希医生的话语之中掺杂着沉重的叹息，她挥动手臂，显现的源石造物向着爱国者的狂奔而去

   “特种部队，发射电磁网弹！”

   几乎就在同时，阿米娅发出了号令，埋伏在一旁的罗德岛士兵们向着父亲的周围发射了散布干扰立场的电磁弹，缠绕的电弧束缚住了他的手脚，高速冲击的源石造物向着他最脆弱的地方发起了连续的攻击

   怀中的护符正在剧烈的震动，他的生命，也已为风中残烛，他扭动着四肢，试图挣脱身体的束缚，他愤怒地咆哮，试图证明自己还没有倒下

   “博士，电磁立场的强度正在减弱，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不，你们回到自己的岗位，不要担心我”

   博士摇了摇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残酷的场景，就和那次一样，他用坚定的决心直面天灾一般的力量，比他强无数倍的敌人，他转向凯尔希医生，将怀中的我交给了她

   “爱国者，你活的时间比我久的多，你也应该看清楚了，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博士一步又一步地向着爱国者的身前行走，他仰起头，沐浴着他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罗德岛的干员没全部都屏住了呼吸，就连凯尔希医生也不例外

   “那又如何？”

   他的回应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这个世界并不善良，至少在我这只有一周的短暂认知里是这么认为的”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露出了微笑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塔露拉都把你们当做工具，整合运动是无法拯救感染者的”

   “是吗..但是，即使是这样的那又如何！”

   父亲用尽所有的力气打破了束缚，小山一般的身躯向着博士缓缓逼近，博士的背影在我的眼中摇晃着，颤抖着，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要闭上眼睛，可是我也知道，不管他们会将这场战争导向怎样的结局，我要...看到最后

   “你认为如果我对塔露拉发起反抗，那结果又如何，我的部队会失去他们的去处，他们会亲手夺去其他感染者的生命，她会亲自向我进攻，这里所有的感染者都会受到波及，他们会质疑，他们会牺牲，他们会和她一样陷入疯狂”

   面对爱国者释放的威压，博士依然站在他的面前，尽管身体在颤抖，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他也没有退缩

   “我对你..知之甚少，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们必须要阻止塔露拉，如果就这样继续错下去，等待着你们的只有毁灭”

   “我只知道，你们无法战胜我，战胜不了我更无法战胜塔露拉...如果赢不了，一切的一切都将成为空谈，你们，只会让这里的感染者，甚至是你们自身，更快的走向灭亡，所以，如果你们想要从这里过去，就向我，证明你们的价值如果”

   博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抬起头，轻抚着胸口稳定着呼吸

   “那么，既然说不通....就只能让这场战斗分出胜负了..”

   “你认为，你能够战胜我吗”

   博士沉痛的声音被隐没在呼啸的风中，父亲的拳头已经近在眼前，被那样的攻击命中，他一定会死...

   最后的战斗，胜负往往只在一瞬之间，在父亲手臂扬起的一瞬间，博士立马向着一旁卧倒，而在他们之间，黑色的原石造物发出了一阵低吼，它牢牢地咬住了父亲的手臂

   “你说的对博士，就让这场战争在这里结束吧”

   凯尔希医生眼中的情感又是什么呢，我无法去读取，可是我知道这眼神的背后，一定有着沉痛的惋惜

   “mon3tr，攻击吧”

   凯尔希医生一声令下，一束明亮的光束穿透了他的胸口，它穿破了天边的黑云，在空中消散，留下漫天星火，在那火光之中，爱国者那巨大的身躯缓缓倒下，他的生命也和那火星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就....结束了”

   我无法描述我的心情，我只能呆愣着脸，感受温热的眼泪划过脸颊的触感，随着父亲的死，过去的锁链被彻底斩断

   “叶莲娜，你回罗德岛去吧，接下来的战斗可能会过于危险，你的身体已经不能继续支撑原石技艺了，我想你现在，可能需要一个人呆一会”

   从地上爬起，擦拭着嘴角的鲜血，博士再一次地站了起来，他迈着摇摆不定的步伐，走到了我的身前，看到他的样子，我的手擅自动了起来，握住了他的袖口

   “博士...你的样子也很疲惫，请你也休息一下吧，这样..也许更好”

   也许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我能做的只有尽力露出笑容，让肩上背负着重担的他能够轻松一些

   “她说的对，博士你就回到罗德岛吧，直接面对塔露拉对没有战斗力的你们来说过于危险，留在罗德岛指挥可能更合适”

   博士的身子软了下来，他垂下手臂，默默地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等我回过神来，他的背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停下了脚步，望着天空

   “凯尔希医生，让我过去吧”

   她没有回话，轻轻地点了点头，我迈着恢复些许知觉的双腿向着博士一点一点地靠近

   “喂！你们不要一直盯着看，快去爱国者那里找核心城的秘钥，我们要继续推进了”

   “是！！！”

   如此整齐划一的回答让她汗颜，她黑着脸催促着所有看热闹的人回到他们的岗位，望着天地相接的地方长叹一声，想到博士刚才的样子，凯尔希的神情松弛下来，现在的博士能为罗德岛带来什么，她也无法看透，只是如果有了彼此之间的羁绊，他或许就不会变成以前那个样子

   “霜星小姐，辛苦你了”

   在我赶到博士的身边之前，阿米娅的身影出现在离他的背影很远的地方，她沉默着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似乎不想让博士发现她的存在，听见我的脚步声，阿米娅转过了身

   “我想博士他只是太累了，对你使用未知的药物，和让你去目睹父亲的死，这也是需要决心的”

   “我明白这种感受，可是我能够感受到，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和整合运动的感染者们着想”

   我走到和她并肩的位置，凝视着前方

   “呵呵，这么说也没错，霜星小姐，和我们第一次相见相比，你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片刻之后，她岔开了话题

   “是吗，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牵绊与温暖会如此快的改变一个人，我之前完全无法想象

   “霜星小姐，你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阿米娅轻笑着，问出了一个我从没有去想过的问题，一些我已经察觉到的和没有察觉到的变化发生了我身上，这些变化究竟会带来怎样的结果，我不得而知，可是...

   “嗯....要我说的话，应该是喜欢的吧”

   我会欣然接受它们，并向着自己希望的未来大步向前，身旁的阿米娅再一次地漏出了一声轻笑

   “看来因为我的关系让他久等了呢，我在这里等你是为了告诉你，虽然博士的话不多，但是他的肩上扛着许多人的心愿和生命，麻烦你照顾他了，辛苦你们了”

   说完，阿米娅便转过身离开了，带着欣喜的心情，我向着呆站在原地的博士走去，绕到他的面前，不顾他不知所措的眼神紧紧抱住了那颤抖的身躯

   你说的没错，博士

   这个世界，并不善良，这个世界，充满了残酷和冰冷的死亡

   可是这个世界也同样有着温暖，也同样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我们终将成为这个世界中的一段历史，可是这段历史是靠我们自己的手来书写的

   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吧，博士，改变这个残酷的世界而并不是被它所改变

   毕竟，你已经改变了我，所以，我有充足的理由这么相信

   伴随着最后一根命运丝线的断裂，霜星这个名字已经彻底成为了历史

   冬逝之后，我一定会迎来生命中最美好的季节

   我是如此的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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