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飒飒

我们每一次不经意的遇见，都是我处心积虑练习的表演。

立风回了房间，拉上房间和阳台之间的门，门自动锁上了。他刚回头，发现卷就在自己身后看他。

他走路没有动静，也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他看进去多少。立风挑了挑眉：“怎么了。”

“你写了什么给他？”卷的声音冷冷清清，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

立风并没有给卷什么回应，只是躺回了床上，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卷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声音里压抑着怒气。

立风淡淡地回应：“给你的前情人写了一句情书。”

“不是前情人。”卷冷漠地回应。

“哦对，差点忘了。”立风从床上坐起，有点挑衅地看着他，“你的前情人是你大学里的女朋友。”

卷的眼神有些漠然：“关于我，你知道多少。”

立风看了一眼床对面的《雨中女郎》，微微笑了笑：“关于你，哪个你？”

卷没有说话，立风又重新躺回床上：“你不说没关系，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感情那么好，为什么分手。”立风又问了一句。

卷依旧没有回答，眼中神色深沉，像是陷入了某些回忆。

“你对那女孩无微不至地照顾，可那女孩说你不爱她。为什么。”

立风的神色还是慵懒的样子，话语却愈发有攻击性。

房间里的灯光昏暗，卷站在黑暗中，看着床上那人。

立风也看着他，沉默良久。突然他笑了笑：“

莫非我的卷卷，失去了爱上别人的能力。”

立风的话充满了挑逗意味，似乎想要挑战卷的耐性。卷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房间，到门口时，却轻声说了一句：“饭好了，下来吃。”脚步声逐渐远去。

手中的信笺纯白柔软，十看着那短短一行英文良久。

“想当你的鸟？”

十反复翻译这句话，翻来翻去都只觉得狗屁不通，怀疑华立风又在逗自己。他决定回去上网查查。

打开笔记本，在查询栏里输入这句话，才发现这句英文原来出自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为了弄懂华立风的意思，十爷决定把一整个片段都看完。

于是十爷更崩溃了。

“你即使不姓蒙太古，仍然是这样的一个你。姓不姓蒙太古又有什么关系呢？它又不是手，又不是脚，又不是手臂，又不是脸，又不是身体上任何其他的部分。啊！换一个姓名吧！姓名本来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叫做玫瑰的这一种花，要是换了个名字，它的香味还是同样的芬芳；罗密欧要是换了别的名字，他的可爱的完美也决不会有丝毫改变……”

“写的什么玩意！”

十爷怎么也看不明白这些生涩难懂的文字，莎士比亚笔下的浪漫的文字于他而言实在拗口。他怒得合上电脑，喝了一大杯水。

罗密欧与朱丽叶在阳台深情的表白的片段，被后人赋予超越时空的浪漫与遐想，却并没有感染到十爷，反而让十爷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能不能整点阳间的东西。”

难不成华立风是在隐喻罗密欧与朱丽叶，对自己表白吗？

说到表白，他又想到华立风那天的神来之吻，还美其名曰“收药费”，让自己自闭了三个钟头，天亮了都没缓过来。

立风赠予的玫瑰还放在笔记本边上。 十爷靠在椅背上，看了那朵玫瑰良久。

他拿起玫瑰，玫瑰没有处理过，枝叶与刺张牙舞爪，甚至在叶间还有几粒尘土，他拿起来的时候，被玫瑰上的刺扎了一下，倒颇有痛感。

他不在意地拿了纸巾擦掉指尖的血珠，继续打量着这朵玫瑰。

目光一旦被玫瑰的娇红所吸引，必定会失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在看了玫瑰许久之后，十爷终于注意到了缠绕在玫瑰枝条上于信笺上的一节鱼线。

他本能地觉得这节鱼线不简单。十小心地解开鱼线，从抽屉里找出镊子放在灯光下观察。

鱼线在灯光下晶莹剔透，折射出浅白色的光芒。

这种鱼线，他太熟悉了。

这就是这些天在H市出现的，让人闻风丧胆的鱼线凶杀案中，凶手所使用的凶器。

在这四起案件中，死者无一例外被用鱼线割破喉管，并被鱼线摆弄成凶手想要的姿势。

而凶手所使用的鱼线，和这种鱼线一模一样。

夜幕已然落下，诺大的别墅中只有十的房间开着灯，其余地方都隐在黑暗中。

他的兴奋感，开始了。

那种深入黑暗，探寻蛛丝马迹，精准捕捉隐藏于哥谭的罪恶的那种兴奋感。

手机屏幕忽而亮起。

“喂，十爷。您让我们调查华立风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已经发送到了你的邮箱。十爷，您的直觉真精准，他确实和这起凶杀案有关，而且事情可能不止是凶杀案那么简单了。”

十爷打开电脑查收邮件。一份仅仅几页的文档出现在他的邮箱中。

【华立风】

国籍：中国

年龄：28岁

履历：18岁前于H市普通小学、初中、高中就读，成绩普通，且患有严重的抑郁症。19岁考入英国剑桥大学，在生物科学学院就读，辅修心理学。26岁获硕士学位，放弃直博机会回国，现已在国内两年，于H市研究所工作，工作时间较为自由。

家庭关系：独生子，父母从其18岁开始移民美国，在美国工作，不曾回国。

与案件关系：一、回国两年期间，曾多次与几位受害者有过接触，接触地点不定，为四位受害者与邵博书的通讯录共同好友。

二、四位死者死亡时间，华立风均不在研究所内，没有不在场证明。

“十爷，他的履历非常奇怪。第一，华立风从18岁之前曾多次自杀，被父母发现。父母送他去心理诊所进行心理干预，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重度抑郁症复发率极高，但是18岁之后，他再也没有做过任何心理干预，也不再有自杀行为。第二，华立风之前的成绩很不好，家境也一般，加上心理疾病，曾多次休学，高考前一学期都不曾在学校上过学。但是在高考中，他的成绩突飞猛进，直接被剑桥大学录取，且家人的银行账户多了一笔不明来源的财款，之后便飞往美国，再也没有与自己的儿子有过联系。”

“所以我们合理怀疑，真正的华立风在18岁已经自杀，18岁之后的华立风，是另外一个人，借助他的身份生活。由于华立风患有抑郁症，不常去校园，就连班里的同学也没怎么见过他，且高考前他都不再去学校，所以得以瞒天过海。”

“一般会有这种情况，且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国家间谍机关，二是国际杀手组织。”

“目前我们更偏向于后者的原因，是因为在国外，这几年均出现了使用鱼线杀人的手法，与本市的凶杀案的作案手法如出一辙。”

“继续。”十爷冷静地听着电话，手中把玩着鱼线。

“华立风与本案关系中，也有几个疑点。我们发现，他在回国之后，通过各种关系联系上了四位受害者和邵博书，这两年间他与他们似乎保持着普通的朋友关系。具体他们是如何认识的，每次接触的情况是什么样的，我们没有办法查到。一般来说，如果一个凶手对受害者有预谋，他会在作案前夕与死者多加接触，以便了解他的行踪。但是我们发现，每一个受害者死亡前，华立风都与下一个受害者联系较多。也就是说，第一个死者死前，华立风与第二个死者联系较多，反而没有和第一个死者有联系。而第二个死者死前，华立风与第三个死者联系较多，以此类推。这太奇怪了。”

确实太奇怪了。

十爷沉思一会：“受害者生前，有没有出现行为或者言语上的反常？”

“这个我们倒是没有做调查，明天我们会联系受害者生前的朋友和同事进行询问。”

十爷“嗯”了声，挂掉了电话。

他关掉邮件，浏览器上显示着方才查询的莎士比亚的剧本片段。

鼠标正闪烁着，停留在莎士比亚的一行字上：我们叫做玫瑰的这一种花，要是换了个名字，它的香味还是同样的芬芳。

十爷拿起那朵玫瑰。

玫瑰依旧绽放着最深的红色，集野性与纯真于一身。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十爷喃喃念道，“飒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