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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柳•蓝湛篇【羡忘】(上)

2021-11-28 13:37 作者:萤火染尘埃  | 我要投稿

本文预警:羡忘,不受宠皇子羡*人质世子湛,虐向,双洁,HE。

人物背景私设:魏婴,皇六子,出生后由先皇后抚养,六岁时先皇后病故,回到生母身边,及冠之日圣上亲封抚远大将军,挂帅出征,三年后边境安稳,被召回。蓝湛,姑苏王蓝泽嫡子,八岁时被送进宫为质,随皇子们一道学习受教,约定成年后方可回到蕃地。魏枫眠,皇帝,自古天家无父子。虞紫鸢,贵妃,当今后宫第一人,皇六子魏婴,皇十二子魏澄生母。魏澄,皇十二子,深得魏枫眠、虞紫鸢厚爱,最有望被立为太子。男男可婚,然甚少,因为意味着无后。

★全文搭配bgm:《宫墙柳》——李春嫒

【一定一定要听吖】

魏十一年秋,西北叛乱,各地藩王皆受命前往平叛。

那是我头一回见我的父王身披铠甲,铁衣寒光,照亮身后数万将士的路。

临行前,一般高的三炷香,是母妃为父王求的平安,是父王替他的将士们求的凯旋。

狼烟起,江山北望。

母妃牵着我的手,立于高台之上,遥望她的王。父王勒着赤兔的缰绳,端坐在马背之上,抬手一挥,奔赴他的战场。

那一年,我六岁。

 

 

魏十三年春,叛乱平息。

路途遥遥的一纸诏书送达,母妃给那公公揣了许多金银。她终于不必日日上香,可我在高台上望不见我父王。

那夜,母妃寝宫里秉烛达旦,熬红了她的双眸,我身边的随侍忙忙碌碌,搬空了我的家当。直到次日上了摇摇晃晃的车辇,我枕在母妃的膝面上,才知道我们要去往何方。我们要去皇城,去探望我外祖母,去接我父王。

我问母妃,这是好事啊,我们一家人就要团聚,她怎么不开心。

她便抹了泪,笑着摇摇头。

我想,那定是她太开心了吧,才会喜极而泣。

我想,等见到父王,我一定还要他抱我跨坐在他肩上骑马。我要告诉他,我和母妃每天每夜都很想他,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别离。

 

 

魏十三年夏,我和母妃进了皇城。

宫殿外候着众多迎接我们的人,最前头那个一身黄袍,衣襟上绣着大龙,威风凛凛,可惜他不是我的父王。我父王穿的是蓝色蟒袍——他教过我的,四趾为蟒。即便他与周围人都穿的一样,可我就是能一眼认出来。

我挣开了母妃的手,越过那身黄袍,笑嘻嘻地扑进我父王怀里。

他飞快地接住了我,飞快地揉了揉我的发顶,却又飞快地放开了我。

那是我头一回被父王呵斥,他说我不懂礼数,踢了我的腿弯。我跪倒在地上有些委屈,可是眼见他也当着众人面跪下身去,眼见着我母妃吓得面色如土,我低着头掉出眼泪,是因为心里揪揪的疼。

好在陛下没有追究我的僭越。

是的,父王后来教导我,那个人就是陛下,是母妃的表兄,是整个大魏最尊贵的人。我们,都是他的臣子,是他的子民,要对他心怀敬畏。

 

宫里的吃食很多,和我一般大的孩子也很多。陛下说我可以随便吃,还准我同皇子们一道玩耍。

起初,我很兴奋,因为父王从没准许我吃过这么多的甜食,我在姑苏王宫里也从没见过这么多的玩伴。母妃牵着我,见过外祖母,外祖母搂着我叫“心肝儿”;见过各宫娘娘,娘娘们都夸我长得俏;见过众多兄弟姊妹,他们蹦蹦跳跳拉着我叫“哥哥”“弟弟”。父王领着我,在宫外逛了许多铺子,买了许多稀奇玩意儿;去见了许多叔叔伯伯,我好像听见他说了很多很多遍的“拜托了”,很多很多遍的“多多照顾”。

后来,就只剩了彷徨,因为那日我看见了宫外的马车。母妃紧紧拥抱了我,却又哭着放开了我,告诉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平平安安长大,要等她来接我回家。父王拍了拍我的腰杆,示意我挺直脊梁,叫我多多向太傅们请教,叫我好好与皇子公主们相处,叫我想家了便给他们写信,叫我记得,自己是姑苏未来的王。

虞贵妃从母妃手里牵过我的手,她笑得那么和蔼可亲,她说忘机别怕,以后皇宫也是我的家,吃穿用度,哪里不够花,奴才婢子,哪里不顺意,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找她。我点点头,却急着甩开她的手,我看见父王挽着母妃上了马车,我看见他们朝穷追不舍的我摆了手。

那一年,我八岁。

 

我以为自己一定是这世上最孤单的人了。

原本热闹的主殿因为没了父王母妃而变得空荡冷清,小孩子生性都是爱热闹的,这喊一声都能听见回音的咸安宫,自然吸引不了他们,除了陪我一道留下的丫鬟碧草和周嬷嬷,我再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外祖母倒是极疼爱我的,只是她每次进宫来都是行色匆匆,好吃的好玩的搜罗了一堆,可都等不了我一样样看完,她便得离开了,对照顾我的婢子们叮嘱又叮嘱,怕是比同我能讲上的话还多些。

直到,我在虞贵妃的宫里又遇见魏婴。

 

那日,我是来找贵妃娘娘帮忙的,我记得她说过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她,所以,外祖母送我的两只白兔走失了一只,我翻遍了我宫里每一处都无果,我想请她帮我一道找找。

宫人领着我走到殿外,传话的姑姑恭敬地向我福了礼,让我稍等片刻,她进去通传。我点点头,好奇地打量着身旁这个被暑气蒸红了脸的六皇子。

 

是的,第二面我便已经能认出他。初次见面时的一众皇子公主里,这个人是最好看的。

 

“要等很久吗?”四下无人,我小步小步凑上去问他。

他没答话。也可能是,根本没听我问。

 

上回也是,众多兄弟姊妹里,唯独他没有蹦蹦跳跳围着我,只拱了拱手,淡漠地念了他的名字:“皇六子魏婴,魏无羡。”

短短八个字,声音很好听。我还想同他说话,他却已退后,远离了我们这群熊孩子。果然是,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玩,大孩子都不喜欢带小孩子玩吧。

 

我眯着眼望了望头顶的炎阳,心里头直打退堂鼓:这热死人的三伏天,就在这日头底下站着等,可不得把本世子给烤熟了?再偷偷瞄一眼那个六皇子……嚯,这下巴一直滴的是汗吧?衣领都湿透了!

我踮着脚,小心地将绢帕抬到他眼前晃:“给你擦汗,干净的~”

正巧,那姑姑出来请我们进屋去,我还以为他不会接了,谁知就在我回头的那刻,指间一重,那帕子被他劈手夺去了。

“谢了。”

“嘿嘿,不谢不谢!还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我都还没晒出汗呢~”

我喜滋滋地走在前头,忽又想起父王教的礼数,便往旁退了退,等皇子先行。魏婴也没客气,从我跟前路过时,还带出了一阵风。

 

“忘机来了啊,快坐快坐!金珠,给世子看茶!银珠,去叫膳房再送份冰镇的果子来,这大热天的,给小世子去去暑!哦,无羡也在呢?坐呀,傻站着干什么。”

分明是魏婴先进的屋,贵妃娘娘却跟没见着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最后才想起他。

我悄悄往屋里张了一圈,也没见旁人,只有撒娇躲在贵妃娘娘怀里的十二皇子,小桌上的果盘已半空,想来是呆了许久了。

那…魏婴,就是因此,在外顶着毒日头等了这么久吗?

不应当吧?我记得他们说,六皇子和十二皇子,都是虞贵妃所出啊……

当时也没工夫再细想,因为我瞧见了十二皇子脚边,有我的小兔子。它的毛发湿漉漉,在一只垂着舌头的大犬旁抱着脑袋缩成一团,抖如筛糠。

我“噌”地从椅子上跳下来,没听见虞贵妃问我来所为何事,却也算是答其所问了:“我的兔子!”

“你的兔子?”虞贵妃也跟着往那处瞧,瞧了好一会儿,才笑着看向我,“忘机是想要兔子啊?那,本宫这就差人去帮你买一只来好不好?”

“不是,那个就是,是我的兔子。外祖母给我买的,走丢了,我就是想央娘娘帮我寻回来的~”

虞贵妃瞥了十二皇子一眼,我都看见十二皇子脸红着低下头了,她却回头问我是不是弄错了:“小兔子白白的一团长得都一样……这只是阿澄身边的奴才替他买来的呀。”

“不一样的!外祖母送我的这两只,右后腿下边,都有一小撮黑毛,我认得!”

我急红了眼,却又不敢冒然去抱我的小兔子。谁知魏婴沉默着走上前,也不问小兔子身上沾的什么粘液,轻手轻脚地就托起了它。小兔子一蹬腿儿,露出了那撮记号。

虞贵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瞪向魏婴的那一眼,让我看得脊背发凉,我从没见我母妃用那样的眼神瞪我过,我找不到词形容,直到许多年后某一次……我才知道,那种眼神,叫怨毒。

之后那个虞贵妃口中声称兔子是他特地为十二皇子买来的奴才被打了五十板子,皮开肉绽。贵妃娘娘让我看着,说是给我的交代。让魏婴也看着,说是做个见证。她却将十二皇子搂在怀里,捂住了他的眼睛。

后来,这事儿不知怎么就在宫里传开了,言语之间,却是在讽我小气,还夸十二皇子大度。

谁又会关心,我的小兔子即便被我接回了它的家人身边,可到底被那只大狗三番五次的吞吐戏弄吓破了胆,没几日,就死了。

大概只有那只落单了的兔子会关心,它固执地推搡着亲人冷掉的身体,细细地嗅,轻轻地舔。我会关心,我将它埋在院里的柳树下,为它哭了一整天。还有……魏婴会关心。他当天就抱来了一只黑色的垂耳兔放在白兔子身边,他不嫌弃我的鼻涕水蹭脏了他的前襟。

再后来,我就没那么受欢迎了,我也不知到底是因为那只兔子,还是因为魏婴。

不过,也没关系,我还剩了魏婴,反正魏婴也很不受欢迎……刚好啊,我们可以彼此陪伴,我们都是对方心里,最特别的人。

 

 

魏二十年春,桃红柳绿的时节,我头一遭见魏婴落泪,我还……还同他闹了脾气。

那还是在行宫,我们随陛下出游、狩猎,一同赏这大好春光。其间,魏婴五箭齐发,正中红心,陛下起头,满堂喝彩。而我嘛,文同皇子们一道学,武却不被准许练,说是刀剑无眼,万一伤着我,无法向我父王交代,是以我会的功夫都是魏婴教的,也不敢大放异彩……不过,看魏婴一举夺魁,原本于我而言,也是一样开心的。

如果,不是撞见了江丞相家的嫡小姐捧了只香囊,娇羞地向魏婴表露情意的话。

魏婴以为我来寻他,立即从那小姐手里接了香囊藏在身后,生怕飞了似的。那小姐瞥见我,红着脸跑开了。

本来,我确是来寻魏婴的,可此刻不知为何,却不想寻他了。按理说,我该为他高兴啊,江丞相位高权重,那位小姐瞧着样貌、性子也极好,像是会心疼人的,他若能娶她为妻,在这宫里生活,当会好许多吧。可是,我没法儿为他高兴,想装都装不出,心里酸酸胀胀的,像戏本子上的姑娘家同小情郎呷醋。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我踮起脚往魏婴胸口捶了一拳,故作高深:“哎哟,藏什么呢弟弟都瞧见了,羡哥哥好福气呀~”

没旁人的时候,我们可以称兄道弟。没旁人的时候,我们也只知道称兄道弟。

 

事隔三日,虞贵妃难得地,主动叫人来请魏婴过去,魏婴面上镇静,可我看见他眼睛里的那股子受宠若惊,雀跃得都快藏不住了。

“啧啧,是吧?有江丞相撑腰,这待遇就是不一样哦?”

我那会子还酸溜溜地笑他来着,当然没想到魏婴红着眼眶回来,是已经躲哪儿处去痛哭过一场。我只当他是乐的,母子“冰释前嫌”,可不得感动得痛哭流涕?

所以当我问他虞贵妃同他说什么了,他却再一次不应我话,甚至绕过我走开时,我这么些天的憋闷愣是没忍得住,阴阳怪气嘲讽了他一通,什么“飞上枝头当凤凰”,什么“翻脸无情”,什么“一拍两散”……总之,都是事后我悔到想咬舌根子的话。

“十二弟昨日,酒后失仪,轻薄了温太医家的庶长女。”

“说这个做什么!与我何干?”

“母妃让我纳了她。”

“纳就纳呗……”嘴巴比脑子快一步,反应过来时我是真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魏婴糊涂了,“让…让你?”

魏婴久久未吱声,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理我了。

“嗯。”春日里虽回暖,但寒气尚未褪尽,他就这么坐在地上,头埋在膝面,“她说,十二弟…年纪尚小,还未议亲,不宜…不宜先纳侧妃。”

“你不也还没娶妻吗?”才问出口,我就想骂自己蠢,那就只能再接一句更蠢的话,“那…那不能让十二皇子娶她做正妃吗?”

那人又没声了,弓着的背剧烈起伏。我一时不知,该不该…还能不能伸手去拍拍他。

“你…你答应了吗?”

我也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可我又是…那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福至心灵,我忽然就明白了我这几日的别扭,忽然就明白了,我对魏婴不一般的感情:我不想他娶亲,我想,他是我的,只是我的,我也是他的,只是他的。

可…不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是几双人,也轮不到我与他凑一对儿吧?他是云梦的六皇子,我,是姑苏的世子,谁都成不了男婚,谁也做不了谁的妾……何况,还只是我自个儿揣的小心思呢?

“罢了……没事儿的,江小姐不是属意你吗?你同她说明白这其中缘由,说不定她……”

“够了!”他猛然抬了头,俊美的脸被斑斑驳驳的泪痕衬得凄凉,“蓝湛,你是真不懂,还是……”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我也深深望着他的,只是到最后,我们谁也没再开口。

那一年,我十五岁。

 

 

魏二十年冬,魏婴的喜袍还未来得及上身。

温姑娘没嫁给魏婴,也没能嫁给魏澄,她饮鸩自尽了。魏婴因此,被陛下禁足。

 

 

直到,魏二十一年,南蛮子突袭,魏婴奉命出征。

宫里所有人都说,陛下真是器重六皇子,才及了冠,便给他封了大将军,这历练回来,再拿了军功,可不就是皇子里的第一人,虞贵妃真是好福气。

或许贵妃娘娘,的确是好福气吧。魏婴得胜归来,她愿不愿都能平分这荣光;魏婴败北获罪,她就是大义凛然,能当从来就没这个儿子;魏婴若回不来,那她的阿澄还少了敌手。

或许陛下,也真是器重魏婴吧,年纪轻轻就让他挂帅出征,真真是信任他这儿子的能力。但,他是器重,不是疼爱。因为我笃定,若是我的父王,定是舍不得让我冲在前头的。哪怕万不得已,他也会将我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躯去抗。不止因为舐犊情深,也因为在他眼里,我才是未来。十年前他就让我记住,我是姑苏,未来的王。

 

临行前,是我时隔数月再见魏婴,这一面后,却不知更待何日。

一身盔甲刺骨寒凉,我没能讨到他的拥抱,便学着我阿娘,转身上了三炷香。对齐了,要一般高,敬的才是平安香。

他笑了笑,丢给我一个小物件,瓷白色象牙被打磨得玲珑剔透,中间镶的是红豆,我识得。

 

今天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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