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贾璜之妻为何放弃找秦可卿算账?全靠尤氏这篇话术绵里藏针,轻松敲打拿捏她

大家好,今天说说,金荣的姑妈璜大奶奶气冲冲的跑到了宁国府,却为什么又没有找秦可卿理论呢?其实是因为尤氏已经巧妙地当面给了她警告,作者已经写得非常明显了!
话说《红楼梦》第九回里,贾府嫡派贾璜的妻侄金荣在学堂里和贾宝玉、秦钟闹事,打破了秦钟的头,被宝玉、贾瑞等逼着给秦钟磕头道歉,感觉丢了脸面,受了屈辱。
金荣回到家里给寡母说了这件事,寡母也是个糊涂虫,一边安抚金荣不要意气用事丢了学堂里蹭学的机会,也不要得罪了薛蟠,另一边却自己嘴快,告诉了她的小姑子贾璜之妻。
贾璜本是荣国府嫡派子弟,可惜爷爷是个嫡次子,早就分房出来单过,就住在荣国府旁边的东胡同里。
贾璜的家里虽然不至于像贾芸、贾芹这种庶支旁系困窘,但也绝对比不上继承爵产家业,住在荣国府里的嫡长房后代那么显赫富贵。
书中写:这贾璜夫妻守着些小的产业,又时常到宁荣二府里去请请安,又会奉承凤姐儿并尤氏,所以凤姐儿尤氏也时常资助资助他。
如茗烟所说:“璜大奶奶是他姑娘。你那姑妈只会打旋磨儿,给我们琏二奶奶跪着借当头。”贾璜夫妻虽然是主子阶层,但因为没有权势富贵,所以连贾府里得脸的小厮奴才们都瞧不起他们。
可是这位璜大奶奶在自己的娘家寡嫂面前却是威风十足的,因为她的娘家金家更加穷困。
所以当她听寡嫂——金荣之母说了金荣在学堂里被欺负的事情,就立刻一时怒从心上起,说道:“这秦钟小崽子是贾门的亲戚,难道荣儿不是贾门的亲戚?人都别忒势利了,况且都作的是什么有脸的好事!就是宝玉,也犯不上向着他到这个样。等我去到东府瞧瞧我们珍大奶奶,再向秦钟他姐姐说说,叫她评评这个理。”
金荣之母怕事情闹大了,连累金荣不能在贾府家塾里继续读书,吓得赶紧阻拦,但是璜大奶奶却根本不听,说道:“那里管得许多,你等我说了,看是怎么样!”也不容他嫂子劝,一面叫老婆子瞧了车,就坐上往宁府里来。
这个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过做给她嫂子看的,其实就是个纸老虎。等她到了宁国府,见到了显赫的宁国府当家主母尤氏大嫂子,立刻就蔫儿了。
到了宁府,进了车门,到了东边小角门前下了车,进去见了贾珍之妻尤氏。也未敢气高,殷殷勤勤叙过寒温,说了些闲话,方问道:“今日怎么没见蓉大奶奶?”
作者前后对比描写,璜大奶奶进宁国府倒不像来兴师问罪,而是像来请安奉承。就连对小一辈的侄媳妇秦可卿都要尊称一声:“小蓉大奶奶”,这副谄媚的嘴脸可见她见风使舵,随机应变惯了。
接着尤氏就开始跟她长篇大论说了一番话,书中写:
尤氏说道:“她这些日子不知怎么着,经期有两个多月没来。叫大夫瞧了,又说并不是喜。那两日,到了下半天就懒待动,话也懒待说,眼神也发眩。我说她:‘你且不必拘礼,早晚不必照例上来,你就好生养养罢。就是有亲戚一家儿来,有我呢。就有长辈们怪你,等我替你告诉。’连蓉哥我都嘱咐了,我说:‘你不许累她,不许招她生气,叫他静静的养养就好了。她要想什么吃,只管到我这里取来。倘或我这里没有,只管望你琏二婶子那里要去。倘或她有个好和歹,你再要娶这么一个媳妇,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性情的人儿,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她这为人行事,哪个亲戚,哪个一家的长辈不喜欢她?所以我这两日好不烦心,焦的我了不得。偏偏今日早晨她兄弟来瞧他,谁知那小孩子家不知好歹,看见他姐姐身上不大爽快,就有事也不当告诉她,别说是这么一点子小事,就是你受了一万分的委曲,也不该向她说才是。谁知他们昨儿学房里打架,不知是那里附学来的一个人欺侮了他了。里头还有些不干不净的话,都告诉了他姐姐。婶子,你是知道那媳妇的: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会行事儿,她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这病就是打这个秉性上头思虑出来的。今儿听见有人欺负了她兄弟,又是恼,又是气。恼的是那群混帐狐朋狗友的扯是搬非、调三惑四那些人;气的是她兄弟不学好,不上心念书,以致如此学里吵闹。她听了这事,今日索性连早饭也没吃。我听见了,我方到她那边安慰了她一会子,又劝解了她兄弟一会子。我叫她兄弟到那府里去找宝玉去了,我才看着她吃了半盏燕窝汤,我才过来了。婶子,你说我心焦不心焦?”
《红楼梦》的作者对文本精雕细琢,没有一句废话,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每次他安排人物长篇大论,都很不简单。
仔细分析尤氏这一篇话就会发现:这是尤氏在委婉巧妙、绵里藏针的地敲打和警告贾璜之妻,让她好自为之,管好自己惹祸的侄儿金荣,更加不要再拿学堂中的破事来烦她和秦可卿。
尤氏这段话主要有这么几层意思:1、秦可卿病了,病情很奇怪;2、现在他们全家都小心谨慎地照顾秦可卿,连贾蓉都不许惹秦可卿生气;3、秦可卿是宁荣两府里公认的好媳妇,十分的有体面,也有很多有长辈疼爱她,给她撑腰。4、秦钟已经来跟秦可卿告状,尤氏已经跟他们姐弟俩分别沟通过了,了解到学堂里那些事情,和不干不净的话,她认为秦钟这孩子很不懂事,更是骂学堂里欺负秦钟的是“混帐狐朋狗友,扯是搬非、调三惑四的人”y尤氏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5、秦可卿已经知道这件事,她很气恼,早饭都没吃。6、秦钟的事情导致秦可卿病情加重了,尤氏这个婆婆也很心焦上火,潜台词就是我们不怪罪你就不错了,你居然还有脸来找我们的麻烦?
末了尤氏还主动转移了话题,问贾璜之妻有没有好大夫推荐给她,再次强调自己因为秦可卿的病越来越重,非常的焦虑,“”心里倒象针扎似的”。
尤氏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贾璜之妻还能张的开嘴去罪兴师问罪吗?她也是只能“把方才在他嫂子家的那一团要向秦氏理论的盛气,吓的都丢在爪洼国去了。”
很多读者可能会表示:你过度解读吧,书里可没写尤氏知道这件事,凭什么这么说呢?
其实《红楼梦》中有很多没写出来的隐藏剧情,比如薛蟠对秦钟的垂涎,比如宝玉屋里撵茜雪,比如宝黛青梅竹马那几年的时光等等。
这次的金荣和秦钟、宝玉闹学堂事件,也是薛蟠在背后捣鬼,怂恿金荣去招惹秦钟,想要自己也占便宜结果大闹起来。因为涉及荣国府的“吉祥物”贾宝玉,所以必然闹得是动静很大,知道的人也很多。
不仅宁荣两府里上学的小公子们知道,他们的随从奴才小厮们也都知道,早就传扬开来。
尤氏知道,贾蓉知道,荣国府里的贾母、贾政、王夫人、王熙凤等肯定也都知道。甚至薛宝钗、袭人之流都一清二楚,所以她们才会在后来宝玉挨打的时候,想起薛蟠“当年为一个秦钟,都闹得天翻地覆”,结合前情“对景”,头一个都是怀疑薛蟠因为当年秦钟的事情吃醋使坏又去陷害了宝玉。
尤氏虽然被王熙凤说成是个“又没才干,又没口齿,锯了嘴子的葫芦”的女人,但从她料理贾敬葬礼井井有条可以看出来,其实她只是娘家无权无势,畏惧丈夫贾珍不敢强出头而已,她本人其实是很有才干,很精明的一个女人。
尤氏此时还很关心秦可卿的病情,她既然知道秦钟跟秦可卿告状,必然也已经打听清楚学堂里的详细情况,知道是贾璜之妻的内侄金荣打破了秦钟的头。那么她作为宁国府的当家主母,秦可卿的婆婆,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当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为这件事关联的人太多了,不仅关系到贾府家塾的教化风气,贾府的家风名望,还有宁荣两府的关系,还关联到薛家以及薛家背后的王夫人和王家,闹开了对谁也没好处。
书中后文还写到薛蟠提及宝玉另一次挨打,贾母打听了是贾珍害的,还把贾珍叫了去给训斥了一顿。很可能就是指闹学堂的事情,但是贾母也是看在王家和元春的面子上,并没有跟薛家较真儿,尤氏自然也只能尽力去压服这件事。
尤氏面对带着怒容上门来的贾璜之妻,一看就知道她的目的,于是她先发制人,说明了情况,表明了态度,贾璜之妻本就平时需要依附巴结尤氏生存的,听了这些话自然不敢再多说一句。
这件事其实就是尤氏的一场重头戏,表现出她齐家理事的智慧,为人处世的手段。
贾珍作为族长,平时就是负责照管族中子弟的,贾蔷也在家塾中上学,肯定也把这件事早就告诉他和贾蓉了。所以贾珍也特别会做人,进门见到贾璜之妻就立马叫“大妹妹”,还要留她吃饭。
贾璜之妻见贾珍、尤氏对她这么客气,顿时觉得非常有体面,为了以后来往获取更多帮助和好处,哪里还敢再提之子金荣的丑事呢?于是她就走了。
她走了之后,贾珍和尤氏夫妻之间的对手戏也很精彩,夫妻俩面对面的装糊涂,看来这也是他们日常相处的方式了。
很多事贾珍都是在故意试探尤氏的底线,踩尤氏的雷区,比如和秦可卿扒灰,和尤氏的两个继妹尤二姐、尤三姐私通等,而尤氏无力反抗,只会装不明,时时刻刻都要小心谨慎的应对贾珍,替他遮掩圆融很多家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