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水仙】《旧梦长酩》冲言 第十三章
李炬峣离开后悄悄出了城,马不停蹄地往边关赶去,他两日未曾入眠,后脑勺一阵阵刺痛,只咬紧了牙逼自己赶路,痛恨自己的贪心,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他怎么还敢异想天开奢求一些不可能的感情。
等到又两日后,他终于回到了军营,却感觉气氛不对劲,让他骤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心开始往下沉。
他的部下已在帐中候着,脸上均是凝重的神情,李炬峣也顾不得清洗满身的尘土,皱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一个将士上前抱拳回禀道:“将军,你离开的消息不知从哪传了出去被赵家人知道了,昨日他带了一群人说有事要与将军商议硬闯营帐,现在......这个消息已经在青城传遍了。”
李炬峣沉着脸道:“此事我一人担责,等回京后我自会去向陛下请罪。”
将士神色犹豫,又道:“还有一件事,前两日又有一小批蛮夷偷袭商队抢走了货物,死了几个人,这在平日本也是无法预料的常事,但自从昨日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那些死者的家属似是把那几人的死怪在了将军的头上......”
李炬峣眉梢都没动半下,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遭遇亲人去世后想把无处排解的痛苦转移到他人身上本就是人之常情,不必理会。盯紧赵家的人以防他们借题发挥。”
屋漏偏逢连夜雨,之后一段时间蛮夷劫货频发,将士们虽尽力保障,但总还是有伤亡,本就微妙的气氛因一次次的偷袭变得越发压抑紧绷起来,不可预测的人心朝着暗不见底的深渊跌去。
空气变得异常闷热,阴沉灰暗的天际不断积聚起黑沉的墨云,沉沉地压在天幕摇摇欲坠,在酝酿着一场倾盆大雨。
李炬峣遥望着城外黑压压的骑兵,眉间紧锁,吩咐下去:“今日之战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恋战。”
很快将士们披挂战甲从城门浩浩荡荡地出发,战鼓声隆隆不绝于耳。待到杀了一个来回后,天色越发阴沉,天际响起深远的雷鸣。
大雨将至。
李炬峣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
“退!——”
乌泱泱的兵马奔腾着往城中撤退,待到大部分人马入城后,李炬峣抽刀收割了一条性命后也不再恋战,拨转马头往回疾驰。
当空一道闪电撕裂了苍穹,昏暗的战场被映出一片惨白,厚重的城门在雷电的白光中缓缓闭合。
一声惊雷在天际炸开“轰隆——”
伴随着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李炬峣瞳孔紧缩,神色一凛,对着马肚子狠狠一夹,胯下战马长嘶撒蹄狂奔,但还是未赶上,城门在他被雨水模糊的视野中轰然关上。
他眼前一阵发黑,额角直跳,怒吼道:“给我开门!——”
无人回应,城楼上立着的人影在朦胧雨幕中仿若一道道幽魂,对城门外的怒火视若无睹。
李炬峣脑中那根拉紧的弦彻底崩断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的性命连同信仰被他殊死守护的百姓抛弃了。
他最后深深望了城楼一眼,将这座他曾经拼死捍卫的城远远抛在了身后,如同出鞘的刀锋带领剩余的部下破釜沉舟般朝着浩浩荡荡如蚁群般包围而来的蛮夷杀去。
不知厮杀了多久,他的眼帘都被鲜血盖住,部下的尸体一具具倒在他身前,到最后只知道机械地靠本能挥剑。
脚下是层层堆叠的尸身,不计其数,空气中充斥着浓郁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不能当俘虏,就算死也要死在战场,唯有这一个信念支撑着他。
但蛮夷的领军却是恨透了李炬峣,怎么肯让他轻易去死,宁肯牺牲一大批人也要活捉了这个杀了他们无数儿郎的将军。
在噼里啪啦砸下的雨滴中,筋疲力竭的李炬峣脚上被套上绳索恶劣地系在战马上拖拽回营,沉重的铠甲在与地面的激烈摩擦中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湮没在轰鸣如雷的马蹄声中。
被妥帖藏在胸口的平安符早已被温热的鲜血浸透,最终跌落在血红的泥水中,被无数马蹄踩踏消失不见。
三年前,京都。
李炬峣离京的那一晚曾久久凝望着那道映在窗边的身影,心中柔软又绝望,像纵身坠入温暖的海中,海水一点点漫过口鼻剥夺走残存的空气,也一点点湮没他那些无望的念想。
但他却不知道,在离他不远处的房中丢了满地的纸团,言冰云在纸上涂涂改改也总觉得不甚满意,不知写了多少张才停笔。
情窦初开的小公子怕他发现自己的心意,只能将满腔的情意遮遮掩掩地藏进短短的一张纸条,塞进平安符中,因怕人知晓,还偷偷摸摸翻出针线,笨拙又仔细地就着橙黄的灯火一点点缝上,就像封存一个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梦。
浓黑的墨迹晕染在微黄的澄心堂纸上,字迹是纤细锋利的瘦金体,后半段的笔锋却带出了些许温柔的弧度。
细薄的纸条上工整地写着:愿海晏河清,更愿阿峣平安顺遂。
这个秘密最终被万千兵甲的铁蹄踏碎,埋葬在边关的染血战场下。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泻而下,大地震颤,惊碎了午后的残梦。
言冰云陡然从梦魇中惊醒,背上虚汗淋漓,额间浸出一层细细的冷汗,唇色发白。
原来是下雨了,难怪睡得不甚安稳,他揩拭掉额头的细汗,情绪还沉浸在方才的梦中,思绪纷乱,梦境已经模糊成一片,但那股让心脏紧缩的寒意却久久未能散去。
他总觉得有什么无法预知的事发生了,但他把握不住。
言冰云眉心蹙起,心中不安,望向阴沉昏暗的天际。
雨,什么时候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