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都尘埃落定
博士并未察觉到自己迷路。
他只是慢慢地踱着步子,没注意到天色昏暗、气温骤冷,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一个人都不见了。他只是一个人在山区里散步,从游人如织一直到游人全部散去。他不知道此刻哥伦比亚国家公园的大门已经关闭,也不知道再过几个小时自己的失踪将会引起认识的人们的恐慌,并且会被当成热门新闻素材,被卡西米尔骑士报当作头条传向泰拉大陆的每个角落,引起更多人的关注与热议。
博士一边走一边想事情。他完全沉浸在思绪的海洋中,无法有片刻的抽离。由于没能给不甚重负的大脑一点休息的时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也记不清上一秒自己想了些什么,于是他又去重新思考,在思绪的潮水中无法自拔,只留下空白的阴影。过于繁重的记忆让他的身体感到疼痛,排异反应让他不由自主地去抵抗这些过往记忆的冲刷,可最后却只能徒劳地看着自己被它们一次又一次地冲击,在记忆宫殿中留下飘忽的幻影与斑驳的痕迹。
他的耳边不时回响着凯尔希的话。
“今天你有时间吗?”凯尔希手里提着她多年前曾穿过的礼服,轻声对他说。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怎么了?”博士站在舰桥上,跳望着远方缓缓行进的灰暗山脉。
“乌萨斯方面想请我参加一个关于庆祝矿石病被完全治愈的庆功宴,我准备带阿米娅和迷迭香参加,可我们走后罗德岛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我想...”
“没事,你放心大胆地去吧!反正这种政治会我本来就讨厌参加。”博士挥了挥手。
“那我走了,“凯尔希恢复过往的那种高冷的态度,留给博士的只有一个高傲的背影。
“呵呵,还以为她对我态度好了一些呢。”博士边走边想着,此时他顺着山路一直向下,已给在不经意间跨过安全区线,走到禁区之中了。
此时的他,正在向禁区的腹地行进着。
矿石病在这片大陆上横行的时代已给被终结了,罗德岛研发出的药物D-133成功地平衡了法术能力又中和了患者体内的源石结晶。随着矿石病的终结泰拉大陆上的冲突与纷争也减少了很多。干员们纷纷离开了罗德岛,走向自己独立的生活。而在这重建的时代里,一种巨大的孤独感便无情地向博士袭来。
身旁的树丛影随风动,似有什么人身在其中,一路尾随着他,形影不离。博士想开口询问,可张开嘴说出的便是:“凯尔希啊凯尔希,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
那身影听见了,分明发出笑来。
“博士!你可真是个痴情的人呢!”有人从树林中走出,眼见便是手握炸弹的W带着戏谑的笑。
博士刚想说话,可那人又成了戴着面具的碎骨,手里牵着他的姐姐米莎。
“永不绕恕!永不遗忘!”
他们喊着,身后整合士兵的身影浮现。
“博士,如有来世,我定会加入罗德岛。”白发的霜星踏着寒霜,手中多了一颗小小的糖。
“博士,你所做的一切,我,敬佩。”身材高大的爱国者手持重盾与长矛,阴影遮住了天日。
烈焰自炼狱之中倾泻而出,浴火的长剑随着红色臂章的飘带而舞动着:“生命是战斗出来的,战斗是生命的本质。”塔露拉的目光炯炯,如星火般闪烁。
“他是最后一个,注意,别让他控制住你。”塔露拉在幻灭前叮嘱道。
正当塔露拉的身影消失,世界仿佛被一个巨大的引力场吸引住了,在空洞的中央,远远地位立着这样一个身影。
科西切。
“博士,你来了。”
“我说过我们终归会见面的,博士。”
科西切从空洞中向博士伸出手,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世上已无善者,博士,”他笑着,缓步向博士走来,“你和我是同类人,我们拥有真神的祝福,又背负着世间绝无后者的压力。为什么不跟我走呢?”
“走开!“博士突然反抗起这幻影的压力来,他挥拳向四周的虚无打去,无数的破碎记忆化成了实体,将他的双手划伤。他的反抗也终归是徒劳,伴着记忆的碎片,无数的词语与图片猛裂地涌出,重创他心灵的伤口。
“看啊,博士,纵使你治好了矿石病,但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你又剩下些什么呢?”
博士在词语的海洋中逆流前行着。科西切的巨大压迫感让他无所脱避,他慢慢失去了意识,肢体与四周存在的碰撞让他无法呼吸。在最后的一秒,他抓住了一个词,接着,就是刺眼的白光和科西切的怒吼声。
博士醒了。人们在禁林的石坛上发现了失去理智的他,当时他浑身是血,周围尽是被蛮力破坏的石头碎片。
“方解石。”
这是他昏迷时重复的话。
凯尔希站在窗边,房内没有开灯,微风轻轻地拂过她的发稍,明媚的阳光将她的影子拉下,拖至地面。
“你醒了,”她平淡地说着,没有回头。
“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你太让我失望了。”
“......凯尔希,你不是去参加......”
“别这样叫我!”她突然转过身,眼中含着泪花,“乌萨斯的事情,我推掉了,就因为你!你这么做,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身为一个领袖,你真的以为治好矿石病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你又剩下了什么?你说啊!”
博士看着窗外。
太阳在升起,大地在苏醒。
他笑了。
“我还剩下你啊,凯尔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