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更新苏莞雯的长篇《龙盒子》第4章第4话~

【前情提要】

潘潘在寻找胸章时滑倒，被青宇所救，决定和青宇、沸龙一起离开学校。罗小象等人发现三只动物不见了，决定亲自去寻找它们。叶泽被学生们说服，带上他们一同坐上列车前往高山荒漠地带。

| 苏莞雯 | 科幻作家、独立音乐人，北京大学艺术学硕士。擅长在日常生活场景中展现惊奇想象。代表作《岩浆国》《九月十二岛》《奔跑的红》。《九月十二岛》获豆瓣阅读小雅奖最佳连载。长篇《三千世界》即将出版。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公众号

龙盒子

第四章 千里全家福

04 青宇快跑

全文约4700字，预计阅读时间9分钟。

“罗小象，罗小象！”

罗小象意识到是李双旋的声音在呼唤自己，他揉了揉眼睛：“我……还在学校吗？”

这是坐上高铁列车后的第二天早晨，罗小象明明记得自己在酒店房间里睡下了，可为什么李双旋会出现在眼前？

“不是在学校。”李双旋说，“是我也过来了。其实我……是来旅游的。上次我说要把相机送出去的，结果同学们都不要。我觉得总得发挥它的作用吧，就让妈妈给我买了机票过来，当作是给我补上的生日礼物了。刚……刚好遇上你们。”

说这些话时，他脸上有难得一见的羞涩。

罗小象迷糊地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你这借口也太烂了，想一起来就早说嘛。”

“被你识破了……”李双旋垂下头，摆弄着胸前的相机。

“不过你能来太好了。”罗小象换了语气。

两人相视一笑。

“走，简帆老师在等我们了。”李双旋催促着罗小象。

“简帆老师？”

“就是负责接待我们的老师，可酷了。”

吃过早餐来到酒店大堂后，罗小象顺着李双旋的指引看到了一名女老师——穿着工装裤和长袖衬衫，有着健康的肤色和阳光的笑容。她正在和叶泽聊天，看到罗小象和李双旋后爽朗地朝他们打招呼。

“你就是罗小象吧？”她伸出手，“我是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简帆，和你们学校的老师们有研究合作，今天和你们一起去寻找动物们。我知道你是沸龙的结伴伙伴，真了不起呢，可以和恐龙做朋友。”

罗小象有一些意外，和她握了握手。

如果是在平时听到这番话，罗小象一定会忍不住得意洋洋。可眼下，让沸龙生气逃走的人正是自己，罗小象连笑也笑不出来了。今天他有一个计划，一定要调查出别人还不知道的信息，为此他可是准备好了自己的零花钱。

“简老师，那我们就一起根据上次GPS记录到的路线行进吗？”罗灵均背上背包，走上前来。

跟在她身边的还有戴上了眼镜的童晚霞。

“对。”简帆说，“不过那条路线有很多地方是人和车过不了的，只有动物能走。所以我们可能会绕一些圈子。现在我们去坐车吧，司机在外面等我们了。”

在往外走时，罗小象在童晚霞身边说：“眼镜不错嘛。”

童晚霞有些害羞地扶了扶眼镜：“我想试试在人少的地方先戴着，慢慢适应。”

一辆银色的面包车在酒店外头等待他们，带着他们驶向人烟稀少的高山地带。

“简老师，你知道野生岩羊最需要的是什么吗？”童晚霞在车里坐下，系好安全带，问简帆。

“应该是基本的生存必需品吧，比如食物、盐分和水源。”

“如果送很多玩具给它们，它们不喜欢，该怎么办呢？”

“我知道青宇是幸运的，在学校里长大，和你们朝夕相处，又十分聪明。而野外的岩羊却没有这么幸运，它们都是在生存边缘挣扎，所以对于玩具的兴趣远远比不上对于食物的需求。如果要给它们礼物，那么送水是最好的。”

“送水……我知道了！”罗灵均联想到了什么，“这就是青宇要把沸龙一起带走的原因。”

“这是什么意思呢？”这回是简帆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叶泽介绍说：“沸龙可以改变天气，是一只能制造雨水的恐龙。”

“这也太厉害了吧！”简帆忍不住感慨道。

“还有企鹅潘潘，它是罗灵均的结伴动物，可以在风中滑翔。”叶泽继续说。

“我真是越来越想见到这只名叫青宇的岩羊，以及沸龙和潘潘了”简帆说着说着也笑了。

“李双旋，你不介绍介绍你的结伴动物吗？”叶泽望向李双旋，“虽然双色现在不在。”

李双旋脸色苍白，两手紧紧抓着前面的座椅靠背。

“你晕车了吗？”叶泽觉察了他的不对劲。

“我……”李双旋刚刚一张嘴，又立刻闭上了。

“不会吧……”罗灵均轻声说，“既然晕车就不用特意和我们一起了……”

李双旋拍着胸脯，缓了一阵子后才说：“我可能太激动了。我不知道我们国家还有这样的地方，这外头一栋楼也没有。”

叶泽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世界可是很大的哦。”

车内有了一些笑声。

“可是……”童晚霞低下头，“不知道它们三个现在怎么样，是不是一路平安。”

罗小象还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正在进行一场紧张的网络调查。

李双旋看他专注地看着手机，时不时抓耳挠腮，便也凑近了问：“你在干嘛？”

“这些都是青宇发布在网络上的照片。”他说，“有一些是付费才能查看的，我想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看这些照片，都是好几天前发布的。”李双旋说，“应该找不到它现在的线索吧。”

“我不是为了看它现在在哪里。”

“那你看什么？”

“我想知道它的心愿。”罗小象说，“它为什么一次次去峭壁上看那些岩羊？如果是想要加入它们，就不用回学校了。所以我猜，它不是想真正离开学校，离开我们。”

“真的吗？”童晚霞听见了，眼中闪烁出一些希望的光亮。

“我正在一条条查看别人给它的留言，看它是怎么回复的，或许这里头就有答案。”

“我也想一起看。”童晚霞说。

“我不会错过一条信息的，你们只要系好安全带坐在原位就好了。”

在往高海拔地区行驶的路上，时不时会出现颠簸。不一会儿，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点李双旋正在经历的痛苦。他们时不时闭上眼睛，保存体力，只有罗小象对着手机目不转睛。

简帆往车外放出了一架无人机，机器盘旋着探索附近的生物。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罗灵均话音落下，一阵由远而近的轰隆声越来越清晰。

“师傅，把隐形外壳打开吧。”简帆立刻对司机说。

“好嘞。”

“隐形外壳？”李双旋虽然脸色苍白，还是忍不住将脖子伸长，“是什么？”

“这辆车可以通过隐形外壳把自己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我们先停在高土坡上，这样不会惊扰它们。”简帆说，“外头是羚羊在大迁徙。”

不用说男孩女孩们，就连叶泽和简帆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车窗外，望着那壮观的场面。

“哇，好多羚羊啊。”童晚霞忍不住感慨。

“大概有几千只吧，羊群就是这样的，像一个大家庭。它们喜欢在河两岸活动，不过这些河流多数是季节性河流，所以需要迁徙。”简帆说。

“什么是季节性河流？”童晚霞问。

“有些河流是靠雨水补给的，但是雨水的水量会随季节变化而变化，这就导致这些河流的水量很不稳定，这种就属于季节性河流了。”叶泽回答了他。

“其实羚羊的迁徙，除了河流，也有人类的影响。”简帆补充道，“过去有羚羊被大量非法猎杀，迫使它们要找到新的栖居地。还有人类活动增加后，有时候没有考虑到地区的生态承受能力和对野生动物生存的影响，也会破坏动物的居住地。”

罗小象没有说话，但他看到数千头羚羊组成声势浩大的队伍，明白这只是它们数千多公里跋涉旅途中的一小段。

“这趟旅途中它们要穿越天敌的埋伏，但也有会在途中诞生的新生命。”简帆说，“生命在这里的使命就是这么艰巨。”

罗小象将目光收回，重新投射到手机屏幕中。他用手指滑动了一阵，视线聚焦在青宇的一句回复上。

“有了！”他忍不住说出声，“我看到了青宇的心愿。”

“是什么？”童晚霞迫不及待地问。

“我想要照一张热闹的全家福，像一幅世界名画——它是这么写的。”罗小象念完，抬起头看童晚霞。

“所以它真正的想法不是离开学校和人工岛，而是和自己的同胞们拍一张幸福的全家福？”

听着童晚霞的描述，罗小象仿佛看到了满峭壁的岩羊挺立着，像一幅宁静的壁画。

“看那个……是什么……”李双旋绵软无力的声音响起。他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无人机的监视器，此刻忍不住叫出了声。

一只羊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青宇！”童晚霞凑过头来，叫出了声。

“你确定吗？”简帆问。

“我认得它，而且那个大背包，一定不会错的！”

“我马上获取路线，我们追上它！”

简帆话音落下，司机重新发动了面包车。

他们驶入了更为荒凉的地区，与此同时，青宇的身影被无人机的画面牢牢捕获。

“我们快跟上了！”简帆看着导航说。

“好像有点不对劲。”童晚霞拉了拉罗灵均的衣袖，“青宇为什么一直在奔跑，平时它不会这样跑的。”

“好像沸龙和潘潘不在附近……”罗灵均也有她的担忧。

“我们追上了！”

车窗外隐约可见青宇灰色的身影，与此同时，天空中传来奇怪的声音。

“是金雕！岩羊的天敌之一。”

简帆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它会……吃了青宇吗？”童晚霞声音颤抖起来。

金雕展开翅膀，看起来超过了两米长。来自天空的袭击，比地面的天敌更难对付。

“我们能怎么帮帮青宇？”童晚霞坐立不安。

“这种情况下人类不能轻易插手。”简帆说，“动物有动物的规则，人类如果插手和破坏，往往弊大于利。”

“这……怎么忍心看着青宇被吃掉？”

“叶老师，真的没有办法吗？”罗灵均也有些焦急地问叶泽。

“青宇虽然不是野生岩羊，但它比普通岩羊要聪明，我们先看看它会怎么办。”叶泽说。

“叶老师，没想到你也这么冷酷。”罗小象毫不掩饰内心的失望。

“你们还记得生态生的目标吗？”面对学生们的不理解，叶泽并没有急于反驳。

“帮助动物融入社会。”罗灵均说。

“是啊，我们想要给种群濒危的动物们创造一个喘息的机会，让它们有机会找到融入这个时代的方法。但这种帮助归根结底不是一种控制，需要动物们自己寻求出路。现在的我们就是青宇的伙伴，和它一起探索该怎么摆脱眼前的困境。”

他们透过车窗与无人机监视器，关注着青宇。

金雕在青宇头顶后方，像一支巨箭紧追不舍。

“青宇快跑！”童晚霞在胸前攥紧了手，“可是它背着那么大的包，眼看就要跑不过了……”

“快想想办法，青宇有什么优势？对了，它可以站得很高！”罗灵均想要安慰童晚霞。

“可是这时候站得高，不是更容易被金雕抓住吗？”

罗灵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她看到青宇确实跑向了一面高耸的峭壁，不一会儿的功夫，它就蹬到了峭壁的高处。它的英勇令人目瞪口呆，但它和金雕的距离更接近了！

罗小象也心跳不止：“这样一来，优势反而成了劣势。”

金雕一个俯冲，抓住了青宇的背包，然而背包的重量也拖住了它。

“不，青宇可能是在引诱金雕。”简帆说，“如果这时青宇从峭壁上翻滚下来，就可以拖住金雕。”

有了简帆的解说，大家对青宇又产生了信心。但是背包里的零食已经开始洒落，如果零食全部掉光，那么青宇就会被金雕彻底抓起——它要在那之前快速行动！

青宇努力将身子蜷缩起来，拖住金雕往峭壁下方滚去。金雕扑腾了两下，无奈地跟着向下翻滚。

零食洒落得遍地都是，峭壁上留下了金雕的羽毛与青宇的血迹。

在这人迹罕至的荒漠中，一场激烈的战斗以青宇的险胜告终。

金雕滚落在沙地上，精疲力尽。

青宇失去了背包，歪歪扭扭站起来。

“青宇胜利了……”童晚霞这样说。

然而却没有人能说出“太好了”三个字。

“它好像受伤了。”简帆说。

青宇的皮毛上有好几处血迹，一只后腿似乎也不灵活了。

面包车缓缓行驶，继续跟随着青宇。

“我可以下去把它带上车吗？”

“先不要下车。”叶泽阻拦了童晚霞，“你们注意到了吗，沸龙和潘潘不在附近，我们今天不仅是来找青宇的，是要把它们三个一起带走。我怕现在要是惊扰到它，会导致它们三个走散。这辆车有隐形保护壳，我们先默默跟着它。”

青宇拖着受伤的身子，开始小跑。

坚硬的蹄子在沙砾与石头上每踩一轮，童晚霞心头都像有鼓声震动。

“青宇好像认得路。”她这样说，是因为青宇毫不动摇地向着一个方向奔去。

“无人机搜到了一只企鹅，应该是潘潘，就在前方。”简帆也告知了好消息。

它们见证着青宇与潘潘在荒凉的大地上汇合，并驾齐驱地继续向前。又跑了一段之后，沸龙的身影也出现了。

罗小象看见沸龙，难免激动起来。瞧见三只动物一同奔跑的画面，他忍不住说：“沸龙和潘潘可能不是因为生我们的气才离开的。”

“那是因为什么？”罗灵均问。

“因为它们之间也有友谊。”

“你是说，沸龙和潘潘想要帮助青宇去拍下那张全家福？”

三只动物聚在一起，向着一面峭壁跑去。峭壁之上，隐约能看到十几只岩羊散落其中。

“青宇熟悉路线，说明它刚刚来过这片峭壁附近。而沸龙和潘潘等在这里，可以推测是青宇为了保护其它岩羊，自己引开了金雕，去了远处和金雕搏斗。”

“青宇真勇敢。”罗灵均忍不住说。

在峭壁下方，青宇停下了。它昂起头，和高处的岩羊们相对而立。

李双旋这时才勉强撑直了身体，用绵软的两手举起相机。

“咔嚓——”

他拍到了一张照片：峭壁上，被金色阳光包围的岩羊们，冷漠而疏远。青宇的背影很近，很大，却也很寂寞。

“青宇是想要拍一张全家福的对吧？”李双旋看着照片说，“可是，野生岩羊们好像不愿意接纳它。”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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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动画电影《恐龙当家》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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