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葬礼
各位好,这篇文章会是我投稿以来第100个视频的文本。同时,也是电台卡了的第三期。二月末我久违地回了一趟老家,因为姥姥的葬礼。和妈妈也半年多没见面了,顺便看了看我妈妈。
熟悉我的观众都知道,小时候我爸妈很忙,带孩子的重任就落在了我姥姥身上。在高中毕业上大学前,我一直都和姥姥住在一起,共住一个房间。房间不大,但是五脏俱全。我们有一个阳台,还有一台老电视。
姥姥每周日都会看山西台的一个戏曲节目,《走进大戏台》。听戏是姥姥为数不多的业余爱好。节目大部分唱的是山西梆子,不是京剧也不是昆曲。节目组经常上山下乡,去到山西或者省外比较偏远的县城。我想,姥姥除了热爱戏曲,更多的是怀念我的老家,一个山脚下因煤而生的小县城。
县城很小,到今天也没什么发展。青壮年大部分外出上学或工作,有出息的出国或是在北上广。求稳定的在石家庄或是太原,总之,不在县城。我姥姥以前是县城小学的数学老师,一辈子兢兢业业。但现在,县城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适龄学生都很少,大多跟随父母去了基础教育更为发达的城市。但高中人还是很多的,一个班80多个孩子。你问为什么?因为我们老家之前是贫困县,走国家专项计划上大学能有50分的加分。当然,随着全面小康脱贫致富工作的推进,这种分数优惠很快也会结束。
我对我的老家不如姥姥这样,富有生活和感情。县城没什么我留恋的地方。县城的人际关系很复杂,大家打着关心的名义窥探你的私生活。这和人品、受教育程度没什么关系,其实大多数人并无恶意,这只是他们关系你或是消遣生活的一种方式,只是我不适应。
高速公路总是开过运煤车和拉货车,种树的速度赶不上风沙的风速。姥爷走的时候看清了很多人的脸,没有人关心这一家子最后走向何处。正如我姥姥的葬礼,大家认为这个女性为主的家庭需要女婿出面主持很多事,哪怕我妈作为长女才是忙前忙后的主要人物。
我不懂这些礼数,只是参加葬礼时由心而生一种无力感。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是很平静。我不是在打拳,如果你认为我在打拳那也没有办法,无所谓。我觉得文字是苍白的,无法表达出我的不理解。
我不理解为什么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没有帮忙的亲戚,只是因为辈分就要接受我们的跪拜。为什么明明这个葬礼已经非常礼数周全了,还要我姥姥的哥哥,我从未谋面的所谓一家之主来指点工作。
我不懂半路消失的亲戚,在吃饭时又冒出来。我想他们的一生可能就像县城热卖的,勾兑的白酒。酒精是汾阳产的,拉到县城工厂进行勾兑。只能在上货架那一刻觉得自己存在过,所以他们的作用只是在一个家庭里,告诉你,女婿比女儿更重要。告诉你,女婿不用跪,女儿需要跪。告诉你,从今往后你们姐妹要独立面对很多事...
我只觉得这种葬礼是对活人的刑罚,是一种酷刑。我知道这很荒诞,但在葬礼持续的两天里,我一直在想,姥姥会不会突然从棺材里坐起来,看着这一场闹剧沉默无言。我不想去审判什么,也轮不到我。最后我在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我的根随着姥爷姥姥的离世永远地断了,这里再不是我的家,我也不用再回去。无论是衣锦还乡还是失意落幕。
听到姥姥离世消息的前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和姥姥还在县城的四合院,还是90年代没有拆迁的样子。暑假我就会被送回老家,姥姥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肯德基的塑料袋。告诉我,你爸妈走的时候给你买了肯德基。我姥姥用了很长时间才记住肯德基的发音,梦里如此顺滑的发音让我吃惊不已。
我喜欢喝可乐,我姥姥喜欢吃薯条。吃了一会儿,她掏出来她的退休金存折,给我看上面的金额。我从小孩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告诉姥姥我已经挣钱了,我给您花吧,我不要。中间又发生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我坐车离开姥姥家,穿着姥姥给我织的小背心,背着我脏脏的蓝猫书包。
我醒来就感觉不太好,但是我没有往去世这个方向想。我姥姥已被脑梗病症困扰多年,虽然我不信神,但是对于生病的老人联想到死亡实在不尊重。然后在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妈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姥姥没了。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疼爱我的姥姥走了,而是我妈妈没有妈妈了。姥爷去世的时候我妈还很年轻,她还能逼迫自己坚强起来。但姥姥走的时候,我妈妈已经53岁了。她唯一的女儿还在北京上班。我想我妈这种时候完全可以软弱,显露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坚强。她在姥爷走后一直在承担身为长女的责任,人们常说长兄如父,但我觉得长女也是如此。
但我妈妈没有,她还是操心主持着各种事情。只是在我回去的时候,听我讲完这个梦,开始无声哭泣。她从不在外人面前流泪。但在那一刻,我想把她拥入怀中,告诉她,哭也是可以的,这里没有人会对你闲言碎语,如果有,我会骂他。
在姥姥走后,姥姥姥爷那一辈算是画下了句号。我的长辈只剩下了我爸妈,我总觉得他们还是三四十岁的样子。回神过来,原来我爸妈都五十多岁了。而我,还是一个无能又不听话的女儿,按现在的工作强度还不一定能活到我爸妈的岁数。回来后,我给自己办了一张健身卡。健康还是很重要的,要不在很久之后未来的每一天,我和亲戚在葬礼上吵架的劲儿都没了。
希望你们和你们爱的人,都能长命百岁。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