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eflection Crack'd 破碎倒影

作者 Graham McNeill

译者 nutellaisg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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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耸而洁白的石墙上溅满了无数道油彩与鲜血，变得面目全非。支撑着方格穹顶的、壮观美丽的大理石雕像也不再描绘统一战争时期和军团中的英雄们的形貌。它们如今代表着剌尔的远古牛头神明，隐秘地颔首或是将头转向一边，仿佛在掩盖什么美妙的秘密。

支离破碎的旌旗悬挂在绿色大理石的凹槽壁柱间，它们被撕成了布条，在军团的重生中被烈火焚烧得焦糊。赫里奥波里斯的地板由黑色的水磨石铺设而成，其上镶嵌着大理石和石英的碎片，意在当璀璨的星光从穹顶中央倾泻而下时，将这里变为一片星海。那束星光依旧闪耀着，比从前还要明亮炫目，地板也比从前更加强烈地反射着这阵光芒。曾几何时，雕花的长椅一圈圈地环绕着这间会议厅，它们朝着墙壁一排排升高，如同角斗士的竞技场。

那些座椅如今也已毁于一旦，因为没人可以比帝皇之子的基因原体坐得更高。一部分的瓦砾在厅室中央形成了一个底座，粗糙而闪闪发光，如同某位原始神祇的塑像。在这处高台上的是一张美轮美奂的黑色王座，它的表面如同镜面般光滑，反射着一切。

这张王座是赫里奥波里斯唯一留存下来的往日辉煌，它尊贵典雅，与高贵的帝皇之子基因原体相配。铁制的扩音器中传来烦杂而不和谐的声响：忠诚者在黑砂中殒命时的哀嚎，枪林弹雨所发出的噪音，还有愉悦与痛苦交织的乐曲。那是一座帝国轰然倒塌时发出的声响，也是历史中关键时刻的声响，它反复地循环着，而被迫忍受它的战士们却从不厌倦。

厅室里有大约三百名军士，卢修斯认出其中的许多人都参与了伊斯特凡五号的那场大战：一连长卡索隆、马略斯·瓦鲁珊、阴沉的十七连长卡利莫斯、药剂师法比乌斯、噘着嘴的九连长克莱桑德，还有其他一些他看不上眼的人。剩下的人要么是近来深受喜怒无常的原体的喜爱，要么就是凤凰兄弟会的成员，只是跟随自己的前辈来到了这里。

正如这支军团和旗舰的名字，这个早已死气沉沉的战士结社的名字也被保留了下来。

卢修斯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走向尤里乌斯·卡索隆，着迷地注视着一连长那张美丽而面目全非的脸。一个名叫桑托的钢铁之手比卢修斯所能做到得更加彻底地毁损了卡索隆的脸，而就算法比乌斯尽可能地重塑了他那没了毛发的头颅，那看上去依然像是把培育出来的肌肉缝在被粘合的头骨、苍白无神的盲眼和铜绿色的疤痕组织上。

就算尤里乌斯·卡索隆那受到祝福的转变十分美妙，它们在马略斯·瓦鲁珊的面前也不值一提。一连长的毁容来自敌人，而马略斯·瓦鲁珊所受的赐福则来自于《马拉维利亚》。这位连长的颌骨僵硬地打开，被上有倒刺的缆线死死固定住，仿佛永远都在尖叫。他的双眼红肿暴突，上面还有让它们保持睁开的手术缝线的疤痕。他锥形的头骨两侧有两道巨大的、还未愈合的V字伤痕，那里曾经是他的耳朵。

两位连长都身着精致的战甲，它们的上面满是尖刺和人皮，后者是由散落在凤凰剧院的镶木地板上的尸体上扒下来的。但即便他们身着华而不实的服饰、身体残缺不堪，卢修斯依然认为卡索隆和瓦鲁珊是过去的老古董，他们诚然是忠诚的军官，但却迂腐顽固，不愿赏识他这名冉冉升起的新星战士。

“连长们，”卢修斯说道，他在道出他们的军衔时轻蔑却又不失尊重，“看来战争的号角终于再度响起了。”

“卢修斯。”瓦鲁珊说道，朝他点了点头。他的颌骨与张得太开的嘴皮蠕动着，看上去很快就将无法发出声音。卢修斯如此傲慢的举动原本会招致他的一顿怒骂，但是如今正是他春风得意之时。艾多隆——一名能用肉眼辨识风向的战士——意识到了这一点，而谄媚如瓦鲁珊，他也对此心知肚明。

卡索隆没有被如此轻易地威吓，将他浑浊的视线转向卢修斯。他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他面目全非的脸让他的真实意图变为了一个诱人的谜团。

“剑士，”卡索隆用他伤痕遍布的嘴嘶声说道，“你只是蝼蚁，一只雄心勃勃的蝼蚁。”

“您过奖了，一连长，”卢修斯说道，用漠不关心的眼神迎上对方恶毒的视线，“我只是全心全意向原体效忠罢了。”

“你只向你自己效忠，从不在意别人，”卡索隆厉声说道，“我后悔没有把你和那些不完美的家伙一起留在伊斯特凡三号上。我应该杀了你，了结你这满是瑕疵的家伙。”

卢修斯握住了剌尔剑的剑柄，将头歪向一边。

“乐意之至，一连长。”他说道。

卡索隆转过身去，卢修斯笑了起来，他知道卡索隆不会公开应验自己的威胁。若是在决斗中，卢修斯会将他开膛破肚，而谋杀一连长的想法让他的体内蹿过一阵快感。

“有人知道我们在哪儿吗？”他问道，也清楚卡索隆或是瓦鲁珊绝对不会知道，也决不会在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无知。

瓦鲁珊摇了摇头。“只有紫庭凤凰才会知道。”他粗哑的声音如同音波大炮的隆隆巨响。

“没有人告诉你吗？”卢修斯坏笑着回答道，一队背负着沉重铁桶的搬运工从消失的凤凰之门张开的巨口中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对卢修斯来说，他们就如同将食物带回巢穴的工蚁。“我原本以为，像你这样身居高位的战士一定是我们中第一个知道目的地的人。你惹原体不高兴了吗？”

瓦鲁珊无视了他话语中刻意的恶毒，只是向他点了点头。艾多隆走到了卡索隆身边，正如他一直以来的那样渴求荣耀。在过去，一连长曾经是与福格瑞姆最亲近的同伴之一，而尽管现在的紫庭凤凰似乎对过往的情谊漠不关心，军团上下依旧十分尊敬卡索隆。

军团里的大多数人，但是可没有我，卢修斯想道。他看见了艾多隆眼中的野心，愉悦地坏笑着。真是可悲，这位领主指挥官对原体的宠儿趋炎附势，卢修斯觉得自己对他的蔑视又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福格瑞姆似乎在为庆功酒宴做准备，”他说道，语气中带着与他不相称的温和，“我们只会在战争前夕这么做。”

“过去的军团传统，”瓦鲁珊嘶声说道，他的声音潮湿而含混不清。

“我们依旧会为了胜利可期的未来畅饮，”卢修斯说道，花哨地抽出自己的长剑，着意让他身边的战士们看见这是福格瑞姆送给他的银刃。“以荷鲁斯或是紫庭凤凰之名，这与放荡之主无关，我们依旧畅饮。”

“我们不应为我们飞升之前的模样感到自豪。”艾多隆说道。

“不是我们所有的过往都死在了伊斯特凡。”卢修斯答道，被领主指挥官言语中那明目张胆的逢迎逗笑了。

庆功酒桶被摆成一圈，围绕在炫目光柱下的黑色王座旁。气味强烈而苦涩，有如雕刻师使用的强酸。聚在这里的战士们一齐伸长脖颈，品味着酒液辛辣而难闻的气味，对其的象征意义心知肚明。

想到自己即将投身于下一场战斗，卢修斯血管中的血液沸腾起来。自从离开伊斯特凡星系以来，他被迫无所事事，这让他十分焦躁。他渴望，他急需感受到热血从动脉中喷洒而出，感受到遇见一位能与自己匹敌的剑士时那发自肺腑的兴奋感。

他试图回忆起那些忠诚于帝皇的军团中的剑士的名字，但是却想不起任何能与自己抗衡的人。帝国之拳的西吉斯蒙德能够与自己一战，他只会直率而一心一意地挥动手中的剑刃。第十三军团的尼禄也和自己有着相近的天赋，不过他的剑招十分单调枯燥。其他人的名字在卢修斯的记忆中飘过，不过尽管他们十分出色，却没有人能够达到他那已臻化境的剑技。

“或许我们终于要去火星了，”他谨慎地说道，“我们已经航行了很远的距离。或许我们正准备加入那些前往红色星球的舰队，正如荷鲁斯下令的那样。”

“战帅，”艾多隆说道，他紧绷的皮肤因为幼稚的谄媚而皱了起来，“他知道我的名字，也赞扬过我好几次。”

卢修斯比他更清楚事情的真相，可就在他准备戳破艾多隆的幻想之时，悬挂在壁柱上的扩音器里传来一阵噪音。那是一声代表着生与死的尖嚎，烦杂而不和谐地回响着，如同一百万首交响乐同时演奏，而每一件乐器都跑了调。那声音中带着狂喜，混着杂乱的音乐和嚎叫的怒吼，伴着可怕的爱慕久久回荡。

一串光线从穹顶上倾泻而下，如同一阵暴雨，那光芒耀眼得如同原子爆炸的瞬间。帝皇之子们嚎叫起来，他们被药剂师法比乌斯残害过的感觉器官往他们的神经系统中注入强力的生物电激流、快感与痛苦。战士们在纷乱交织的声与光中抽搐着，如同疯子般跳着舞，或是严重的癫痫病发作。有的人撕扯着自己的皮肤，有的人捶打着自己身旁的人，还有的人在地上擂着拳头直至鲜血淋漓，同时含混不清地尖叫咒骂着。

卢修斯绷紧了身体，抵御着快感，可是它却强烈了十倍。他越是有意抵抗这过载的快感，它就越是令人欲罢不能。鲜血和唾液从他的口中流出，他感觉自己的骨骼与肌肉与这盛大的刺耳疯狂一同完美地震动着。

整支军团都因这令人精神错乱的快感尖叫起来，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前奏。

一个身影在光芒中移动着，那是一位灭绝天使，他的身躯由神创造，用放纵代表了一切完美的事物。

福格瑞姆在光中下落，如同苍穹中最为耀眼的一颗彗星，身着提尔紫的战甲，如同一抹斜阳的余晖。他重重地落在水磨石地板上，肩上金光闪闪的鳞片披风不断腾涌，如同一对天使的翅膀。白雪皑皑的长发从高贵的冠冕旁倾泻而下，身形纤长挺拔，有着灵族的韵味，但是其间蕴含着一股高傲骄矜的力量，阿苏焉的没落子嗣中无人能够比拟。

福格瑞姆没有在脸上涂抹妆彩和精油，他的脸如今苍白而黯淡，如同一个获得了形体的幽灵，被装在光洁而闪闪发亮的铠甲中。他的双眼漆黑凹陷，没有光能从中逃离。他的嘴略带笑意，暗含秘密，若是除了原体之外的任何人窥得一丝一毫，意识便会陷入疯狂。

卢修斯加入了他的同伴们，如高潮般尖叫着欢迎。这是一首对放纵的赞美诗，也是一曲献给他们主上的混乱合唱。只是靠近紫庭凤凰，他们的血液便会沸腾。福格瑞姆直直地站着，张开双臂，接受着他们的顶礼膜拜。他向后仰头，张开饱满的嘴唇，沉浸在爱欲的狂喜之中。

扩音器中传来的噪音低了下去，福格瑞姆终于屈尊，将目光落在了他的战士们身上。他的肩膀上披着金色的斗篷，精心打造的胸甲下垂着闪闪发光的银链，如同星辰织就的瀑布。一柄由黑檀木、珠母和烟熏象牙制成的剑鞘挂在一条柔软的黑色皮制腰带上，上面装饰着琥珀与黑色的带扣。

那是诅咒之刃。

卢修斯熟知这柄剑，而尽管它现在属于最为超凡绝伦的战士，他依然禁不住想象与这柄剑交锋会是什么感觉。福格瑞姆感受到了他仔细观察的视线，将自己黑曜石般的眼睛转向了卢修斯，微笑起来，仿佛他们二人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联系。

卢修斯感受到了这股视线的力量，努力不让自己的脸上浮现出怀疑的神色。他也向福格瑞姆报以微笑，将自己的双剑划过额头上的皮肤。鲜血淌进了他的眼睛里，顺着脸上的数百条沟壑滴在他渴望已久的舌尖上。他为这苦涩而腐败的味道欣喜若狂。

“我的孩子们，”绚丽的疯狂消退下去后，福格瑞姆说道，“我为你们带来了天赐之福。”

TBC

专栏封面来自@此为群星璀璨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