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祸起深渊》(5)好愿博士 黑暗 中篇小说

第五章: 好愿博士
“这是最棒的一个梦魇之夜!”
萍琪派欢快地向梦魇之夜的庆典游戏区蹦去,她海马服的长尾巴依然在她身后不停地摇摆着,不停地抽打着她身后毫无防备的小马的脸。她装糖的小包鼓鼓囊囊的,随时都有从缝线处裂开,把里面的糖果洒掉一地的危险。她正在往苹果杰克那里蹦,而后者正在张啰着苹果家族传统的叼苹果游戏。
阿杰看到萍琪这样充满活力的举动,不禁笑出声来,把她那套火车司机服装的帽子向后压了压,“看到你这么开心我真高兴,甜心,而且恭喜你去了奥吉布吉大街,我听别的小马说那边的装饰和游戏都非常棒。”阿杰把蹄子放在了叼苹果用的大木桶上,然后把它倾斜过来,让里面的水统统流进了附近的下水道之中。
“没错!那里确实太好玩了!哦对了,看看我从那里得到了什么!”萍琪把她的蹄子猛地伸进了糖果包中,仔细地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一块巨大的巧克力块,“嘿,这是不是你这辈子见过的最大块的奶油巧克力?”
“呃,这我说不好,可它确实真够大的。”阿杰把木桶重新放回了地上,突然微笑着朝另一个在萍琪身后的小马挥了挥蹄子,“迟来总比不来强,我说的对吧,瑞瑞?”
瑞瑞叹了一口气,在她的朋友身边停下了蹄步,身上穿着她最后一刻才勉强选定的华丽服装。她本想打扮成一个把真正的时尚带给世界的疯狂科学家,可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把一套实验室的白大褂改造成的非常时尚。事实证明,这个任务异常具有挑战性,因为无论怎么改造,这种白大褂最终看起来都和普通的外套没什么区别。然而,瑞瑞最后的一点灵感成了点睛之笔,她把白大褂的底部裁短了,然后搭配上了长筒靴,后腿上的是黑色的长筒靴,而前腿则穿上了紫色的长筒靴,分别遮住了她的胫部和膝盖。
“在我终于把它完成之后,我可不能让它和别的那些时装一样挂在衣橱里。”瑞瑞说着,优雅地转了转身,以便让阿杰和萍琪都能完整地欣赏到她的杰作。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为啥不直接穿一件你之前设计好的时装,”阿杰说着把已经倒空的木桶拖向了一旁的马车,“不管怎么说,你有好些衣服别的小马都没见过。”
瑞瑞倒吸了一口气,“苹果杰克,作为一匹在时尚界非常有名望的小马,我绝不能在公众场合下穿一件我去年就做好的衣服,那简直太…”
“不时尚了!”萍琪用一种非常夸张的语调接话道,然后把蹄子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不,那不是…”瑞瑞张嘴想要反驳,然而却哑口无言,只好尴尬地眨了眨眼,“是啊,没错,就是这个词。”
萍琪派笑了,就好像一个优等生因为回答出了老师问题的正确答案而受到表扬一样。然后,她又把鼻子插进了她的糖果包中,在里面大嚼特嚼着,糖纸神奇地飞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好吧,也许你明年运气能好点。”阿杰说道,“不过,既然你已经到这儿了,能劳驾你帮我把这些玩意搬上马车吗?”
“现在没时间搞这些了!”
瑞瑞,萍琪派和苹果杰克同时向天上看去,并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到了一边。云宝黛西从天空中急速俯冲下来,然后用蹄子卡在地面上来了个急刹车,最终霸气地停在众小马面前。这个着陆方式特别适合她的服装,一件传奇小马“夜魔侠”专用的连衣裤,“我们现在就得赶到图书馆!”
“为啥?到底咋了?”阿杰问道,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担忧的眼神。
“暮暮出事了!”
******
“城堡里所有的小马全消失了?!”五匹小马不约而同地喊道。
斯派克只能严肃地点点头,然后急匆匆地爬上了一个梯子,眼睛仔细扫视着图书馆里的书架。暮光全部的五位好友都呆呆地看着斯派克爬上梯子,心里依然不能相信他刚刚所说的话,“银甲闪闪的信上就是这么说的。”
“但这怎么可能发生呢?”瑞瑞问道。
“我也不知道,”斯派克回答道,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他在梯子上转过身,用尾巴保持着平衡,然后用爪子打开了这本大书,“他说等你们到城堡之后会告诉你们更多的细节,他会派出最快的天马卫兵用皇家马车来把你们接过去。”
阿杰打了一个响鼻,狠狠地跺了一下她的蹄子,“肯定是无序干的,他又玩起他的老把戏了,他很可能在公主让他装饰舞厅的时候就埋下了陷阱!”
“不,我觉得他不会干出这种事情的。”小蝶抗议道,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少有的坚定。
瑞瑞把一只蹄子搭在小蝶的肩上,“我们并不是要刻意怀疑他,小蝶,可是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一整个城堡的小马凭空消失?我怀疑如果真要这么做,就算公主也未必有这样的实力。”
“如果暮光对塞拉斯提娅公主和露娜公主的魔力评估没有问题的话,她们确实没有这个魔力。”斯派克说道,他用胳膊夹着那本找到的大书,从梯子上走了下来。
“暮暮对两位公主的魔法实力进行了评估?”
斯派克走到了梯子的底部,点了点头说道:“她有次突发奇想,假设两位公主突然想要出去度个假,然后在度假期间,她们会把控制日月升降的任务交给她。我告诉她这完全就是一派胡言,但她还是执意要完成那个魔力评估。”他把大书放在了书桌上,然后又爬上了梯子,去找另外一本。
“那这就更证明我的观点了,小蝶,”瑞瑞说道,“除了无序,谁还能做到这一点?”
“呃,我可没说这事是他干的,”斯派克抓住了书架的边框,借用它的力道来把自己和那带轮子的梯子推到右边。
云宝黛西飞到了斯派克的边上,在他的身旁来回徘徊着,看着他的爪子摸索过一本本书籍,“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银甲怀疑另有元凶?”
“他在信里还送过来了一样东西,一样他和他的卫兵在菲拉米娜的鸟笼底部发现的东西,是一个魔法符文。”
“一个魔法勺子!【 由于符文(rune)与勺子(spoon)的读音相近,萍琪把这“符文”这个词听成了“勺子”】哦,它是不是可以把燕麦变得超级美味?”萍琪派问道,她神奇地突然出现在斯派克的梯子下,双蹄抓住梯子,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这是一种极其古老的魔法形式,”瑞瑞说道,“由于它们极其复杂的图案和极其危险的后果,这种符文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小马使用了,只要这种符文的图案有一点点差错或者被毁坏了的话,那么再强行驱动符文就极可能使施法者走火入魔,发生无法预测的危险。”
瑞瑞把目光从大书上移开,突然发现她的朋友们都在呆呆地望着自己,“怎么了?也许我毕生的精力也许都奉献给了时装事业,但我毕竟还是一匹独角兽嘛,我要是没上过几节魔法课就太不符合常理了。话说回来,难道天马们不上飞行课或者陆马们不上…不上…”瑞瑞在面向阿杰和萍琪的时候沉默了,然后她赶紧咳嗽了几声,礼貌地把话题从她刚刚才发现的知识缺陷上转移开了,“先不说这个,他们在菲拉米娜的鸟笼底端找到了一个魔法符文?”
斯派克点点头,合上了大书,把它放在了那一堆他刚从书架上搬下来的大部头上,“银甲把那个符文的图案和信一块儿送来了,现在他正在联系几位塞拉斯提娅天才独角兽学院的教授来帮忙研究这个符文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不过,他决定先把这个图案发给我看看,这样我也能一起帮着调查一下。正如银甲在信里提到的,他们能在菲拉米娜的鸟笼里发现了这个符文,也就说明了这件事是有小马在之前早有预谋的。”
“他还说…”斯派克显得有些犹豫,把两只前爪绞在一起,看着几位雌驹,“他怀疑既然有小马能把这种符文刻在菲拉米娜的鸟笼里,那就说明城堡里一定有内鬼。”
云宝黛西在空中猛烈地挥动了一下蹄子,连连摇头道:“什么!?这不可能!在小马利亚绝不可能有小马背叛公主!”
“除非做出这些事的不是小马,”阿杰直白地说,她依次看向剩下的四位朋友,眉头拧紧了,“我想我们都知道有个大害虫特别擅长在她不受欢迎的地方伪装和潜伏。”
“我的天呐,难道她就是幕后黑蹄?”瑞瑞问道,慌乱地四下扫了一眼,仿佛在期待看到幻形灵像昆虫一样爬在图书馆的墙壁上,“所以这就是银甲闪闪想把我们召到坎特洛特城堡里去的原因?”
“不,他希望你们去的原因是因为他相信你们有办法找到那些失踪的小马,”斯派克走向了暮光的书桌,在一个抽屉里摸索了一阵,然后拿出了一把钥匙。他又走向那个有特殊魔法保护的大玻璃罩子,里面装着除魔法元素外所有的谐律精华,“暮光消失的时候还戴着魔法元素的王冠,所以银甲认为你们应该可以用谐律精华的项链找到她。”
“它们缺少了魔法元素,还能管用吗?”小蝶在斯派克分发她们各自代表的元素项链时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上一次我们缺少了一个元素还试图这么做的时候是无序又出来捣乱的那会,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时暮光叫我“新云宝黛西”,”斯派克把瑞瑞的项链留到了最后,在瑞瑞用魔法整理自己鬃毛的时候帮她戴上了项链,“不过这次情况跟上次不同,所以也许能管用呢。”
“我觉得这事靠谱,”阿杰说道,“谐律精华是彼此相连的,正如暮暮和我们一样,我敢打赌,这些小石头想和暮暮的魔法元素重聚的心情和我们一样迫切,所以我们只需要它们来给我们带路就行。”
“而且即使它们不管用,我们一样可以帮助银甲搜查整座坎特洛特城堡,”云宝飞到了门前,一把打开了它,充满期待地向外望去,“我们在找到暮暮,公主们还有其他失踪的小马前一刻也不能松懈。怎么马车现在还没到啊?要是他们真是银甲能找到的最快的飞马,他们早就该到这儿了。”
******
等等,她的王冠呢?
暮光赶忙回头看向那片不久之前还被她误认为床铺的碎玻璃,然后她的恐慌就像来时一样迅速地消失了。暮光施展出悬浮魔法,用她星星点点的光芒包裹住了自己的王冠,把它从地面上拿了起来。这个王冠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名的安慰,暮光把它拿到眼前,仔细地端详着那颗依然完美镶嵌在王冠里的象征着魔法元素的宝石。她用魔法拂去自己鬃毛里的一些玻璃渣,然后慢慢地把王冠戴到了头上。这有点疼,因为王冠压到了她耳后的那个大肿包上了,但它对她额头的压力也是一种难得的慰藉。这是她所代表的元素,这是她和她朋友们紧密相连的象征。这是一种纽带,这种纽带给了她力量,不管她和朋友们远隔万里,这种纽带依然给了她无以复加的力量。
“就剩一个了,暮暮,”她对自己说道,“再熄灭一个,无序的游戏就彻底结束了,现在我只需要继续全神戒备,”她向前走了一小步,用她的照明魔法照亮了下一条走廊,然后开始义无反顾地走了过去。
“我能做到,我 能 做 到!”
暮光步履蹒跚地走着,但突然,她浑身哆嗦了一下。她咬紧了牙关,把全身的重量从一条腿上移开,然后用魔法慢慢地包裹住了它。紧接着,她使劲把一块依然残留在她腿里的碎玻璃片拔了出来,惨叫了一声,“哦!”
随着一阵轻微的摩擦声,暮光把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门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房间。她之前着陆的那条走廊更像是一个封闭的阳台,它把那些相邻的房间与城堡的外墙分割开来,提供出了一片可以沐浴到阳光的宽阔地段,同时它也连接着这条走廊上所有的房间。然而,令马惊奇的是,这条走廊并不与其它任何走廊相连,所以暮光想要继续她的搜查计划的唯一办法就是穿过这些相连的房间,再从那里面再找寻出口。
她也试着这么做了,就在刚刚,暮光走到了那个离她最近的房门,打开了它,却惊讶地发现那扇门后面竟然是一堵石墙,就好像门后面的房间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不然就是说明这扇门只不过是件装饰物。暮光想尝试着炸开一条路,但在打碎前面一片石砖之后,在后面等待着她的,依然是一层更紧密的石砖。
只有一扇门不是徒有其表。
从外观来看,这扇门十分不起眼:简朴的木门,上面挂着一个简朴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一个词。从木块上的那个词的凹槽上面零星的小红斑可以看出这个木牌曾经被精心漆过,不过,即使没有红漆的颜色,那木块上的词依然十分清晰可见。
“医务室”三个字被深深刻在木牌之上,这让暮光的嘴角爬出了一丝微笑,她心中有一点点希望的火花绽放了。虽然说这里所有的药品可能都已经过期了,但她依然有希望找到一些干净的绷带,来包扎她那些因为撞碎玻璃而在全身上下留下的伤口。
但暮光一推开门,脊背上瞬间窜起了一丝寒意。她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她的胃不得不竭力控制住自己,以防那些消化物在一瞬间涌出自己的喉头。
她面前的这个房间每一个角落几乎都摆满了镜子,似乎有小马把几个世纪以来在旧货市场淘到的镜子都搬到这里来了。镜子,各种各样的镜子,在这个房间里如城墙一般地排列着,甚至有的地方,如小山一般多的镜子从地板堆到了天花板上,只留下了窄窄的一条小道通往房间深处。就好像有小马在尝试一种造型比较崎岖的艺术,就好像整个小马利亚土地上所有的山脉都聚集到了这里,只不过是用镜子而不是土石堆成的。
在那一瞬间,露娜的字条像炸弹般轰击着暮光的大脑:准则三,打碎一切她能找到的镜子。但露娜怎么可能会让她打碎这么多镜子?这要耗费的精力太多了,而且鬼知道她又会被什么东西发现!她敢肯定,至少塞拉斯提娅还依然游荡在这一片附近的走廊里,而且她又怎么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怪物仍然潜伏在黑暗深处?
暮光的想法转变了,这个想法很快就霸占了她的大脑的主要地位,赶走了其它一切胡思乱想:这些镜子肯定都意味着什么。其实,暮光希望还有另外一种解释,也许这是露娜干的,她在仅剩不多的时间里把所有的镜子聚集了起来,然后堆在了这里;也许这是无序干的,他找了个储藏间,把所有的镜子都存起来,这样一有坏的他马上就能填补上去。
然而,那个最简单最直接的解释,却也是暮光心底最恐惧的解释。正如那件皇家浴室和树篱迷宫一般,这是一个预示,一个非常有可能性的预示…然而,几乎可以肯定,有什么怪物会在这如山般的镜子间的小道中游荡。肯定有什么怪物正待在这间屋子里,而且有那么一瞬间,暮光仔细考虑了其它的选择。
她可以选择打碎走廊上的另一扇窗户,用魔法直接炸开它。然后她就可以从这里飞出去,重新回到城堡前厅的门口,这条新规划的路线毫无疑问可以保证她不必和门里那个未知的怪物打交道,但她的脑海之中却闪过了另一道思绪,这个思绪让她冲着几个镜子中自己的倒影皱起了眉头。如果这里的情况真的如同皇家浴室和迷宫那般,那么仅剩的一处光明就很可能藏在这个房间里。她现在看不到烛光,虽说之前她每次都能够提前得到提示,但这毕竟是无序设计的一场游戏,你可不能指望会有什么值得依赖的规律,对吧?
最后一处光明就藏在这间屋子里,如果她熄灭了它,那整个游戏就都会结束了。
这场灾难也会终于结束了。
“好吧,暮光,你能做到的。”她对自己轻身说道,小心翼翼地向房间里踏出了第一步。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全与平静,似乎不会有任何怪物会突然从镜子后面跳出来袭击她,但暮光可不会放松警惕,她已经熟悉无序的套路了。每次都是这样,一开始似乎什么事都没有,然而每当她试图接近那处光明时,那个守卫着烛火的怪物一定会突然出现。这是一种…非常古怪的保护措施。暮光现在有些想明白了,除非她试图去熄灭那处光明,否则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应该还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然而,暮光的紧张情绪却依然有增无减,她正缓慢地走在这堆镜子山之间的小路之上,空气中尘埃的气味愈加沉重,不过她依然透过尘埃闻到了其它一些奇怪的气味。它们来得快,消失得也快,但同一种味道绝不会出现两次。有时是一种甜味,有时是一种腐烂味,有时像一种鲜花那馥郁的芬芳,有时却像是蛋糕家双胞胎那没洗过的脏尿布。
不过这一切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那些镜子。它们从各个角度反射着暮光角上发出来的光芒,不断地迷惑着她的双眼。有些时候,她甚至会因为前方镜子突然反射出的光芒而被刺得睁不开眼睛,另外一些时候,一些在她视线边缘的闪光或者异动则会激起她的恐慌和警惕,但当她猛地把头甩向一边后才发现,那些不过是她自己的倒影罢了。
正如那条冰封的走廊一般,这些由镜子堆成的小山似乎无视物理规律般地延长,扭曲了。暮光根本无法看见这条小路的尽头,而且随着她的深入,天花板似乎无节制地伸高了,而那些如小山般的镜子也随着天花板不断伸高,没入了浓密的黑暗之中。暮光之前踏入的那扇木门,仿佛是一扇通往异世界的传送门,让她远远离开了她所熟悉和热爱的小马利亚。
暮光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片诡异而又能反光的迷宫里徘徊了多久,但突然,她在某面镜子上发现了一道异样的反光。在远处,一道光芒从镜子的一侧反射到了她的眼前,有那么一瞬间,暮光相信那就是第三处,也就是最后一处她要熄灭的光明,但是…但是似乎不太对劲。前两处被她熄灭的光明无一例外都是烛火,但现在她眼前的这束光芒则显得更大,也更亮。
随着暮光又向前走近了几步,她渐渐搞清楚这束光的光源究竟是什么了,好几个附近的镜子中都闪烁着篝火和一个基座的倒影。暮光从镜子的反光中看到了群山之中一片开阔的空地,还有一个如马一般的生物再来回踱步。在短短的一瞬间,她以为那匹马是露娜公主,但这却完全不合逻辑呀,露娜这会儿还在客房里睡觉呢。根据暮光对那张字条的理解,露娜这么做是为了推迟发生在塞拉斯提娅公主,韵律和菲拉米娜的那种可怕变形降落到她的身上。
空气之中弥漫着的那股奇怪味道变得更加浓郁了,这让暮光回忆起了在泽库拉的小木屋里与斑马一起熬制草药的时光。这是一种药材被晾晒,被研磨,最终被混合在一起慢慢发酵的味道。有那么一会儿,暮光甚至浮起了一丝希望,也许,那个身影就是泽库拉。那样,她就终于能在这黑暗的城堡之中找到一张熟悉而又友好的面孔,帮助她一起熄灭无序游戏的最后一处光明。
但毫无疑问,泽库拉并没有来坎特洛特城堡的梦魇之夜庆典。而且如果暮光遇到的真是泽库拉,那只能说明无序游戏的影响范围又扩张到了更远的地方,也许现在已经席卷了整个小马利亚了。
现在,暮光离那片群山之中的开阔地带只剩一个拐角了,于是她放慢自己的步伐,缓缓地接近那里。她踏出的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心的计算,而且每一次前进都只会挪动自己的一只蹄子,轻拿轻放,步步为营。
她从之前那些镜子上看到的反光和倒影变成了现实,那团篝火就在空地的中央,上方是一口正在熬制着某种诡异的绿色混合物的大锅。基座是由许多形状不一的镜子堆叠而成,它们交叉在一起支撑起了大锅,而在大锅的边缘,每一个方向都竖立着一面更高更大的镜子。
但暮光这时却突然发现了一个她之前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那些缩小的脑袋。
每一个竖立着的镜子上都摆着一颗缩小化的小马脑袋,它们比暮光自己的蹄子也大不了多少,而且每一颗脑袋的嘴巴和眼皮都被橘黄色的线给紧紧缝住了。有些脑袋甚至直接被一根细线或者细棍栓接在这些高大的镜子上,在那里默默悬挂着。这种感觉十分诡异,特别是暮光还认出了其中几位在梦魇之夜晚宴上出席的来宾。但是,她明明也在这座城堡的其他地方看到了这些小马呀,他们在那里如被催眠一般地游荡着,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都还安然无恙地活着。他们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呢?
到底这些脑袋是他们复制品,还是她见过的那些活着的小马不过是一些幻象?
暮光自己也不清楚,不过她宁可不去知道真相。特别是,那颗离她最近的小马脑袋看起来让她有种可怕的熟悉感。雪白的皮毛,留着一头暮光尝试过模仿的飘柔鬃毛,它看起来像极了塞拉斯提娅的脑袋,而且,当暮光离那面镜子足够近,可以看清从镜子上松散悬挂下来的一块污迹斑斑的木牌时,她的恐惧终于得到了证实。这就是塞拉斯提娅,她紧闭着的眼睛凝视着那面摆着她脑袋的镜子上,但那面镜子却并没有反映出这四周应有的环境。
相反,那块光滑的玻璃上所展示出的情景更加恐怖,塞拉斯提娅公主正在镜子里无声地尖叫。她被锁链绑着,无处可逃,而一只血红色的手臂,却从黑暗之中无可阻挡地伸了出来,慢慢伸向了她。那只手无情地接近着她的额头,虽然在一点点地拉近着距离,却始终没有碰到公主。暮光震惊地看着她的导师那双惊恐的眼睛,努力遏制着自己冲上去帮助她的冲动。
其他几颗缩小化的脑袋的情况也基本一样,这些高大的镜子中反映出了它所展示的小马的诡异景象,每一位小马都被困在一处扭曲的空间里,被某一种东西无尽地恐吓,折磨着。其中一个镜子展示了一匹小马在城市拥堵的街区里被一群恶犬疯狂地追逐,每一只狗的嘴角都泛着可怖的白沫。另一个镜子则展示了一匹小马的脖子上套着绞索,面前聚集着一大群小马,她的嘴前有一个麦克风,蹄下散落着一地的纸片。
无数的小马在承受着无声的折磨,每一个场景都是那么独一无二,都是那么触目惊心。
这些寂静的情景是如此吸引着暮光,以至于那突如其来的马蹄声吓得她每一寸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她把头扭向一边,眼睛疯狂地搜索着声音的来源。最开始,她除了大锅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但不一会儿,一个身影隐约地出现了。在空地的边缘,那个如马一般的生物步入了火光的照耀范围之中。
这匹小马的皮毛呈现着一种死灰般的黑色,胸前挂着一片看起来曾经是毛衣背心的破布,他那瘦长的橘黄色鬃毛和马尾上悬挂着更多的小马脑袋,它们无声地相互撞击着,就像许多包装满树叶的纸袋一样。要不是这匹小马身上的东西如此之多的话,他行走的声音在那么远的距离下根本不会被马听到,好几簇天马羽毛,身上诡异的油彩,还有一串由骨头串成的大项链装点着他的身体。现在,暮光的脑海里除了“巫医”之外,再也找不到别的词语来形容他了。
特别是在他还缺了一颗属于他自己的脑袋的情况下。
“无头鬼马。”暮光低声喃喃道,从空地的边缘悄悄窥伺着他。巫医小马把什么东西扔进了那口正在熬煮着的大锅中,让锅里的绿色液体突然沸腾了起来,嘶嘶作响的药剂从灼热的铁锅边缘溢了出来。然后,巫医走向了其中一面镜子,其中一面缺少着小马脑袋的镜子,无头鬼马调整了一下镜子上面的木牌,然后又缓缓地走向了其它的镜子。
如同一个钟表的发条被拧紧了一般,暮光全身上下的神经也因为无头鬼马的一步步临近而越发地紧张起来。所有关于无头鬼马的恐怖传说都在暮光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虽然这些故事的版本与情节各不相同,但有一条是始终不变的:他会取走你的脑袋。瞬间,暮光眼前浮现了这样一个场景:她看到自己的脑袋被无头鬼马取走,缩小,然后挂在那个还没有脑袋占据的镜子上,那面镜子会一直展示着她无法看见的被折磨的场景,不过,这一切和她丢掉脑袋比起来似乎并不值得一提。
本能告诉暮光现在就跑,现在就转身,从那条镜子之中的小径逃开,远离这个恐怖巫医的巢穴,但有一件事还是让暮光最终强迫自己待了下来。现在,她只剩下最后一处光明要熄灭了,而且它肯定就在这里,除了这里它还能在哪里呢?最后一处光明肯定就在这里,被这么一个残忍又恐怖的无头鬼马守卫着。她必须找到它,只要她能在无头鬼马发现她之前找到并熄灭那处光明,她就能彻底结束无序的这场游戏了。
但是在这里,她找不到那处光明。她没有发现镜子里或者远处某个角落有什么微光,这里只有一大团熬煮着大锅的篝火。这讲不通啊,所有她找到过的光明都是蜡烛,她不会需要去熄灭这样一团篝火的,对吧?可是,无序故意曲解他自己定下的游戏规则这种事并不奇怪,那日在中心城的迷宫中,他用各种手段给她的朋友们洗脑的记忆再度浮现在了暮光的脑海之中。
无序给出的谜语中,从来就没有说过所有要熄灭的光明都必须是蜡烛。
无头鬼马现在离暮光只有几步远了,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耳边砰砰狂跳。她深深地吸进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活跃起来,以便自己即将开始的逃跑。巫医随时都可能会突然袭击她,她需要一个计划,她需要在他冲过来的时候向一边跳开,她需要在跳开的同时展开翅膀飞在空中。对,就这么干,这样她就可以摆脱无头鬼马然后寻找机会去熄灭那口大锅下面的篝火了,她可以用魔法把大锅掀翻过来,用里面的药剂熄灭下面的火焰。暮光在暗地里祈祷这些液体千万不要是可燃物,否则,要是她真这么做的话,整个房间都有可能陷入一片火海。
她刚从一片真正意义上的火海中侥幸逃生,她可不想再试第二次了。
但如果她不这么做的话,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熄灭篝火呢?一个强风魔法也许可以把火焰吹灭,但万一她这一下没有把火焰彻底熄灭怎么办?无头鬼马会不会趁机阻止她?
不管行动计划的最终版本是什么,暮光决定后发制马,等待无头鬼马先做出他的第一步行动。无头鬼马现在几乎就站在她正前方,带着一种压迫的气势向她慢慢走来。这个巫医实在太高大了,暮光甚至都没有他的肩胛骨高。现在,他随时都可能向她发动攻击,暮光很清楚这一点。巫医又向前走了一步,让暮光的四条腿有些颤抖,他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出击?他现在几乎就在她面前了,他完全可以在她设法逃跑前抓住她,话说回来,她自己为什么还不赶紧起飞?
高大的巫医依然在一步一步向前走动着,毫不停歇地进行着他的巡逻,暮光的眼睛注视着他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脖子在缓缓地扭动着,大脑在疯狂地运转着。他没出击?他为什么没出击?难道他没长眼睛吗?
暮光的目光落到了巫医的脖子上,恍然大悟。他…他应该没法看见她,对吧?他确实没有眼睛嘛。一股释然的感觉像冬天里从沐浴喷头中喷涌而出的热水一般席卷了她的身体,她轻松又畅快地呼出一口气,甚至还轻轻地笑出声来。
紧接着,无头鬼马死死地停住了,他的鬃毛与马尾上悬挂的那些缩小的脑袋都不约而同地转动起来,直勾勾地望着暮光所在的方向,甚至那些脑袋上的耳朵也都朝暮光竖了起来。在经过片刻的犹豫之后,无头鬼马猛地转过了身,朝暮光飞奔而去。
暮光倒抽了一大口冷气,仿佛在尝试把她刚才那阵一不小心发出的轻松的笑声给吸回来。紧接着,她死死屏住了呼吸,快速地倒退了几步,让自己的鼻子离追来的无头鬼马始终保持着几英尺的距离。巫医身上那些小脑袋的耳朵不停地抽动,捕捉着四周哪怕一丝一毫的声响。
时间一秒接着一秒过去了,无头鬼马渐渐经过了暮光的身旁。她的肺开始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身体也几乎要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她的膈肌因为憋了太久的气而微微颤抖着,想要像肠胃呕吐出食物一般把那口气给吐出来。她的脸颊绷得鼓鼓的,简直要因为憋住这一口气而窒息过去。然而,无头鬼马依然站在她的身边,如一尊雕塑般静默着,而且他身上悬挂着的小脑袋却依然在不屈不挠地寻找着暮光的方向。
因为缺氧,整个世界都在暮光的眼前慢慢昏暗下去,她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只能在呼吸一口气和昏倒之间选择一项。但终于,无头鬼马转身了,他慢慢地离开了暮光的身边,继续起他的巡逻。暮光目送着巫医慢慢踱步走开,直到无头鬼马最终消失在了篝火照耀范围的边缘后,她才终于敢缓缓地把那一口二氧化碳给吐了出来。暮光把肺里憋闷已久的老气吐了个干净,然后贪婪地大吸了好几口新鲜的空气。
暮光尽可能快地从空地的边缘向后退去,重新回到了那个她之前走来的小道,静静等待着她的呼吸恢复正常。刚才实在是太险了,她把后背紧紧地抵在身后的一块镜子上,眼睛仔细地扫视着附近的镜面。终于,她找到了一面角度非常合适的镜子,正好可以使她观察到中央那块空地和篝火,可以观察到无头鬼马的巡逻,和镜子上摆着的那些缩小的马头。
这个无头的巫医小马是瞎子,他自己并没有脑袋,当然也就没有眼睛和耳朵去观察和聆听。但不知怎的,他可以通过他身上悬挂着的那些缩小化的脑袋来帮助他耳听八方,洞悉周围发生的一切。不过,即使是那些缩小化的脑袋也无一例外地被缝上了眼睛,所以这些脑袋可没法帮他眼观六路了,这让暮光多少有了些优势。
最后一处要熄灭的光明,肯定就是那个在大锅底下不断燃烧着的篝火。要是她能熄灭它,那这场黑暗的游戏就就会彻底结束了。暮光微笑起来,唤起了自己角上的魔法,虽然离得有点远,但从她坐着的这个地方依然可以用魔法触及到那处篝火。暮光用魔法在篝火周围凝结出了一道屏障,用来当一个简易的空气密封罩。渐渐的,火焰开始缩小,开始暗淡,暮光满意地看着那团篝火被自己所散发出的烟雾窒息,最终慢慢熄灭殆尽。
胜利了,随着篝火最终绝望地扑闪了几下之后,四周如小山般的镜子都渐渐没入了一片浓郁的黑暗之中。暮光微笑着躺了下去,结束了,她又一次赢了,很快,一切又都会重归正轨。无序会走过来,也许还会因为又一次的失败而自嘲几句,但毫无疑问他会来祝贺暮光赢得了游戏。她相信无序会这么干,他会走过来祝贺她,然后把一切恢复正常,韵律,菲拉米娜和塞拉斯提娅公主肯定也都会恢复正常。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于是,暮光凝视着黑暗深处,静静地等待着周围的环境发生变化。但是什么都没有,她既没有听见无序轻佻的声音也没有听见他的爪子打出响指的声音,她后背依靠着的那面冰凉的镜子也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苦涩的药剂味还依然弥散在空气中,所有的一切与之前毫无两样,什么变化都没有。
游戏并没有结束,篝火不是最后一处光明。
暮光挣扎着爬起身来,她刚刚脸上胜利般的笑容转为了一种深深的忧愁。她的眼睛搜索着四周的黑暗,仿佛在试图寻找什么东西。她举起一只蹄子捂住额头,似乎想要想要把它伸进自己的脑子里,好好找找自己到底遗漏或者忘记了什么。如果这还不是最后一处光明的话,它又会在哪里呢?它肯定就在这儿的呀,要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恐怖的无头鬼马在这里巡逻?难道这里只是一个陷阱,是无序设计来拖延她熄灭光明的进度的?如果这么说的话,无序怎么猜到了她一定会进入这个房间?那他是不是也策划了菲拉米娜的爆炸和她的受伤?
暮光有些颤抖,带着恐惧向后看去,似乎以为自己会看到黑暗之中无序的双眼在一直凝视着她,用他那独特的眼神来默默嘲笑她所经历的一切。她是不是一直以来都被无序玩弄在鼓掌之中?不,这不可能,对吧?她以前经历过这种被玩弄的感觉,无序上一次就在谜语上误导了她,那时她坚定不移地认为谐律精华一定就被藏在坎特洛特城堡的迷宫里面。暮光很确定,自己这次绝对没有理解错谜语的意思。
一阵金属撞击石头的声音传到了暮光的耳朵里,火光又在这个充斥着镜子的房间中复生了。无头鬼马重新点起了篝火,继续起了他的巡逻。这火焰肯定对这锅药剂非常重要,虽然暮光到现在也不清楚这锅药剂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也许这就是无头鬼马用来缩小脑袋的药水,又或者这锅药水可能是用来制造那些恐怖而又无声的幻象来折磨那些摆在镜子上的小马脑袋的。
不管怎么着,暮光都已经失去了继续逗留在这个无头鬼马巢穴的理由,这里并没有光明来供她熄灭。于是,她转过身,像蛇一样静悄悄地溜进了这些镜子小山的深处,打算沿着之前自己走过的小路重新回到那条她摔进来的走廊上,在那里,她就可以施展她最初的那个计划了。她要打碎一扇窗户,从那里飞出去,然后再重新回到城堡的大门口。
暮光回头看了一眼无头鬼马所在的那个方位,后者估计还在那片空地上无休止地巡逻着。很难说自己到底已经走了多久了,因为她对时间的感知能力好像轻烟一般消散在空气中了。不过,她知道自己一定走了很远,很远,因为不仅她的四腿酸痛不已,甚至连她的眼皮也开始打战了。她沿着自己之前走来的小路永不停歇地走啊走,竭力想要寻找到出口,好让她回到之前撞进来的那条走廊。
但是她无论怎么找,就是找不到回来的那条路了。这些由镜子堆成的小山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迷宫,而且四面八方都是镜子,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当标志物的东西。不仅如此,这四周诡异的黑暗也在不停影响着她,困扰着她。暮光也曾尝试过打碎镜子来作为她走过的道路的标志物,但它们正如那些在走廊里的火把和蜡烛一样,只要她离开一会儿,所有的镜子就都会自动复原,和她来之前没什么两样。
她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一切,但她很确定自己就是在原地绕圈,而且每次绕到最后总是又回到了那片属于巫医小马的空地。
现在,摆在暮光面前的只剩一条路了。暮光在第一次发现无头鬼马的时候,他是从空地的另一条小路过来的,这也就意味着在遥远的那边一定有一条通道,一条也许可以最终把她带离这个房间,继续探索城堡的通道。但如果暮光想这么做,那她首先就得穿过无头鬼马的巢穴。
暮光谨慎地从空地边缘后退了几步,避开了无头鬼马的巡逻区间,仔细考虑着自己的这个计划。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飞过去。是啊,从空中滑翔而过,正好避开无头鬼马的攻击范围,再降落到他听不见的地方,这样她就不用担心无头鬼马听见她了。就算无头鬼马真的可以听到她扑闪翅膀的声音,他也不会像菲拉米娜那么令马恐惧,毕竟,他没有翅膀嘛。
暮光绷紧了她翅膀上的肌肉,然后迅速展开了它们,以便自己来实施这个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万无一失的计划。
“啊!”
这阵翅膀上的剧痛来得那么突然,让暮光根本没有办法阻止那一声惨叫逃离她的嘴巴。无头鬼马只停顿了一秒钟,便飞速地转身冲向了她,马蹄撞击地面的声音犹如轰鸣的奔雷一般。他的身体里仿佛蕴藏了无尽的洪荒之力,而在慌乱之中,暮光只想起了一件她可以做的事。她唤起了自己的魔法,在无头鬼马即将践踏到她的身上的前一刻闪现逃走了。
她重新出现在了几英尺外的地方,降落在了一大堆镜子的上方。她的四蹄慌乱地摆动着,试图抓住什么可以支撑她身体的东西,突然,她成功抓住了一个细长的全身镜的顶端。于是,暮光死死地抓住了它,并用两只后蹄踢蹬了几下,把自己的肚子也紧紧地靠在镜子的表面上。她现在离安全而又水平的地面并不远,她只要从镜子上向下滑几英尺就可以重新回到能够让她蹄踏实地的地面上了。
但暮光此刻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举动,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无头鬼马,这个如魔鬼般的巨马此刻正站在她刚刚所在的位置上,四只蹄子激烈地踏动着,鬃毛和马尾上的小马脑袋的耳朵快速地转向四面八方。暮光现在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这样憋着气,静静地望着无头鬼马的一举一动,暗暗地祈求无头鬼马千万不要到她附近来,“求求你了,千万别过来”她在心中默念道,“别把我也变成一颗小脑袋。”
在经历了这如此令马折磨的几十秒后,无头鬼马依然不屈不挠地站在那里,一英寸也没离开,同时,他身上的那些小脑袋则在拼命地聆听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但最终,他还是转身了,继续起了他的巡逻,仿佛这是一个只属于他的,永无终结的职责。
在无头鬼马转身离开后,暮光终于把胸中的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来,然后从镜子上小心地滑下,重新把蹄子踏在了坚实的地面上。随后,她看向了自己的翅膀,小心翼翼地展开了它。她的翅膀疼得厉害,就像她全身的大多数地方一样,不过,在经受了那样一场爆炸并撞碎了一面窗户后,暮光只能庆幸自己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然而,她却并没有注意到她其中的一只翅膀竟然伤成了这样,她翅膀的关节肿得厉害。当它被合拢起来贴在身体的一侧时还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有一点酸痛罢了,然而,当暮光把它完全打开时,那种剧烈的刺痛会飞速地传到她的神经系统,并像一支箭一般直刺到她的大脑皮层。
飞行再也不是她的选择之一了。
轻轻地把翅膀重新收拢回身体的一侧,暮光又转头看向无头鬼马。他现在依然在空地的边缘巡逻着,依然会经过那些摆着脑袋的镜子旁。他的步伐平稳而又单调,步速极其均匀,他蹄子拍打地面的节奏就像一个非常准确的节拍器一般。
如果她想到房间的另一边去的话,她就必须得穿过这个无头的巫医小马的巢穴,暮光暗地里希望这条通向房间另一边的小路可以让她离开这个充满镜子的诡异房间。但她现在不仅不能飞,再一次施展传送魔法也会非常冒险。她从这里看不见那条小路的尽头,她的视线被那口大锅给挡住了,而且,她的传送魔法也不是完全无声的,每当她消失和显形的时候都会发出很引马注意的声音。
暮光的幸运值已经在她上一次闪现的时候用尽了,上一次她在闪现的时候,无头鬼马的奔腾声正好把她施展魔法的声音给掩盖了过去,她可不能指望这次还能像上次一样那么幸运。现在,她只有一个办法来穿越这片空地,这个办法有风险,因此她必须要竭尽一切可能让无头鬼马发现不了她。
于是暮光小心翼翼地向前轻轻迈出了一步,就好像正踩在一片腐朽的,嘎吱作响的地板上一样,她蹑蹄蹑蹄地步入了这片无头鬼马的巢穴。暮光专注地盯着巫医小马,每当他迈出一步,她自己就会赶忙按着他的节奏向前踏出一步。这样做并不容易,因为他们的身高并不相近,无头鬼马踏出的步伐要远大于暮光所能踏出的步伐,因此她很难无声地与这个巫医小马保持距离。而且,暮光并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向前迈步,她必须等到合适的时机,不可以有一点差错,所以有时甚至在巫医小马迈出五六步之后,她才能向前迈出艰难的一步。
这真是一次非常痛苦的经历,她以前从来没有好好研究过小马走路时的力学和结构学,她必须完全控制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来确保她能把行走所发出的声音降到最低。暮光的独角根部开始出现了一种恼马的头痛,很快,这种由于精神高度紧张而产生的疼痛传遍了她的全身。但不管怎么说,她的计划还是有效果的。
无头鬼马并没有注意到她,而且她已经走了将近一半的路了。
现在,她正站在无头鬼马的那口不断冒泡的大锅旁,各种苦涩的草药味混合在一起,不停冲击着暮光的嗅觉。她刚才在空气中问道的丝丝甜味在她接近这片属于巫医的领地时就已经被变质和腐烂的气味所冲刷掉了。这阵怪味使得暮光只想干呕,但她依然努力抑制住了咳嗽的冲动,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无头鬼马身上。暮光又随着他的步伐向前踏出一步,让自己的右前蹄与无头鬼马的左后蹄完全同步。他们的蹄子同时落了地,暮光所制造出的所有声响都被无头鬼马自己的蹄声给掩盖过去了。
她离那个出口已经越来越近了。
现在,在暮光直接冲向那条小道上之前,她只剩下一件事需要预防了。那个空无一物的镜子正在她的前方,上面并没有摆任何小马的脑袋,而且这面镜子也和普通的镜子没什么两样。它的镜面上除了四周真实的环境之外,其它的什么也没有。她必须得多走几步路才能绕过这面镜子,前往那个能给她一线生机的小路。但这没关系,只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罢了,刚才走了那么久都没出什么问题,这次她也不会出差错的。
向右一步,再向右一步,然后再向前一步。再向前走三步,她就走过了这面镜子的一半了。那条小路现在已经清晰地出现在暮光的视野里了,她心底那股想要直接传送过去的冲动异常难忍。但是,暮光有着自己的计划,她不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不能激起无头鬼马一丝一毫的怀疑,这样,巫医甚至都不会知道暮光的存在。
暮光向前踏出了第四步,那面镜子已经完全在她的左侧了,前方的无头鬼马转了个圈,走到了她的右侧。暮光现在可以清楚地从镜子里看到无头鬼马的倒影了,她可以看到那些无头鬼马身上那些缩小的脑袋,可以看到其他的镜子。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对,那些镜子,它们不再展示那些恐怖的景象了,它们全都在展示同一个场景:一间舒适的办公室,一个鼓鼓囊囊的扶蹄椅和一张长长的沙发,上面摆着好几个缩小了的小马脑袋,仿佛是在等待谁的样子。
暮光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把头转向了自己的右侧,试图把自己刚刚看见的那番不合理的场景与现实连接到一起。可当她直接看向那些前方摆有小马脑袋的镜子时,它们所展示的都是非常恐怖的场景。在那些镜子里面,小马们被虐待,被追逐,被其它无数种方法折磨着。但再看向暮光左侧的这面镜子时,从它的镜面里看别的镜子时,所有的场景都变了。
甚至那匹无头鬼马的形象也变了。
在镜子里,无头鬼马的倒影是一个身穿着缝有大南瓜图案的毛衣背心的橙黄色独角兽。他看起来非常紧张又筋疲力尽,此刻正对着那些小脑袋不停地自言自语些什么。暮光试图去读他的唇语,但最终只能从他嘴唇的活动上勉强猜出几个非常零散的词语,“没法”“问题”“我自己”“博士”“石头”和“山”。
无头鬼马走出了镜子的范围,紧接着,那镜子中的倒影也消失了。有那么一刻,暮光特别想依然待在这个地方,待在这里等着无头鬼马回来再绕一圈的时候,好好看看他的嘴里到底在说些什么。但露娜的字条同时也回荡在她的脑海之中,她必须摧毁一切她所看到的镜子。可是为什么她必须摧毁那些镜子呢?难道它们也是无序游戏中的一部分?它们是不是用来迷惑她的?
如果它们真是用来迷惑她的话,那无序已经得逞了。
想起了这个精神不正常的龙马,暮光的眼睛瞥向了那个底座上空无一物的镜子。她转过了脑袋,那模仿大公主的鬃毛擦到了那面镜子和从上面的细钉子悬挂下来的一块木牌。正如其它的木牌一样,这块木牌的上面篆刻了一个名字,而上面那两个字只让暮光的思绪更加混乱了。
无序。
看起来,她看到的这个镜子上面本该摆着无序那缩小版本的脑袋的,但这根本讲不通啊。无序肯是定不会把他置于自己布下的一个陷阱中的去,除非他是想开一个非常恶毒的玩笑。暮光期待着木牌上面的字迹在她读过之后会发生变化,也许是变化成她自己的名字。但它们什么都没有变,依然静静地待在木牌上。
这简直太不合逻辑了,有太多太多的疑点需要被解答,但暮光知道自己决不能留在这儿,在这种是非之地来慢慢解开自己所有的问题。她必须先离开无头鬼马,然后她才可以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再把发生的一切梳理清楚。她已经快要成功了,现在她所需要做的只是转过头,然后…
木牌落在地板上的咔啦声几乎让暮光的心脏停跳了,她的鬃毛,模仿了塞拉斯提娅公主的鬃毛,刚才一直擦着那块木牌。当她转过头去读木牌时,鬃毛对那木牌施加的是一种轻轻的推力,所有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然而,当她又转回头去时,她的鬃毛从一个角度对那块木牌施加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牵引力。暮光自己甚至都没有觉察到这一切,但那块木牌清脆的落地声显而易见地印证了这个事实,它回荡在这片镜山之间,经久不绝。
在暮光的身后,她几乎已经听见了无头鬼马那如奔雷般的蹄声了。
暮光向前一跃,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巫医小马的愤怒重击。她向前狂奔着,跑完了距离无头鬼马巢穴边缘的最后几英寸,一头冲进了她之前早已计划好的那条小道上去。然而,无头鬼马这次并没有像上回那样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猎物,他现在简直就像一个会活动的地震,每一步都给这个镜山之间的小径带来了无比强烈的震荡与冲击。
镜子开始一排排倒下,噼里啪啦地撞在地面上,碎成了一地锋利又危险的玻璃渣。暮光不得不时常左右躲闪,以避免被这些飞溅的玻璃,钢铁和木头碎片给击中。她步履阑珊地左冲右撞着,飞快地跳跃着,并用自己的魔法屏障作为盾牌来抵御那些根本避无可避的玻璃,现在,她正竭尽一切可能的手段来继续保持她的奔跑。
放慢速度就等于欢迎无头鬼马来取下自己的脑袋,缩小之后挂在他的身上。
但一丝希望的光芒透过茫茫的黑暗闪耀在了暮光眼前,这看似永无尽头的镜山突然开始慢慢退散了,曾经渺无尽头的天花板和墙壁也渐渐映入眼帘,暮光甚至还从几面镜子的反光上看到了一扇门的轮廓。有出路,而且她就快要到了,她只要继续坚持跑下去,她的生命就有救了。她的肺在灼灼燃烧,她的肌肉传来阵阵酸痛,而从暮光之前在城堡其它部分的逃亡生涯来看,它们就已经不止一次地阻碍了她的行动。
但这一次,暮光对疼痛麻木了,即使她现在又累又痛,但只要能活下来,她的处境就要比被这个无头的巫医小马抓住的下场强一万倍。你绝不会希望被无头鬼马抓住,不管是哪个故事版本,不管无头鬼马以什么形式出现,不管你什么时候去读这个故事,你都不会希望自己被他抓住的。
如果被他抓住,你将永无重见天日之时。
一阵响亮的咔啦声传到了暮光的耳朵里,它从一片如雷鸣般的马蹄声和刺耳的玻璃碎裂声穿透出来,那是一阵沉重的轰击伴随着金属刮擦石壁的声音。这听起来不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它太沉重了,很快,暮光就找到了那个声音的来源,门口。她离那个出口已经不远了,只要再在这条小径上拐几个弯,她就能从这个鬼地方逃出生天了。
要是塞拉斯提娅公主没有恰巧在这个时候破门而入的话。
日之公主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口,嘴唇扭曲出一道诡异而扭曲的微笑。塞拉斯提娅角上的光芒减弱了,与此同时,涎水从她的嘴角缓缓滴落。很显然,她依然在猎食,她饥饿而又凶残的目光像食肉动物一般扫视着屋里的环境。
暮光向身后望了一眼,现在,她的后方有无头鬼马在紧追不舍,她的前方有塞拉斯提娅公主在堵着出口,堵着她逃生的唯一出路。她被前后夹击了,被两个最希望把她从这个世界上抹除的生物困住了。当然了,他们的目的各有不同,一个想把她变成一顿美餐,另一个则想缩小她的脑袋。
她现在该怎么办?这条小路上可没有通向其它地方的岔路,她现在也不可能回去找一条可供她逃跑的小路。她还不能飞,唯一可以运用的武器就是自己的魔法,但即使以她高超的魔法造诣现在想施展魔法也十分困难。在这样飞快的奔跑下,在这样拼命的冲刺下,她很难集中精力施展魔法,因为光要把身体上的伤痛抑制下去就要消耗自己绝大多数的精力。其实,要是她角上的这种照明魔法再多需要一丁点儿精力的话,她也没法再把这束可以带给她希望的光芒继续维持下去了。
暮光转过最后一个弯道,现在她离门口只有数步之遥了,塞拉斯提娅公主也已经看见了她。又一次的,大公主向她释放出了她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她的嘴和下巴依然诡异地向前伸着,宛如一条巨蟒的嘴巴一般。大公主开始向暮光冲了过来,她如惊雷般的蹄步声混杂着无头鬼马如惊雷般的蹄步声,就向两列在同一条铁轨相向而驶的列车一般,而暮光正是中间那个即将被撞死的小马。
但是,两列相向而驶的列车是绝无可能避开对方的。
这是暮光最后的希望了,是能挽救她性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暮光打算不顾一切地抓住它。她渐渐放慢了自己的蹄步,虽然她还在奔跑,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拼命冲刺了。暮光努力地冷静着自己的内心和头脑,即使现在塞拉斯提娅公主和无头鬼马依然在不可阻挡地追逐着她,逼近着她。一个咒语,这就是她计划的全部,一个危险的,甚至可以说是盲目的传送魔法。她看不到自己闪现后的着陆点,如果她显形的地方过高,她就很可能掉下来摔伤自己,要是她瞄准的地方过低,那她的腿就很可能要和地板融为一体了。传送的太远,太靠左,太靠右都有可能让这些镜子有幸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如此之多的风险,却只有一次机会。最终,在塞拉斯提娅公主和无头鬼马一英尺一英尺的接近下,暮光孤注一掷般地纵身一跃。
她在空中消失了,就在她消失的片刻之后,塞拉斯提娅公主和无头鬼马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在撞击发生之后,暮光在他们的不远处的空中显形了,四只蹄子慌乱地去够着地板。她还是瞄准地偏高了一些,这让她的着陆多少有些跌跌撞撞,不过她还是在一个可控的容错范围内成功施展了这个魔法。她成功了,虽然她的腿现在就像一堆稀果酱一般,但她还是开心地向门口奔去。终于,她冲进了外面的走廊,离开了那个属于无头鬼马的房间,然后,她转过身,唤起了角上的魔法,把那扇塞拉斯提娅公主炸开的门悬浮了起来。
就在这时,暮光看向了房间内部,却猛然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塞拉斯提娅和无头鬼马已经陷入了一场激战之中,在这一片由镜子组成的小山之中相互狠狠地攻击着。塞拉斯提娅毫不留情地施展着强大的魔法,并试图把自己的獠牙扎入无头鬼马的身体中。无头鬼马则像一匹野蛮马一样搏斗着,疯狂地挥动着自己的前蹄,试图狠狠地给大公主一下。
然而,这一切并不是暮光所关心的,她看到了正在酣战的两马周围的那些镜子,她的注意力凝聚在了那些镜子中的倒影之上。又一次的,她看见了那个面色朴实的穿着缝有大南瓜图案的毛衣背心的橙黄色小马,正与暮光之前在那片空地之中从镜子里看到的无头鬼马的倒影一模一样。
然而,她从镜子之中,却并没有看到塞拉斯提娅公主。
不,镜子里面所呈现出的并不是塞拉斯提娅那雪白色的皮毛,它并没有反射出公主那一头依然染着暮光特有色调的鬃毛,它并没有反射出公主那象征着太阳的可爱标记。不,这些镜子中反应出的,是一片纯黑色的皮毛,是一头缀满星辰的鬃毛,是一双如龙眼般锐利的翠绿色眼睛,而那可爱标记,则是一团紫色的云雾中,一轮惨白的新月。
塞拉斯提娅在镜子中的倒影,不是别马,正是梦魇之月。她们二者之间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梦魇之月那扭曲的嘴中,也有着一口锋利的,不断淌着涎水的獠牙。
暮光呆呆地望着那面镜子几秒钟,无法理解自己眼前的景象。然而,镜子碎裂的咔啦声终于把她拉回了现实。塞拉斯提娅一记威力强大的魔炮把无头鬼马狠狠地打进了一堆镜子之中,也许这就是这场战斗的结束,也许这只是这场战斗高潮的开始,无论怎么样,对暮光来说,这只意味着她需要干一件事。她重新凝聚起了角上的魔法,把门迅速地嵌回了门框之中,然后,又用她的魔法把门框的每一寸角落都尽可能地封了起来。
暮光转过身,飞也似地跑开了,仿佛她不惜一切也要远离那扇门,远离门里面的怪物。
******
筋疲力尽,饥渴难耐,身上的许多地方还依然酸痛着,暮光把她的身体紧紧地依靠在城堡那冰冷而又舒服的石头墙壁上。她不知道自己自己已经跑了多远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甩掉了塞拉斯提娅和无头鬼马。但这些都无所谓了,她必须停下来,必须歇一会儿,必须摆脱这场噩梦。
暮光身下不断颤抖着的四腿崩溃了,她顺着墙瘫倒了下去,最终躺在了地上。泪水从她的眼角涌了出来,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艰难了,不,她一匹马做不到的。她渴望帮助,她渴望她的朋友们,她渴望她的哥哥,她渴望她的嫂子,她渴望她的妈妈和爸爸,她渴望这场游戏和这场噩梦都彻底结束。
把腿收拢到自己的身边,暮光蜷成了一个类似于小婴儿般姿势。她用前蹄抓住了自己的马尾,紧紧地把它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暮光瑟瑟地发着抖,脑海里回荡着塞拉斯提娅,韵律和菲拉米娜的身影。她们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曾经试图去熄灭这三根蜡烛?万一她失败了,是不是她自己也会落得和她们一模一样的下场?
露娜的字条又是怎么回事?露娜说过只要她按照字条上面的准则做就能保证她的安全,但暮光觉得这些准则除了把她引向这座城堡中更黑暗的深渊之外没有任何帮助。字条上的这些准则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的,但现在她身上不仅有各种擦伤和咬伤,还流着血。她不能飞,如果塞拉斯提娅公主现在出现她的面前,她一点自救的办法都没有。这简直就是…就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唯一能让她紧张的神经稍稍缓解的就是睡意的袭来,她想沉沉地睡去,她不想看见自己临死前的那一幕,她希望自己能在被无头鬼马,塞拉斯提娅公主,韵律公主或者菲拉米娜在给最终给她致命一击前沉沉地睡去。要是她真得能在那之前沉入梦乡,那也许死亡也就不会那么痛吧?
有那么一回,她甚至想躲进一个又小又静的地方,她甚至很希望自己能被关在这个城堡中一个黑暗的棺材里。说实话,如果她能够不用收拾这一切烂摊子,她完全可以把自己温暖的床铺换成一个冰冷的石头棺材,然后让斯派克在这以后的每天晚上都把她像在旧城堡时那样封在那个密不透风的棺材里。她想把自己绝望的哀求扔给这片静谧的黑暗,只为了有哪怕那么一点儿的可能性,这黑暗的城堡会满足她的请求,送给她渴求的宁静和一副安全的棺材。
但她依然恐惧着塞拉斯提娅,恐惧着自己的导师,一个她无比敬仰和喜爱的小马,会从这城堡某个黑暗的角落突然出现,用带着满口獠牙的大嘴向她咆哮。也许,这才是最让暮光心痛的,塞拉斯提娅堕入了自己的黑暗面,她在这场游戏之中输给了无序。
难道她自己又有任何一丝胜利的可能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