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武田佑大郎 2015-12-05
午后,我走出家门,坐上了百合海鸥号 (注:连接东京市中心和临海城市中心的新交通工具)。我很想看海。 大概是因为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减少了,我对季节的敏感度也变得迟钝, 只穿了一件大衣,感觉有点冷。 从公司辞职,转为自由职业者已经过了两个月。有工作, 也有时间,生活变得宽裕了。我再次体会到, 若只需要朝着属于自己的未来奋斗,日子原来会变得如此轻松。 我一边眺望着飘着雪的东京湾,一边想着棍谷的事情。 他是我的好朋友,同时不知不觉间成了我的工作伙伴, 我不在办公室的日子里,他在想些什么呢?窗户玻璃因为我的吐气结上 了一层白雾。 过去,我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但现在, 我连他的内心世界都无法想象。 “我们一起创业吧!” 大学三年级的那年冬天,棍谷来我家做客时, 对我说了这句如漫画台词一般的话。我的眼睛没有从电视屏幕 上的年末特别节目中 挪开,我回答道: “你是撞坏脑袋了吗?” “不是啦,笨蛋。我明明在认真说话,你才撞坏脑袋了吧。” “既然是认真的,你就拿出认真说话的态度啊。” 那家伙自说自话地一口气喝光了冰箱里的牛奶,然后钻进了被炉。他哗啦哗啦地翻起了桌上的漫画 ,我等得不耐烦了,向他发问道: “那你想开什么公司啊?" “网络应用程式。" “你说认真的啊?” “那当然。” 那家伙的眼睛炯炯有神,他指着我说: “你在编程这一块是天才啊,我又会网络设计, 所以绝对能成功。那些面面俱到的家伙, 反正最后就是当一个平平无奇的公司职员罢了。" 的确,梶谷有着高超的网络设计能力,高超到我一度怀疑他为什么不去考艺术大学。虽然编程技术比我稍逊色,但是他有丰富的 审美能力和发散思维来弥补。如果和他一起创业,一定会十分有趣吧。但是—— “求职活动怎么办啊?” “肯定不去啊,我们要开公司嘛。” "我的工作已经定下来了。” 我通过了早期录用,获得 了外资公司程序员一职的内定。 “你果然很厉害啊! ” 棍谷先是赞叹不已,然后皱起了眉头。 "不可以拒绝吗?" “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机会白白流失。” “嗯,也是啊,也许会是很好的经验呢。” 那家伙呈大字形地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他会就这样睡过 去吧 我如此想着,然后将视线转向了电视屏幕,忽然听到他小声嘀咕: "那么,你可以等我吗?" "什么?" "我自己开公司。然后,迟早要把你挖过来。 要是那时候你觉 得可以跳槽了,就辞掉现在的工作吧。" “嗯,反正对我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你这家伙还真冷静啊。哈哈哈·。” 棍谷笑着转过身去。 “约好了!” 他背对着我说道。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无人烟的堤坝上。 远处是弥漫着白雾的彩虹大桥,海鸥正在空中飞舞。 在开始工作后第三年的某一天,谷来办公室找我。 他的来意,我早已心领神会。工资不高, 员工也都是一些经验不足的年轻人。 对比我现在的工作环境,那里绝对算不上好。然而, 看着那家伙闪耀着光芒的眼睛后,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去辞掉工作。” 与其过着别人安排好的每一天, 不如和谷一起探索新的未来。 那天的我,只是单纯地这么想着。 我坐在长椅上,眺望着翻滚着灰色波浪的大海。 和梶谷认识十四年,一起工作了七年。这份一直持续到三十二岁的友情, 其结束的方式让人觉得太过莫名其妙。 “那个,您要来点咖啡吗?”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纸杯突然映人眼帘。 我抬头一看,是一个 拿着照相机的少女。她的另一只手上, 拿着与气温不相称的奶售, “店员弄错了我下的单, 所以把这杯咖啡也送给我了。我想把它送给第一位见面的人。” “抱歉,我不需要。” "就当作是我的一份心意,收下吧。 您好像很冷的样子。" 她一脸不悦,而且并不打算善罢甘休。接着,还笑着说; “啊哈哈,您是觉得有可疑,所以不喝? 要不我先喝一口吧。 "好吧,我收下。” 我抿了一口后,黑咖啡的苦涩就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少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坐在我隔壁,没等我发问,她就告诉我她的名字是千奈美,因为一个人在旅行,所以很想找人说说话。从她那爽朗的声音看来,她的年龄是十几岁,充其量也就是大学生吧。话说回来,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我好像很久没跟别人说过话了。 “武田先生从事什么工作呢?” “我是一名程序员,现在是自由职业者, 在做应用程式和网站的编程。" 我一一罗列了具体的网站名称后,她瞪圆了眼睛。 “好厉害,我也听说过那些网站的名字。” “不过,有一半功劳是我以前的搭档的。” 她似乎对“以前”这两个字有什么误会, 一脸尴尬地道了一声歉。我哼笑了几声。 "别误会,他还活着,只是我们的方向有点不同罢了。" 梶谷和我并肩作战, 运用丰富的愿象力开发了多个应用程件, 经过了多年的反复摸索和多番成功与失败后, 械了我们多年心血的应用程序终于完成了。 那是一个名叫“PHOTOMENO”的方形照片上传网站, 应用程序简称为“PHONO",受众群体主要是年轻人,在推出市面后,它势不可挡, 就连国外的使用者人数也,上升了。若再加以努力,离PHONO成为一个具有世界性规模的平台就指日可待了,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事情发生了。 四个月前,有一家公司向我们提出收购方案。对方是国内IT界的龙头企业,他们要求买下PHONO的经营权, 并希望我们在品牌 创建方面提供协助。 我们立即前往其总公司。经过了几个小时的讨论后, 我切实地感受到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对方提出的金额比我想象中多了十倍, 而且那边聚集了众多优秀的员工 ,这样的话我们的梦想就能实现了 在出租车上,我正兴奋不已地构想着未来, 却听见那家伙的叹气声, 似乎流露出一丝可惜之感。 “这件事大概要泡汤了。” 他的理由是,对方提出员工改革的条件。总的来说, 就是对方 希望裁掉没有实力的家伙。我认为这也是无奈之举, 但梶谷不忍心,于是拒绝了这个条件。 “公司能成长到现在,都离不开他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成功了就翻脸不认人,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但是,如果和那家公司合作, 我们就能开发出更棒的东西了, 面且开发资金也很充格, 运营方面根本不需要操心,这难道不是 个充满自由度的建议吗?“ "话是这么说 ....." 握谷用中指不停地搓着眉头, 这是他烦恼时的习惯 那之后的两个月,我们一直都在和对方协商, 然而在栽员向 上对方始终不肯让步。最后, 收购方案也陷入了僵局。我忍无可意 于是在会议室里向棍谷发问: "喂,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吧。 到底该怎么做,你最清楚不过了吧。” 随着PHONO上市, 公司也取得了让人骄傲的成长,我们租下了整层楼作为办公室。 然而,我们也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要是继续安于现状,始终会有遭遇瓶颈的一天。 现在,打破这个瓶颈的机会,就在我们眼前。 “你想让全世界为之震惊吧?既然如此就不要原地踏步, 要进行改革啊。你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啊! ” “那你去说啊,跟员工们说‘因为你们的工作能力不足, 公司不需要你们了’。别老是让我唱白脸啊。" “好啊,那我来说吧。 我是想跟你一起开发出新的东西,才辞掉原来的工作的。那些无聊家伙的人生, 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混蛋,你刚刚说什么! " “找茬的人是你吧!" 他无言以对,只是攥紧了拳头,最后挤出一句话: “这是我的公司,大学那时候,你也没接受我的邀请一起创业吧。这三年,都是我一个人努力熬过来的,你没资格指责我。" 他的这句话让我感到异常难受。 占据内心的慎怒急速地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空虚感。我意识到, 我们多年的友情中间架起了一道高墙, 而此时的我们已经无力翻越。 "我懂了,既然如此,我离开。" 我低下头,只听见那家伙平静地“嗯”了一声。 我当然不会将这一切对初次见面的少女和盘托出,但她似乎已经觉察到了。她缩了缩围着围巾的脖子,一脸心照不宜的表情。 我们在一片迷雾中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观光船, 最后都看了看已经空了的纸杯底部,不约而同地以此作为分别的信号。 那次之后,她便消失在我的记忆深处。所以, 当我的工作用手机响起,听到那句“祝你新年快乐”时, 我以为是对方打错电话了。 “哎呀,真是的,不要忘了我呀。 我不是还请你喝了一杯咖啡吗?” 如开玩笑般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 她应该是把印在名片上的电话号码记下来了。 “有空的话,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她说道。我不太想去,所以有点犹豫不决, 最后为了还那杯咖啡的人情,还是答应了。 我们约在动物园里碰头。她拿着传单走进动物园时, 我问她为什么要选择这里。她笑着回答: “我想看看冬天的动物们。” 她把脸靠近栅栏,只见动物们都在尽情地嬉闹着。 她那天真烂漫的样子, 让我不禁想起过去的梶谷。 那时,并肩作战三年的同事们,都对我的跳槽表示不解。 “这么突然啊。怎么了? 应该没有什么特别不偶意的地方呀 "没有不满意。程序员们都很优秀, 在这里工作也很开心; "太可惜了,你明明被寄予厚望, 肯定前途无量的呀。” "别说那些了。" 我并非自己创业, 而是跳槽到一家不知名的应用程序公司,同事们眼里,我大概是一个异类。 但这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 我遵从自己的意愿,选择了履行和那家伙定下的约定。 “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了呢。" 辞职那天的深夜时分,我和梶谷把新桌子搬到办公室时,他低声说: "这也很正常吧?一边是大公司的软件部门领导,另一边是公司的代表者。对你来说,这明显没有任何好处。" "世上所有东西都是从无到有的,对吧?" 梶谷能将自己的决心付诸行动,我打心底敬佩他。 与我在公司里看到的那些朝气蓬勃同龄人相比, 机谷也许算不上天才。但是,我很喜欢他的设计, 同时也很羡慕他通过不懈努力而累积起来的声望。他有着肩负起其他人的一生的觉悟和炽热的激情, 既然这样的家伙已经多番邀请我, 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兑现和他的承诺呢。 "梶谷比我厉害多了。" 总有一天,你会站在更加闪耀的地方。 我就是为了见证那一刻,才来到这里的。 “是吗?” 梶谷挪开了脸,定睛注视着窗外的景色,抽了抽鼻子。 “接下来,去咖啡馆好吗?" 我跟着她吃了蛋糕,看了电影, 她兴奋地跑妈我跟前说, “新工作还顺利吗?" “还好,毕竟工作内容跟之前差不多," 旧公司的客户给了我很多委托, 而且也不用照顾和教育下属,工作进展很顺利。每天的生活和过去一模一样, 不同的只是现在只有我孤身一人。 “我也让你帮忙做一个网页好了。" “我收费很贵的。” “啊!” 她吃惊的反应很夸张。她特意邀请我出来也好, 情绪高涨也好,都是为了让我打起精神吧。 她背对着我。将镜头对准寒风中的樱花树。 我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你怎么一直在拍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呢。” 响起按下快门时干涩的声音。 "要是没有相机,我就一无所有了。 只有通过取景器取景的时候,我才感觉到 ‘原来这就是我的工作啊’。所以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沉迷拍照。” “原来如此。” “武田先生为什么还在继续原来的工作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呢 ....” 只要足以维持日常生活, 明明做什么工作都无所谓才对。 我缓缓地竖起手机,镜头对准了僵硬的花。 “你在做什么呢?“ “在用PHONO 拍啊。" “那是什么啊?” 她似乎很感兴趣,于是我便给她看 了PHONO的应用程序。通过滤镜进行色调修正后, 樱花树的颜色变得均匀和谐。她发出一惊叹。我告诉她,可以将照片上传到这个网站, 然后她就开始下载应用程序,并开设自己的账号。 PHONO的技术核心部分基本是我在负责,现在我退出了,它的前景会怎样呢? 复杂的怀旧之情占据了内心,我只能看着在操作手机的她。 "等等,这个ID是公开的,所以最好不要使用真名。" “咦?” “给我看看。” 我删除了她输入的一行文字,然后在另外一栏重新输人姓名。如果我没有记错,她的全名为伊藤千奈美。 我按下“展示”键。 在我输完她的名字时,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对不起,请再输入一遍。” “嗯,名字错了吗?” “没错,但是,拜托了,请再输入一遍, 只输入名字就好。” 从她催促的声音里,我感觉到了一份莫名的认真感, 于是我再次触碰液晶屏幕。 Ti,千。 Na,奈。 Mi,美。 这时,她突然“啊”地大喊,然后蹲下身子, 像是丧失理智般一边摇头,一边抓自己的头发。 "怎么了?" "抱歉,没事了。” 她抱着膝盖低声呻吟,然后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 她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我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宛若假象。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在雪花纷飞的大街上。明明车站前面的野外市场人头攒动,稍有不慎就会撞上别人,但我们仿佛与周围格格不入一般。 “我一直以来都是为了自己而活。” 她压抑着自己的音调低语道。 这是她平常的声音吗?听起来有种自嘲感, 跟她意外地相称。 “我一直拍照,是因为觉得在这段旅程里,会找到答案。 但是,我发现自己一直信奉的原则,原来一切都是徒劳。" “你不是说过,只要有照片就可以了吗?" “不是这样的。”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 “并不是只要能拍照就足够……通过相机,与别人发生连接,只有这样,照片才有价值。 如果照片里的人展露的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这些照片最后只会成为我自以为是的产物罢了。 ” 在她扭曲的容颜背后,是无人知晓的孤独感。突然, 一个像是要寻求某种依靠的声音透过围巾传出。 “武田先生,你独自一人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呢?" “我为什么要工作呢?” 就像之前在公司工作那段日子一样, 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工薪族,度过一生。平平淡淡地赚钱, 偶尔休息一下,最后走向人生终点。 如果没有和梶谷相遇, 我大概只是一个普通的程序员。 "大概······被某人需要这件事本身, 对我来说就是不可或缺吧。” 听到答案后,她平静地回答了一句“这样啊” ,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那模样像是在对自己做某种忏悔一般, 我感到有点不安,于是问道: “让你后悔的事,已经无法挽救了吗?” “是啊。”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因为我不可能遇到那个人了。” 她的声调沉重却冷静。她一定是经历了无数次思想斗争后,才决定了要接受过去的一切吧。 “所以,趁还来得及,武田先生要尽力去弥补。" “我知道了。” 我突然感觉到旁人的气息消失了。回头一看, 才发现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停下了脚步。 “抱歉,我想起还有点事,就在这里道别吧。" 她的笑容有点僵硬。我回答道: “你在说谎吧。” 她大感诧异,表情有了破绽,抑制不住的悲伤满溢而出。 “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也许我帮不上忙,但是当一个聆听者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的生存信念到底是什么呢?" 这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平静地开口说道: "我有一个请求。能拜托你吗!" 清晨的阳光洒在柏油路上, 路上的雪都融化了。小溪的水流量增加,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 我倚着栏杆,低头看着手表。 明明提出邀请的人是我,却不禁紧张起来了。 "抱歉,我来晚了。" 棍谷提着手提包从对面走来。我们在桥梁的正中央碰头,上一次见而已是三个月之前了。 “工作辛苦了,要喝咖啡吗?” "不了,最近在控制咖啡因。" "这样啊。" 我拿着无处安放的罐装咖啡, 缓缓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梶谷抱着手臂看向了别处。 “对了,为什么要在旧公司附近碰面啊? ” “因为这里离我们的家都很近啊,在上班前的话还能挤出点时间。" “什么啊,你好像也挺忙的嘛。” “托你的福。” 我们一直重复着无足轻重的对话。 明明不是想跟他说这些的,但为了让紧张得快不听使唤的喉咙冷静下来, 我拼命挤出一句: "抱歉。" 棍谷沉默着,看向远方, 后脑勺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短发摇晃。 “我考虑了很多种可能性。我们就算不合作, 也一定能各自活出精彩的人生。就算放任不理, 结果也不会太差吧。” 但是这样就失去意义了。"无论取得什么成就,要是你不在我身边, 对我而言那就只是一份工作。我还是想和你一起迎接挑战。” “如果你勉强自己回到公司,我也不会高兴的。” "梶谷……" “啊,所以——” 那家伙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罐装咖啡, 抬起头来一口气喝光。 “我一直相信你的才华。如果在我的公司, 你不能全力发挥自己的才能,那就是我的责任了。” 他一边粗声粗气地吼着,一边擦了擦下巴。要是我说, 这是他在掩饰害羞时的习惯,他大概会很生气吧。 “收购的事怎么样了?” “对方也很坚持啊。不过,也只好随机应变了。” 他抿着嘴,开心地笑了。 看到他的表情,我就知道我们已经重修旧好了。 “又要请你多关照了。” “嗯," 眼前有堆积如山的问题需要解决, 但是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会拥有强大的力量。作为朋友, 作为工作伙伴,前方还有应该完成的目标在等着我们。 一定可以实现的。 只是,要证明这一点,还要花上一点时间。 "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了? 你明明是异常顽固的人。" “和一个女孩子聊了一下,就想通了。” “谁啊,女朋友吗?” “怎么可能,只是跟她聊了一下而已, 才见过两次面。” “啊?” “嗯,发生了很多事呢。” “总之,要找时间跟那个女孩好好道谢呢。” “是啊。” 我没有告诉梶谷,这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了。 我衷心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叔叔: 一直以来,我凡事都以自我为中心, 给大家带来了很多麻烦。 所以,我在想,如果能为别人付出时间, 应该算是一种赎罪。 原来这是很天真的想法。叔叔的愿望, 并不是这种陈旧的东西吧。 我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已经不会和任何人扯上关系了,这是我自作自受的结果。 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尽管总是会犯错,然而这也是我的存在意义。 千奈美 二0一六年一月十七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