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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令海(3)

2023-01-09 17:34 作者:黎明可见下弦月  | 我要投稿

第五章、港口 10月15日,安克雷奇港。 安克雷奇是阿拉斯加最大的城市之一,也是州中最大,最为优良的港口。由于许多为阿拉斯加远输日用品与物资的船只大都在此卸货,它也是本州的命脉所在。而对于白令海上千余名渔夫来说,它则是汹涌的海水的对立面。在这里,渔民们可以得到连续劳苦工作后的休整,也可以享受短暂的家人团聚的温馨时光。 06号船位,斯芬克斯号刚在此下锚,船员们七手八脚地将船固定好[1],这次出海任务基本大功告成。 虽然损失了4个浮标,但这次出海的成果已相当不错,于是斯芬克斯号的船员们不仅进项颇丰,也得到了难得的三天假期。但在假期开始前,塞斯船长与格洛克大副却暂时闲不下来,他们还要购进新的浮标。 安克雷奇的百货商店总是散发着一股鱼腥味,大概是因为光顾它的人多数是船长与水手吧。虽然几乎所有日用品都能在这里找到,但它的主要收益还是来自各式各样的渔用产品。 斯芬克斯号上的浮标是原船主的,非旧即破,不用其他人用鱼叉去扎,它也差不多该报废了。所以虽然只有四个浮标被扎破,但塞斯船长与格洛克大副一致同意将所有浮标全部替换。现在他们身处浮标区,但周围货架上的存货似乎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可恶!非要在这时缺货!”塞斯船长的暴脾气又发作了。 “船长,我点了一下,只有这种红色的浮标数量刚好满足我们的需求。”大副平静的语调一如既往。 “先生们,这种浮标的颜色使它在任何环境下都十分醒目,很适合你们出海捕鱼时使用呢。”售货员明显想要快速处理完这批存货,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潜在顾客。 “但这不就是巴罗号上浮标的型号吗?我宁愿用旧浮标,也不想再看到与里昂那个老家伙有关联的东西。”塞斯显然又被这浮标勾起了旧日不美好的回忆,他的态度十分坚决。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去另一家店看看吧。”格洛克知道塞斯的犟脾气,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先生们,我对给你们造成的任何不便表示抱歉。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半价优惠。”售货员明显还没有死心。 “买就买!又不是我付不起钱!售货员,叫几个人把游浮标搬到我的卡车上,我们全额支付!”塞斯的语气不像是在做买卖,倒像是要把售货员揍一顿。他倒知趣地找人干活去了。 10月19日,清晨,斯芬克斯号甲板。 斯芬克斯的船员们松散地站成一列横排,等待塞斯船长点名。其实算上船长本人,斯芬克斯号上也就七个人,因而塞斯也有班长[2]的别称,大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但船员们也没觉得这项规定有多么不合理,也就随了塞斯船长的意了。 确认所有人到齐后,塞斯船长并没有立刻宣布解散,而是让船员们席地而坐。他们略带困惑地执行命令后,听到了船长略带激动的声音。 “诸位!你们都是有家庭的人,一定也是对未来有憧憬的人,所以有一件事,我想跟你们坦白:在如果两个月后,我们无法捕到足够的帝王蟹,支付这艘船的余款,我们这支船队就将解散。所以,如果诸位中有对我,以及这个团队不抱任何希望的,可以站起来。我会支付一个月的薪水,同时对耽搁了你们半年的职业发展表示深深的歉意。有人吗?” 有那么半分钟,甲板上鸦雀无声,只能听见微风与海浪的声者,但没一个船员站起来。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相信我们班长,我们一定能挺过难关的。”声音的主人是菜鸟水手比利亚·斯通。另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附和道:“对,沙克尔顿船长带领我们捕到不少螃蟹,也不总是捕到鲨鱼啊,我们要支持他[3]。”说话的是甲板主管[4]约克·沃克·杨。大家都被这一席话逗笑了。 “好了。”等笑声停止后,船长的语调又变回了平常的严肃,“去最后检查一下吧,我们准备出发。” 甲板主管约克·沃克·杨与水手赫罗将捕蟹用具再清点了一遍;机械师阿尔萨斯·穆罕默德确认一切仪器运作正常;水手哈维·斯图里奇检查了一遍放螃蟹的水箱,没面异常;水手比利亚·斯通灵敏地跳到岸上,把系在木桩上的绳结一一解开,又灵敏地跳回船上;大副格洛克站在船头,用望远镜协助塞斯船长开船出港。 驾驶舱内,塞斯按下收锚的按钮。他向船的右舷望去,港口打火通明,橙黄色的码头灯给他一种温馨的感觉。想到将要在无情的海水上继续拼搏,他蓦然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情绪。他望着港口,望了许久,才缓缓将头转向船头方向。他的手慢慢推动操纵杆,斯芬克斯号缓缓滑出泊位,驶离安克雷奇港,驶向无尽的黑暗。 [1]船在港口下锚后,仍需用绳固定在港口的木柱上,以免被海水推离船位。 [2]军队中5到10人为一班。 [3]班长,鲨鱼船长都是塞斯船长的绰号。 [4]甲板主管负责协助管理船员与甲板事务,地位低于船长与大副。 第六章、风暴 塞斯船长昏迷了半个多星期才醒,但他仍清晰地记得11月1日发生的每一件事。 11月1日凌晨,斯芬克斯号的驾驶舱内。 一天的捕蟹任务刚刚告一段落,船员们回船舱睡觉,准备面对在11月更凶恶的白令海。本来是格洛克大副值夜班,但塞斯船长执意要自己来,让他好好休息,格洛克只好遵命。 塞斯船长失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是戒烟后的不良反应?是自己对能否继续拥有斯芬克斯号而焦虑?还是自己对里昂船长的感情在作祟?不管了,还是捕蟹要紧,这才是眼前的头等大事。 寒斯船长一边看着海面,一边顺手打开收音机,调到阿拉斯加国际电台的频率。他听到了以下内容: “近来俄罗斯军舰在白令海峡,国际日期变更线附近活动频繁[1],我国现正严密追踪其动向……近来阿拉斯加州民众对税率上调一事颇为不满,已有百余人在州政府门前聚集抗议……一支由著名探险家佐伊·托马斯组建的北极科考队由于天气恶劣,被迫中途折返……” “现在关注一下天气……我州南方天气相对温和,安克雷奇等地气温仍在35华氏度以上,[2]但北方已有不少地区最低温已经跌至0华氏度以下,包括北冰洋沿海城镇巴罗,并且还伴有强降雪,请这些地区的居民注意保暖……另外,据预测,有风暴将在白令海海上形成,并在11月1日傍晚,风力达到峰值,地点大致位于西经xxx度xx分,北纬xx度xx分,请在此处捕渔的船只多加小心。” 塞斯船长马上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白令海地图,用红笔圈出了风暴地点。他正好有三只试验笼[3]在那儿,然后在以西一百多海里处还有几串笼子等他收。按照原计划,他会先收西边的几串笼子,再看看试验笼的成果。 如果是两个月前的塞斯船长,他一定会执行原计划。但两个月以来发生的事让他变化甚多。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安克雷奇港的温馨画面,想起船员们对他的信任。他调转船头,向东航行。 虽然已是早晨,但海面上仍是漆黑一片。斯芬克斯号上的起床铃响得略早了些,船员们睡眼惺忪地走了甲板。 “我们先收试验笼,然后西去西边收笼子,这边傍晚会有风暴,听见了没有?”船长问道。 “听见了。” “你昨晚休息好了没有?”待船员们散了,格洛克关心地问道。 “噢,还不错,清醒得很呢。如果允许的话,我还可以给你表演一下在冰水里游泳呢。”塞斯船长心情不错,还开起了玩笑。 红色的浮标露出水面,就如售货员所说,它在任何情况下都十分显眼。但塞斯船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这里还没到试验笼的地方呢。但他还是命令把它捞上来。 虽然风暴还未来临,但显然螃蟹们似乎已经嗅到了美食的气息。斯芬克斯号的船员们捞上来一整笼螃蟹! 然而船员们马上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浮标上用防水洗的马克笔标着几个大字母“Barrow”。这是巴罗号的笼子。 “妈的,这几个字母还是老子写的呢。”塞斯船长忍不住动了粗口。 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在塞斯船长的脑海中,把巴罗号蟹笼里的螃蟹都捞了,在放回去。反正只要此时他们不来收笼子,就无人知晓了,神不知鬼不觉啊。然而,还没等他把这个“天才”的计划说出口,就听见一个严厉的声音在下达命令:“把笼子放回去,这不是我们的东西!”塞斯怒气冲冲地环顾四周,想看看是谁破坏了自己的绝妙计划。不过他很快发现,那个声音属于自己! 把三笼满满的螃蟹放进水箱后,太阳才迟疑地从海平面外探出头,天的东边现了壮美的火烧云。[4]斯芬克斯号调转船头,向西驶去。 借着已经有些猛烈的东风,刚过中午他们就到达了西边的笼子处。然而,在汹涌的海水上捕蟹绝对是技术活。快到傍晚,笼子才被全部收回,收成也比较一般,不过好歹勉强还凑合。塞斯船长又碰到了许久未见的朋友—一只幼鲨—他亲自将他它放归海里。 傍晚时分,塞斯船长突觉大事不妙。 天气预报说得设错,的确有风暴,但风暴中心似于不是在试验笼那里,倒似乎是在自已这儿。 东风越来越急,海面上卷起了几米的巨浪,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像斯芬克斯号这样的小船是无法与之抗衡的,塞斯船长只好操控其在浪的缝隙间穿行,以避其锋芒。好在他驾驶技术出色,斯芬克斯号也没有像上次搁浅时那样笨重,因而倒还可以勉强对付。塞斯船长十分庆幸自己清晨时没有头脑过热,做偷鸡摸狗的事,否则过大的载荷与致命的巨浪一定会使他们葬身鱼腹。 甲板上的水手们显然没有做好充分准备,很快就被颠簸搞的东倒西歪。比利亚·斯通显然从未遇到过如此剧烈的风暴,吐得甲板上到处都是,不过很快这些呕吐物又被海浪清掉了。甲板主管扶他到驾驶舱休息。 但好在剩下的五个人都是面对这一情况的老手,没用多久,他们就熟悉了海浪的节奏,在甲板上站稳了。他们甚至在海浪稍作喘息之际,开始固定游离的蟹笼,清理甲板上的积水。 塞斯船长见惯了风暴,他知道,这样的风暴持续不了太久,再坚持一会儿,他们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眼前的景象还是让这名资历颇丰但也十分年轻的船长有些不知所措,一群六七米高的巨浪排山倒海般扑来。塞斯闭上了眼,等待死神降临。但斯芬克斯号终究靠谱了一次,或许是搁浅后进行的维修加固了它的船体,它跃上波峰,又降回波谷,但依然安然无恙。塞斯马上打了一把舵盘,使斯芬克斯号挣脱了巨浪的束缚,现在他们眼前的浪已经小了许多。 就在此刻,一道明亮的光线从南边的水域射出,射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塞斯愣了一下,而后又猛打了一把舵盘,将斯芬克斯号又驶回了巨浪区。那是用来求救的信号弹啊! 塞斯船长打开最大功率的探照灯,将四周的海水扫了个遍。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艘大船侧翻在海水上,迅速下沉。在船头沉下海面的最后一刹那,塞斯最后一次看到船头那个熟悉的单词:Barrow。 “是巴罗号!巴罗号沉了!我们快想办法去救他们!”船长用广播向趴在甲板上避浪的船员发出了指令。 雨虽还在淅淅沥沥地下,风暴已然没有刚才那样猛了,阿尔萨斯准备好了用于救援的小艇,其他人也把船上所有救生衣都翻了出来。但他们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遇难的人在哪? 似乎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一束微弱的光透过雨雾,从海面上投向斯芬克斯号。塞斯用灯往那个方向一照,发现一艘小艇,和那天到斯芬克斯号上里昂船长乘的那艘一模一样。看样子上面有十来人,船首有个人拿着个大型手电筒。 塞斯船长将指挥权交给格洛克,自己与赫罗、哈维乘小艇下到海面。待划到与对方小艇相近的一个位置时,赫罗使出了看家本领,用钩浮标的精度抛出绳子,对方准确地接到。斯芬克斯号上的船员用收线器将两只小艇拉了回来。 塞斯船长没有兴奋,因为他在一个个察看被救的船员时,没有看到里昂船长。 塞斯排在最后一个登船,但所有人许久都没有看见他上来。这时,有船员发现斯芬克斯号的小艇又出现在了海面上,上面只有一个人,焦急地用那个巨型手电搜索着海面。 塞斯船长猛然照到了一个浮在水面上的人头,那人离他不过两三千英尺。[5]他赶紧向他划去,但洋面下似乎暗流涌动,推着他,与那人渐行渐远。那人好像也看见他了,对他摆摆手,叫他不必过来。塞斯船长觉得这动作似曾相识。一定是里昂船长! 小艇太重了,塞斯船长知道这样下去,救人是不可能。虽然他从未学过历史,知道彼得大帝这个人,也没有看过《大卫·科波菲尔》,知道哈姆·裴果提这个角色。但他做出了与这两人一样的决定,跳入冰冷的海水。[6] 他俩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船员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俩身上,以至于没人发现巴罗号的小艇出现在了海面上。塞斯拼命地划水,与暗流做殊死拼搏。终于,他游到了老船长那儿,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还没等斯芬克斯号上的水手们欢呼,一列低但突然出现的波浪瞬间将他们二人淹没。塞斯沉入海底,在他合上多日未得到休息的眼晴前,他看见自己的右手紧紧攥住老船长的右手,老船长面带微笑。 (未完待续) [1]国际日期变更线的一段是美国与俄罗斯的海上边界。 [2]

华氏度(Fahrenheit scale),是指用来计量温度的单位,符号℉。华氏度 = 32+ 摄氏度× 1.8。

[3]试验笼是捕蟹船用来推测某海域螃蟹数量的笼子。 [4]早晨出现火烧云,午后可能出现雷雨天气。 [5]1英尺约为30厘米。 [6]这两人都曾在恶劣的环境下下水救人,也都因此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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