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记事二则
漫天的雪花在空中翻滚飘舞，又随着风悄然落到一处木屋上。只是这屋檐上的雪早已堆了一层，如今终于不堪重负，卜的一声，檐边的雪滑落，砸在雪地上。
“吱呀”，老人推开了木屋的门。门外的雪飞向老人，却又被屋内带出的暖意消融。老人一手拿着壶，一手拿着茶匙，向着眼前的竹林走去。叶上的雪被茶匙拨下，落入壶中。不一会，老人便已经收集了大半壶积雪。
老人正欲回屋，却又听到一旁传来踏雪的声音。转头一看，一名少年正向其走来，身后是一串蜿蜒的脚印。只是这飞雪漫天，少年身上却无一点雪痕。看到老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少年用力地挥了挥手。
“老头子，好久不见。”
回到屋内，老人将手上的壶架在柴火上，搓了搓手，转身看着少年。少年却只是盯着那个壶看，“老头子，你烧这雪不盖壶盖的嘛？”老人的表情一下子精彩起来，而后咳嗽一声，“盖子丢了。”少年没有接话，过了许久，终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老人黑着脸加了把柴，闷闷地说道：“少个盖子不就多等一会的事嘛。”
又添了一把柴，老人问道：“你怎么突然想着过来了。”少年拎起手上的小酒缸，“眼下不正是斗转星移，北斗又将重新回位，开启新的一轮了嘛，如此美好的时间，特地来找你喝酒啦。”
老人挥了挥手，“得得得，不就是除夕了来找我喝酒嘛，用得着这么说吗？我是研究星相的，但又没魔怔。倒是你，不过是顶了个少年模样，还真以为自己还年轻啊？而且我现在不喝酒了，只喝茶，你要喝酒得先等我把这壶水烧开。”
壶中的雪渐渐变得透明，而后悄然消融，雪水沉默了许久，而后卜噜噜地冒起了泡，白色的蒸汽从壶口溢出。老人朝手边小茶壶里加了一把茶叶，提起壶，便将沸腾的雪水倒入茶壶中。
少年站起身，拎起酒缸，道：“出去喝？”老人挑了挑眉毛，“行。”
推开门，门外已是夕阳西下，雪亦已停。
找到屋外摆着的石桌石凳，拂去了上面的积雪，各自斟了一茶一酒放在桌上，两人便坐了下来。少年举起酒杯，看着老人，沉默了一会，而后转向西边，将杯中酒泼了出去。
“敬，逝去的一切。”
老人看着眼前的茶杯，夕阳照下，澄澈的茶汤里映着老人的影子。和杯中的自己对视了一会，老人缓缓抬起头，也举起茶杯，朝着西边，泼出去了一杯茶。
“敬，逝去的一切。”
再斟满，一饮而尽。
漆黑的夜晚，空中并无月亮，漫天的星辰各自闪耀着光芒。夜色笼罩的荒野上，少女背着行囊，望向不远处的灯火通明。那是苍龙战线的一处大型聚集点。
循着灯火走去，少女脚下的碎石子土路已不知不觉变成了大路，再走近些，聚集点逸散的光便照在了少女脚下。那万家灯火，尘世喧嚣，也近在眼前。看着眼前的景象，少女不禁愣了神，回过神来，少女拍了拍脸，又用手拍了拍衣服。迈出一步，踏入了聚集点的灯火之中。
“嘭”，一声爆鸣，少女猛地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手下意识地探向身后。只见一个拿着糖葫芦串的小孩正拿着一盒擦炮玩。少女把背后已经掏出来的半截东西又放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念着：已经回苍龙了，不是沙迦了，不是沙迦了，镇定一点，没必要反应那么大。
顺着路继续走下去，少女环顾着周围的建筑。家家户户都已经挂上了灯笼，边上的一户人家在窗边吃着年夜饭，屋内热腾腾的气氛也让玻璃蒙上了一层薄雾，但仍可以看到屋内推杯换盏的景象。
再往前走去，有人站在门口拿着对联上下比对着贴的位置，有人拿着扫帚清扫门前的积雪，边上的孩子们正用扫出来的雪堆雪人，一个孩子看着自己堆出来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像个雪人，于是索性从自己的雪人上拆下一块扔到了另一个孩子的头上。被扔中的孩子也嗷嗷叫着，从边上的雪堆里掏出一个雪球砸了过去。于是堆雪人便最终演变成了雪球大战。屋前很快又变得一片狼藉，扫雪的大人看着孩子们的嬉戏，无奈地笑着。
突然一发打歪的雪球飞向了少女，少女往边上跨了一步，雪球就砸在了一旁。看着不远处家长投来的歉意的目光，少女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而后又继续往前走去。
一路上没有什么店铺亮着灯，不过家家户户却都热闹无比。每家每户的烟囱里都或多或少冒着白烟，一路上走来，倒是让她把这聚集点每户人家年夜饭的气味都闻了个遍。
转了几圈，又拐了几个弯，少女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屋子前黑漆漆的，不过窗帘里漏出的些许光亮却表明着屋内其实也有人在。站在屋前，少女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房子。
和记忆中的相比，好像外墙又掉了一块漆，去年贴的那个对联已经撕掉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写新的对联。妹妹房间窗帘拉得死死的，估计又是晚上睡觉拉上了，今天起床之后忘记拉开了。无数细碎的念头涌上少女心头，晃了晃脑袋，少女伸手推开了门。
屋内熟悉的光景又展现在少女眼前，以往在记忆中反复描摹的片段，此刻就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回家了。
“姐姐！你回来了！”一旁房间里跑出一个小女孩，少女摸了摸女孩的头，“对，姐姐回来了。”
女孩拿出一个圆筒，“姐姐，给你看个惊喜。”女孩举起圆筒，然而涨红了脸，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少女笑了笑，“姐姐先去把东西放下，再看你给姐姐的惊喜好不好啊。”
少女刚转身走出一步，只听身后卜的一声，“姐姐，放出来啦！”转头一看，女孩手上的圆筒里飞出许多彩带，在屋内飞舞着落到了地上。少女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是彩炮筒啊，姐姐很喜欢你的惊喜呢。”女孩高举着手上的空炮筒，得意地说：“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呢。”
这时屋内另一扇门打开了。少女转头看去，一位少年正笑吟吟地看着她，越过少年，身后是满桌子的菜。
“回来了？”
“回来了。”
“先吃饭。”
“好。”
午夜时分，少女坐在屋前，看着少年捣鼓着那一大箱烟花。过了一会，少年拿出了终端，在烟花边上安静地等着，少女也打开了自己的终端，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跳着。
待指针跳过了某个时刻，少年将引线点燃。少女抬起头，望着夜空。
一道璀璨的光划破了夜空，在顶点爆开，无数彩色的光点向四周逸散。而后是两道，三道……
少年捂着耳朵向少女跑来，脸上笑着，嘴里喊着。
“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