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之月】对不起，我爱他 第三十九章
Yo感觉好像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脸，“Yo，张嘴。Yo！”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怀抱，依言张开嘴，熟悉的巧克力味道。囫囵吞枣咽下去几块后，Yo便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Yo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体已经没有太多不适，一偏头就看见坐在床边的Ming正对着他笑。
“醒啦？”
“嗯。”Yo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床头小声说道：“又麻烦你了。当时脑子一晕，拿到手机就拨了你的电话，习惯了。”
从解锁到按下Ming的快捷拨号键，每个步骤Yo都烂熟于心。所以在陷入昏迷的一瞬间，他只能找到Ming。
听了Yo的解释，Ming笑道：“跟我还客气什么？”这话一出口，两个人俱是一愣。
三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每次Yo道谢Ming都会这么说，“跟我还客气什么？”后来Yo就真的很少客气，越来越适应Ming的关心和照顾。
那时谁又能想到，未来有一天这种客气的对话会再次出现。
Yo垂着头揪着被子，不知道现在该如何跟Ming相处。刚刚比赛时才告诫过自己，不能跟Ming牵扯不清，不能成为他的阻碍，怎么转眼就搞砸了。Yo暗骂自己没用，小心掂量着语气和措辞，“那个，Ming，我已经好了，没事了，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Ming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刚才在粥店给你订了外卖，应该很快就要送到了。等拿了外卖我再走。”然后又朝Yo伸出手，“把你手机给我。”
“我给你下几个外卖APP，以后不管你有多忙，都要记得按时吃饭。”Ming一边摆弄手机一边对Yo说道：“一会儿我再把你爱吃的那几家店的电话发给你，不喜欢用APP你就直接打电话订。还有，多买点糖和巧克力放在家里备着。如果要出门，哪怕只是去上课，也要检查一下包里有没有带吃的。感觉到身体不舒服马上就吃，不要拖，记住了吗？”
“嗯。”
带着鼻音的一声回应，Ming立刻抬起头，果然见到Yo脸上两道长长的泪痕。“怎么还哭了呢？”Ming抬手刚想给Yo擦眼泪，胳膊举到一半硬是转了一道弯，拿起桌子上的纸巾盒放在了Yo面前。
几款软件都已经安装完毕，Ming正准备帮Yo注册，在输入密码时，手指停住了。Ming知道以前Yo在各类网站上的密码都是同一个，现在应该也没有变，但他依然停住了。
“密码”这种事，太过亲密了。
退出APP界面，把手机还给Yo，“你记得提前注册账号。如果等到要用的时候再注册，估计你又会嫌麻烦，更不爱吃饭了。还有啊，如果不是特别饿的话，尽量下楼去拿外卖，不要让他们送到房间门口。虽然你不是女孩子，但毕竟自己一个人住，身家背景又不简单，一定要注意安全。”
Yo随便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不想让Ming担心，故意笑着说：“嗯，都记住了。怎么搞得好像你要不在了似的？”Yo的本意是说Ming的这些话很像在交待后事，但转念却又想起，以后在他的世界里，Ming的确就应该“不在”了。
Ming看着Yo说道：“我以前应该没有要求你做过什么吧，现在跟你提一个要求可以吗？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你自己的身体重要。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这句话就仿佛是一句定身咒语，Yo坐在床头呆望着Ming。
隔着泪花，世界映在眼中全部错了位，扭曲又模糊。但Yo很清楚，扭曲又模糊的不是这个世界，是他自己。
“Ming，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你为什么不是我哥啊？”
“怎么了？Pha学长对你不好吗？他又欺负你了？”
Yo拼命摇头，泪水终于从眼眶中滚落出来，而他也随之落回了这个真实得甚至能看清牢笼上每一根钢丝的压抑世界。“不是，Ming，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在说他。”
Ming抽出几张纸巾塞到Yo的手里，“好啦，别哭了，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刚说完，送餐员就打来了电话。
亲眼见到Yo开始吃饭后，Ming才离开。不料在公寓的一楼大厅，刚好撞到了Pha。
Pha先开口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来找Yo的？”
“没错。Pha学长，请问今天晚上Yo是不是没有吃饭？”虽然叫着学长用着敬语，但包裹在这层表皮之内的，是一团即将燎原的怒火。
“没有，我刚买回来。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记得你已经跟他分手了。”比赛结束后Pha开车送Yo回到宿舍，然后就去了商场，没有来得及出去吃饭。
Ming注意到Pha手上提着一大一小两个袋子。大袋子上印有饭店的名称和商标，而且能看到里面有大概四五个餐盒。Ming的火气这才消了一点，“我当然知道我跟他分手了，如果不分手，又怎么可能发生今天这种事？Yo犯了低血糖，我来的时候他就躺在门口。幸亏他是刚进去，门还没有来得及锁上。否则再耽误一会儿，你现在可能就得去医院见他了。”
Pha极为惊讶，连声音都提高了数个分贝，“Yo犯了低血糖？他怎么会有低血糖？”说完就准备跑上楼，Ming叫道：“等一下，他现在没事了。你不知道他有这个毛病？”
“不知道，以前在家里他一直好好的啊。”
“以前在你家的时候他也不是好好的。医生说他本来就体弱，到中国后饮食不规律，营养不良，后来就落下了低血糖这个病根。”
Pha更惊讶，“在中国他怎么就饮食不规律了？不是有一个保姆专门伺候他吗？”
“伺候有什么用？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全天贴身照顾。”Ming顿了顿，“在中国发生的事Yo都没有告诉你？”
“没有。”
Ming略一思忖，“出去聊聊吧。你要是担心，可以先上去看看他。我在上次那家酒吧等你。”
“好。”Pha答应了一声，转身跑上楼。
酒吧里，Ming推过去一杯加冰威士忌，“Yo怎么样了？”
Pha坐下来说道：“没事了。粥全部喝光了，又吃了一点我带回去的饭。还主动说明天要去买糖和巧克力。”
Ming点点头，凝视着透明玻璃杯中棕红色的液体和冰块，心里有一些说不清的感觉。
Yo终于听话了，长大了。
在他离开之后。
“所以Yo到底为什么会营养不良？”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Yo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吗？”Ming喝下一口酒，回忆起三年前的事，“他正在扔饭。一口都没吃，全扔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几乎每天都是这么过的。什么都吃不下，又害怕保姆会告诉他妈妈，让他爸妈担心，只能每天带饭来学校，不想吃就扔掉。”
“然后就犯了低血糖？”
“嗯。医生说他刚到一个全新的环境，水土不服，语言又不通，急火攻心，再加上忧思过重，主观客观多方面因素导致的食欲不振。”
“既然语言不通Yo为什么非要去中国？三年前他英语肯定比汉语好。如果觉得英国美国太远，也可以去新加坡澳大利亚这些地方啊。”
其实Pha对Yo这三年的生活一直都很好奇。在海边时终于有机会开口，没想到提起了Yo的妈妈，两个人不欢而散。后来Pha担心再踩到这颗地雷，也就不敢再随便问Yo。
Ming转头望着Pha，“你先回答我，你对Yo到底是什么感情？”
“你都这样问了，肯定已经看出来了吧。”
“正面回答我。如果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那么有些事你也不用知道。”
自从他们二人成为兄弟后，这是Pha第一次直言自己的感情。“我喜欢他，爱情的那种喜欢。”
“那Prink学姐呢？”
“我不喜欢她。在一起是误会，订婚是为了逼Yo回国。”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Ming这才说道：“他选择中国，是因为你。”
“怎么会是因为我？”
“其实Yo并不是去中国，而是去武汉，定位再准确一点，他是要去武汉大学。以前他跟我说过，他会选择武大附中就是因为武汉大学的校园很漂亮。武大最漂亮的景色是什么你知道吗？”
Pha想起三年前他在网上查过的资料，立刻说道：“樱花。”
“嗯，樱花。淡粉色的樱花，淡粉色的树林。”
听到这句话，Pha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表情管理功能和语言输出功能都已经下线，“真的……是因为这个？”
“Yo刚到中国的时候经常发呆。上课发呆，吃饭发呆，走路也会发呆。问他在看什么，他就说好多树。还有，在樱花开了的时候，别人都在说花，只有他在说树。”
“Pha”这个词的意思，就是“树林”。
Ming又喝了一口酒，见Pha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无奈摇摇头，“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捅破这层窗户纸了。你去过他的房间吧？柜子上摆了那么多你的照片，你就没有仔细问问？”
“没有，不敢细问。无论是出国前还是现在，他一直都叫我哥哥。我实在不敢往别的方面想。”
其实Pha不是完全没有幻想过，但只是幻想，不敢当做真的希望。有一首诗这样说：“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对Pha而言，不需要太阳，仅仅一缕细如发丝的阳光便足以打败他。
“去海边拍照的那天，你们俩睡在一个房间，有没有听到Yo说梦话？”
“听到了，但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Pha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你知道Yo会说梦话？你们……”
“我们以前可是正式的恋人，发生什么都不过分吧？”
“嗯，也对。”短短三个字，充满了醋味。
Ming笑道：“行了行了，我开玩笑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Yo说梦话，是因为他刚到中国的时候经常失眠，我就打电话陪他聊天。有一次睡着了忘记挂断电话，听到他在喊P。”
当时Ming在半梦半醒间也没有听清，第二天聊起这件事，Yo说在家看了恐怖片，所以晚上才会做噩梦，喊了几声“鬼”。
直到Yo喝醉的那晚，完全清醒的Ming又听到他在梦话里叫了一声“P”，Ming才想到，在中国Yo的家里只有他和保姆两个人，保姆对他又是百依百顺的。如果Yo真的害怕，为何还会看恐怖片？
所以那声“P”，应该不是“鬼”，而是“哥”。在泰语里，这两个词的发音相同，只有音调不同。
“那天之后，Yo晚上就不再跟我打电话。我想，他可能是担心又忘记挂断电话，再说出什么关于你的事吧。”
Ming仰头喝光了酒，又要了一杯。Pha问道：“如果他一直喜欢我，为什么还会跟你在一起？”
答案还是那三个字，“因为你。”
去年有一天，Yo突然问Ming：“喜欢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是不是很辛苦？”
当时Ming以为Yo在问自己追他辛不辛苦，所以笑呵呵地回答：“不辛苦。”然后Yo就说了一句：“我们在一起吧。”
Ming乐得一蹦三尺高，也没有多想，只当Yo是被自己打动了，两年的辛勤灌溉终于开花结果。
“回国后我才知道，原来前一天就是星月大赛。你在比赛时，唱歌给Prink学姐表白，默认了你们的关系。”
听到这些，Pha并没有高兴，反而如同在冷风里走了一遭，树叶瑟瑟而落，适才的笑容一寸寸枯萎，沉声问道：“他就是因为这个跟你在一起的？”
“嗯。”
其实Ming第一次起疑，是在他去商场买礼物的那天。
因为在前一天，Yo说不知道要表演什么节目，为了帮他想办法，Ming当晚就把往届的比赛视频都看了一遍，特别是校之星校之月的部分，自然知道了Pha和Prink的事。第二天，Ming遇到Kit后转去看电影。晚上接到Yo的电话，Ming才记起他去商场是要买一周年礼物。然后猛然发现，他们的纪念日刚好跟比赛日期挨在一起。
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么多巧合吗？
当Ming看到Pha的照片听到Yo的梦话后，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多的不是巧合，而是不为人知的内情。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地灌下了一杯又一杯酒，最后Ming说道：“Pha学长，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只是想拜托你好好照顾Yo。他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心思又太敏感，很害怕给别人添麻烦，所以请学长多一点耐心，多花一点时间和精力，慢慢了解他。至于感情方面，你们要如何发展，那与我无关。我知道你们关系特殊，而且还有Prink学姐在，哪条路都很难。但是我还想多说一句，Pha学长，两情相悦是一种求不来的缘分，能珍惜，就不要浪费。”
Pha近乎承诺地点头应道：“我明白。”
“嗯，那我就放心了。”Ming站起身，“这顿你请没意见吧？我先走了。”
“等等。”Pha放下酒杯抬起头，直视Ming，语气郑重得完全不输于刚才的承诺。“你早就知道他喜欢我，所以才会跟Kit发生关系吗？到现在你还这么关心Yo，那Kit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