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采芙蓉-Chapter 4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
利奇马突然感到有阴影从头上笼罩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明显针对他的提问。他抬起头，就看到罗莎站在他面前，她的脸在逆光下显得更加阴沉。
“罗莎……？”
她从上往下俯视着他，黑色的瞳仁里没有任何波澜。
“所有人都往海燕那里凑，只有你一个人跑出来。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你别管我。”利奇马烦躁地扭过头，“让我一个人静静！”
“你有心事。”罗莎用的是陈述句，语气十分肯定，好像法庭上的法官在宣读审判，“否则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海燕那里，跟其他人一样……”
“海燕海燕，又是海燕，能不能不要总在我面前提到海燕！”利奇马猛地转过来瞪着罗莎，咬牙切齿，“我跟她很熟吗？凭什么我就一定要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她后面转？你们那么喜欢她，你们去跟着她好了，你们干脆直接向她求婚算了！我倒是想让她立刻消失，最好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他发泄着自己的怨愤，罗莎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立刻勃然大怒，她只是闭上嘴，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她说：“站起来。”
“什么？”利奇马一怔，已经攀升到顶点的怒气也随之停滞了一瞬。
“站起来。”罗莎重复了一遍。
利奇马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那一瞬间，他就好像被罗莎控制了一样，乖乖听从她的指令站了起来。
“看着我。”罗莎说。
罗莎比他矮了大半个头。利奇马微微低下头，对上了那只黑色的眼睛。
然后……
啪！
罗莎毫不犹豫地一巴掌甩了过来，利奇马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就在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已经传来几秒之后，他的大脑还是懵懂的，根本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他压根没想到过罗莎敢打他。
“简直可笑。让海燕消失？你能打得过她？你能抹消掉她存在过的痕迹？你能否认她创下的所有纪录？我没想到你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如此天真！”
利奇马捂着脸转过头来，正对上罗莎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那幽深的瞳孔里，愤怒、鄙夷，还掺杂了一点点失望的情感正在燃烧，好像马上就会喷出火焰。她的脸颊涨红了，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微张的嘴唇微微颤抖，利奇马知道那是气愤所致。
这样强烈而明显地将情感表达出来的罗莎，他从来没见过。明明只是个C3，她却带给他十足的压迫感。
“你也不用遮遮掩掩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为了年度风王的那点破事。”罗莎直勾勾地瞪着他，语气里满是不屑，“你差了一点没有当上风王，所以呢？你觉得你在这里骂海燕泄愤，或者幻想着假如她没有出现，你就能把这个名号拿回手里了？”
“我……”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但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罗莎的眼神像一把锋锐的尖刀狠狠刺入他的心脏，那种被看穿的羞耻感令他无地自容。他的心事在她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不管怎么说，已成的既定事实是不会改变的，不管你大哭大闹还是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生闷气，海燕还是今年的风王。”罗莎面带嘲讽，冷笑地望着他，“然后呢，你最好仔细衡量一下，是要继续吊死在一棵树上，还是振作起来等六年之后再尝试一次。我想我都讲得这么清楚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了吧。”
她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只一口气把自己要说的话全部说完。之后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利奇马捂着脸站在那里，他虽然低着头，但还能感受到罗莎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那灼人的视线几乎让他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红透了。
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难熬的寂静。
“利奇马！利奇马！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诶？罗莎也在？”
范斯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和利奇马先前被人流冲散了，眼看着利奇马离开大部队，他挣扎了好久才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朋友，就看到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们。
“为什么你们两个会在一起……你们是在聊天吗？”
“已经聊完了。”罗莎看了范斯高一眼，然后转身就走，留下范斯高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
范斯高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出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只好走过去戳戳利奇马：“喂喂，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觉得你俩怪怪的？你没事吧？”
利奇马没有回答他的话，慢慢地放下捂着脸的手，脸上的痕迹还未完全褪去。范斯高看到他脸上鲜红的掌印吓了一跳：“哇！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她打你了？！”
“不，我什么事都没有。”利奇马摇摇头，“范斯高，我觉得我需要一个人静静。你今天别来打扰我了，好么？”
说完他撇下范斯高独自走开。范斯高仍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小声嘀咕道：“一个两个的都莫名其妙的……”一边念叨着他一边追上去：“等一下！你的脸痛不痛？需不需要上药？”
半小时后，脸上敷着冷毛巾的利奇马回到自己的宿舍。冰凉的毛巾刺激了他的伤口，也让他发热的头脑彻底冷静了下来。此时的他才终于彻彻底底地静下心来思考罗莎说的话。
不甘心吗？当然是不甘心的。但是与此同时他同样忽略了更加重要的东西，假如罗莎没有向他挑明，他可能一辈子也意识不到那是什么。
他还有未来，他还有机会。
对于今年，他确实已经无力改变什么，所有的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与其在当下的矛盾上钻牛角尖，不如把眼光放长远些。他并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远洋转向未登陆的他没有除名的后顾之忧，他可以安心地等待下一个轮回。
遗憾是必然的，但是没有遗憾，也就没有了动力。他开始尽力把那些懊恼的情绪都抛诸脑后，并试着重新给自己加油鼓劲。是的，他不能就这么堕落下去，他应该从现在开始重新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罗莎想对他说的，就是这么简单。
心里的郁结慢慢解开，利奇马突然觉得心情舒畅多了。就在此时，罗莎的面容又闯入他的脑海，但是这次不再是平时阴沉的样子，而是她刚才怒火中烧的表情。他突然觉得，这样情绪激动的罗莎，比平时的她更有活力，也更有魅力了。
就在那个时候，他才开始感到疑惑。
罗莎为什么会来找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