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谱】交响管乐队-交响幻想序曲“第四个夜晚”

“可是要我记住你让我受的屈辱，娜斯晶卡！要我在你的明朗安谧的幸福之上投一片乌云；要我狠狠地责备你，在你的心灵中引起愁闷，用隐秘的责难毒害你的心灵，在欢乐的时候迫使它痛苦地跳动；要我揉碎你同他一起走向圣坛时插在你乌黑的鬈发里柔美的鲜花中哪怕一朵……啊，决不，决不！但愿你的天空永远晴朗，你的甜蜜的微笑永远恬静而明亮，但愿你无限幸福，因为你曾把一段欢乐和幸福的时光给予另一颗孤独的感激的灵魂。

“我的天！整整一段幸福的时光！难道这对人的一生来说还嫌短吗？……”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得站在指挥台上，向大家——实际上已经是一群近乎素不相识的人——讲述这首曲子到底讲述的是什么故事；即使我并非有意地想为一场谢幕演出准备一首乐曲，即使我的技术水平也不足以让这首乐曲背后的东西登上舞台，但我愿意为这样一天做一些准备：我会说些什么？

《白夜》的故事就是为这个场景准备的。是的，两个耽于自己小世界的人之间莫名其妙的碰撞，两种幻想的表面合拍与二律背反，然后是命中注定的分离与所谓分离也不能割舍的爱恋，这本身就是一出优秀的戏剧，一个能唤起人们内心无意识冲动的诱引。但真实的白夜呢？这是一个谁也不能告诉的秘密了。

爱能让人摆脱痛苦吗？又或者，爱只能让人摆脱眼前具体的痛苦，却又将人投入另一条河流？还是这河流始终未变，爱只是让人忘记了激流险滩？这些问题需要更多的经历与体验来回答，但这些经历与体验本身却将问题本身引向扑朔迷离。

但无论如何，人总要走出这个遍布这河流的空间——我的夜晚结束了，早晨降临了。

玄学的东西说多了不好，让我们再看看这个曲子。之所以叫“交响幻想序曲”是因为本来是打算做一个简单的奏鸣曲式，后来发现自己曲式实在学得太烂，索性随便乱来，一个“幻想”了事。原创的部分其实并不多，大概相当于做了一个交响改编的大杂烩，原先的主部是米氏二十二号交响曲的主部，原先的副部是米氏二十四号交响曲第二乐章的主题。实际上是先有的这个副部再有的曲子。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二乐章，赋格的设计很精密，配器有变化而且乐队的两次全奏非常感人——像极了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的我。至于主部，我希望的是一个能够代表我和她作为朋友的故事的乐段，对应的大概是白夜的前两个晚上加上娜斯晶卡的故事，所以选了一个双人舞性质的东西，这样就有了这个曲子的大纲。“致敬”的人太多不好，就权当向这位苏联交响曲之父做个致意吧。

对应到《白夜》，虽说起名叫“第四个夜晚”，实际上还有最后娜斯晶卡的信和早晨。乐曲的顺序大概是“这一切落了个什么结局！”（甚缓板引子）——关于娜斯晶卡（小行板）——娜斯晶卡的饮泣，“我很镇静。您不用着急！”（慢板）——幻想家的表白与娜斯晶卡的离去（快板）——第二天早晨娜斯晶卡的信与幻想家的独白（非常慢的慢板，尾声）。完全按照小说的顺序走，所以最后确实也不会有什么主连副结。

《白夜》像极了一部四乐章（五乐章？很有点马勒的感觉）交响乐，我真的很希望它有这样一部交响乐，但这显然不适合让我这种二流子来完成了。可能这次乐队的原创曲目对我的触动比较大，我去年投稿的曲子因为难度过大不适合二队被送到了一队，然后因为织体混乱被要求返修，返修的第一周就遭遇了暗恋失败的大危机，于是不了了之。这次我大概已经没有勇气再投一次曲子了。我大概不是一个称职的作者，很难写出那种“被人赏识”的曲子来。这可能是我的写作态度决定的。我从来没有把音乐当作音乐写过，基本都是在宣泄一些用语言说不了的东西，比如说喜欢——甚至有的时候就是单纯的泄愤。

但或许我确实会希望它能够演出？

这个“或许”里有着另外一层意思。我在乐队刚好是四年，这四年里有很多人离开了；如果我在每个声部里选一个最好的朋友的话，他们大多数都已经离开了，或者不再是朋友了。乐队的主力——如果真的有的话——现在是一群我基本不怎么认识的人。我会把我的心交给他们吗？我不知道。我只能说，我真的很希望我能够，但我并不那么情愿。所以我会留这个笔记，我希望能够有人发现它，如果没有的话倒也无所谓啦。

当然我没有说我在这里没有朋友的意思。我写了很多独奏，几乎每一段独奏都是写给一个确定的人：我很喜欢做这件事情，甚至在所有的乐队作品和小重奏里都藏着一些小心思。比如中间那段很重要的单簧管独奏。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吹这玩意儿，估计是不愿意。我写的大概都是些“排了的话总有人要进医院”的东西。我不是很想在公开广场上提及我的朋友们的姓名，所以我大概不会在这里回忆到底谁来演奏哪一段，但想象这种事会很开心，比如你自己站在指挥台上把你的朋友们点起来，看着他们站在舞台耀眼的灯光下对着观众笨笨地笑。

打这堆东西的时候我在学堂112，还是下午，阳光从玻璃窗里照在桌上，窗外有游客嬉闹的声音。在疫情期间我和一位绝少见面的朋友在这里自习，在她走后我经常去，仿佛赴一场不存在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