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的帝国》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乌多·格伦沃尔德站在扭曲的尸体旁。它瘦得超过人类所能达到的程度，黑色的死皮紧裹着肋骨。它曾经可能是人，但它的形态发生了突变和扭曲，它的肉体也发生了变化，所以它死后就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它的双手已非人的手掌，而更像是大型猛禽捕猎用的利爪。在死亡时，这些爪子紧握着，又黑又粗的指爪抓进它自己的肉里。爪子和前臂的皮肤是黄色的，有鳞，像鸟的一样，但也有其他肮脏、混乱的变异的迹象——柔软而带着绒毛的黑色羽毛从这怪物脖颈间的皮肤上钻出来，形成一圈奇怪的领子，一根骨刺从这个生物脖子底部的皮肤里钻了出来，沿着头骨向上延伸，像一道锋利的脊锋。

但真正可怕的是那怪物的脸，因为它看上去几乎完全是个人。尸体的脸上带着一种可怖的表情，可能是狂喜，也可能是欢欣——某种冰冷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它的眼睛睁大着，瞳孔和虹膜全变成了白色。当安娜莉丝看到尸体的脸时，她迅速后退，脸上流露出恐惧，格伦沃尔德猜想她以前也见过类似的尸体，就像自己一样。

“你认为它死了多久？”卡尔问道。格伦沃尔德耸了耸肩。

“很难说。食腐动物不会碰它的。这很明智。”

很容易就能看出什么杀死了瘟疫牺牲者。它的胳膊上满是刀伤，脑袋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但根据格伦沃尔德自己的经验，他知道光靠这些是无法阻止这只邪恶造物的——不过那把仍从心脏里伸出来的剑已经完成了这任务。

猎巫人直身站起。在从世界边缘山脉的山脚下出发，经历13天的艰苦跋涉后，他们正位于在一个小村子的中心。他不知道这地方的名字，甚至连它到底有没有名字都不清楚，因为这儿不过是有五栋破烂的房子。据说瘟疫起源于北方，所以像这样的小村庄遭受如此命运也就不足为奇了。整个帝国都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人们生病，衰弱，在濒死前陷入昏迷，然后某些邪恶的魔法力量让他们起来杀死照顾他们的人。

在可怕的沉默中，一行人离开村庄。看上去奥斯特马克的一切都遭受了类似的命运，或是更糟。他们行经了几十个村庄和小镇，那些曾经繁荣的聚落现在都成了冒烟的废墟。到处都是战争的痕迹，从尸骨到他们踩在脚下的折剑、残甲和断箭。有些城镇毁于瘟疫，有些毁于暴力和战争，有些显然安然无恙，但其中的居民却不知所踪。

奥斯特马克同盟是帝国最东北方的行省，北面与基斯里夫盟友接壤，东面是世界边缘山脉的陡峭群峰。虽然帝国的大部分地区都被森林所覆盖，奥斯特马克却充斥着蛮荒高原和沼泽，危险而荒凉的乡下零星点缀着村庄和构筑着防御工事的道路哨站。而现在，格伦沃尔德想道，它的人民已被屠杀。

自从登上黑火隘口的矮人蒸汽机车后，他们就与帝国隔绝了，再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战争进展的消息。据格伦沃尔德所知，他们现在是在敌人的占领区内，在从冰雪覆盖的北方横扫而下的混沌战线后方。

当他们绕过另一个仍在冒烟的村庄时，他做了一个西格玛的手势，以抵御混沌的力量。他们默默地走过一大堆头盖骨，这些头盖骨小心地一个接一个地排列着，形成一个大约十五英尺高的金字塔。每个头骨都被火烤焦了，没了皮肤和头发，额头上还涂抹了一个蓝色的标记——一个不写实的、张大的、湛蓝色的眼睛。

当他们经过的时候，一群大大小小的乌鸦从其上飞起，围绕着它盘旋着呱呱大叫，几乎像是在保护它。可以看到远处也有成群的鸟儿升起、盘旋。

“我的氏族正在贝查芬以北作战，”索瑞克说。“所以我就去那儿。不管你们来不来，我都要继续向北走。”

“如果贝查芬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呢？”卡尔怒道。

“那我就加入我先祖的行列，”索瑞克说。

“如果帝国军队从奥斯特马克撤退，你的氏族就会和他们一起撤退。”格伦沃尔德说道。

“对，确实如此，但我们不知道贝查芬是否已经沦陷了。”

“看看你周围，矮人！”卡尔恼怒地说。“自从离开山脚下，我们就没见过活物。十三天都没遇到一个活人！然后我们看到了什么？村庄和城镇被敌人洗劫！贝查芬在北边一百多里！如果敌人能把这么远的南边夷为平地，那贝查芬早就完蛋了。”

“不管怎样，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的氏族已经不在那里了，那我就得去。”

“那你就是个顽固的傻帽，”卡尔说道。“贝查芬也是我和我的骑士们应该去的地方，但盲目前进是愚蠢的。我们必须寻找帝国的军队。要我说，我们应该转向西边，往塔拉贝克的方向走，或者斯提尔的。”矮人没有回答。

“我也要和索瑞克一起去贝查芬。”安娜莉丝打破了紧张的沉默。

“什么？”卡尔说。“大家都失去理智了吗？”

“你为什么想到那儿去呢？”格伦沃尔德说。女孩的眼睛清澈，无所畏惧，充满自信。

“西格玛指引我去北方，”她耸耸肩说。“贝查芬在北方。”

“卡尔说的是实话，姑娘。”格伦沃尔德说。“贝查芬很可能已经完了。瑞克元帅肯定会把北方的军队撤回来，在更有利的土地上面对敌人。”

“所以把西格玛联合起来的这片土地拱手让给敌人摧残？我们脚下的土地就是帝国。决不能不战斗就放弃。”

“这场战争在这里已经持续好几个世纪了，”格伦沃尔德说。“把帝国的军队投入到一场已经失败的毫无结果的战争中是愚蠢的。”

“像一条夹着尾巴的狗一样逃跑当然只会增强敌人的力量，”姑娘说，她的眼睛里燃烧着激情。

“你对自己所说的一无所知，”格伦沃尔德失去了耐心。“你是个在玩战争游戏的乡下女孩，但却什么也不知道。盲目地往北走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我敢肯定，看到帝国军队在敌人面前溃逃，在奥斯特马克那些成千上万被杀、村庄被毁的人会感到无比自豪，”安娜莉丝尖刻道。

“村庄可以重建，”格伦沃尔德厉声说。“但如果帝国本身被摧毁，就没有人能重建它了。”

前方传来一声喊叫，打断了他们的争论。格伦沃尔德转过头去，看到了皮肤苍白的艾尔达尼尔的身影，灰色斗篷在身侧飘动着，他手指着东方。“我什么也没看见，”卡尔说。

“等一下，”格伦沃尔德说，遮住眼睛挡住强光。“那儿，”看到远处的金属闪光，他说道。

“我看到了，”安娜莉丝说。“骑兵？”

“可能是敌人，”卡尔说。在他的一声呼喊下，焰阳骑士们拔出自己的武器，围在导师周围。

骑手们越靠越近，大约有十来个人组成松散的队形。当他们看到骑士们时，拨转马头转向他们，策马轻快地越过旷野。

艾尔达尼尔站在那里，弓起身子，准备射箭，但当骑手们靠近格伦沃尔德时，紧张感离开了他的身体，弓弦也放松了。

“先驱们，”格伦沃尔德终于松了口气，说道。

他们都是年轻人，穿着闪闪发亮的胸甲，锥形头盔上飘着羽毛。他们骑着迅捷的无甲战马，当他们接近时，骑士们收起了自己的剑。年轻的战士们背带上佩戴着昂贵的手枪，轻骑兵的军刀绑在他们的身体两侧。他们的领袖是一位头发花白、蓄着胡须的战士，他一只手松松地握着一支奇怪的多管火枪，华丽的枪托搭在他的大腿上。

在骑手们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动不动地艾尔达尼尔时，卡尔举起手上前。他们在导师面前勒马停住。

“向你们致敬，帝国的战士们！”卡尔喊道，骑兵的领头人下马迎接他。他身材敦实，向骑士简短地点了点头，手里还握着自己那件华丽的武器。看上去他在地面行走得很笨拙——的确，他更适合马鞍上的生活。

“你也是，导师，”战士带着浓重的口音回答。“我真惊讶能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见到你。神鸦战帮控制着奥斯特马克。”

“我们从卡德林出发，”卡尔回答道。“想要加入在北方的焰阳圣殿骑士们——贝查芬的米尔米迪雅神殿。”

“贝查芬已经落入敌手了。”先驱冷酷地回答。

“那么，敌人已经越过塔拉贝克河了？”卡尔问道。

“是的，”老先驱回答。

“我的圣殿骑士兄弟们呢？”

“他们正带领奥斯特马克的残余军队撤往塔拉贝克领。我们的军队集中在那儿，苏林（Zurin）和恩特鲍姆（Unterbaum）。”

“恩特鲍姆......敌人已经如此深入帝国了吗？”格伦沃尔德惊呆了——事情显然比他所预料的要糟糕得多。

“是的，猎巫人，”先驱说着，把目光转向格伦沃尔德。他的目光又转回卡尔身上。“你的骑士团几乎是最后一批离开奥斯特马克的，他们是军队的一部分，从这里向西不到一天路程。”

“不到一天的路程？”卡尔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先驱点点头。

“由奥斯特马克选帝侯亲自陪同的军队。向塔拉贝克领行军，目标是哈泽尔霍夫（Hazelhof）。”

“哈泽尔霍夫？”格伦沃尔德说，他对这名字完全没印象。

“科尔萨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它微不足道，但敌人似乎意图控制该地区——狮鹫骑士团的特使们正尝试确定他们寻找的目标。我们要解放这个地区。”

“这么说你是后卫了，”格伦沃尔德说。先驱点了点头。

“敌人像猎狗一样追逐着我们。而且他们正在逼近选帝侯的军队——我担心他们不会让通往塔拉贝克领的路顺利。它必须坚持住，无论胜算多小。看来敌人正在大规模地向我们进攻——如果选帝侯的军队溃败，那么敌人就可以毫无抵抗地进入塔拉贝克领，攻击那里军队的侧翼。那将是灾难性的。”

“驻守在贝查芬的矮人怎么样了？”索瑞克说。先驱盯了矮人一会儿。

“我对他们一无所知。”先驱承认道。索瑞克咕哝了一声，走开了。

“一天的路程，”卡尔若有所思地说。“告诉我，伙计，敌人怎么样了？他们的军队在哪儿？”

先驱叹了口气。“他们无处不在，”他说。“先头部队已经深入塔拉贝克领，我听说奥斯特领也被占领了。”

“从北边来的混沌军队，从东边来的兽人绿潮……”格伦沃尔德摇了摇头。

先驱皱起了眉头。“东边来的敌人？”

卡尔挥挥手，略过了这个问题。

“我们得走了，”他说。“米尔米迪雅的骑士们！准备好！我们进军！”

“我让我的一个人留在您这儿，领您到选帝侯的军队那儿去，”先驱说道。“赫尔穆特！”他喊道。一个可能不到十四岁的年轻贵族漫不经心地行了个礼。“你要把这些圣殿骑士和他们的同伴带到选帝侯的军队那儿去。警惕敌人。”

卡尔点点头表示感谢，并向先驱伸出手来。“我是导师卡尔·海登，”他一边说，一边与这位年长的战士握手。

“克劳斯·米德斯，”先驱说道。“向西格玛祈祷我们能再见。”

“确实。去吧，克劳斯·米德斯。”卡尔说。先驱轻松地爬上了马鞍。

艾尔达尼尔又喊了一声，手枪骑兵的几匹马喷着鼻息抬起了头。

先驱侍骑克劳斯从身边的小袋里掏出一只黄铜望远镜，把它举起来，，望着艾尔达尼尔所指的东方。

“一个敌人骑兵，独自在东边的高地上，”过了一分钟，他说。“他一动也不动——望着我们。他们比预期的更接近。必须警告选帝侯。”

伴随着简短而尖锐的号令，先驱迅速组织起他的手枪骑兵。其中两人被他命令马上回到军队，带着他迅速写下，并用华丽的图章戒指封好的信。他们骑着马向西疾驰而去。

只留下年轻的手枪骑兵赫尔穆特作为向导，先驱催动战马，挥了挥手，领着他的部下小跑接近那个孤独的敌人骑兵。

“索瑞克，”格伦沃尔德离开人群，对独自坐在石头上抽烟的碎铁战士说道。“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往东走吗？”

矮人叹了口气，吸着烟斗。“我离开我的氏族太久了，”他终于说。“我渴望回到我的同族间。但看起来贝查芬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是的，我和你一起去，人类。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能够知道巴拉德家族在哪里战斗。”

格伦沃尔德拍了一下矮人的肩膀。“很抱歉，你的同族好像不在那里。”猎巫人说。“不过我很高兴你还跟我们一起旅行。”

矮人朝他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烁着罕见的幽默感。“啊，”他说。“作为一个人类来说，你还不错。”

 

“好吧，年轻人，”卡尔对独自一人的手枪骑兵说道。“带路吧。”

他们所经过的沼地阴冷而怪异，浓雾经常笼罩着他们，潮湿而闷热，使他们举步维艰。有时，远处似乎有奇怪的灯光在闪烁，而此时的寂静更加深沉，连索瑞克盔甲发出的嘎嘎声都被雾罩住了，显得既沉闷又遥远。

他们尽可能快地赶路。这个年轻的手枪骑兵显然对骑士们深怀敬畏，就像他应当的那样，格伦沃尔德心想。手枪骑兵是许多贵族领主都会派他们的子嗣加入的团体，通常被认为是一个年轻人可以在战斗中获得荣誉的地方。在手枪骑兵中有很多人将会加入某个骑士团，焰阳也是其中之一。尽管如此，格伦沃尔德还是觉得这个男孩那套上流社会的举止令人恼火，尽管对骑士们极为尊敬，但其对他和安娜莉丝的蔑视是显而易见的。至于索瑞克和艾尔达尼尔，那孩子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们的方向。

“你给你的指挥官的敬礼太马虎了，男孩，”经过一个小时的艰苦行军后，他说。

手枪骑兵傲慢地俯视着格伦沃尔德。

“我是男爵的儿子。克劳斯·米德斯是个出身低贱的人——不过是个教头罢了。”

“我也不过是个下等人，”格伦沃尔德险恶地说。手枪骑兵涨红了脸，张开嘴想说什么。他定了定神，定睛望着挂在猎巫人脖子上的吊坠，闭上了嘴。“很聪明，”格伦沃尔德说。

“你属于西格玛教会，所以出身低微并不重要，”手枪手阴沉着脸说。

“赫尔穆特！”卡尔严厉地说。年轻的手枪骑兵立刻挺直身子，向导师行了个响亮的礼。“到前面去，保持道路畅通。”男孩点点头，用脚后跟催动战马。卡尔得意地笑了。“为啥要逗这孩子，格伦沃尔德。”

“我不喜欢他这样的。”

“他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小屁孩——好几千个之一。如果你这样对待所有比你出身好的人，那就永远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取得成就。”

“我看起来像是有兴趣通过讨好他的同类来获得成功吗？”

“他的同类。哎。你得知道，我也是贵族出身的。”

“贵族有两种，卡尔。而你不是他那种。”

导师笑了。“也许。如果他被选进焰阳圣殿骑士团，肯定会被扫地出门。”

“如果他能活那么久，”格伦沃尔德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小心眼，就一个人大步往前走去。

卡尔退回安娜莉丝身边，恼怒地瞥了一眼艾尔达尼尔悄无声息的高大身影。

“没有什么比在乡间散步更好的了，嗯？”在女孩对他微笑时他轻声说。她嘲笑他的轻浮，卡尔咧嘴一笑。

“西格玛的少女今天怎么样？”他说。

虽然她眼里带着对他俏皮话的笑意，但还是对他皱起了眉头。“我希望你不要那样叫我，”她说。

“我道歉，”他说着，鞠了一躬，向前挥了挥手。“我看到你每天黎明前还在和精灵练习剑术。”

“艾尔达尼尔是个好老师。”她说。

“我相信这是个奇迹，”卡尔说。“你对时机和平衡的把握都得到了改善。你做得很好。我建议你在那把战锤外再加一把剑，因为它能更有效地提高你的速度，但恐怕我说什么都没法说服你不使用它。”

安娜莉丝笑了。“你太了解我了。”

远远不够，他想。

 

奥斯特马克选帝侯沃尔夫拉姆·赫特维希的军队驻扎在塞奥底斯，一个位于行省首府贝查芬西南约90里的村庄。

在离帝国军队5里的地方，他们遭遇了从雾中出现，弓箭瞄准他们的黑衣人。他们没有穿制服，沉默寡言，悄无声息地出现——格伦沃尔德想，他们很可能是民兵侦察兵。并非行省正规军的一员，而是战争中被雇佣的。在其他时候，他们可能会用自己的方式打猎，借此取乐及获利。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名叫迪特里希（Dietrich）的粗壮侦察兵，胳膊和格伦沃尔德的大腿一样粗。当艾尔达尼尔像幽灵一样在他身后站起来，用一把剑抵住他的喉咙时，他大吃一惊。

安娜莉丝举起双手，走上前去，对艾尔达尼尔做手势示意他们是友军，精灵才有些不情愿地把剑放下。迪特里希皱起了眉头，对艾尔达尼尔能悄然靠近，把剑架上自己脖子感到不安。

在这些侦察兵的护送下，他们被带到军队的驻地，这是该省剩下的最后一只战斗部队。从荒芜的高地俯瞰，地势急剧降低，能够看到下面的村庄。成千上万的帐篷被安置在远处白雪覆盖的田野上，临时的防御工事和阵地正在被仓促地挖掘。几门大加农炮，在遥远的努恩制造的强大战争兵器，正在被拖到合适的位置，工程师们在远处踱步，以确保他们知道要装多少药量。

“看起来选帝侯打算停留在此。”格伦沃尔德说道。

“为什么不让军队继续向东（*）挺进呢？”卡尔质疑道。“那样不是更靠近援军？”侦察队长迪特里希回答他。“神鸦战帮的军队正沿塔拉贝克领和奥斯特马克的边界集结。如果我们继续前进，很可能会被两支敌军夹击。与其被两面夹击，不如先转过身来面对一个。”

“敌人控制着边界？”卡尔问道。迪特里希点点头。

“杂种们的力量越来越强。我们要么在这里与他们战斗，要么就得在别处，”他耸耸肩说。“我想这位选举人至少还有些水平——这儿不是个坏阵地。”

他是一个朴实、脚踏实地、直截了当的人，不像军人那样爱摆架子。格伦沃尔德喜欢他。

他认为这是一个面对敌人的好地方。敌人要沿着陡峭、崎岖的斜坡往下滑。冰雪覆盖着这片天然沼泽中浑浊的泥潭，敌人在前进的过程中会被放慢速度，同时成为帝国的弓箭和火枪的目标。

敌人挣扎着穿过泥潭后，就不得不爬上一片平坦的斜坡，向帝国军队走去。这将是漫长而疲劳的过程，冰封的地面上会留下厚厚的一层尸体。

负责准备防御工事的行省士兵身穿紫黄相间的奥斯特马克军服，虽然还有许多口袋用红黄相间装饰的塔拉贝克领人，运送大炮就位的士兵则穿着努恩的黑色制服。

当帝国军队为战斗做准备时，显出一片繁忙的景象。

“不过，要是我们能相信那帮神经质的手枪骑兵混蛋说的，那我们得打一场恶战了。”迪特里希说。“大约一个小时前，就在我们出发之前，收到了些消息。他们说向我们开进的敌军从一个地平线铺到另一个地平线。”

“听起来可能性很大，”卡尔挖苦道。“我们不妨早点开始庆祝胜利。”

“不过，我还是不能相信比我尿得还远的手枪骑兵说的话，”迪特里希补充道。“请原谅我的话，”朝安娜莉丝那边歪了歪帽子，他补充道。看到魁梧的侦察兵满脸尴尬的滑稽模样，她笑了起来。

“迪特里希，我这段时间听过比这还糟的，”她向他保证。“我相信，我肯定还会听到更糟的。”

在他们朝村子走去时二轮沃尔德迅速计算了一下。从远处田野上搭起的帐篷和棚屋的数目推算，他猜想大概有三千名士兵驻扎在这里。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支庞大的军队，如果手枪骑兵相关的消息是正确的，那么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他们将发现自己在人数上远远不及敌人。然而，这是他无力解决的担忧，所以他很快将之抛诸脑后。

“你的精灵在那儿，”迪特里希说着，朝正在附近散步的艾尔达尼尔点点头，他的面色苍白而毫无表情。

“他不是我的精灵，”格伦沃尔德说道。

“管他呢。我会在黎明前带着小伙子们出发，”迪特里希继续说，“如果他愿意，我想让他跟我一起去。当然必须得早起。”他补充道，一边揉了揉他的脖子上那精灵细长的剑刃曾搭的地方，动脉的边上。

格伦沃尔德耸耸肩。“我说过了，他不是我的人。我想他不会有兴趣被雇用的。不过，如果他愿意，那是他自己的事。”

“好吧，”迪特里希说。他看着精灵。“他会说瑞克语？”

“不会，”格伦沃尔德回答。

“啊，”迪特里希回应。“那么，这事就有点棘手了。”

“不过她似乎有跟他说话的本事，”格伦沃尔德说着，用戴着黑色手套的一根拇指朝安娜莉丝的方向指了指。

“导师！”骑士之一，一个来自瑞克领的年轻人喊了起来。

“怎么了，亚雷克（Jarek）？”卡尔说。

“瞧，”年轻的骑士指着村子南边的一片开阔的田野急切地说。卡尔眯起眼睛挡住雪地的反光，可以看到两队骑士驭马穿过空旷的田野，作为一个紧密的整体练习他们的动作。每个兵团中各有一位骑士举着明确无误地旗帜。卡尔放声大笑。

“米尔米迪雅的圣殿骑士！终于！”他说。“如果女神眷顾，他们甚至可能会有一些备用的战马。来！”他喊道。“让我们重归我们的圣殿！”

 

 

*：这里可能是作者笔误，实际上向西才是正确的撤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