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超速被罚”的讲义，屡屡被拒的表演

     离开了微课组的姜天很是懊恼，比起制作讲义，他显然是更喜欢录制微课的。可惜他离开了微课组，也是，卢天天老师嫉妒他，余洁老师讨厌他。他不在意卢天天老师，对他而言，那不过是个胖乎乎的可怜女子，承认自己因丈夫无钱而恐惧贫穷生活的普通女子。当然，那或许也是卢老师探寻生存的一种方式，毕竟，在职场上，让人觉得可怜而减少排挤也是一种惯用的减少阻力的方式。至于余洁，他很恨自己在那个妞儿面前表现出自己在事业上的期许，他“甚至”问过对方：“你不讲课介意吗？”余洁很无所谓：“我没关系的，我都可以。”而姜天还是很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名师的。其实在姜天心底，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比这个什么都没有教过他的妞儿差，可现实就是现实。回头想想，只要可以录课，何必介意自己的上司是不是bitch呢？

     此时，姜天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打算毛遂自荐，向老板推荐自己，希望自己可以回到微课组。公司之前组织过大家一起去K歌，总监也在，一开始姜天和同事们坐在那里轮流拿麦各自high，后来老板来了。可能老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一些喏喏的同事是个毁场子的存在，在那里开心地飙高音“献歌”。有趣的是，老板总是以女声唱一些高音歌曲，再加上平时就挺喜欢搞怪的人设，应该也可以“吸粉”一些员工吧。“哦，对了，现在我们开始加微信吧，现在我打开微信，大家可以轮流来加我的微信啊。”老板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似乎酒过正酣，很享受自己那种自带光环的感觉，扯着嗓子在那里喊“来来来，加我的微信啦~”姜天虽觉得无聊，但是作为应酬也站到了队伍的末端，此时突然有一种中学里午间打饭的感觉。轮到自己了，扫了几下，发现加不上，于是作罢。此时此刻，姜天想到了去加老板的微信，直接向老板推荐自己回到微课组，于是他开始给老板发好友验证：“您好，我是姜天，那天公司K歌聚会加您没加上。”很快，这样的验证通过了。

     可是，怎么解释自己是有实力的以及调离小组是有失公正的这件事情呢？于是，姜天找了一些自己在大学时期录制的创意微课，他还记得自己做的这些小课当时得到了很多朋友的肯定和推荐。说起来，通过做一些四十五秒到一分半钟的搞笑小视频放在和知识点相关的微课前面的建议还是胖丁提出的。姜天找了一些视频，推给了老板，然后诚心诚意地对老板说道：“您好，以上是我之前在大学期间制作的一些微课，录制视频课程是我的职业理想，我很希望自己可以回到微课组。可能我说了自己也想当主管所以让卢天天老师生气了吧。”姜天故意避重就轻，不希望惹到相对不好惹的余洁，但是攻击卢天天应该问题不大。然后他继续说道：“卢天天老师非常称职，总是很认真地为大家审课。”这样说了应该能够证明其实自己并没有什么“争权夺位”的“野心”了吧。老板看过姜天发的验证之后，回复道：“好的，知道了。”

     做完这些事情，姜天心里万分没底，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个时候，傲雪莹老师突然跑到姜天旁边，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对他说：“姜天，过来过来。”于是姜天忙跑过去，“余洁叫你过去，她非常生气。在北京大学的会议室。”姜天其实早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可能这也是唯一他能够引起余洁同志注意的方式了，因为余洁根本不和姜天说话，姜天如果和他说话她也会设法避开，“抱歉，我现在在忙，以后再说吧。”余洁很冷，冷得像冰一样的有着翘臀的美人。此时，余洁在会议室里，沉沉地坐在那里，脸气得发红。姜天在他对面坐下。此刻，余洁看着姜天，感觉眼睛里有一点血丝，像一只发怒的兔子，有一点语无伦次，她对着姜天开始发难：“我跟你说了，现在微课组的微课已经停录了，你调到讲义组是因为讲义组需要你。”姜天听着，觉得这个话只是一种说辞，但他还是“嗯”了一下，然后想解释，发现自己解释得也语无伦次。“我只是想表达立场，希望如果录制开始的话我可以第一时间回来。”姜天说话有一点磕绊，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余洁回应道：“姜天，你和老板说是没有用的，老板也只会让我来决定，这件事情老板根本不会理会，决定权在我这里。”姜天点了点头，觉得似乎是有道理的。余洁又说了一些话，无关痛痒，也无非就是“老板已经把你发给他的消息转发给我了”、“你的这种越级的做法是不对的”诸如此类云云。姜天听着，继续默默点头，一切完毕后便离开了。

     姜天出了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地坐下。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向傲雪莹老师道个歉，毕竟自己说要离开她所在的小组是不对的，于是他起身来到傲老师身边。“对不起，雪莹老师。”傲雪莹抬头看着姜天，眼睛里再次闪现出第一次面试的时候姜天见到的那种澄澈的光芒：“没事的，这很正常。老板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真的吗？”姜天张大了嘴巴，有点惊讶。“是的，以前也有过。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提升KPI，让老板看到你。”雪莹老师有颜有才，在很多问题上也都是有自己想法的人。有实力，也懂取巧，知道争取利益，也不乏待人真诚。

     公司教研部老师的KPI的打分，虽然也会考查到老师们制作讲义的质量，但是质量部分的占比是非常低的，总体而言，就是大家拼速度。大家平均每人每天的讲义制作量达到了15份左右，对于英语学科而言，由于全国涉及到的版本很多，例如人教、沪教、译林、外研、北师大等等，因此如果对每一种品类的讲义进行同一版本的词汇进行逐一开发，那么整个讲义的开发速度势必要比其他学科组要慢非常多。而如果在词汇部分可以统一，比如无论是哪个版本，都用人教版的词汇教学，虽然客户的体验感和学习效率一定会受影响，但是讲义开发的效率便有了保证。英语组负责人傲雪莹和副主管毛老师当即决定忽略版本方面的体验，所有版本的讲义均使用人教版的词汇讲解。这样一来，虽然讲义制作分为情景导入、讲练课堂、升级练习、趣味延伸、回家作业、总结复习等等部分，其实只要完成一份，就可以复制出8份左右，只要替换前面的情景导入和趣味延伸，一份讲义便制作完成了。虽然整个教研部的口号是“使用率是我们的唯一标准”，但是从金钱的考核上，一切主要是以数量来进行统计，且当数量达到一定的量之后会有成倍的奖励的时候，那么大家一定是更重视数量胜过质量的。钱，是一种神奇的力量，也不得不承认，在成人的世界里，对多数人而言，它是最大的力量。

     上海的十二月非常寒冷，开着电瓶车上下班的姜天常常觉得凌厉的风刮在脸上，有一点刺骨。不论如何，这个月，姜天需要好好表现。“让自己的讲义好一点点”，姜天对自己说道，于是，开始在导入部分加入了各类电影和歌曲的介绍。十二月的第一周，教研部的领导下发了一个关于版权方面的通知，似乎是公司的各类讲义由于一些图片的版权问题，法务部经常收到各类投诉。这个时候，姜天有点崩溃，因为自己的讲义的导入部分用了很多电影海报作为图片，这样会不会被要求重做呢？如果重新来的话，速度肯定受到影响。过了几天，傲老师给大家分配任务，姜天又拿到了复制率仅能乘以二的北师大版本，由于是新加出来的版本，这个版本的词汇部分没有列入本来可以大量复制的版本内。姜天去问了傲雪莹老师，“这个任务可以换吗？”“不能。”傲老师回答得斩钉截铁，姜天也没再多说什么，想想也是，如果领导分配任务，随便什么情况大家都可以讨价还价的话，显然是非常不利于管理的。姜天之前做讲义是英语教研组内被肯定为“又快又好”的那种类型，姜天也很惊叹于自己所在的公司，所在的团队做出来的讲义可谓是内容丰富，颜值又高的类型。不过，现在为了速度可以更快一点，再快一点，姜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他看见会议上比较糟糕的，图片添加少的那类直接从网上下载的PPT进行截图的讲义也可以勉强通过审核的时候，姜天决定自己也要用这种方法，牺牲讲义的质量，来让讲义可以快速过审。英语组的讲义审核人是副组长毛老师。毛老师常常被认为是那种老好人类型，由于每天也要审核“海量”讲义，因此姜天的讲义也都是很快过审的。

     到了十二月末，姜天开始计算自己的讲义总量，并且开始乘以质量分来核定自己的可能得分。当他一遍又一遍计算发现已经到了可以拿最高奖金系数的那一档的时候，还是非常开心的。那样的话，无论如何也算是对得起自己天天加班到晚上十点了。十点多的上海夜晚，灯火璀璨，姜天欣赏着晚上的夜景，内心还是有些欣喜自己在该拼搏的年纪选择拼搏的。有次晚上，他的车路过一滩看上去黑黑的水塘，结果姜天的车不小心翻在了水塘里，他整个人就躺在那摊看上去黑黑的水里。“Shit!”姜天也会吐槽，同时也没办法，起身，抖落了一下身上的水，居然发现那些水在身上是透明之中透着淡淡的灰色，并没有那么脏。“好吧，赶紧回家吧。”他对自己说道，然后继续快速地拧动助动车的车把手，疾驰回家。

     “姜天，你过来一下。”某天早上，副主管突然对姜天说道，隐隐之中，姜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原来，姜天当月制作的讲义中有十五份被查出质量不合格。由于微课组暂时停录微课，因此那个小组暂时的工作是检查各个小组的讲义的质量，然后对于不合格的讲义进行处理。姜天很是懊恼，他也承认了错误，顿时觉得自己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本来是希望可以尽早回到微课组的，结果，让微课组对自己的印象更加糟糕了。”姜天苦笑道。还好，傲雪莹向总监打了申请，让姜天在第二个月里修整这些不合格的讲义，然后这波讲义依旧可以算分，计分也就意味着“计钱”。姜天暗暗佩服领导的英明，一来给了他修正自己错误的机会，二来系统上的讲义质量也可以提高，三来也让自己更加喜欢自己的领导。

     年末，公司要组织年会，他看到在公司的群里，余洁老师发了关于年会的消息：“年会教研部想要表演的小伙伴可以来联系我，欢迎勾搭。”在群里，只见物理组一个老师发了个“哈哈”的表情，于是余洁老师马上回复：“李老师，你来讲个相声呗。”这时，姜天想到，如果我可以上年会表演，并且把相声讲下来，是不是可以证明我不错的演讲能力了。姜天非常有自信自己的舞台表现力足以撑起一个搞笑的相声，“那如果我可以证明自己的演讲能力，岂不是说明我可以做好微课了吗？”执着而又可怜的姜天马上在群里回复道“我也想讲相声，李老师，要不我们一起吧？”见李老师没有反应，姜天又跑到物理组去，由于李老师是个年轻的长发及腰的大美女，姜天在那里问“哪位是李老师？”的时候，旁边几个男同事已经开始了哄笑。找到了李老师的位置之后，姜天也顾不上打量对方，非常直接地问道“李老师，我们年会一起讲个相声好不好？”李老师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姜天说道“呃，其实我没有想表演节目，年会我只想坐在那里吃吃饭抽抽奖。”遭到拒绝的姜天喏喏地回到了座位上，这个时候，莫名地在公司的群里莫名出现了一位物理组的王老师为李老师做的征婚启事：“李璐，女，1991年出生，毕业于上海财经大学，外形甜美可爱，性格外向，无男友！”姜天觉得很莫名，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被八卦。虽然姜天心底可以不介意被八卦，也可以做到大方自然地和八卦自己的人一起自嘲，但是他考虑到自身形象，觉得还是在一些事情上要申明一下的，于是便很“强硬”地在群内打下如下文字：“姜天，男，1988年出生，毕业于上海外国语大学，外形瘦高帅气，性格内外形结合，有女友！”其实姜天哪有什么女友，但是他也不想随便被八卦，这样毕竟对自己不太好。这时，姜天看到了总监在群里说了“请姜天和王德老师两位的主管找他们谈一下话。”这时，姜天收到了敖雪莹老师的私信：“姜天，别人应该没什么恶意的。”姜天应道：“嗯，我只是不太喜欢被随便八卦。”没一会儿，姜天又收到了一条王老师发出的消息：“姜老师，对不起，刚才那样对您，希望您不要见怪。”其实姜天本来就没有生气，于是马上回应道：“没事的没事的，我心里并没有生气，只是不太喜欢被八卦而已。”姜天只是想表明态度，他本身也没有生气。此时王老师发来一条消息：“谢谢！您真大气！”姜天笑笑，出来混的，被随便说几句，就不开心了，何必呢。此时，姜天突然想到了隔壁部门认识的一个朋友，叫魏蔚的一个女同事，在一次饭局上，他似乎提起过去年自己表演了相声。于是姜天马上通过钉钉给对方发了信息，问对方可不可以一起表演相声，很显然，自己被拒绝了。姜天不依不饶，又发了一条消息：“魏老师，我因为真的很希望可以回到微课组，所以很想有机会证明自己有录课的能力。如果我可以在台上声情并茂地讲相声的话，那么自己应该有这样的机会的。”魏老师回复道：“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不行，我要带着小伙伴讲相声，来提高自己部门的留存率的。”好吧，其实姜天也不怎么介意被拒绝。

      此时，群里又出现了一则消息，也是余洁老师发出的：“我们要排练多语种串烧的节目，希望会各种语种的小伙伴来踊跃报名。”由于姜天在大学期间辅修了两年法语，于是他积极报名，但是这次不能在群里了。中午，姜天走到余洁老师的座位旁，对余洁老师说道：“我想唱法语歌曲。”谁料，余洁老师说道“你们副主管毛老师也会法语。”姜天遭到了拒绝，但他很清楚，余洁这女人就是善于扯谎变着花样拒绝，于是他去问了毛老师：“毛老师，你会上台唱法语歌吗？”毛老师非常肯定地说“我一定不会上台的。”姜天很高兴，也没有掩饰自己的高兴：“好的。”然后他又去找了余洁，“余老师，毛老师是不会上台的。”余洁脑子转的很快，这样回复道“我们这次要的是女团。”女团？姜天有点懵，旁边很多老师都在嘲笑姜天那种傻乎乎的“上进心”和“表现欲”。姜天去打了个水，走到余洁身旁，半嘲讽地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知道你讨厌我。”余洁老师说道：“姜老师，请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吧。”然后站起身，独自一人离开了。由此可见，余洁对于姜天的讨厌是那么地昭然若揭。

     姜天很讨厌余洁，但是他发现了一件事情，以后和余洁老师讲话不如半蹲半跪，换一种语气，或许这样会奏效。其实现在想参加表演的欲望也没那么强了，但是自己既然表达了想上台的愿望，最好还是能够上台。这个时候，敖雪莹老师找到姜天，告诉他有这样一个机会，大家在筹备一个影视剧歌曲演唱的节目，希望姜天可以参加。之前英语组就有两个同事，分别是“小玮哥”和金哥参加了唱歌的队伍，“小玮哥”选择的歌曲是《夜半小夜曲》，金哥选择的是《为爱说抱歉》。敖雪莹老师告诉姜天，他可以演唱的歌曲是《情深深雨濛濛》。说实话，这样一首歌曲让姜天来演唱，姜天哼哼了两句就发现歌曲的难以驾驭。可是回头想想，姜天觉得在台上演唱这首歌曲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锻炼机会，于是就答应了下来，演唱《情深深雨濛濛》这样一首歌曲。“我有一天要上综艺当网红呢，必须积累足够的舞台表演经验。”姜天这样对自己说道。由于知道演唱法语歌曲自己需要背歌词，因此之前查了数十首法语歌曲，然后一一选择。《La Vie en Rose》，似乎太过于妖艳了，不行;《Je ne Sais pas Choisir》价值观传递好像不太好，再加上几首音太高的姜天驾驭不下来的歌曲，弄到最后，似乎可以进行演唱的歌曲并没有几首。而现在，多语种串烧这个节目似乎已经黄了，而姜天开始练习起了《情深深雨濛濛》。他悉心地把歌曲的歌词抄在了小纸条上，开始进行歌词的背诵。由于姜天不是那种记忆力很好的类型，所以他还特地把歌曲下载了放在手机里，在上下班的路上将耳机插上，单曲循环地播放。《情深深雨濛濛》真的不太好唱，姜天觉得那首歌曲对自己而言音太高了，不过姜天是一个脸皮非常厚的人，索性唱下来觉得还好。可是，在姜天练习了四天以后，某天他发现身边的同事小玮哥和金哥都被叫去练习歌曲了，而自己居然并没有被点名。姜天非常生气，觉得如果不需要自己唱歌，至少应该对自己说一声吧。姜天对于余洁的所作所为非常生气，但是又无可奈何，姜天放下了自己练习了一半的歌曲，开始认真工作。由于小玮哥在旁边练习《夜半小夜曲》，姜天也打开了电脑里的音乐播放器，“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如诉在挑逗。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这晚以后，音讯隔绝。”姜天听得入神，感慨万千，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初恋女友，那飘飘的长发，灵动的眼神，甜美的微笑，湿润的缠绵的拥吻…

    其实，人心是很险恶的，当别人发现你越是想要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那样东西会变得越是不可得。有些人可以从让别人痛苦当中得到一种爽感。或许，另一个人在这样被“打压”的同时，也在得到一种爽感，一种被异常“重视”的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