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窥视 (短篇一发完)
<觅凉系列《对视》的番外篇,设定依旧疯批>
<小羽浑身是肝>
<故事内容纯属虚构,请勿上升>
冷……透彻心扉的冷,张云雷缓缓仰起头,让更多冰冷的水砸在面庞上。
冲到大脑里夺走他理智的热血慢慢冷却下来,他猛的睁开眼睛,通过不远处的镜子,慕然与自己那一双血红的眼睛对视。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并没有一丝血迹。
刚刚,就在杨九郎租的这栋房子里,他疯狂的刺了“那个男人”无数刀,抓着男人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然后一刀割断了他的颈动脉。
杀人的时候干净利落不带分毫犹豫,鲜红的血液在他面前喷出近两米高,他也没有一丝害怕。
突然,他毫无征兆的笑了。
可很快又慌乱起来,虽然这里一直空置着,但是这么多的血迹以及死掉的这个男人,早晚都会被发现的。
他丢下刀,跌跌撞撞冲进了浴室,拧开花洒就站在下面冲水,拼命想要洗去身上的血迹……
现在,张云雷浑身水淋淋的从浴室里出来,一阵穿堂风吹过,冻得他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想,如果杨九郎在,肯定会举着毛巾一阵风一般扑过来,紧紧把自己拥进他温暖的怀抱里,然后假装生气的说:“你怎么总不知道照顾自己呢?”
张云雷瑟缩着抱着自己的肩膀,回到那间承载了他无尽疯狂的工作室,那里并没有被他杀死的男人和他年轻时的母亲,更没有被侵犯后木然的躺在角落里像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的,那个幼年自己。
一切不过都是他的妄想。
可爱的盲盒娃娃们静静的站在架子上,还是杨九郎在家时的那般岁月静好的样子。
他也终于注意到那个切西瓜的小羊的画稿,杨九郎举着盛着西瓜心里最甜的那一口的勺子送到自己嘴边时那暖暖的笑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再看看被他扔在地上的刀,干干净净。但是他知道,自己那看起来干净的双手,是占满了鲜血的。
张云雷浑浑噩噩的开车去了警局,主动投案自首。
在这边,面对警方的审问,早些时候自首的杨九郎始终无法正确说出玉米地案发现场包括那个女人的致命伤到底是哪一处等等的作案细节。
张云雷承认是自己杀死了那几个无辜的女人。但是短暂的清醒很快过去,他发着烧,虚弱让理智变得更加不堪一击。
他身体里寄生着的另一个隐藏的人格,几乎一多半时间都掌握着主动权。
要不是有监控录像,连负责审讯的警察都不敢相信,两个人格能在同一个人身上毫无征兆的来回切换,这样的“变脸”真让人汗毛倒立。
但是那个狠厉阴鸷的人格,能够准确的说出几个被害者是怎么被杀死的,以及抛尸的地点。
后来张云雷听说,杨九郎因为作伪证等罪名,被关了一段时间,然后出狱了。
而他那时,已经在精神病院里住了有一段日子。
有时候他看着他那便宜后爸给他准备的这个小单间的四面白墙,心里觉得这样也挺好,出不去,也见不到除医生护士以外的任何人,自己就算不能控制自己了,也不会再伤害到别人。
这里的人,包括同院的其他病患,都知道他是犯下连环杀人案的危险人物,平日里都不会靠近他,就连送药的护士也是把装着药的小袋子从铁门上焊着铁栅栏的小窗口里扔下就走。
一日三餐也是从那个小窗口里送进来的,只有这时候门外的人才会等他走近、接过餐盒,才松手,但是也不会跟他说一句话。
张云雷吃着寡淡如清水煮的一样的白菜片,这里的食堂自然比不上杨九郎的手艺,他虽然也不是很会做饭,但是愿意为了自己照着食谱反复去练习。
又过了一段时间,张云雷发觉自己的记忆力好像越来越差了,即便是为了怕病人吃错药量而每次只送一份的药,他也是总是想不起来吃。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抑制类药物的副作用。
张云雷很恐慌,他怕自己慢慢的就真的失忆了,记不住自己是谁没关系,他不想忘记杨九郎。
要不来纸笔,他就把牙刷的塑料柄在水泥地上磨尖,晚上躲在铁架子床底下偷偷在床板下面刻上一行小字。
他只是想把自己最不想忘记的事儿记录下来,但是做这些的时候千万不能被医院的人发现,如果那样他们就会强行把他记下的东西抹去。
一年后的某一天,医生忽然带着一个陌生男人进来。
“这么快又到做治疗的时候了吗?”张云雷诧异的转身,但很顺从的对着医生伸出手腕并拢的双手。
一般只有在要带他去诊室做电疗的时候,医生才会从外面进来的。
“不,不是去治疗,是要为你办出院手续。”医生说这话的时候,站在那个陌生男人的身后一点儿的位置。
“出院?”张云雷后退了一步,背靠着墙连连摆手,“我病了,很严重很严重的,没把我治好,怎么就不要我了呢?”
“你的父母出了意外,双双离世了……”从进来之后就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张云雷不说话的那个男人,终于开了口。
张云雷于是也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一阵子。我的父母?这又是什么人?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不过,这个男人的嗓音很温柔,说不出的好听呢。
“我叫杨皓翔,是你新的监护人,我是来接你出去的。”那个男人继续用那好听的声音说着,还往前走了几步。
“你别过来,我是个很危险的人。”张云雷退无可退,急得几乎快要哭出来。
“好好好,我不过去,那你自己过来好不好?”自称是杨皓翔的男人双手在半空中向下压着,试图隔空抚慰住张云雷的慌乱。
“我不能一直在这儿待着吗?”
“你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医生为你开了诊断证明,你可以离开这里的。难道你不想回到外面自由自在的世界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张云雷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越温柔,就越是害怕自己会伤害到他。
“你的父母……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是你继父雇佣的,他支付了很多的报酬,所以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是啊,他好像是挺有钱的。”张云雷好像回忆起一些片段,但很快就被头痛侵袭了,捂着太阳穴用头狠狠的撞向身后的墙。
“哎,你这是干什么!”收了高额报酬的杨皓翔果然是尽职尽责,一个大跨步就冲过去,把手垫在张云雷的头与墙之间。
“可能是长期服药的副作用,病人经常头痛,他说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头痛。你来跟我们把出院手续办完吧,我会叫护士过来把他和他的行李送到你车上去的。”
杨皓翔也想赶紧带人离开这里,免得节外生枝。经过走廊的时候,他看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膀大腰圆的男人去了张云雷的病房。
“你们这里的护士,都是男的吗?”杨皓翔看着医生一脸“你真是少见多怪”的表情,把剩下的疑问咽回去了。
张云雷是不想走的,他真的不想,离开这里,他好怕会伤到别人。
于是他死死的扣着床板,不肯松手。几个护士愣是把他连同床板一起从chuang上掀了起来。
摔在地上的张云雷瞥见床板下面刻的一行小字:杨九郎。
谁是杨九郎?上一个住在这里的病人吗?
杨皓翔办完手续回到车上的时候,张云雷已经坐在车后排上了。不过之所以这么老实,是因为被护士捆住了手脚。
杨皓翔看着他缺乏户外活动而异常苍白的脸色,微微皱了皱眉。
“我们回家吧。”杨皓翔帮他解开了束缚。
张云雷听见杨皓翔这么说,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使,可愣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
紫色的小野花盛开在乡间小路边,田地里的玉米长得更是茂密。张云雷看着这充满乡村野趣的风景,直觉自己的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自由自在的世界,确实很好。
杨皓翔带他来到一个独门独院,这里有一栋小二楼。
“你先去洗个澡吧,然后换上新衣服。我这就去准备午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杨皓翔把他带到了他的房间。
“随便什么都行,只要不是医院食堂做的,家里做的饭我都爱吃。”张云雷笑了。
杨皓翔看着他,“你这话说的……有点儿让人心疼呢。”
“嗯?”正在参观衣柜里那一大排白色的衣服的张云雷回头。
“没什么,我去给你做一个凉拌笋丝,然后再来碗炸酱面,好不好?”杨皓翔说完就下去了。
张云雷抱着衣服站在浴室里,脑子还有些发懵。
杨皓翔把饭菜端上桌,仍然没见到张云雷下来,还以为他是有些认生。上楼来寻他时,发现他顶着一头的泡沫,正在对着花洒的开关发呆,虽然头发上已经打了不少泡沫,但是他身上一滴水都没有沾。
“你……不会开这个了?”杨皓翔迟疑了一下,摘掉围裙走进浴室。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张云雷依然抗拒别人靠近自己,浑身不可控制的发抖。
“好好,我不peng你,我就在边上告诉你怎么弄,你自己洗,好吗?”杨皓翔支着两只手示意自己不会靠近。
终于指导他洗完了澡换上衣服,杨皓翔陪他下楼吃饭。张云雷吃的十分香,笑容不知不觉又回到了脸上。
吃过饭,僵硬的挺着腰背坐在沙发上的张云雷表情很不自然,时不时的看一眼时钟,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杨皓翔本想跟他聊聊天,但是突然接到了公司的电话,等他谈完公事,一转身竟发现张云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的身后,一脸期待的等着。
“哦,对不起,公司突然有点儿急事儿要处理。你是有什么需要吗?”
“我该吃药了。”张云雷朝他伸手。
“药?”杨皓翔愣了一下,而后说,“药放在车里呢,我去拿。”
“嗯。”张云雷听到他这么说,就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等。
杨浩翔过了一会儿才回来,“出院以后你的药就换了,以后吃这个。”
张云雷接过他从一个没有标签的白色大瓶子里拿出的一片橘黄色的药片,呆呆的看着。
“怎么了?其实不想吃的话也可以不吃的。”杨皓翔伸手想把那药片拿回去。
张云雷一下子跪趴在地上,身体剧烈的抖着,“我吃,我马上就吃!”
他把药片吞进嘴里用力的嚼着。
诶,怎么是橘子味儿的?
杨皓翔早已经被他过于激烈的反应吓得有些呆滞,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扶他起来,给他喝水。
下午没什么事儿,杨皓翔搬出来一个大箱子,教他玩儿乐高积木。
“这做的是一个什么?”张云雷对这些细细碎碎的小零件儿颇有兴趣。
“是永生花。”杨皓翔给他看盒子上的成品图案。
“真好看,”张云雷轻轻用手指尖触了触那塑料制成的花瓣,“这样的花很好,不用怕被我破坏掉。”
“没事儿的,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它们永远都不会凋谢。”
夜幕降临,张云雷吃了晚上那顿的药片才显得不那么焦躁了。杨皓翔把事先准备好的睡衣拿给他,又在床头柜上放好一杯水,方才准备离开。
他知道张云雷现在对自己还很抗拒,所以没有过多的尝试与他接近,而是适度的保持着彼此的距离。
从二楼下来回到一楼,他晚上要加班把白天耽误的工作完成。正伏在工作台上写写画画,工作室的门忽然被大力的撞开。
杨浩翔猛一抬头,看见赤果着的张云雷慌慌张张的冲进来,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儿了。
“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锁住我房间的门?”张云雷直愣愣的盯着他质问。
对于这个问题,杨皓翔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拿过随手搭在椅子背上的一件外套,披在张云雷身上。
“对不起,我忘了。”
杨皓翔陪着他回去,又教他换上睡衣,关上门很大力的转动把手,把门锁上了。
张云雷听见自己被关住,方才安心的躺下,闭上眼睛。
那天夜里,他居然做了梦,这是在医院里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
梦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把他抱在怀里,那个男人身上流下的温热的汗珠不断滚落在自己身上,两个人的呼吸都急促的不行。
第二天早上醒来,张云雷在比医院里的柔软的不知道多少倍的chuang上舒舒服服醒来,一翻身,忽然感觉身下的触感腻腻的。
他猛的掀开被子,这种情况让他本就不清楚的脑子更加不好使了。
就这么一直发愣,直到杨皓翔进来叫他吃早餐。
杨皓翔一看见明白了,笑着说:“没关系的,这很正常,去洗个澡吧这里我来收拾,我准备了三明治,我猜你一定会喜欢的。”
面对面坐在餐桌边,张云雷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不知道吗?我是个很可怕的人。”
杨浩翔笑着反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你很好,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很好。”
“你也会变得越来越好的。不用总是那么紧张,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会伤到别人的。你就当做是,我是你的邻居,或者合租的室友,怎么样都行,我希望你自在的、安心的住在这里养病,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于是他们两个人在这与外界隔绝的小院子里的生活就开始了。杨皓翔会定期去外面采购生活必需品,偶尔也会去公司处理必须亲自去的工作,剩下的时间,就全都是陪着张云雷。
果真如他所说,张云雷慢慢的恢复了,他可以看一些浅显易懂的读物,也能准确的理解电视上的那些角色表现出的喜怒哀乐。
只是在一些基本的生活技能上,他还是做不好。不会系扣子,换衣服常常分不出正反面。好在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张云雷早已不再抗拒杨皓翔的触碰,会乖乖的让他帮自己穿。
但是杨皓翔这边却是越来越忙,常常工作到深夜,紧接着变得越来越频繁的外出。
必须只留张云雷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他会强烈要求杨皓翔把所有的刀、剪子乃至指甲刀都锁进抽屉,然后把院子的大门从外面反锁上再走。
杨皓翔担心他一个人在家里无聊,会给他准备很多的乐高积木和新书,还有吃的喝的一应俱全。
但是时间久了,张云雷还是难免会觉得无聊。现在可供他游荡的空间很大,但是他反而会怀念在医院的小单间。
在那里的时候,他不会感觉到孤独。
张云雷一个人在房子里溜达,偶然打开了杨皓翔工作台上的电脑,他看着屏幕上要求输入密码的框框,脑子里莫名其妙闪过一串数字。
0111。
输入之后,居然真的神奇的打开了杨皓翔的电脑。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浏览着他电脑上的东西。
杨皓翔不玩游戏,他的电脑上几乎全都是工作相关的东西。画稿、ppt,还有很多张云雷看不懂的合同、文件。
张云雷搜到一个照片文件夹,这可比文件有趣多了,他开始一张一张浏览。
翻着翻着,忽然看到了一张他们两个人在chuang上的自拍合影,张云雷想:“怪不得继父的遗嘱会把自己交给他来照顾,原来我们以前是这么熟悉的。可自己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了?这脑子真的是越来越不好使。”
他并不敢去问杨皓翔,怕他知道后会生自己的气。张云雷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在杨浩翔外出的时候偷看他的东西。
其实他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对于杨皓翔的好奇,是伴随着对他了解的加深而与日俱增的。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张云雷知道杨皓翔喜欢吃炸酱面,喜欢看足球比赛,喜欢穿袜筒提到小腿肚子那么高的袜子。
但是他不知道的更多,例如杨皓翔的家人朋友,他过去的经历,他是怎么跟自己认识的。
他不敢直接去问,于是窥视的裕//望就越来越强。
张云雷翻看杨皓翔工作台上的收纳盒时,在一堆彩色的马克笔下面发现了一个信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手写的借条,金额有大有小,借款人署名全是杨皓翔。
他觉得奇怪,自己的继父不是给了他很多酬劳吗?杨皓翔怎么还会这么缺钱呢?
难道说,是钱还没有到他的手上吗?
杨皓翔下班回来,第一时间赶紧去给张云雷做饭,手机就扔在沙发上。
张云雷假装若无其事的坐过去看电视,手指轻轻触亮了屏幕,解锁密码也是四位的,张云雷成功破解过一次,自然故技重施。
他又一次成功了,偷偷看着杨皓翔的微信,发现最上面的一个人一直在催账,问他什么时候能还钱。杨皓翔回复说快了,很快就能拿到一笔钱。
“看来我猜的没错。”张云雷锁上手机屏幕,转头看向厨房里忙碌的杨皓翔。
他的背影确实很眼熟,但是张云雷怎么也想不起来曾经与他的交集到底在哪儿。
他是给我继父打工的人吗?如果说仅仅因为雇佣关系就对自己照顾的这么无微不至,那也未免太过尽职尽责了。
他接近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张云雷想不通,钱他是没有的,他不过就是一个病人。
夜里,张云雷又一次做了那个炙热的梦,他猛然间醒来,身体上不可描述的变化让他有些烦躁,习惯性的伸手去够杨皓翔帮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
因为没开灯,他失手将玻璃杯碰翻在地。他连忙打开灯穿上拖鞋下地去捡。
碎玻璃划破了他的手指,鲜血瞬间从伤口涌了出来。奇怪的是,他竟不觉得疼,心中反而被这鲜艳夺目的颜色引发一阵莫名的悸动。
他张开嘴含住了手指上的伤口,慢慢用舌尖一点一点舔着伤口冒出的血。
甜丝丝的。
第二天一早,杨皓翔才发现了他昨天闯的小祸,帮他在手上贴了创口贴,又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这阵子他白天越发的少在家里。
张云雷继续游荡,穿梭于各个房间里面。这次他在杨皓翔的衣柜最深处翻出一个整理箱,里面居然是一些闭着眼睛的小娃娃。
他拿起其中一个穿一身白衣服的,觉得她最好看了。正细细把玩着,忽然间看到这娃娃居然向自己睁开了眼睛。
他就这样猝不及防的,与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对视了。
“呃啊——”张云雷扔下娃娃就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壮着胆子折返回来,再看那娃娃,眼睛根本就是跟头部一体的,不会动的。
“我这是怎么了?出现幻觉了吗?”张云雷觉得,自己的病肯定没好。
他拿出杨皓翔每天给他吃药的药瓶,从里面拿出一片药,到杨皓翔的电脑上查询药片上的英文简称。
结果令他彻底惊呆了。这竟然是维生素片。
“所以说,这么久以来,他都没有给我吃真正的药,难怪我的病更重了。”张云雷心想。
他在电视上看过,有的人为了挣得遗产,害死自己亲生兄弟姐妹也是有的。
杨皓翔既然这么缺钱,那他接近自己会不会也是为了得到继父的钱呢?自己活着怕是会阻碍他的阴谋,所以他把自己接到身边,控制着自己的一切。
这一天杨皓翔回来的比平时更晚,张云雷一直保持着警惕,一听到开门的声音赶紧关上电脑,怕被他发现自己知道了他的阴谋。
他没有立刻进来,张云雷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迎出去,而是悄悄上了二楼,躲在窗帘后面看他在院子里干什么。
杨皓翔此时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跟一个陌生男人说话。只见他从那人手里接过一个纸箱,打开之后拿出几瓶跟张云雷一直在当做药吃的维生素片一样的白色瓶子。
“他们两个是一伙的!”张云雷心想。
杨皓翔进来的时候,药瓶上的包装纸已经又被他撕掉了。
“你回来啦。”张云雷尽量装作毫不知情。
“嗯,今天在家里都干什么了?是不是挺无聊的?再等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就可以陪你了。”
“没有呀,我不会觉得无聊。”张云雷一脸天真的笑。
杨皓翔走近他,轻捏他的鼻尖,“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
张云雷闻到他的呼吸之间似乎带着些酒气。
“你吃过了吗?”
“嗯,今天有个工作上的小应酬。”
“那既然就我一个人吃,你就别费事儿炒菜了,我煮个泡面就好,我现在也会自己煮面了,你忙了一天,歇会儿吧。”张云雷从橱柜里拿出一包红烧牛肉面,又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西红柿。
杨皓翔看他切西红柿的手法很笨拙,还是忍不住过去想帮忙。
“我自己可以的,你都快把我给养成废人了,每天早上连牙膏都帮我挤好,我又不是没有手。这样以后你得对我负责一辈子,没有你我一个人都没有生存能力了。”
杨皓翔愣了愣,从他背后轻轻环住他,嘴唇碰了碰他的耳垂,“只要你不嫌弃,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见他并没有抗拒自己的触碰,杨皓翔更进一步,手指试探着抚过他的腰腹,来到凶前,流连忘返。
张云雷想起那个梦境,忽然紧张起来,猛的推开身后的杨皓翔。
“别,离我远点儿!”
当他看清杨皓翔惊讶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刚刚又失控了,可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做过什么。
从刀上滴下来的西红柿汁液,红的差一些,颜色不是那么浓。张云雷愣愣的,盯着被自己挥舞在手里的刀发呆。
“云雷,你冷静一点儿,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唐突你的,我保证不会再犯!你先把刀放下好吗?咱们好好聊聊。”杨皓翔柔声安慰。
“我……我都做了些什么?”张云雷清醒过来,一把丢掉手上的刀,“我是不是又做错事儿了?我伤到你了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张云雷不断的捶打着自己的头。
杨浩翔想拦又不敢上手,“没有,没有,我很好,你什么都没做,轻点儿,别这样打自己。”
“把我关起来,快!”张云雷撇下他,“噔噔噔”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杨浩翔跟过去,看见他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不断的恳求着,“锁好门,不要让我出去,我这个人很危险的。”
他有些心疼的关上门,扭动把手。这段时间张云雷的情况越来越好了,他已经很久不再假装锁门。
“或许,过段时间自己忙完了这个项目,带他去别的地方住一段时间,散散心,会好一些吧。”杨浩翔回到工作室,继续他那没日没夜的加班。
张云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杨浩翔早早的就出门了,给他留了一张字条,说准备好的早饭在锅里,午饭放在冰箱,吃之前要记得拿微波炉“叮”一下。
张云雷又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在诺大的房子里晃荡。杨浩翔的私人物品也没有很多,他基本上都偷偷翻看过了,唯一还会有新东西出现的,只有他的电脑。
张云雷翻看着他的搜索记录,发现杨浩翔在查去外地的机票和住宿。
难道说,他在准备逃跑吗?
正暗自揣测,外面忽然响起叫门声。
“有人在家吗?”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张云雷起身,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走到客厅,却透过窗户看到一个人已经站在了院子里。
那是……张云雷很快认出来,是跟杨浩翔“接头”的那个送药的男人。
“哎,只有你自己在家吗?我看到外面的大门没锁,还以为杨哥也在呢。”外面那人也看见了他。
“你……有什么事儿吗?”张云雷走出去,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久居室内,他对外面的一切都很不适应。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只是路过,想跟他聊几句来着。”那个男人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张云雷觉得更加不自在了,他在电视上看过类似这样的眼神,明白其中的不怀好意。
“他上班去了,不在家,你有事儿等他回来再跟他说吧。”张云雷说着就想回房子里去。
“最近杨哥是挺忙的,总是留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你挺无聊的吧?”那个人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不会,我习惯了。”张云雷后退了几步,回手在身后摸门把手的位置。
那个人朝他笑着,“要不要我陪你说会儿话?我今天倒是有时间的。”
“不,别靠近我,很危险的。”
“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挺会调笑的。”那个人开始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真的,我生病了,很严重的病。”张云雷退回屋里,哆嗦着手想要关上门,却被那人一把拽开。
他慌不择路逃向厨房的方向。
“我知道,这村子里没人不知道你有病,但是我不会嫌弃你的。”那个人紧追不舍。
那个人与温和体贴的杨浩翔完全不一样,他箍在自己身上的手太用力,张云雷直觉快要被勒的不能呼吸。
而且他也推不开那个人禁锢自己的手,他的力气太大了。张云雷被强ya在橱柜上,背对着那个人,看不到他此刻狰狞的表情。
绝望中,张云雷的手触到半开着的橱柜抽屉。杨浩翔早上走的太急了,不但忘了锁大门,连最重要的存放刀子的抽屉,竟然也忘了锁上。
张云雷挣扎着拉开那个抽屉。
“放开他!”身后突然传来杨浩翔的声音。
他在公司突然想起来自己走的时候好像没有锁大门,实在不放心张云雷,又赶紧赶了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了厨房里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冲过去薅起那个人的脖领子,挥手就是一拳。
与此同时,终于摸到了切菜刀的张云雷转身,挥手向身后刺去。
“啊——杀人啦!”那个人见到血液喷溅,挣脱杨浩翔的手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张云雷也被手上沾满的血吓到了,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要赶紧逃。
快跑,快跑!
这次真的不是他的幻觉,是真的有黏糊糊的血液,他抓起洗碗布胡乱擦了擦手。
他知道杨浩翔把自己的证件放在工作室的抽屉里,赶紧跑过去拿,慌乱之中打翻了抽屉里一个铁盒子,本就松散的盖子掉在一边,他看见一个之前没有发现的户口本在那里面。
好奇心使然,他拿起来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赫然写着:杨浩翔,曾用名杨九郎。
杨九郎?杨九郎……
被尘封在记忆里的往事,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长久以来的压制,一瞬间又填满了张云雷的脑子。
“九郎!九郎!”张云雷扑到倒在血泊里的杨浩翔身边。其实,他也更喜欢别人叫他以前的名字,九郎。
“别怕,千万不要报jing,打120就行了,知道吗?我没事儿,真的,你不要哭。”杨九郎不忍用沾血的手去触碰他,不想把他弄脏。
“我,我伤到你了对吗?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张云雷扯了很多很多的纸巾,压在杨九郎不断冒血的腹部。
“我知道,我明白。只是皮外伤而已,我没事儿的。”
“九郎,你不要死,我不能没有你……”张云雷哭着说。
听到他说离不开自己,杨九郎笑了,“一会儿救护车来了,你就上楼去,我会告诉他们你是病人,我是自己一时想不开,给了自己一刀又后悔了,所以打了120。”
这件事到底还是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村庄里引起了舆论的风暴,毕竟这里几年也来不了一次救护车。
张云雷后来才想明白,那天的闯入者,是这里的快递员。杨九郎从他手里接东西,就是在收快递。
他的思维恢复了正常,翻回去再看这段时间与杨九郎相依为命的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很清楚了。
杨九郎出狱后丢了原本很优渥的工作,为了继续生活不得已改了新名字。
后来张云雷那便宜后爸做违法的生意进去了,老妈经不住打击自杀了。他一直住在医院里的费用其实都是杨九郎承担的,加上有过案底找不到好工作,杨九郎逐渐欠下了一屁股债。
张云雷的病情稳定下来,杨九郎就赶紧申请保外就医。但是新找的设计师的工作不像以往做潮玩时那么清闲,总是没完没了的加班,迫不得已,他只能把张云雷一个人锁在家里。
至于那个快递员,他也是听到村里的小道消息觉得好奇,结果见到张云雷本人之后就见色起意。
他的运气还不错,杨九郎替他挡了一刀,但是他到处传张云雷是杀人犯的闲话儿,被村里那帮“qing报传播网”的老太太们集体鄙视。
张云雷她们都见过了,杨九郎住院的时候,他每天都在家里做好饭菜给他送到医院去。那么一个懂事、有礼貌,性格温柔,长得又俊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呢?
只不过是听说他身体一直不太好,看着有些苍白罢了。
医院里,杨九郎吃着张云雷跟着食谱做的饭菜,脸上的笑容难掩。
“挺咸的吧?也没时间重做了,我怕来的太晚你会担心。”
“很好吃的。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好吃。”
“医生说,再过几天你就可以拆线了。”张云雷伸手轻抚他肚子上的纱布,满眼心疼。
杨九郎捉住他的手,“你还是别盼着我太早恢复吧,等我身体好了,我怕到时候你会吃不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