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劫

2022年12月29日

在家休息了两周，休息的时间长了就不想回去上班，说好了明天要去上班，不出意外，今天又跟十几年前的周日晚上变得一样。很多东西还没有准备好，总觉得时间还多，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去做，这个习惯大概率会保留到我死的那一刻吧。

突如其来的放开，大街上充满了曾经人人避之不及的患者，除了上班就是在家，平日里哪儿都不去的我也不幸感染了。我还记得感染前的那几天每天都是加班到很晚，回家的公交车上好多时候一个人都没有。也许冥冥之中都注定了，话说之前频繁加班的几天确实挺累的，我还想着要是可以多休息几天就好了，谁曾想我就得到了这个机会。

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反正这次的感染并没有对我造成太大的伤害，要不是抗原检测结果是两条杠，我都不会觉得这跟普通发烧有什么太大区别。一觉醒来便发起了高烧，要是不用体温计的话，我感觉可能也就38度左右，完全没有记忆中39度的那种难受。由于害怕被“关怀”，我已经三年没发烧了，从上学起，差不多保持着一年一次的频率，数十年如一日的稳定。我的身体也算是非常配合，知道特殊时期不能出状况，对于这一点，我还是很感激的。

三年了，野蛮而混乱的管制历历在目，比起那些不幸的人们，我真的是运气相当不错了。即便是那两个多月的足不出户，家里也没有出现什么难过的日子，要是我不上网的话，真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像一切如常，按部就班，只不过是不能出门而已。

这次在家的两周时间，家里人先后感染，症状有轻有重，也算是让我捏了一把汗。比起自己生病带来的不适，我更不愿意家里人生病，哪怕是我的猫，对我而言，他们的健康优先级都比我要高，甚至要高得多。我很担心他们出现严重的并发症，现在医疗资源挤兑严重，去医院极大概率是无穷的等候，现在就连常规感冒药都很难买到。在这种特殊时期，我只能祈祷家里的所有人都平安无事，熬过这一段应该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至少看病不会那么艰难。

之前工作压力大的时候，我情绪一度非常低落，对所有事情都感到无比沮丧。心理上迫切需求收缩自己的防线，退到只能容纳自己的一个角落，放弃所有可有可无的东西，清除掉一切有关自己的痕迹，好像自己从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以前那些写在纸上的内容都被我销毁了，每次整理柜子的时候都能找到被撕掉一半纸张的日记本。我就像是在野外的流浪猫，小心翼翼地掩盖自己的气味，害怕自己的蛛丝马迹被别人察觉。网络上留下的诸多痕迹，也都是斟酌过一番之后留下的，只能草草写个大概，即便没人看，多少也是一种心迹的暴露。可以随心所欲写的真实想法永远只存在于线下，那个没有网线的世界。我一直在想，其实这些所有留下来的文字都是自己当前境遇下的感受，是一种记录，日后让自己回顾曾经生活过的片段。至于最后能留下多少，只有天知道。

动荡不安的局面让我时常有种朝不保夕的感觉，虽说现在的生活波澜不惊，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回味的地方，但好在也算安稳，所有可能存在的风险都在平静的水面之下。我优柔寡断，患得患失，时常杞人忧天，但又自以为狂风骤雨不会浇到自己头上。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又时常庆幸自己孑然一身，没有过多的牵挂，用当下的话说就是没有什么软肋。若是完全坚硬且无懈可击跟花岗岩一样，好像也没有任何意思，作为人来说内心总得有柔软的地方，我总是觉得支撑自己的往往是这些，所有脆弱易碎的部分。

年关将至，我看到网上有的留言说今年最大的收获不是别的，而是自己又活下来了。这更多的还是调侃吧，为何要求放到如此之低。不过世事无常，所有自己习以为常觉得天经地义的东西可能并没有那么理所当然。哪一天失去的时候可能会追悔莫及，尤其是像我这种。对于我来说，生活就像是坐在一趟不知道终点的列车上，每一次停靠都有人上下车，每一节车厢都有人存在，再小的站，再破的环境都是如此。我不是司机，只能被命运裹挟着向前，沿途的风光迥异，有绚烂也有丑陋，好像所有的一切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坐在座位上，吃着力所能及的餐食，有时可口，有时无味，退一步说，这些都只是果腹而已。我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的票可以支撑到哪一站，可以肯定的是我到不了终点站，我只是车上的一个过客，除了邻座之外，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感到不安的时候，我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或许耳朵里塞着耳机，闭上眼睛，任凭里面传出各种声音，被动地接受着。只有在心情稍许愉悦的时候，才有意愿睁开双眼，看看对于自己来说非常陌生的新鲜事。我偏安一隅，不太愿意站起来，去到其他车厢走动一番，除非遭到某些变故，自己手里的票并不属于屁股下面的那个座椅。

平心而论，只要接受了现实，达成了某种和解，也就没有的太多的顾虑。自己能力有限，自以为最厉害的一门功课，可能都不及别人最差的一门，硬要比个高低，岂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在我看来，可以做到与人无害就不错了，还是我最喜欢的长颈鹿，不论自己用什么眼光看着其他动物，都与他人无关，自己吃自己的树叶就好。

再过几个小时就要上班了，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好像自己不曾离开，只是打了一个盹。我时不时就会做学生时期的梦，那个一觉醒来还在课堂上的梦总是在我清醒的时候出现，以前我还会想要是当初这样那样的话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现在好像逐渐没有那种念头了。失去了想要找补，得到了想要更多，人总是贪婪的。我坐在随风摇荡的小船上，甚至经不起大一点的风浪，随时有葬身鱼腹的危险。但若是风和日丽，就会忘掉一切，海市蜃楼般的光景好像就在不远处。

一场变故一场梦，好在我没有一觉不醒，睁开双眼又是新的一天。奇奇怪怪的想法难免会冒出来，我以为是新鲜的，可能就只是一个轮回而已，普通人哪有那么容易改变。2022年即将过去，我又虚增一岁，上一个本命年好像已是非常久远之前的事情了。距离一个完整的甲子也就刚刚过了一半而已。这些类似仪式感的东西着实缥缈，就像是每年都会买的日程本，会不会写，能写多少，无人知晓，属于自己的故事不知道最终会停留在哪一页。

室外温度很低，玻璃窗上结着一层水汽，破晓时分总是格外寒冷。太阳会照常升起，温暖着每一个见到的人，阳光洒肩头，仿佛自由人，这一点众生平等。趁自己还可以自由呼吸地呼吸，尽情享受吧。

つづ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