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下》四十八
四十八·遗兄（上）
微风和煦，咖啡店里的白狼微微拉上窗帘，免得伤了自己看书的眼睛，却又不敢完全关上，害怕店外的人看不到自己——店外的某个人。
他坐在咖啡店靠近窗户的位置，手里捧着《兄弟》，这对他来说已然是生活的一部分了——每天早早地来到咖啡店，点上一杯咖啡，然后读着一本好书，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轻轻地打磨了过去，特别是在这个难得的假期，因为一旦回到学校，别说咖啡是定然只有机会喝到罐装的，读书更是一种奢望——除了语文英语生物的教材——没有物化数是因为它们的精髓都在练习册上了。
想到这里他便叹了口气，端起杯盘上精致的咖啡杯，轻轻地把书合上，吹了吹那冒着热气的水面，轻轻喝了一口。
假如日子能一直这样惬意就好了，不过他随即又把那个想法给驱散开。
他终究是要长大的，可不能老依靠爸妈，他回学校一定要加倍地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未来才有机会找到好工作回报他们二老。
想到工作，他又低下头去，看着咖啡中倒影着的自己的脸，思绪飘到千里之外。
好想去“那个人”的身边工作，可是他看得起我这样连高中都没有毕业的小屁孩吗？这次的物理省赛也没有拿到一等奖，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差劲？我明明想拿到一等奖去得到他的夸奖的，可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要是生物全国赛的结果赶紧下来就好了。
我是不是太依赖他了？
想到这里他随即脸红了起来，急忙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好朋友，没有其他大人那种瞧不起小孩子的语气，他总是平等地对待自己，很温柔，很友善，却非常成熟，简直就是我所憧憬的大人啊……
“一杯果茶，一杯摩卡。”
一个熟悉的声音颤动着他的鼓膜，他习惯性地看过去，果然看到那位熟悉的黑狼，面容坚毅却清爽，那种干脆而气魄的眼神让我憧憬，而他穿着整洁严肃的西装在前台点着饮料，前台的狮兽人只是眯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并指了一下我的方向便离开去后台了。
在他转头的瞬间，我也立刻把脑袋掉了回去，假装正低着头看书，但是心里其实在“嘣嘣”直跳。
“你好，又见面了。”
他坐在我的对面，柔和地对我笑了笑，我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低着头看书，我怕一直看着他自己的表情会非常失态。
“嗯。”
可恶啊！我明明想好了要跟他说很多很多东西的！王磊！开口啊！开口啊！语文课的课前演讲你不是很能说吗？怎么现在变哑巴了？放轻松！放轻松！这不过是普通朋友间的谈话罢了！
“我不客气了。”
他突然就拿起了我的茶杯，一口喝干……等等，那个地方是我喝过的……
“那是我的……”
“你要高考了是吧？那就不应该喝咖啡了，会影响睡眠的，知道吗？”他依然这样劝导着我，但是我爱听“喝点牛奶果汁就挺好的，你们平时高强度上课，天天坐在板凳上，眼睛会辛苦的。”
“学校里面买不到嘛……”我害羞地低着头，因为学校里面是买得到果汁的，虽然都是批量生产，但是自己有点为了反驳他而反驳了。
“那你跟我说一声，我给你送到学校不就好了？”
他云淡风轻地回答着我，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不用了不用了！这也太麻烦你了！”
“呵呵……开玩笑的。”面前的黑狼可爱地摸了摸后脑勺“我可能只是想找借口见见你罢了，想想倒是我比较打扰你呢。”
“这……这……”
我一时间语无伦次，他的话有时太过暧昧，虽然知道是无心之言，可依然忍不住让人浮想联翩。
“这是陶叶的《兄弟》吗？”
他没再继续那个话题，转而看向我的封面。
“啊……嗯嗯。”
“你看到哪儿了？”
“差不多快看完了。”我翻了翻页码“雷异时隔二十四年终于看到了父亲当年临终时留下的那封信，明白了父亲的心意，也通晓了与琅麒的感情，踏上了回乡的火车，不过这里琅麒好像还是不知道他和雷异是分散的亲兄弟，后面还剩一些，不知道他们兄弟有没有真正相认。”
“那确实也到结尾了。”服务员端上咖啡和果茶，黑狼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看着咖啡的倒影“你怎么看雷异和琅麒两兄弟呢？”
“这个嘛……我才刚看，也想不到什么……”
“没事没事，想到什么说什么，我又不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不需要那么紧张啦。”
“我一开始为雷异的身世感到同情，他被父母所抛弃，一个人在城市摸爬滚打，很不容易，而琅麒则受尽父母的宠爱，生活地非常幸福，也非常可爱，不过后来琅麒与雷异相见的时候真的很让人激动，虽然两人没有第一时间相认，可是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片段很让人开心，雷异身为哥哥处处为琅麒着想，琅麒身为弟弟，虽然自己不知情，也很关心这个哥哥，不过最后两人闹矛盾的时候，我实在是有点讨厌琅麒，他根本就不懂雷异生活到现在是多么辛苦，就随意地评断雷异，结果两人就这样分开，真的很让人不爽，到了最后才再有机会相见，真让人惋惜啊……”
我说到这里也叹了口气，这个故事总是能紧扣我的心弦，吃饭睡觉都无时无刻不想着书中的情节，生怕因为自己的休息而导致两兄弟没能相见。
“对了对了，最后他们两个相认了吗？”我好奇地看向黑狼“雷异既然已经准备去找琅麒了，那么他肯定会告诉琅麒他们是亲兄弟的真相吧？”
“你看到最后不就知道了么？”黑狼轻柔地一笑“我就不多剧透了。”
“那也是。”
“对了，有个东西我想送你。”他从怀里掏出一支钢笔，在灯光下竟然有些晶莹剔透。
“这……不是普通的钢笔吧？”
“当然，顶端的那颗小东西可是真钻。”他乐呵呵地笑着“除此以外做工也是名匠出品，我记得你写得一手好钢笔字，想着应当‘宝剑赠英雄’，你也应该有一双属于自己的好钢笔才行，就把它买了下来送给你，怎么样，喜欢吗？”
“我……很喜欢，真的非常喜欢。”我失望地把钢笔放回他的面前，低着头喃喃着“可是我不能收？”
“怎么了？”
“它太名贵了，我没法偿还。”
“哈哈哈……你完全不需要有这样的担心，我只是作为礼物送给你罢了，你说了，我们是朋友，对吧？给朋友送礼作为心意，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可是我不可以收这么名贵的东西。”我搓着手指“也许你的心意是好的，可是亏欠是不随人的意志而改变，我已经收下你太多礼物了，如果现在我收下它，无论如何我都欠你太多了，我写字用不了这么名贵的笔……请……不要让我为难……”
“……”黑狼稍微一惊，随后也有些难过“抱歉……我只是想送你一些更好的东西，却不知道这会让你尴尬，我实在是一个不懂得换位思考的粗俗之人。”
“我才是该道歉的那个人。”
气氛一瞬间变得尴尬起来，突然黑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坚定地看向我。
“那么，只要不是那种能明码标价的昂贵礼物，你就可以收下了是吧？”
“唔……大概吧？”
“那……”他突然站起来，靠向我这边，而我则顶在沙发上退无可退，结果便被他压住，脸死死地抵在我的脸上，鼻子靠在一起，他的每一声呼吸传入我的耳中都让我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我现在的神态一定非常糟糕吧？
“我把我自己送给你吧？”
“啊？什……什么？”我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而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作为人，我的心意是不能用价格衡量的，这样一份礼物，你总可以收下了吧？”
“等等……我……我不明白……”
我害羞地看着他，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
“我喜欢你，王磊，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也不是身为你‘兄长’的那种喜欢，是作为恋人的喜欢，如果可以，我希望把钢笔顶端的那颗钻石镶在戒指上送给你。”
“可是……可是我……我……”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我知道我有些地方做得不尽人意，但是你愿意收下我这份‘庞大’的礼物吗？”
“我……我也很喜欢林狼先生……”
我害羞地答应着。
我设想了千万次对林狼的表白，可是却从来没敢想过林狼对我的告白……不，我甚至不认为林狼会喜欢我，喜欢我这种小孩子。
“真的吗？你不是为了哄我开心骗我的吧？”林狼虽然这样说着，脸上却溢满着阳光。
“这才是我应该说的吧？林狼先生怎么会喜欢我这种……小孩子呢？”
“呵呵……也不能这么说吧。你几几年的？”
“90年。”
“我85年的哦，比你大不了多少，今年也就才22岁罢了，你要是小屁孩，那我就是大屁孩。”
林狼有时候就是这样，没什么正经，不过我也喜欢。
“那你真是年轻有为啊！”
“你可别说，我得听到脑袋起茧子了。”他摇了摇头“什么年轻有为？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85年那时候北方乱成一锅粥，这年头发家的，多半是那个时代出来的，你只要脑子够冷静，随随便便就能捞一笔，所以谈不上什么光荣历史。”
“可是也很了不起啊，做生意做得这么好。”
“一般般吧，哎，对了，你以后出来想干什么？”
“我？我还没想好……”
“那你志愿怎么填啊？”
“我……大概就随便选个好读的专业吧，大学后我想参军来着。”
“嗯哼？怎么想到从军的？”
“哈哈哈……也没什么，这不是你说北方当时乱嘛，然后现在也有些黑帮在地下嘛，我就想当军人，看看能不能为国家铲除不安定因素……什么的……哈哈哈……是不是很随意啊？”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林狼却似乎愣了一刻，随后笑着向我点了点头。
“那不是……挺好的吗？”
“真的吗？他们都笑我幼稚！”
“你要遵从你内心的选择，去保家卫国是很光荣的事情，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嘛。”
“嘿嘿嘿，你这么说我可就自信多了。”
“支持自己的另一半，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么？”林狼这样对我笑了笑，我立刻便红起了脸低着头，我太得意忘形，都忘了刚刚自己接受了林狼的表白！
“那么现在可以收下它吗？不然我会心碎的。”林狼拿起钢笔对我笑“等你高考结束，成年以后我再把上面的钻石拆下来镶在戒指上送你吧，现在你们先磨合磨合感情。”
“谢谢……”这次我收过钢笔，因为我明白它的意义。
“咳咳……好像我们来得挺早，周围没什么人。”林狼突然意义不明地咳了一声，竟然也微微有些脸红，眼睛闪躲着看向一旁。
“嗯，是啊。”
“那个……我可以……”他咽了口唾沫，死活说不出接下来的字眼。
啊……真是可爱的反应啊！
“当然没问题。”林狼今天已经非常努力了，我不想辜负他的勇气。
他鼓起勇气再次靠向我，我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这次……请不要闪开，好吗？”
他看起来更害羞了，却显得很有意思。
我点了点头，不再后退。
他慢慢靠向我，随后合向我的唇。
我的初吻，就献给了这位与我定下誓约的男人，这位我所憧憬的大人，我所最爱的朋友，我的好“兄长”。
我……真想一直一直爱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