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换血医院实习生(第18记)
对着擦去雾气的镜子,我哥用一只暗红色的梳子梳着黑黑的头发。
“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把梳子是丽姐送给你的吧。”(我这算不算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我哥给了我一句,面无表情的)
“睹物思人,用着这梳子,你想不想丽姐啊?”
“白小兔,你就不能把嘴闭上吗?”
我哥才说完这句话,他握着梳子的手忽而一抖。
那一抖极为短促,但我的一双眼睛却捕捉得真真切切。
“这就是妈给我买的定型摩丝?”(我哥指了指镜子一旁的置物架上)
“对,你试试看吧。”
“我从来不用这个牌子,我已经说过许多遍了,妈就是记不住。”
就在我哥放下梳子、转过身的一刻,我看到他的嘴角突然微微抽动了一下。
在他脸上,这个抽动不是孤单的,几乎同时出现的还有双眉的一蹙。
出于职业本能,我一下想起了黑先生的那个描述:
无论走着、站着还是坐着,她的四肢会交替着时而抖动,每每抖动的一刻,双眉就会跟着皱一下。

之后的两个多小时里,我哥看着电视,我悄悄地看着他。
我再没有捕捉到我哥的任何抖动,一丝一毫都没有。
我想,自己可能是太神经质了,自从入职新和睦以来,工作和生活再也不能截然分开。
就像朱丽说我哥变了一样,不知不觉中,我自己也发生了改变。
我的周围全变了,再不用面对科室大BOSS,但也不能时常见到关照我的师兄了。
源于一张金色的名片,我进了新和睦、认识了霍不甘,而黑先生就像是一个闯入者,闯入我原本顺理成章的人生,把我带进一条小路,不可抗拒地一步步走下去。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了医院三楼的304室。
正如黑先生向我保证的那样,蒙清清手术成功,整个人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充满活力。
我看到她时,她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红色的薄衫,白色的短裙。
“白医生,你来了!”
“我来看看你。”(我尽量自然地笑了笑)
“还别说,在这儿待了一晚,我感觉全身轻松多了。”
蒙清清的话与先前那位陆先生所说的如出一辙。
“那你说说,怎么个轻松法儿?”(相似的问题,我问过陆先生)
“怎么形容呢,就是感觉整个人被彻彻底底地清洗了一遍,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蒙清清的回答再次与陆先生的回答高度重合。
一场换血手术之后,他们都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彻底地清洗了,洗得干干净净。
“对了,你的那位夏先生呢?”
“他去卫生间了,大的,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出来。”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陪着你?”
“反正,我一睁开眼,他就在我身边儿了。”
“看来,夏先生对你真的用心啊。”
“是啊,他对我这么好,要是有一天,他不在我身边了,我可能真会受不了。”
听着蒙清清对未来的假设,我笑了,苦笑。
这一刻,我真想告诉蒙清清,就在不久的将来,那个男人真的会离开你,但你不会受不了,因为,是你“抛弃”了他,你才是“主宰者”,被一场换血手术主宰的主宰者。
当然,我不可能把真相告诉她。
事已至此,即便我说了,也是太晚太晚了。

护士小姐姐开始向蒙清清叮嘱一些饮食上的注意事项。
我走出304室,一直走到三楼走廊的尽头。
正当我望向窗外时,相邻卫生间的一个休息室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那正是夏先生的声音,不会错。
休息室的门是虚掩的,又或者关上后,慢慢敞开了缝隙。
透过间隙,我看到了夏先生的背影,西服革履的,一只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手机。
以下是我亲耳听到的:
“钱已经打过去了,一共两笔,一个80万,一个104万。”
“合同,我会安排秘书去取,今天下午或是明天上午。”
“钱总,贵公司的大客户业务,我算是贡献了不少吧。”
“别别别,你的礼我就不收了,日后,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你们保险公司可一定要给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