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追凶 同人 苦行 第三十八章 上
第三十八章 上
“那化敌为友的本事,
别人周巡不知道,他自己可没有。”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滩血。
周巡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他妈的晕血了。
他深吸了口气,不想空气里的火药残留味儿和浓重的血腥味儿让他感觉更手软脚软得迈不动步。
出过多少次现场,就算在分尸案现场他都能照吃不误,这会儿该他妈展现心理强大的时候,晕血了。
可真够行的。周巡对自己说。
多年来刑警的本能让他先扫视一眼走廊尽头宜藏人的角落,然后才是人声喧闹的另一侧。
——喧闹的人群里不太容易有危险。往往逃跑的才往人群里扎,持枪的都蹲掩体后埋伏着。
人少的那个走廊尽头,也就是关宏宇应该羁押的病房附近地上躺着个穿制服的警察。
噩梦啊。
从头歪的角度周巡就知道不用过去查看了。闭了一下眼,晃晃脑袋,他把视线转向走廊另一侧。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忙忙活活地围着担架车,正往电梯那边急行。
周巡的心都拧紧了。
他都想抽自己两巴掌。
他妈的这两天都在瞎忙活什么呢?
担架车旁的那一大滩血洼让周巡想吐。
可他没什么可吐的。
他在想下次见到老关说什么。
就说,老关不好意思你唯一的亲人就那替你被羁押的二百五傻弟弟我没看住。
这样行吗?
担架车的车轱辘把地上另一滩血撵得乱七八糟的,然后车痕上叠着各种脚印。
这他妈痕检得怎么做啊。下意识地,周巡这么想,但他自己也没停下来等什么鞋套。
“关……老关!”扒拉开遮挡住视线的一名担架车旁的护士,周巡抓着车栏一边往前送,一边探过头去,想瞧瞧伤在哪儿了。
“退开!”扶着担架另一边那唯一不是白大褂的一人厉喝道,豁然转身,一手就去拔枪。“诶?怎么是你?”
周巡手里的枪差点就跟那人对上,所幸俩人都及时地收了手。
“保护得不错。”周巡没力气骂这货,这些日子的疲惫似乎都一起涌上来,他仅狠狠地扫了对方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到担架车上。
张立伟又恼怒又窘迫。他的搭档还在抢救,不知道会为这次任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他也没有脸面说自己保护得很好。
周巡的出现提醒了他一件事。
他和搭档很有可能算是被目标人物反保护了。
荷枪实弹的俩刑警,被羁押的犯罪嫌疑人,而且还是刚做完手术的保护了。
把人按地上摩擦,从这一共同爱好看起来,长丰出来的都他妈是魔鬼。
医护人员在遭遇了今天晚上这场实弹演习之后,一看到枪立刻都训练有素地蹲下身抱着头。
在没人遮挡的情况下,周巡终于能清楚地看到担架车上躺着的人。
躯体上大片的血迹,主要都集中在腹部。
枪伤,周巡一眼就看得出。这要是92式造成的,那脏器恐怕好不了。
晕血的感觉又出来了。周巡觉得有点天旋地转。
他勉强把视线往上滑,忽然发现自己不认识氧气罩下的那张脸。
不是,那张脸周巡没见过?也可能见过他一时想不起来,但肯定不是他脑袋里晃了十五年的那张。
旋转的感觉停了。周巡懵了一下,“这谁啊?”他问之前见过的那名南区的刑警,“老关呢?”
“这儿呢。”
周巡刚路过的墙边一个人接口道。
——刚刚那瞎子差点没踩着他。
如果不是看到这支队长满头是汗胡子拉碴一副三天没睡觉的失魂落魄样,关宏宇早就甩两句好听的了。
“诶?”周巡晕头胀脑地转过身,看到关宏宇在墙边坐着,背靠在墙上,侧头挑眉看二傻子似的看着他,面色惨白嘴角还挂着点血渍,一腿曲在胸前另一腿伸直横亘在走廊上——刚才周巡差点一脚踩上——光着脚,穿着敞胸露怀的病号服,或者说这衣服根本就没系扣,没什么遮掩的胸前露出刚刚开始显形的大片青紫肿胀,棉布病号服下摆也被腹部渗出的血沾染了,好在看着出血量并不算多。
虽然形象是非常的落魄,但他身边撂着把92式。
这么一大活人,还有把枪,自己刚刚居然都没看见。周巡想自己算是活回去了,大概就到2001年刚跟关宏峰时那水准——这要坐在那儿的是犯罪分子刚才就能一枪把自己给崩了。
那几秒钟自己眼睛是放假了吗?还是忽然得了什么他妈的视野变窄的疾病,只能看到担架车那么一窄条儿?
“你他妈怎么在这儿?”周巡冲口道,又看了看担架车,后面的话噎了回去。也是,担架上这位看起来比关宏宇严重多了。
关宏宇咧嘴笑了,“你他妈怎么在这儿?”他咬着重音反问。
问得多好啊,我怎么在这儿?还不他妈的是因为你这祖宗?周巡在心里吐槽关宏宇真聪明,专找他没法回答的来问,是该回答“我是你哥找来以防万一的”好,还是“我是来阻止你媳妇儿裹乱的”好?
“诶,怎么回事儿啊?也不来个医生给他瞧瞧?”周巡最终决定无视关宏宇的问题。他转过脑袋桃花眼里都是指责和不满地看地上蹲着的那一群——干嘛不分出一个半个的给地上那祖宗看看?诶?不对,他们在地上蹲着干嘛呢?
这时候张立伟正忙活着把反应能力良好的医护人员从地上劝起来:“不用紧张,不用紧张,这位是警察,不是犯罪分子。”
虽然看起来很像。在心里他加了一句。
医护人员偷瞄了一眼,发现那动辄就举枪活土匪似的果然已经把配枪收好了,这才如临大赦般地站起身,匆匆推着担架车往手术直梯那边逃。
“嘿!”周巡还打算再问两句。
“你可闭嘴吧。”关宏宇赶紧制止道,特别难得地发现这次露怯的终于不是自己了——以往他跟他哥在一起时,干周巡这活儿的准保就是关宏宇——他指了指自己那衣衫不整的病号服,“这他妈象没检查过的样子吗?”
周巡看了眼关宏宇那穿得像是刚被蹂躏过的样子,如有所悟:“那你跟这儿干嘛呢?怎么不跟病房歇着?”
“那他妈是现场。”关宏宇瞥了周巡一眼,好像对他能问出这种问题感到鄙视。那还没勘验的犯罪现场,关宏宇如果敢跑那儿歇着去,他哥知道了会抽死他,不用等别人动手。
“哦。”周巡点点头,对于关宏宇能有现场勘验的觉悟倒不奇怪,半年多,他装成他哥的样子混迹于长丰支队,这点常识还是应该有的。“医生怎么说?”眼睛在能看到的伤上掠了一圈,周巡问。
“暂时没见内出血迹象,就是军刺那伤口裂了等会儿得重新处置一下。”关宏宇说,挺悲伤的。重新处置,这意味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饭了。
听到没内出血,周巡舒了口气,知道关宏宇肯定死不了了,不禁面露喜色:“挺好挺好,没事儿就好。”
直到这会儿,他的大脑才又重新开始理智的工作了。而当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头脑里曾经有一瞬间闪过违法的念头后,悚然一惊。
这他妈是怎么了?
这他妈是来探病的还是来气人的?
关宏宇挑眉看着周巡,流露出满眼的不可思议,心说:没事儿?你从哪儿看出来的没事儿?这支队长是瞎了还是聋了?有好几天不能吃饭这不叫事儿?这人对“事”的界定标准有点飘乎啊?听亚楠说上次他哥被那跳楼的连环分尸杀手推倒了脑袋磕破层皮儿周巡跟他哥检讨了一下午,差点没内疚哭了——关宏宇就说嘛,他们磨蹭什么呢怎么总也不走,害得他在天台上喝一肚子西北风,敢情是这位在酝酿情绪——怎么到他这儿就没事儿了呢?
不过回过头来一琢磨,他跟周巡可是在楼梯上抱摔的交情,随时都能把颈椎给玩折了,这么看,自己这身伤好像还真是没事儿。
——何止没事儿,简直是健康得出奇啊。
“周队,”张立伟看着俩人对话走向越来越尴尬,似乎马上就要掐起来,抓紧机会插进来,“能不能麻烦您跟着这犯罪嫌疑人过去?”他指着医生正在往电梯里推的担架车道,“在增援来之前,我这分不开身儿。”他委婉地示意了一下他还得看着地下坐着的关宏宇。
不管是逃跑、被营救还是被灭口,这个主犯出了事都会对整个案子的追查造成重大影响。论理这人在抢救的时候身边是需要有警务人员看守的。
周巡这才知道那担架上的就是今晚袭击的犯罪嫌疑人。
看来这南区的俩刑警还收获不小。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他也同意犯罪嫌疑人需要有人看着,但如果人员安排上能变动成他保护关宏宇,南区这个刑警看着犯罪嫌疑人不就更合适了吗?
“要不您看,我跟这儿等增援怎么样?”周巡提议道。他的级别比那刑警高,对方是没资格调动他的。但毕竟人家是专案组委任的关宏峰专门看押人员,周巡笑得也很谦卑。
张立伟怀疑地看着周巡,没有移动脚步。那眼神儿就好像周巡正在调虎离山,伺机干点嘛似的。
嘿,你说这世界是怎么啦?周巡看着对方那一脸的警惕,心想,能信任羁押的犯罪嫌疑人手持92式手枪,不能信任一个支队长看守犯人。不是,这是我今天睁眼的方式不对是怎么?这现实怎么看起来这么倒错呢?
“周巡,他搭档现在还在手术室抢救。”关宏宇忽然说,在周巡再次开口前,“要是可以,你也帮忙看看情况如何。”
瞬间周巡get到了两个信息,第一,关宏宇希望他去守着那个犯罪嫌疑人,不知出于什么考量;第二,关宏宇信任南区这俩警察。
周巡跟关宏宇对视了一眼,发现其中带着隐忧。“那成吧。”他说。
然后,脑袋转了个弯儿,周巡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从什么时候起,关宏宇和羁押他的刑警统一战线了?
这不仅仅体现在关宏宇赞同那看押刑警的意见,还在于,那看押刑警对待关宏宇的态度上。
按理说被羁押的犯人是不能跟未得到专案组准许的人沟通的,而周巡和关宏宇现在说了这么长时间话,那刑警完全没阻止的意思。
这警察要留在关宏宇身边,不是出于看押的目的,而是保护。
单纯的保护。
就跟给关宏宇这个被羁押的犯罪嫌疑人留一把92式目的一样。
说真的周巡真理解不了,关宏宇怎么就能做到,甭管相处时间多短,都有本事把看守变成同谋。
周巡意识到关宏宇替他哥被羁押未必是原来自己以为的低智商自我牺牲的昏招——说不定他真被关起来日子也未必过得很凄凉。除了不太自由外,关宏宇在监狱里大概也能照样玩得很愉快。他有这个能力做得到。
说起来,2.13的卷宗还他妈在这货手里呢。
担心他?真是白浪费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