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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双]摇篮游行版本剧情赏析

2023-07-23 20:33 作者:西风Zephyrus  | 我要投稿

什么是玫瑰?为了被斩首而生长的头颅。

 

       《摇篮游行》一章是值得深度解读的优秀剧情。本专栏我将分几个方面,浅析其艺术价值。

 

彼驰我张——冲突与悬念

       本章剧情值得赞扬的亮点多如牛毛,但我首先写的却不是其文学性的诗化语言,而是情节架构。

       《摇篮游行》展开了一个宏大的封闭环境,在其中懦弱者的勇气、复制体与原体一致的信仰、以死问道的决绝等等主题在其中共襄盛举。但我们首先要知道,优秀的剧情能完整地展现优秀的主题,其先决条件一定是优秀的情节框架。

       远的不说,就拿战双本身举例。21年战双剧情为何风评颇佳?是因为即使抛开绝海星火、永夜胎动、湮灭残昼、宣叙妄响等等出色的章节,其他如视线囚笼等等章节也都在情节上起到绝佳的过渡作用。比如视线囚笼,本身章内的矛盾得到了富有张力的表现,为了展开冲突情节所建设的环境也充分自洽,在本身的情节完成之后也能起到“启下”的作用。

21年剧情(主线)

       近一年来的剧情为何饱受质疑?就是因为这一年里的剧情展开并不能很好地因循“序—破—急”的冲突发展——有些是矛盾的展开过于平淡,还有些是本来从文学母题中提炼出很好地主旨、却并不能将其置于战双的世界中完美呈现,导致“经典”的主题沦为“老套”。

       《摇篮游行》能将我后文所要陈说的优点展现出来,便是得益于其故事推进的结构。

       在开始阐释之前,我想我有必要先简单阐释“悬念”的功能——我们都听过一句话“文似乎看山,不喜平。”悬念在情节中具有四重功能:制造兴奋点产生阅读反馈、链接全篇结构、聚焦读者互动创造共鸣、塑造审美美感。其中的审美美感又分为层次美感、节奏美感与冲突美感。

       指挥官一开始从空落的房间中醒来,并迅速理解自己被绑架的处境——从这时起就标志着玩家的视角已经随着主角进入了一个“危机”,“层次”开始了第一步推进。随着惑砂的各种刁难开始,危机也在不断发酵。

危机的开始

       然而情节的紧张程度显然不能一直上升,于是指挥官后来遇上了修特罗尔。在这样的危难局面下,一个相对熟悉且明确为己方的人所能带来的安全感是超过简单翻倍的。

       包括此后遇上扮作丽莲的拉弥亚,以及拉弥亚几次险些暴露身份的闹剧都使得读者悬着的心逐渐放下。——然而文案组在推进拉弥亚的人物塑造的同时也没有忘记自己要做什么。惑砂的话里有话、修特罗尔大量消失的糖、“丽莲”发现的大量克隆体……这些都在为那个终局的爆发而铺垫着。这其中便体现出文案组对于叙事节奏”的把控——好的叙事节奏能使人在该和缓的时候和缓,该紧张的时候紧张,而不是要么一直很无趣、要么令人一直吊着一口气。

客观上来说,拉弥亚面对的“身份暴露”的紧张局面其实有助于舒缓节奏,因为玩家上帝视角是知晓“莉莲”身份的,因此这反而使危机与危机之间留出了空档

       情节的前后照应、编排与层次结构是一方面,同时值得赞扬的还有创设悬念的能力。整章剧情中,文案组始终在不断地埋下新的未知,同时又在推进过程中解开先前的谜底。当我们完成一部分的探索,便会增进一些对那个水下堡垒的认知,同时也会产生新的疑问。从情节上而言,一路上虽然迷雾重重,却并不使人感到烦躁,而是想进一步探寻——这样一边创造悬念一边回收的过程持续发展着,直到来到那个“断索口”——复制体之辩。这其实就展现了“制造兴奋点”的能力——不断解开谜底又再遇未知的过程不仅给予了玩家良好的游玩体验,还可以使正向的阅读反馈不断进行。

       与此同时,为了进一步确保读者始终全神贯注在情节上,文案组使用了两种武器。其一是虚幻与真实的探讨,其二是希望与绝望的交替

       先说虚实之辨——在囚徒们前行探索这里的过程中,那些幻境与其他一切光怪陆离的事物(比如惑砂死法展览)本身就已经为这个水下基地添加了浓厚的神秘色彩。它们的存在使得玩家在探索过程中思考:这一切是曾在此地的真实?亦或许只是沤珠槿艳?”

惑砂死法大赏(评价为好死,可惜没死透)

在不知不觉中,玩家已经代入到海底指挥官的视角,开始跟随指挥官的选择探索(而这正是最后的指挥官之死能带来那么强烈的冲击的根本原因)。虚实之辨的另一层体现便是指挥官与修特罗尔面对复制体的情节——其中甚至也有修特罗尔的复制体。

       当时老兵修特罗尔对此的态度是“保持清醒、能做决定的是真正的我”。

       这很有点“我思故我在”的感觉——对于笛卡尔的这一命题,一般的领悟是“我无法否认自己的存在,因为当我否认、怀疑时,我就已经存在。”也因此修特罗尔可以得出“能做决定的是真正的我”这一结论。

       然后是关于希望与绝望的交替——整体上而言,本章剧情的感情基调是较为压抑的,只在最后的人性光辉中爆发出了尤为灿烂的希望的力量。但那说到底也是在绝境中爆发的,因此在一般性的剧情推进过程中,文案组的处理方式是“时不时给点生还的可能,随后再逐次粉碎”

修特罗尔之死导致危机的程度极度加剧

       阿多尼斯有一句诗绝佳地阐释了这二者间的关系:什么是希望?用生命的语言描述死亡。什么是绝望?用死亡的语言描述生命。

       微薄的希望与长足的绝望交替陈列在玩家的眼前,再加上玩家们“指挥官不可能死吧?”的心理暗示(毕竟所有人都相信主角光环,因而一切关于“渺茫生还可能”的描述他们也都只会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衬托主角逃生的不易)。鲁迅先生曾经有言曰:莫大的绝望正是将你为数不多的希望挨个打倒。”

鲁迅:我确实说过这话

       在用笔方式之外,还有相当重要的一点也为精彩的情节起到关键作用——世界观的命定。文案组架设了一个封闭的小世界,轮回在其中已然发生了不知多少次,直到被拉弥亚这个偶然的变量所打破——尽管在绝大部分时间里所有人都对这个轮回一无所知。正是因为这个微型“世界”设计得如此精妙,所有的伏笔才能在最后关头完成那么大的爆发反转。从这个角度看,塑造冲突美感的审美体验对于文案组来说已然是驾轻就熟。

       因此,仅从情节性的角度来讲,《摇篮游行》就已然足够优秀,然而它还远远不止于此。

 

 

 

 

 

多重身——行我所不能

       其实“克隆”一类的主题早已屡见不鲜。在战双进行这种尝试之前,无数作品几乎已经将其用烂——不管那些作品是否优秀,一经泛滥就已经烂了——而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克隆”这个设定上有一个绕不开、其他设定也很难具备的探讨:当我们面对完全一样的自己时,我们的个性与灵魂、信念与执着——那些被我们认为一个人所独一无二的东西,又该如何体现?

       从结果上来说,这次的选择无疑是成功的。由于二重身的存在,很多此前难以书写在指挥官身上的人物弧光都得以展现。指挥官的人物形象也获得了自开服以来最深刻的一次升华。

       克隆体指挥官是本体在绝境下的特殊呈现,本体指挥官是克隆体生命的外在表观。

       有部分玩家对本次剧情不太满意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认为“克隆的设定已经烂俗”——这便涉及到一个“经典”与“俗套”之分的问题。经典之所以为经典,就是因为它可以源源不断地为后来者提供可利用的元素,而如何利用则是后来者的事。许多优秀的主旨其实也是从古老的经典中的“文学母题”中提炼出来的。能将经典在不显得生硬的前提下恰如其分地运用与自己的情节框架内,并使经典的母题在全新的命题下换发新的文学张力,方能“典而不俗”。

       在这一点上,战双的文案组显然达成了这个标准。他们将“克隆”这样一个在我们生活的时代已经出现的技术重新展开在那个反击时代,能够做到自洽于其本身的逻辑架构,就已然是值得夸奖的第一步。但最为亮眼的无疑还是克隆体指挥官本身人格魅力的呈现——危机时分的临危不惧、发起抗争时的果敢与勇气、面对拉弥亚时兼具的温柔与心底的算计、还有,作为普通人的脆弱……或许有人会说这些不需要克隆体存在,也不需要指挥官的牺牲也能体现。但是如果没有克隆体的存在,指挥官本体亲身入险境,而后又幸运地成功逃生——不管在这过程中展现出了多么美好的品质,都不可能具有如今这种处理方式所具备的张力。前文说过,文案组搭建了一个名为克希拉的子宫的封闭世界,这导致全新的设定很严重的危机可以很顺利在这个框架中展开,但同时也意味着,如果付出那么多人的牺牲(诺安、修特罗尔等)后,指挥官最终的结果是由于主角光环的庇护而生还”,绝对会导致思想高度的降低。

       就算退一步讲,克隆体使得“指挥官”这个形象得以达成了一个其他二游主角难以达成的成就,而这个成就叫做以我残躯化烈火”

       指挥官的人生并不是一直顺风顺水——ta也曾面临过数不清的危机,但这次依然毫无疑问是最大的一次现象升格,因为正是死亡完成了人物精神内核的最后一步阐释,彻底成就了一个高尚的形象。指挥官此前一直铭记着法奥斯前辈们留下的精神,而到现在ta终于有机会亲身去践行这样的精神。而这层精神内核正是得益于克隆体的存在方能展现。

       同时,克隆体的存在启示着我们思考这样一个命题:当本体的指挥官正生活在空中花园的康衢烟月时,克隆体指挥官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当世界正在屡变星霜,本体指挥官已经与灰鸦团聚时,克隆体仍在艰难奋战。

       克隆体指挥官自始至终,从他在过程中表现出的坚毅和终局时的选择都无愧于自己的本体。因为尽管指挥官本体也常常表示自己不会逃避需要自我牺牲的场面,但这样的情况实际还未发生,而我们都知道在安全时任何人都可以夸口自己的高尚。刀兵加身而不折其节——正是这样面对死亡时人性所绽放的光彩使得指挥官的形象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完全绽放。

       威廉·莎士比亚在《裘力斯·凯撒》中有诗句曰:“懦夫在未死之前就已经死了许多次。勇士一生只死一次。”克隆体使“指挥官”得以完成了一次伟大的死亡(或将也是唯一一次),真正将“勇气的赞歌”实施到了主角身上。

       从这一点上来看,克隆体是本体生命的外在延续,本体是克隆体精神的抽象集合。当我们将所有克隆体指挥官的品质抽离出来,一定会发现本体也同样具备。我想这,正是“克隆”设定的最大作用。

       也因此当拉弥亚战胜克希拉,最后抱住“它”时,我感到我仿佛也与拉弥亚一同,送别了一位伟大的灵魂。

 

 

 

 

 

虽兰摧玉折,丹心碧血——死亡美学

       前文笔者言道,“正是死亡完成了人物精神内核的最后一步阐释,彻底成就了一个高尚的形象”,下面我会详细阐释这个理论。

       我们在阅读各类文学作品时也许都曾接触到这一类形象——由死亡完成最后的塑造的人。最最典型的一个便是莎翁笔下的哈姆莱特。有时我们会遇到这样看似矛盾的现象:若是人物的死亡未曾发生,我们也许认识不到他们的高尚所在;可当他们由于自身的高尚慷慨赴死后,我们又会不禁希望能阻止他们的死亡。

       这便是死亡的文学魅力。

       其实死亡之美归根结底来源于破碎之美——我想,人类是天然具有欣赏破灭之终局、哀苦之悲剧美感的能力的物种。死亡之悲剧的美感,其一在于它将你所仰慕的美好粉碎,其二在于脆弱的生命在面对死亡时所展现的伟大。

       那么死亡之悲剧为何而美呢?

       古希腊的哲学家柏拉图是反对在城邦中展演悲剧的,他认为悲剧是不美的,而且还会导致城邦中男人们的哀伤,不利于军队的战斗。

       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悲剧能够“净化”观众的灵魂。这是什么意思呢?

       亚氏的“净化论”大意是:悲剧涤荡观众的心灵,使他们得以认识到安定的生活的来之不易,方能为了保护这样的生活而付诸努力。

       没错,这才是悲剧的本质:对比。

       “美之为美,其伤也昭。”鲁迅先生曾说:“悲剧就是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撕碎给你看”其中美的自然不是“撕碎”的过程,因为悲剧的本质不在于“悲”,也不在于“撕碎”,而在于悲剧发生前的美与悲剧之间的张力。

       因此,悲剧的美来源于人性的张力,来源于美好事物毁灭时的痛苦绽放。它永远不可能来源于毁灭之后。

鲁迅:“悲剧就是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撕碎给你看”。如花之凋亡、又如士之陨殁。

       于是我可以确定地说,文案组在这方面几乎可以称得上做到了完美。他们没有过度渲染人物面对死亡时的悲痛,更多的却是一种坚毅。也正因此,人性的伟大张力在故事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现。弱小的生命在面对不可抗的死亡时所展现出的精神层面的强大,又与死亡本身构成了另一种极具美感的张力。在这样的双重张力下,那个悲剧的终局却反而有使人感受到希望的能力。无论是修特罗尔杀死“自己”时的果决、或是诺安在指挥官说不出“请你去死”时自己选择用生命铺平道路的淡然、抑或是指挥官本身的选择“以死问路,尸体游行”,都展现出生命在死亡面前所能展现的最大程度的强大

       阿多尼斯《在意义丛林旅行的向导》诗中有一句什么是玫瑰?为了被斩首而生长的头颅。”这其中就折射出两层死亡之美:其一是“斩首”这个美丽事物的收尾,其二便是“为了被斩首而生长”——即向死而生。玫瑰是美的,而“斩首”非但没有破坏它,反而给玫瑰这带来美的一生完成了一个美丽的结局,使它在逝去时依然保有自己的刚强的美——“荆棘”。正如伊万•日丹诺夫所言“翅膀是鸟的悲剧,它将生命带入永恒的异乡。”玫瑰生来带着美,却也因这份美而永久面临美丽终将逝去的悲剧(即玫瑰本体的凋零)。而“为了被斩首而生长”则体现出完全相反的另一种美感:那种视死如归的慷慨气概,而“生长”正是与“斩首”一同构成张力的原初美。

       关于死亡的美学其实也早就不是新题了——不如说人类自有文字以来最早的创作就包含了这个主题。而《摇篮游行》的死亡主题最显著的两个特征便是爱伦·坡式的对死亡的诗化语言和海明威式的对死亡的理解和尊重——能以坦然心态,理智地接受死亡,并领悟其真谛——一种蔑视死亡、无畏死亡的硬汉精神。

      《摇篮游行》的诗意感相信大家都能有所感知到,而“硬汉精神”则体现在修特罗尔的狠辣、诺安赴死的淡然、和指挥官在无尽挣扎后依然选择牺牲自我。或许指挥官也曾表现出自己的哀伤与难过,但程度适宜的脆弱恰恰强化了这份张力脆弱也使得人性中的强大更加彰显。因为这使我们认识到指挥官也并不是理智到极点的动物,他也曾挣扎着求生。而这便致使最终的抉择具有一种更为深远的光耀。

诺安赴死时的淡然态度,与死亡对于个体命运的深刻影响形成了一种别样的张力,使得人性得以彰显出其本没有的强大
指挥官的悲伤与后续“以死问路”的选择同样形成张力

       同时“生命是生命的施舍者。有人逝去,就会有人因此得救”这一层湮灭残昼时期关于生与死的讨论的二元哲学思想,在《摇篮游行》中也贯穿着剧情始终。过去,指挥官在无数前辈与同伴们的牺牲下走到了今日,回首时也许还能看到鲜血淋漓的尸体游行之路;而如今,指挥官又做出了牺牲自己这条因先行者的牺牲而保全的性命,继续去保全后来者的生命。

       “如今该到我了。”

       ——生命就这样一代接一代在人类的战士中不断传递着。先行者将它传给后人,自己踏上彼世的路途;后来者接过生命的重量,又终将传给下一代后来者。

       ——这便是死亡的意义。死亡不是为了破灭,而是死者为了生者的生而选择了死。

       同时我想,正是因为人类中永远不乏这样的战士,我们的文明方才得以永久延续。

       摇篮游行——一出完美的人类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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