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度过一个灰暗的春天” | 递给23届老婆的一封信

◼️ 二月,不早不晚的日子。从节气上说,立春后,乍暖还寒时候,万物复苏,南京古鸡鸣寺道路两旁的樱花树开始发芽,生出绿色的枝桠来,等待三月到来时的雨水和适当的气温,开出一朵朵粉嫩颜色的花来。南方的暖意已逐渐显露出些许样貌,厚重的衣物被收进木质衣柜,换上更轻薄的衬衫外套,提上一篮子的吃食,去青草地、去溪流边、去所有阳光晒得温暖的地方,三五好友成群,谈天说地,享受片刻的,不被打扰的自由。
◼️ 戴着耳机,坐在嘈杂的人群中,电子屏幕里放着候麦的《春天的故事》:初春的法国乡村里、漆成白色的座椅摆放在绿松石色的草坪上,看书、聊天;吃着番茄和豆子,刀叉与陶瓷盘子之间发出细碎的、清爽的碰撞声,女人开始谈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提起胡塞尔的现象学,讲尼采,说存在的意义与虚无的可能。她们说:“数学可以不及格,但是我们会因为没有学好哲学而感到自卑。”春天,碎花裙、钢琴曲,穿着胶鞋漫步在昨日刚刚被雨水打湿的泥土里,落花、新鲜的嫩芽,有雨后和植物生长的独特味道。
◼️ 目不转睛地,电影缓慢叙述着,不疾不徐,把观看者拉进挂在墙上的马蒂斯的画里,使人沉浸于春日的烂漫与生机中,全然忘记身边吵吵嚷嚷的声音,与一切琐碎的、令人厌倦的生活保持距离。
◼️ 春天,所有的希望与期待开始的瞬间;读书,翻开油墨印刷的纸张;交谈,去说这无聊的人生,加速的社会,去批判,去争取,去理解,去反对,去拒绝妥协。日子从这个春天开始,本应有无尽的梦与想象——传播、亲密关系、暴力、消费、同质化、美丽新世界、娱乐至死、共同体、祛魅、现代性、货币、舆论、宣传、媒体与伦理、常识与框架——“春天有自己的魔力,一种让人想「成为更好的自己」的魔力”。
◼️ 但也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本应生机盎然的日子里,我却沉默地想着,“我将度过一个灰暗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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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2/Wed.
去年春天,我们一起写诗
谈未来期待与理想浪漫
@TuTouSuo™️
提笔之前,我反复斟酌着、酝酿着,要如何选择合适的语言来陈述和表达过去几十个小时,甚至是过去的一年里,听到的故事与经历的见闻,以及它们是如何持续徘徊在我心中,最终在某个时刻转变为一声叹息,一瞬间的哽咽与无奈。也正是此时,我又不得不再次开始厌恶媒介的无能,期待起天使般的心灵交流的可能性,这样人类便能重回那个巴别塔的时代,相互理解,彼此拥抱与安慰。
但即便这样说着,我还是拿起了笔,着手为你们写下这封信,一面寄希望它能替我们表达出万分之一的心情,一面思忖着将其作为曾经一同走过的那些日子的回顾,把它当作是与你们这些赛博朋友的纪念去写,也算是能发挥出更多的用处来。
老婆们,这个称呼好像有点太过亲密,最开始我还坚持着长久以来喊“姐妹”的习惯,却也不知道在哪个瞬间把这个词祛了魅,竟越叫越顺口起来,后来又把这个词赋上了不一样的含义:老婆,我的好老婆,可爱的、始终与秃头所在一起的老婆。
在此之前,我们没有和任何一届的朋友这样亲昵地称呼过——就连我一直嚷嚷着想念的22届都似乎保持着一层姐妹的适当的距离——有时候聊到尽兴时,我还会叫着老婆和大家撒娇,就像是在日常生活里,拉着朋友的手走在街上,我们欢快地聊着天,突然讲到高兴的、兴奋的事情时,忍不住地抓着对方的衣袖摇晃起来似的。
老婆,我一直很想说,这个词带给我太多的改变,它让我变得更依赖你们,有时候竟然在一些平台中受了委屈,第一件事是回到秃头所的小小社群里,和你们倾吐不快,像是求安慰、求拥抱的小孩。
在去年六月的时候,秃头所经历了两次炸家,一位老婆告诉我这个消息,忙不迭地安慰刚刚睡醒被震惊到说不出话的我,而我只说,“老婆,你相信我吗”,“如果你相信我,那我就会重新把秃头所带回大家的面前”。

虽然我和花花一直说,“就算只有两个人的力量,我们也可以拥有对抗世界的勇气”,但实际上,秃头所永远不止我们两个人,我们是一群人,是我、花花、打工人们,以及一直以来认可我们、督促我们、拥抱我们的你们,我亲爱的,非常非常喜欢的老婆们。

老婆们,如果让你们回想刚刚过去的2022年,你会想到什么呢?是凌晨四点失眠时望着的窗台,是冷掉的一个又一个的外卖,是天微微亮起的早晨,还是图书馆里让人昏昏沉沉的暖气,父母的叮咛和照顾,以及偶然抬头时望见漫天繁星。
我想起了很多的瞬间,熬夜写模拟考卷的冬日,一通苦闷的电话,一次在课上的哭泣,很多很多个趴在书桌上睡着的中午,写课件写到几乎都要崩溃的深夜,炸家后在海底捞边吃边哭的两个小时;当然,还有来自于你们的,发在聊天框里的长长的出自真心的留言。
“国王”“总统”“主人”,上课时你们开玩笑地这样喊我和花花。“班班王国的小背心”“花花总统的网络共和国”…这样说着想着,好像又回到了夏日班,回到了秋日班和冬日班的课堂上,评论区里大家彼此熟络,在休息时点歌,在疲惫时开着玩笑说“跨年咯”。尽管我们素未谋面,却好像是相识许久的朋友,嬉笑打闹,相互陪伴。
但如果,你要问我最想回到什么时候,我想我大概会掠过这些越来越关注应试、课程也越来越满的日子,跳过所有为了最终的分数所努力的功利化的生活,回到2022年3月开头,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
我说,在那天,我们一起谈了理想,写了诗。

那个春天是明媚的,没有人不对未来的一切充满期待。我们说不要做流水线上的凤梨罐头,要去寻找应试中的灵韵,要去理解新传的浪漫,要实现理想,要呼唤自由和不被束缚的曙光,要去海边、去草原、去江河湖海的深处,窥看一抹玫瑰色的日暮。
我想回到那个春天,我们一同坐着,像是候麦电影里的角色,在草坪上,在树林里,在被一堆又一堆的书和唱片铺满的房间里,咖啡、酒精、碳酸饮料,聊人类的存在的困境,聊焦虑的社会,聊现代性的问题,聊文化的消磨与娱乐的崩溃,聊这个美丽新世界,聊一切我们想说的、想讨论的话题。直到有人醉倒,眼皮开始打架,唱片机变得沙哑,把所有都说烦、说腻,说到静寂的后半夜,没人再会打扰我们想法,让思想在无声的时候肆意流动。
这才是新传,这才是它对我们的意义:宏大的思想、具体的思考,与往日不同的视角,聚在一起的好友,试图理解自己所感受到的压力,批判那些本认为是常态的错误。
很遗憾的是,这样的理想与浪漫必须回到实用与功利的试题中,回到繁琐的考试里,用量化的数字进行对比、衡量,一切都需要像商品一样,回归可计算的,层次分明的世界中去。
所以那个春天必然会消失,成为微不足道的人生片段。
紧接着,我们的期待也将伴随着那个春日的消失而落空,成为一场失声痛哭,一整夜的辗转反侧。
“我将度过一个灰暗的春天。”
电话那头的Y笑笑,又说:“但我坦然了,第二次了,我真的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彼时的我盯着面前立着的硕大的鱼缸,玻璃和荡漾的水面把倒影弄得皱巴巴的,笑起来,却比哭还难看。
我问Y:“你后悔过吗?”
“没有,我不后悔,真的。”
他答得很快,像是已经预演过无数遍似的,脱口而出。
就此,我便也故作轻松地附和起来,“不后悔就好,尽最大的努力,不给自己留遗憾吧。”
老婆们,我永远不知如何安慰一个人。就像昨天推文「“我热爱的东西数次击溃我”」的评论区,我想要回复,好像有很多话堵在心头,最终却只能变成两个干巴巴的「抱抱」或是「呜呜」,每一个故事都像是破碎的梦,那个去年我们一起在春天抛出的理想,竟在来年成了成功与胜利背后的阴影,沉重得将所有的宽心与安慰变成干瘪的、毫无生气的东西。
我反复敲击下文字,却又决定删去。有时候,悲痛和失望的情绪,只是需要一个能够使其宣泄的渠道而已,有愿意倾听的耳朵,有愿意给予的拥抱,便再无需多言。
所以,老婆们,抱抱。
像每一次你们和我倾诉时我说的那样:
“好想要给你一个赛博拥抱老婆”
“老婆,过去一年真的辛苦了”。
或许这是个灰暗的春天,或许我们仍然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些结果,但人生的路永远不会是单行道,它的美妙之处,就在于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星期、下个月,也许明年,你再回头望去,这些经历都已然一步步地指引你,到了正确的地方。
去更大的世界,做更有趣的人。
实现它,考研并不是唯一的路径。
无论是工作、申学、考公或是选择二战、三战,我们总会找到生活的出口,总会有可以浮出水面喘息的空间。而被生活打倒,一次又一次地打倒,也将成为常态。
我们要做的,只有接受,然后站起来。
2023届的老婆们,我们第一届这样亲昵地彼此称呼的老婆们,即使失败,也不代表我们应该是被否定、被遗忘的对象,我们永远不是成功者背后的失败者,承认自己,肯定自己,不要苛责,不要悔恨,如果过去的自己没做好,那未来的自己会变得更好;如果过去的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就尽可能地接受现实,接受自己的存在。
时刻告诉自己,努力过,尽全力地努力过,做到了自己力所能及的所有,就算是不负一趟旅途。
老婆们,秃头所和你们的陪伴也许到这里就结束了,也许之后你将逐渐远行,忘记曾经在这里,我们一起努力的日子,但如果有机会,再次回想起那个春日,那个我们一起聊理想,谈未来的春日,希望还能够点燃你心里仍然跳动的、存在的,对生活、对自己的期待与憧憬。
老婆们,
像过去的每一个夜晚说的那样,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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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TuTouSuo/全程班」
将真空理想连接现实
以理想入世对抗荒谬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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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复试班」
在春日,在新的一年
触碰理想,实现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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