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战锤小说个人翻译《吸血鬼战争-冯卡斯坦因传》第一本第六章

原文来自Black Library 作者:Steven Sav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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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校对都是我自己。。。

第六章
The Night of the Dancing Dead
希尔瓦尼亚,邓肯霍夫
帝国历2010年,初冬
对乔恩·斯凯兰来说,这是艰难的一年,失败沉重地压在他身上。痛苦和失望铭刻在猎巫人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里。从眼睛里流露出他极度的痛苦。
他执着于一个无法被击败的事实:塞巴斯蒂·安格纳还在外面活着。
凶手的继续存在使斯凯兰日夜受辱。他们这一对好像被困在邓肯霍夫大街上,上演着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自从斯凯兰和费舍尔到达这座城市后,有几次他们差点就要抓到安格纳。他们离得如此之近,在客栈和赌场散发的霉味中,都能闻到那人难闻的体味。可当他们寻找时,凶手似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久以前,斯凯兰得出了他所能得出的唯一合理结论:一些非常有权势的人在庇护谋杀他妻子的凶手。这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想法,这使他无法相信任何人,使他拒绝别人提供的任何帮助。
于是他在此地留了下来,等待着;强迫自己在迫切需要解决和偿还的地方找到耐心。
他几乎每天都能听到那些相同的故事。首先是希尔瓦尼亚贵族病魔缠身的故事,以及那些试图反对弗拉德·冯·卡斯坦因统治的人所遭遇的悲惨事件,然后是‘反西格玛’主义的爆发,越来越多的古老神庙被玷污。
越来越多的传话者在诉说着这些谣言。每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闲话都是关于复苏死者的邪教,以及他们如何不那么缓慢地清除西格玛在希尔瓦尼亚乡村的一切痕迹。有些人无法掩饰他们对回归旧信仰的喜悦;而另一些人则保持怀疑态度,他们感到这次宗教清洗并不仅仅是简单地恢复以前的生活方式。并将这一切指向一个叫做“死者复生”的邪教组织。它们利用了这些持续了几百年的恐惧迷信,这是平民们都非常熟悉的东西。
也许最能说明问题的流言是关于伯爵妻子伊莎贝拉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苍白的脸色、以及她在痊愈后的古怪行为的流言。
那些流言蜚语说:除了晚上,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和丈夫同住的房间。
即使是现在,一年过去了,斯凯兰仍然清楚地记得他和费舍尔与维克托·谢尔曼的秘密会面,后者是在伯爵夫人久病期间为她治疗的两位医生之一。那人一直很害怕,总是回头看,好像害怕有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似的。
在这次会面中最令人难忘的是,谢尔曼坚持认为伊莎贝拉·冯·卡斯坦因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在他被伯爵开除离开房间之前,她已经死了。
谢尔曼在与斯凯兰会面后的第二天早上就被残忍地杀害。斯凯兰不喜欢巧合。很明显,谢尔曼为他的口若悬河付出了代价。有人想让他闭嘴,但这只能让斯凯兰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伊莎贝拉·冯·卡斯坦因已经死了,但出于某种原因她被复活了。
难怪她对“死者复生”的追随者如此重要,她是他们中的一员。她已经步入到另一个世界中,她呼吸了莫尔地下世界的恶臭空气,但是她又回来了,重新走在他们中间。脸色苍白,害怕阳光,她是夜晚的动物,人类的猫头鹰。
古老的庙宇被摧毁,死者复生,贵族们都成为了奇怪的消瘦病的牺牲品;这一切都意味着全国各地的城堡都成为了那些黑暗中的夜行族的家园,这些谣言都指向了同一个基本事实:在希尔瓦尼亚省有一些不好的东西。
斯凯兰下意识地做出了西格玛之锤的手势,抬头凝视着伯爵那哥特城堡的身影。它像猎食鸟一样栖息在山坡上,所有尖锐的棱角和锯齿状的黑色塔楼都带着百叶窗向下凝视着他。
城堡在陡峭的岩石表面上摇摇欲坠,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式."猛禽’是个很不错的比喻,尽管这个猛禽很可能是某个畸形的石像鬼栖息在那里。
斯凯兰苦笑着想。
钱快花光了,但他们交到了一点好运。
他们住进了克劳斯·霍伦弗尔的家中。霍伦弗尔住在这座城市中一个不那么破旧的地方,他是一位酒商。
霍伦弗尔是个好人,他同情他们对正义的追求。他的酒窖上面有一间宽敞的房间,他本可以向他们收一大笔钱,但他没有收钱,而是让他们偶尔负责送货;但更多时候,他们只是简单地帮他看守他的货物。但霍伦弗尔并不需要他们,他已经雇佣了一小群警卫,而城里也有很多男孩可以帮他跑腿。
他们都知道霍伦弗尔把他们留在身边是因为他同情他们。几年前,这位商人和她家人在前往范哈尔登施洛斯的路上被土匪夺去了妻女的生命。在某种程度上,他在一个喝了半杯酒的晚上承认了这一点,他嫉妒斯凯兰和费舍尔对安格纳和他那帮残忍的兄弟们的无情追捕,希望他也能有勇气对鲍里斯·埃尔比特和他那群肮脏的强盗渣滓做出同样的事。
他们三人在酒窖上方的阁楼房间里。斯凯兰背对着其他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圆圆的小窗。低处的雾气已经开始逐渐向外扩散,笼罩着城市的街道。他俯视着下面的街道,但很难看到几英尺以外的地方。当他抬头望向城堡时,空气依然明亮而清澈。然而,雾气正在升起。在几个小时之后,它就会完全覆盖住城堡,就像它已经覆盖的其他城市街道一样。就他的想法而言,他可能并不希望今天有好天气。
载着富人的马车络绎不绝地沿着弯曲的道路向黑色城堡的吊桥驶去。从远处看,城门就像一张张开的大嘴,等待着把他们吞下去。Totentanz(德语),确切地说是死亡之舞,或者至少是为纪念死者而举行的化装舞会,标志着魔巫午夜的前夜。许多乘客是从省内最远的地方赶来,向伯爵和他心爱的伊莎贝拉表示敬意,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见证了艺术家杰梅汀·吉斯特为伯爵夫人所作的肖像的揭幕仪式。
这位吉斯特,一位已经步入晚年的老人,无疑是创造了最后的杰作。吉斯特已经有十多年没有接受过任何委托。很多人都认为在他在死者大厅里为莫尔创作艺术品之前,这位老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拿起画笔了。伯爵以某种方式诱使他画出最后一幅肖像,这可真是一个不小的奇迹。但从某方面来说,伯爵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几个星期以来,邓肯霍夫一直在谈论着“死亡之舞”。
裁缝们忙得不可开交,忙着制作能与穿着者的美丽相媲美的礼服;酒商和奶农们把他们最好的货物装满车厢,运到城堡;面包师和屠夫们准备好新鲜的肥肉和美味佳肴,让人垂涎欲滴。似乎在化装舞会上,除了斯凯兰和费舍尔,每个人都在好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你真的确定不能说服你放弃吗?”费舍尔问道,他知道他的朋友已经下定了决心,但他对此无能为力。他不喜欢这样,自从斯凯兰分享了他的计划后,他就一直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但是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随它-随波逐流,看看它会把他们带到哪里。
“是的”斯凯兰说,抓了抓鼻子。当他开始紧张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时,他就会这样做。
“他就在上面的城堡中,我的朋友。你我都了解他。你感觉不到吗?我能。他就在空气中,浓厚到你几乎可以摸到它。他还活着……感觉就好像有某种电荷……一种震颤。如果我闭上眼睛,我能感觉到他渗入了我的皮肤,使我的心怦怦直跳。他使我的血液在血管中歌唱。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离他很近。如此接近。这是我的承诺:在漫长的八年之后,这一切都会在今晚结束。我们中的一个将会和莫尔面对面地见面。”
“你能答应我那个人不是你吗?”
“不能”斯凯兰诚实地说。“但是请相信我,如果我死去的话,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把那个家伙带走。”
“祝你好运,孩子,”霍伦弗尔说着走到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你今晚要做的事非常勇敢,走进野兽的巢穴。。。愿你的神引导你的剑。”
“谢谢你,克劳斯。”
“好吧,让我们再过一遍,好吗?”斯凯兰从窗口转过身去。“交货时间在一个多小时后,总共13桶不同的葡萄酒,其中两桶将被标记为巴托尼亚葡萄酒。那就是我和费舍尔要藏身的地方。你的人正等在另一端,等着把我们打开。第三只酒桶上有霍克领的标志,里面装着我们的剑和两把十字弩,两条束带的箭鞘里装着八根弩箭。这些武器将被油皮包裹,漂浮在真正的酒桶里。”
“朋友,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谈过一千次了,”商人平静地说。“亨里克已经在城堡里卸下一批货物了,你的武器已经包装好,藏在了酒桶里。这些酒桶已经装在了最后一辆马车上。剩下的就是让你下楼,让我把你封在巴托尼亚酒桶里。到城堡的路程要花费一个小时,也许还要更久一点。多操心下你进去后该做什么,让我来操心你怎么进去。”
费舍尔说:“我还是有些担忧。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它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是你‘老妇人’的本性。”斯凯兰说着,朝霍伦弗尔夸张地眨了眨眼。“你担心过度了。在这一切结束后,你会成为一位出色的泼妇,我的朋友。”
商人没有笑。部分原因是,他也有费舍尔一样的疑虑,但他不打算说出自己的担忧。
“那么,我们开始干活把。怎么样,孩子们?”
“好的,但我觉得我不在是孩子了。”斯凯兰说
这三人走下阶梯,来到地窖中。
马车已经备好。
两辆马车都套上了马具,随时可以开动。平板上的木桶大小不一,桶上的磨损痕迹显示出它们来自不同的年代。有几个是深棕色的,上面有其产地的标记,其他的则是浅色的干木头所做。
较小的酒桶比较大的酒桶更不容易引起怀疑,不过,如果一个过于热情的士兵决定帮他卸下酒桶,他会大吃一惊的。克劳斯想着。
斯凯兰爬进巴托尼亚酒桶里,双膝紧靠着下巴,低着头。霍伦弗尔把盖子压下去,然后用钉子将他密封进去。
他在紧扣木桶周身的第二根金属带下面钻了两个小气孔,靠近偷渡者的脸。但这些气孔太小了,以至于只能进入少量的宝贵空气;但它们也足以让他活下来。
里面很黑,幽闭的空间让人很不舒服。在那里呆上一个小时,肯定会像呆在地狱里一样痛苦。
几分钟后,他听到费舍尔的酒桶被固定的声音,然后听到第三个盖子把他们的武器钉在里面。
有一件武器没能进入第三个酒桶里,斯凯兰用皮带把它挂在脖子上,冰冷的小玻璃瓶紧贴着他的皮肤。
他把小玻璃瓶抱在胸前。这玩意几乎花掉了他剩下的所有钱,但如果它能把安格纳烧了,那它所花费的每一分钱都是值得的。
马车缓慢而轻柔地摇摆着,很快就使人感到恶心。斯凯兰试图把所有的想法都清除出去,但它们总是回到同一件事上——他打算杀死的那个人的脸。塞巴斯蒂安格纳。
木桶掩盖了世界的声音。让他们无法知晓他们在路上的什么地方。
他偶尔听到几声霍伦弗尔的口哨。这个人连调子都唱不出来。每隔几分钟,汗水就会涌进他衣领的凹陷处、脊椎底部和膝盖后面,而斯凯兰就会转过身来呼吸几口宝贵的新鲜空气。
酒桶里充满着发臭的酒香。有几次他不得不抑制住呕吐的冲动。不久,他就发现自己被那令人陶醉的酒香熏得头晕目眩。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路上颠簸着,在黑暗中颠簸着斯凯兰。狭窄的空间使他血液停止了正常的循环,他的四肢已经麻木,就像被成千上万的针刺一样。
在一段漫长的时间之后,车子开始减速,最终停了下来。
他只能听到很小谈话声。他运用自己的想象力将其拼凑在一起:警卫询问酒商,索要他的提货单,表示满意。然后告诉他把货物放在哪里,用一条旁人看不见的通道,以免被源源不断的客人看到。
有人连续急促地敲了斯凯兰的桶盖三下。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不敢呼吸,也不敢动。一切都悬而未决。这一切都可能在几秒钟内就结束,结束多年来对正义的追求。他闭上眼睛,等着阳光直射进来,等着守卫打开他藏身之所的盖子。
但阳光没有照射进来。
马车轰隆隆的向前驶去。从他的嘴唇间漏出了一声颤抖的叹息。他们在城堡的围墙内,等待着木桶从车上搬到伯爵的地窖里。快到最关键的时刻了,如果有什么事情会出问题的话,那就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里。
斯凯兰默默的向西格玛祷告着。
酒桶被猛地撞了一下,车轮碾过一块参差不齐的石头,刹那间,所有的动静都停止了——然后,木桶突然被人从马车上拽了下来,沿着几块木板滚到了地窖里。斯凯兰疼的几乎要哭出声来。周围的环境猛烈的晃动着,他的身体撞进了木桶内壁,脸紧贴着桶盖,这让他感到恶心和痛苦。
混乱的旋转突然停止了,木牢盖上的封印被打破。
当盖子打开时,斯凯兰拱起背部,向上推去,拼命地想从幽闭的酒桶里出来。就像潜水员在水下待了太久才浮出水面一样,他大口喘着粗气,贪婪地吞咽着地窖里发霉的空气。他干呕着,几乎被空气噎住。
霍伦弗尔的酒窖男孩亨里克弯着腰处理第二只巴托尼亚酒桶。他的脸上带着一种专注的神情,用金属撬棍在印章和木头之间撬动,把它撬松。费舍尔从里面用双手向上推去,挤出了木桶。
斯凯兰试图站起来,发现双腿没有任何力气。他抓住马具和绞车之间的支撑杆,将自己支撑起来。他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浑身发抖。
亨里克帮助费舍尔站起身来。
过了一会,他们听到了一声清澈的鞭子抽打声,以及马车返回的声音
斯凯兰环顾了一下地下室。多年的潮湿浸透了冰冷的石头,上面长满了匍匐的黑色霉菌。亨里克将武器递给了他们。斯凯兰将剑套入鞘,将十字弩夹在腰带上。他把多余的弩箭塞进靴套里。在他旁边,费舍尔也做着同样的事。
天花板很低,费舍尔不得不弯下腰来。那个大块头笨拙地朝通往厨房的门走去。
“不撤退,不投降,”斯凯兰说道。
费舍尔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他前进。
他们在门口停了下来。从厨房发出的声音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成群的厨房工作人员无疑是在努力地工作,为伯爵的宴会准备一切完美的食物。
“如果我们不能离开这里,”费舍尔低声说,他的黑眼睛里闪烁着恐惧,“下辈子你会选择什么样的生活?”
“我也曾有过的生活:一个不知名的农民,住在帝国偏僻的角落里,有着贤妻良母,过着幸福的生活。我愿意付出一切回到那个时候,做回过去的我,而不是现在的我。”
费舍尔点头表示理解。“我也想回到那一天,不过我想我会选择和他们一起死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着。”这一次是斯凯兰点了点头。
“说够了,我的朋友。死亡在召唤着我们。”说着,他把一小桶葡萄酒扛在肩上,推开门,自信地走上狭窄的仆人楼梯。费舍尔紧随其后。
斯凯兰没有理会厨房工作人员的表情,径直走向那个看起来像是在负责的人。
“你想把它放在哪儿,乡绅?”用手指敲着酒桶。
厨师翘起鼻子,挥手示意他离开。“在那儿,门边。然后赶紧回去把自己洗干净。你真脏,伙计。如果伯爵看见你那样,他会把你藏起来的”。
斯凯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有几个小木桶和一个较大的木桶堆在最远的墙上。他把酒桶放在其他木桶旁边,径直走出了厨房。
这条通道分为三条,一个岔道通向左边,一个通向右边,而第三条岔道一直通向前方。
由于不知该走哪条路,为了权宜之计,他选择了直走。如果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错误的,他能更容易找到回去的路。
他们迅速穿过城堡的腹地,寻找通往楼上的楼梯。
找到一个并不难。
吵闹声把他们引向大厅。
走廊挂满了挂饰,从冰冷的地板到铺满绒毡的墙壁,墙壁上画着各种狩猎和斜倚的美女,终点通向大厅。
嗡鸣声变成了轰鸣的噪音。
大厅里挤满了来来往往的人,嘁嘁喳喳的谈话声不绝于耳。所有的客人都戴着古怪的骷髅面具,使人觉得他们好像刚从坟墓里钻出来似的。当斯凯兰和费舍尔进入大厅时,两位年轻的女服务员突然出现,将面具塞到他们的手上。
斯凯兰感激地接过来,迅速戴在脸上。
“西格玛在上,如果他戴着面具,我们怎么能找到他呢?”费舍尔在他身后咒骂道。
大厅里闷热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充满了湿气。考虑到出席的人数之多,这并不令人惊讶。斯凯兰注意到,有好几位女士不停地扇着扇子,转身打量着这群人。
在伯爵的黑曜石宝座旁,一排小提琴手和大提琴手演奏着一首音乐交响曲,这是失明的西格玛牧师阿道夫斯的第三协奏曲,每一个音符都与一种近乎神圣的纯洁性相共鸣。
斯凯兰在人群中停住了脚步,让音乐像巨浪一样冲击着他。如此的动听;似乎没有别的词来形容它。
在黑曜石王座的另一边,一个巨大的台柱已经建成,上面立着杰梅汀·吉斯特为伊莎贝拉·冯·卡斯坦因所作的画像,它们隐藏在纯红色的窗帘下。
客人们在地板上移动的方式有一种别样的优雅,就好像他们都是某个精心策划的大型舞蹈的一部分。
斯凯兰扫视了一圈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面罩,希望能看到潜伏在面具后面的人。他内心充满了冰冷的确定性:安格纳就是它们其中之一。他很清楚,其中一个面具隐藏着谋杀他妻子的男人。
斯凯兰向人群深处挤去。费舍尔努力地跟上他的势头。音乐飙升,身体从四面八方涌来挤来。斯凯兰盯着一个又一个面具,一场可怕的死亡之舞在他眼前上演。
如此绝望。如此相近,至少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却无法辨认出他的猎物。
他握紧着拳头。在那一刻,他最想发泄的就是他的挫败感。
音乐的节奏变得忧郁起来。斯凯兰站在大厅中央,左顾右盼。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俯瞰地面的画廊。
一个枯槁的年轻人坚挺地站在红木栏杆上,仔细地打量着那些跳舞的人,仿佛在看一群苍蝇在某个早已死去的动物的尸体上爬行。他脸上的厌恶是显而易见的。
在他身后有五个人,其中两个人和他本人长得很像。某个家族,斯凯兰推断着。另外三个是肌肉发达的人,如果舞池因为吵闹的酒鬼或愤怒的边境男爵大吵大闹而失去控制时,他们会随时进去控制骚乱。
斯凯兰扫视了一下他身后的第二个走廊。这里还是排满了细心的观众。
看穿着,这群观众显然是警卫。其中一个背上戴着奇怪的双刀鞘。虽然刀刃很有趣,但让斯凯兰吸引到注意力的是持剑者旁边那位剃光了头发的男人。
就是他。斯凯兰以前在那些被他判处火刑的人身上见过这种表情。安格纳的头上悬着诅咒的记号。乔恩·斯凯兰所能做的就是不拆下身边的十字弩,当场在那人的喉咙里埋上一枚金属尖端的弩箭。
他想象着自己慢慢地提高十字弩,挤压着触发机关,看着致命的弩箭穿过安格纳的喉咙。瞬时的冲击,困惑,血液从伤口的血脉中喷出。一种冰冷的满足感像一块光滑的石头一样落在斯凯兰的心中。
这一切都会在今晚结束。
“我看见他了。”他说。
费舍尔转过身,迅速扫视了一下画廊。他几乎认不出那个人。他剃得光光的脑袋和头皮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使安格纳看起来和记忆里的大不相同。
“是他。”费舍尔表示同意
他环顾大厅,想找到通向走廊的楼梯,但什么也没找到。
房间四周的几根石柱上覆盖着厚厚的天鹅绒窗帘,四面墙上都挂着华丽的挂毯。斯凯兰走到大厅的边缘,脑子里满是复仇的念头。
身体包围了他,切断了他和费舍尔的联系。他不断向前推进,从根本不存在的缝隙中挤过去。
音乐的音调再次转变,变成了令人陶醉的颂歌,小提琴取代了歌手的声音,音乐螺旋上升到胜利的高潮。在随之而来的第二声肃然起敬的沉默中,围成一圈的舞女们都倒抽了一口气。伯爵、弗拉德·冯·卡斯坦因和他美丽的妻子伊莎贝拉走进了黑曜石王座后的橡木大门。
男人以掠食者的姿态优雅的行动着,女人则像他的影子。这对情侣相处得很融洽。
伯爵高高举起他妻子的手,在一阵掌声中低低地鞠了一躬。那个人有点让斯凯兰毛骨悚然。这并不明显,没有任何混沌的迹象笼罩着他。它很微妙,但它就在那里。一种隐隐的感觉。
在某种程度上,这可能是由于这个人的傲慢,但不是这样,至少不是全部。他可能无法知晓其原因,但其结果显而易见,派对上的宾客们敬畏地看着伯爵。面具滑落,眼睛中流露出了崇拜。
弗拉德·冯·卡斯坦因拥有着这些人的肉体和灵魂。他对他们有催眠师般的吸引力。斯凯兰知道,冯·卡斯坦因和一个伟大的木偶大师没有什么不同:大厅里的每个人都会随他的意思舞动。另一方面,女人很容易读懂。她有一种原始的魅惑。她端庄的眼神,浅浅的微笑,逗趣的抚摸,她的舌尖停留在她火辣的嘴唇上,她把头一仰,显示出她天鹅般的优雅,黑发如瀑布一般飘落在她的身后。
他带着一丝忧郁的神情,但她却流露出对权力的自信,真正的权力。
人群为他们分开了一条道路。斯凯兰利用冯·卡斯坦因的到来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时,悄悄地溜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谄媚的客人们都渴望着接近伯爵和他的夫人。这把费舍尔围在里面。斯凯兰别无选择。他不能回去找他,也不能冒险等待。
在他身后,费舍尔试图从人群中挤过去,但人群的重量把他推了回去。
“朋友们,”冯·卡斯坦因说,他的声音穿透了喧哗声。
“欢迎你们来到我的家里来,在今天我们为最脆弱、最有限的生命而庆祝,并陶醉于无限的死亡中。”
“我们聚在一起,就像没有面孔的结构,赤裸的骨骼,使我们无法分辨彼此,因为我们是平等的。生死平等”。
“今晚,我们抛开一切禁忌,尽情地沉浸在这些优秀演奏者的音乐中。我们有幸从本省带来最好的美味和葡萄酒。所以,我敦促你们向“死亡之舞”屈服。毕竟,这是死者的舞蹈,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又有什么资格去承受这样庄严的舞伴呢?”
敬鬼魂、“朋友们,为不安的死者举杯吧!敬僵尸!敬尸妖!敬食尸鬼!敬女妖!敬巫妖!敬木乃伊!敬幻像!敬噩梦!敬阴魂!敬死灵!敬幽灵!敬缚灵!敬恶灵!当然,”他放慢了脚步,把声音降到了最低的音量。伯爵不需要提高音量。他的声音足以传达到每一位客人的耳朵里,“还有吸血鬼。”
冯·卡斯坦因的祝酒演讲博得一阵掌声。
“敬死者!”
声音在房间里回响着。
斯凯兰到达了印有希尔瓦尼亚徽章的四幅红色天鹅绒窗帘中的第一幅。
他希望其中一副能露出通向画廊的一段楼梯。
他停下来抬头看着安格纳。这名男子似乎对这一过程几乎感到厌烦。
安格纳靠在桃花芯木栏杆上,握紧着拳头,又再一次松开。
在他身旁,更多的冯·卡斯坦因的密友在窃笑。
斯凯兰推开窗帘。正如他所怀疑的,那块红布藏着一条通道。这一条通向城堡的更深处,但是这条楼梯并没有通向画廊的迹象,所以他又把窗帘拉上。
第二个窗帘里藏着一扇闩着的门。
第三扇通往另一条通道,这条通道消失在邓肯霍夫的下层黑暗中。
他溜到最后一层幕布后面,打开门闩,进入到一个狭窄的楼梯中。
音乐声又在他身后响起。斯凯兰爬上楼梯。无数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翻腾,就像盲目的赛跑者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找不着北。他无法冷静地思考。但这并不重要,他也不需要。
当他把皮带套在头上时,他的手因为期待而颤抖。
那个小玻璃瓶就是他所需要的。他很高兴费舍尔被困在了汹涌的人群中。他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他知道这里的风险。他要当着几百人的面杀了安格纳。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活着离开邓肯霍夫。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为莉兹贝特报仇了,杀戮的循环将在今晚结束。死亡早已不再使他害怕——毕竟,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莉兹贝特会在莫尔的国度等着他。他们会再次在一起。在这一点上,冯·卡斯坦因说的死亡是值得庆祝的理由是正确的。
他在画廊前停了一下。小提琴尖声合唱,掩盖了他的脚步声。画廊里有四个人和安格纳在一起。
斯凯兰不在乎,他的眼里只有安格纳。其他的都无关紧要。他的拳头握紧住玻璃瓶。四个人中最矮的一个转过身来看见了他。一种厌恶的表情在那人的脸上蔓延开来。
“下楼,你不被允许上来”。
“我想去哪就去哪。”斯凯兰说。
安格纳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来。有那么一会儿,斯凯兰觉得自己从凶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认出他的光芒,但更有可能的是,他看到它是因为他希望它在那里。
光头男瘦削的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
“你做到了,是吗?”安格纳说。他的声音和斯凯兰记忆中的一样充满仇恨。“好吧,但不是今天。在我决定给你一顿让你难以忘怀的教训之前,赶紧下楼吧。”
“我什么也没忘记。”斯凯兰又向前走了两步,“我的妻子,我的女儿,我的朋友。”他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他们都在这里。就像你带到我村子里的那些杀戮的人渣。他们都在这里,燃烧着。”
“啊,”塞巴斯蒂安格纳说,“那么你就是猎巫人了,是吗?我以为会是…长得高点”。
“有什么问题吗,塞巴斯蒂?”戴着两把弯刀的剑客问道。他本能地站在安格纳和斯凯兰之间。
“没有,”安格纳摇着头说。“完全没问题,波斯纳。我们的朋友快要死了”。
安格纳缓缓地笑了笑,露出充满坏意的微笑。他的嘴唇向后翘起,露出尖利的牙齿。
斯凯兰向前迈了一步,用拳头猛击安格纳的脸。玻璃瓶碎裂开来,里面的液体洒在安格纳的眼睛里,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安格纳的手捂着他的脸,拍打着,抓挠着,硫酸灼烧着他的皮肤。粉红色的泡沫在他的手指间嘶嘶作响。血顺着他的手背流了下来。
斯凯兰没有移动。安格纳迈着沉重的步子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他的嘴在尖叫着,但不断的小提琴声淹没了他的尖叫声;当硫酸流进他的嘴里,流进他的喉咙,侵蚀着他的身体时,狂暴的音乐配合着安格纳狂暴的扭曲为其伴舞。
他把手从脸上移开。他右脸颊消失了一半,融化在一团血和骨头中。他的脸颊、下巴和脖子上都冒出了脓疱,随着硫酸继续融化在他剩下的脸上,水泡冒了出来、滋滋作响、唾沫飞溅。愤怒在他那只完好的眼睛里燃烧着。
另一只不见了,被硫酸灼烧过的地方一片漆黑。
斯凯兰迅速的伸手拿起腰间的十字弩,把它取下来,对准安格纳的胸膛。
“你杀了我妻子……死亡对你来说还不够。”
他迅速按了两下扳机。两根带羽毛的箭杆猛击在安格纳的胸膛上,把他击倒在地。他躺在画廊的地板上,鲜血从伤口中渗出。
安格纳在地板上扭动着,用他那流血的拳头抓住一支弩箭,猛地把它拽了出来。他的脸因疼痛变得扭曲。
站在他旁边的赫尔曼·波斯纳抽出一把他背上的双刀,扔给了斯凯兰。
“干掉他。他样子真丑。”
“的确不漂亮,”斯凯兰说到。
他跨过安格纳的身体,举起那把借来的剑。其他人都静止在一旁。仿佛有一道咒语把他们迷住了。
眨眼间,他把剑刺进安格纳的内脏,将剑柄旋转了一圈,把伤口弄得更宽,然后又把它拔了出来。
波斯纳说:“这是行不通的。把他的头砍下来。”
斯凯兰犹豫着。
突然,安格纳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脸颊和下颚周围的皮肤已经融化,露出锋利的獠牙。他的爪子盲目地扒向斯凯兰的脸。斯凯兰向旁边一闪,后退了一步,用剑划出一条野蛮的弧线。
那把弯曲的刀片划断了凶手的脖子和脊柱,使他被砍下的头颅在地板上跳动旋转着。血少得可怜,涓涓细流,而不是喷涌出来。伯爵的一个手下用脚挡住了它。
安格纳死一般的眼睛责备地盯着斯凯兰。
乐师们继续演奏着,刺耳的小提琴音乐在他们周围回荡,全然没有注意到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的杀戮。
斯凯兰站在那个毁了他一生的人的尸体前。这最后的复仇并不甜蜜。杀戮并没有带来满足感。他低头看着那张被毁容得脸,它仍然在发出嘶嘶声,酸液燃烧着越来越多的脂肪。一段时间后,硫酸会剥去头部所有软组织,溶解大脑,只剩下干净的头骨。
“这是私人恩怨,是吗?”波斯纳问道。
‘是的。”
“结束了吗?完成了吗?”
“是的。”
“好。做得不错,我的人对你做了错事,我可以尊重这一点,但这给我留下了一个问题。你杀了我的人,我不能让你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
“我明白。”
“可是你并没有可怜巴巴地向我求饶。我也尊重这一点。”
“我不怕死。我今晚来这里就没想着活着离开,这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已经完成了我打算做的事。从现在起,我的生活就没有了目标。我死得越早,和妻子团聚得越早”。
“啊,这就是你的故事?我明白了。但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期待在死者的大厅里举行任何充满泪水的聚会。你叫什么名字?”
“乔恩斯凯兰。”
“乔恩·斯凯兰,你杀了我的人。正如我所说的,这给我带来了一个问题。”
“我说,杀了我!”斯凯兰说。
“但是你看,杀了你并没有伤害到你。你自己说过,你想死。你在这里完成了你的恩怨。你已经为你所爱之人报仇。所以杀了你并不能给我公正。”
斯凯兰看见费舍尔躲在波斯纳肩膀后面的门里。他从另一条路来到画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十字弩上。
斯凯兰摇了摇头。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结束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他朋友的。
他转过身来,从阳台上望着参加伯爵化装舞会的客人们。波斯纳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
“哦,他们的时代将会到来。但是你,乔恩·斯凯兰,你该怎么办?我必须承认,我的内心是想杀了你,但正如我们所确定的,我不能那么做,而且杀了你也不能解决我手下的问题。”
“做你想做的事,然后把它做完。”斯凯兰说。波斯纳那把弯曲的曲刀从他的指缝间滑了出去,摔在地上。“我的使命在这里完成了”。
下面的音乐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不,你没有,”赫尔曼·波斯纳若有所思地说。“这只是刚刚开始。”
他咧嘴一笑,露出了掠食者的毒牙。
在音乐沉默的间歇,其他人都在大笑,波斯纳的脸也随之改变,他的笑容消失了,面部也舒展开来。他的颧骨翘了起来,脸下的骨头像液体一样成形愈合。当他皮肤下的野兽浮出水面时,他的下巴拉长起来,耳朵的线条也变尖了。
转变完成后,波斯纳发出了兽性的吼声。
他扑向斯凯兰,把他毫无效果的防护推开,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向后一拽,露出脖子。
波斯纳就这样把他抱在怀里,仿佛是在模仿恋人的拥抱。然后他把牙齿伸进柔软的肌肉里贪婪地吸食着。
在最初的几秒钟里,斯凯兰的四肢拼命地挣扎着。随着他求生的意志逐渐消失,他的四肢越来越虚弱。他觉得自己的意识溜走了,他的记忆分裂成无数的碎片,忘记了童年的记忆,莉兹贝特的幸福,悲伤,愤怒,和所有他能想到的。
这是死亡……
他感到温暖粘稠的液体湿润在他的嘴里。
他的血和波斯纳的血混合在一起。
波斯纳仰起头心满意足地吼叫起来,然后把斯凯兰瘫软的身体扔过栏杆,扔到下面狂欢的人群中。
过了一秒钟,尖叫声开始响起。
费舍尔从门口放出两束弩箭;一颗子弹从大厅的天花板上高高地弹起,另一颗则刺进了一个波斯纳手下的脖子上。
他并没有倒下。那人伸出手,挣脱了脖子伤口上的弩箭,裂开的伤口渗出了少量的鲜血。那人咆哮了一声,蹲下身子,他的脸也发生了波斯纳刚才那种可怕的变化。
费舍尔转身逃命。
在下面,弗拉德·冯·卡斯坦因的声音打破了一片混乱。
“啊,已经抽出了第一滴血。是的。是的!揭示自己。把里面的野兽释放出来!庆祝活动可以真正开始了!喝!喝下人性之酒吧!喝!”
从大厅上方的两个走廊上,冯·卡斯坦因的吸血鬼们跳过阳台,扑向狂欢者们。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一场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