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战锤小说个人翻译《吸血鬼战争-冯卡斯坦因传》第一卷 第五章

原文来自Black Library 作者:Steven Sav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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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校对都是我自己。。。

第五章
Something Wicked This Way
希尔瓦尼亚境内
秋初, 帝国历2009年
五辆黑色四轮马车在黑夜中隆隆驶过。马蹄踩在坚硬泥土上发出的声音如雷鸣一般。五个驾着马车的车夫紧握着缰绳,弯着腰低伏在马蹄踏板上,不时传来一阵马鞭的鞭笞声,催促马车加快速度。
车夫们穿着沉重的旅行斗篷,污迹斑斑,头罩高高地盖在头上,用围巾裹住脸。马车上挂着冯·卡斯坦因家族的徽记。
他们越往北走,路况就越糟。由于崎岖的道路,有三辆马车不得不停下来重新更换上新的车轮。而其余两辆也受到了不同的损伤,其中一节车厢的弹簧需要更换,而另一节车厢的车轴也出现了裂缝,并折断了一根车销。没有一节车厢毫发无损。
赫尔曼·波斯纳和他的随从们共用着四辆马车,而甘兹一个人独坐在第五辆中。
尽管马车内部极其奢侈,但乘客们的心情早已低落,有些人甚至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甘兹很清楚这是不可避免的。他的旅伴都是杀手。他们渴望空间和独处,也许是为了沉思或接受他们准备以主人的名义而进行的杀戮,或者仅仅是为了摆脱这条无尽道路的单调乏味。
在车厢里呆了一个月之后,难免会发生几起斗殴,但一旦发生,波斯纳就会迅速加以制止。这个人用铁腕统治着他的士兵,用他的双刃剑来解决他的威胁。一旦波斯纳加入进来,几乎没有人会再继续争论下去。
甘兹欣赏这位男士的领导才能,部分是出于恐惧,部分是出于尊重。在这方面,他很像伯爵,他命令仆人们既要爱他,又要怕他。
他们会在夜间出行,白天睡在四轮马车中。每天日落时分,波斯纳都会让他的士兵们进行一系列严格的训练,目的是尽量减少旅途对他们身体的影响,保持他们思维的敏捷。在甘兹看来,大部分的练习都像是一种精心设计的舞蹈,而波斯纳则是在训练他的七位战士关于格挡,打击,切入和拆招等一系列的舞蹈步法。
这个人是完美的舞蹈家。他以超乎寻常的优雅操控着自己的身体。毫无疑问,这个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位劲敌。
罗瑟迈尔男爵所统治的埃申位于该省的西北边界上,位于阴影森林和斯提尔河的交汇处,从皮特·卡普林的家瓦尔登霍夫出发只需四天的路程。
在这个季节,这些树木本应枝叶繁茂充满着朝气。相反,它们却盖着一层厚重的地衣和霉菌,而其它的则被闪电劈开,成为腐烂的树干和枯木的残桩。路边破旧的建筑变成了碎石和瓦砾,本该丰收的农田却变成了一片贫瘠的田野。疾病已经蔓延到土壤本身,毒害了该省。
甘兹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节车厢中。内部很豪华,奢华的红色天鹅绒长椅和带着衬垫的靠背。窗帘很厚,即使是在白天也能遮挡住阳光。他想了无数遍他要对罗瑟迈尔说的话,从友好的警告到直接的威胁,在脑海里玩弄着这个任性男爵所有可能的反应。这就像一场精心设计的象棋游戏,试图用最好的策略看透最后一步。但就像他告诉伯爵的那样,无论如何都会有一场在所难免的冲突。
罗瑟迈尔可不是傻瓜,因为身在伯爵领地的边缘,他觉得自己无懈可击,这一点也不奇怪。罗瑟迈尔一定是在赌这样一个事实:在如此遥远的距离,伯爵对他施加任何真正的控制几乎是不可能的。距离是他躲避伯爵的最大保护,但这也可以很容易的证明这是他的死刑,就像它们即将被证明这是皮特·卡普林的死刑一样。
罗瑟迈尔很清楚他们要来。那五辆带着冯·卡斯坦因徽记的黑色马车穿过黑夜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埃申偏远农场里的的几个农民和他们好奇的家人目睹了他们每晚的练习。毫无疑问他们会成为方圆数英里内的谈话话题。而且,他们所到之处遇到的那些小男爵们也会捎话给他。这是笼罩希尔瓦尼亚恐惧文化的一部分。这些黑色马车只会给路边的人带来坏消息:冯·卡斯坦因的人来了,那些还没有遵守伯爵规则的贵族们,会听到黑色马车向他们驶来,感受到恐惧的存在。
甘兹很欣赏伯爵的简单策略。豪华的四轮轿式马车不像任何无名的漫游者那样,在本省的道路上徒步或骑马跋涉。它们不仅给人舒适的享受,而且还能清楚地说明乘坐这些马车的是谁。
只要知道伯爵的人在境内,就足以激起希尔瓦尼亚人的恐惧和厌恶。
车夫连敲了三下甘兹马车的天花板。
甘兹卷起天鹅绒窗帘,拉下玻璃窗,从洞口探出身子。
“什么事,伙计?”甘兹的喊声盖过了车轮和马蹄声。
“刚刚过了河,先生,远处就是埃申,我们黎明时就会到那里。”
甘兹努力地想要透过逐渐消失的黑暗看清楚远处,但在地面与夜空相交的那条线上,他只能看到一片更深的黑暗。
面包师在准备当天的面包,马夫们在准备着马匹,清理着马厩,仆人们为了让他们后面的工作变得轻松而辛苦工作。
在这一个月里,车夫们彼此几乎没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与波斯纳的人马交朋友,只是偶尔用低沉的声调跟甘兹说话。五个司机隐约感到不安,这是他们身上的某种东西,一种他们共有的特殊品质使他们感受到。
五个身材几乎一模一样的深刻内省的男人,全神贯注地盯着这条路,好像他们的生命都要靠掌握这条路来维持似的。尽管此时已是夏末秋初,夜晚的空气和煦宜人,他们却永远把自己包裹在这条路上,只露出他们的眉弓和眼睛的阴影。但他们仍能在黑暗中看清几英里以外的东西,比甘兹在白天看得还要清楚。
慢慢地,太阳开始升起,埃申的轮廓清晰起来。这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剪影,比甘兹预想的要大得多。
埃申没有邓肯霍夫那么大,但仍算是一座城镇。塔尖高耸入红彤彤的天空,两三层楼的屋顶相互挤在一起。
甘兹紧握着车厢,手指变得苍白起来。埃申堡耸立在房屋后面一英里长的峭壁上,像一个闷闷不乐的哨兵,监视着下面的街道和房屋。最令人惊讶的是,而是甘兹没有预料到的那些高墙,那些用于阻挡掠袭者的防御工事。他们离得越近,阿尔滕·甘兹的怀疑也开始明朗起来。这些高墙是新建的,与阻挡掠袭者的进攻毫无关系。罗瑟迈尔的反抗比冯·卡斯坦因猜想的还要严重得多,为他的城市建造高墙是其意图的宣示,那个人正在为内战做准备。
甘兹现在只想知道还有多少边境贵族和他在一起。只有傻瓜才会独自对抗弗拉德·冯·卡斯坦因的势力。从小甘兹就认识海因茨·罗瑟迈尔,这个人有很多特性,固执、正直、乖戾,但他绝不是个傻瓜。
马车轰隆隆地向城墙的城门。甘兹重新评估了形势:当他们登上贼船时,是为了警告一个误入歧途的男爵不要越界,而不是镇压一场正在兴起的叛乱。他觉得自己像只苍蝇爬进了黏糊糊的蛛网中。
两名站在路中央的士兵挡住了他们从埃申城门进入。身穿罗瑟迈尔军装的士兵站在他们上方的城垛上。
甘兹观察着这些人。他们的年龄各不相同,有两位非常年轻,而有一位已经五十多岁了。他们的肢体语言透露着他们的紧张情绪,对即将到来的麻烦的紧张感。考虑到他们的男爵显然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一直在策划着他的政变,接下来的几分钟将会很有趣。
“站住!”一个拦路的卫兵吼到。前面的马车放慢了速度,停了下来,战马张开的鼻孔离警卫毫无表情的脸只有几英寸远。
那人一点也不畏惧,他的同伴绕过战马,走到车厢门口。
甘兹从打开的窗户中伸出手去摸门把手,将门打开。他小心翼翼地从马车里走出来,长时间的旅行使他身体变得僵硬。
“我们要见男爵。”甘兹说着,走到士兵跟前。“我相信您一定要让城堡里的人知道这件事,这样我们才会受到适当的欢迎,这是作为伯爵本人的使者理应受到的待遇”。
甘兹伸长脖子,抬头看着城垛上的士兵,与他们的目光相遇。
一个接一个,让他们知道他在记住他们的脸。
“罗瑟迈尔男爵不承认您主人的要求,先生。如果我允许您进入埃申,那你们的身份和待遇就与普通旅客一样。请问你们有钱支付食宿费吗?我们这里不允许流浪汉进入,这是男爵的规定。”
甘兹看着士兵,左右摇着头,慢慢地露出微笑。
“仔细听着,”甘兹说。“我可以假装你没开过口,记住,第一印象非常重要。现在,让我来告诉你我是谁。我叫甘兹,阿尔滕甘兹,我是希尔瓦尼亚伯爵的宫廷大臣。这个身份将使我成为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您同意吗?现在,我要告诉您一个秘密,然后您再考虑下我们是否可以重新开始。最后一个用类似语气称呼我的人现在住在邓肯霍夫市众多墓地中的一个寒冷的泥土里。那么,我们应该再试一次吗?我们希望见到男爵。”
“就像我说的,大臣,男爵并不承认您主人统治的合法性。欢迎您作为游客来我市观光,恐怕也没有什么值得参观的。但您必须明白,如果您要进去的话,就必须要遵守男爵的条约。我还要通知您,虽然为您准备了一间单人房间,但是很不幸,我们并没有准备房间供您的随行人员使用。我向您的同伴推荐“虚伪者之臂”,那是一家中等大小的酒馆,就在薰衣草山的半山腰上”。他回头指了指通向城堡的峭壁和尾端岩石的方向。
“这太荒谬了,”甘兹厌恶地摇着头说到。“难道男爵没有意识到这种侮辱对伯爵的影响吗?没关系,不用回答,他当然知道。罗瑟迈尔很清楚冯·卡斯坦因会寻求对这种顽固抵抗的惩罚,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很好,士兵,请打开大门。”
第二个士兵站在一边,两个人一起举起挡在大门上的木架,将门推开。黑色的四轮马车走了进去,领头的马夫在马头上方挥了一声鞭子,马车沉重地向前驶去。其他的人也跟着挤成一团,穿过大门,进入了埃申城狭窄的街道。
马蹄声在安静的清晨响起,钢铁包裹的车轮在鹅卵石上发出咯吱的声音。街道狭窄,蜿蜒曲折,就像一条大河蜿蜒在其中。当队伍慢慢地沿着薰衣草山的斜坡向要塞移动时,埃申城堡犹如幽灵般在队伍的上方隐现着。
“虚伪者之臂”确实在半山腰,一个沉稳的男孩和一位脸色阴沉的车夫在马车门口等着他们。两个孩子看上去就像刚被人狠狠地从床上拖到院子里似的。
城门里的士兵一定已经派人过去,警告他们已经来了,这毫无疑问。
甘兹的马车与波斯纳的马车齐平,朝酒馆的院子里驶去。他看到波斯纳冷漠的脸从窗帘的缝隙中向外凝视着。那人看到了男爵的冒犯,一点也不高兴。甘兹示意他拉下窗户,这样他们就可以谈话了。
“等我安顿好了,我会叫人捎话给你。先睡一会吧,今晚我们会解决罗瑟梅尔的愚蠢行为。”
“我们会的,”波斯纳冷冷地说到,他说话的语气使甘兹脊背发凉。赫尔曼·波斯纳并不倾向于给予宽恕;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回答这种侮辱,甘兹对此毫不怀疑。
波斯纳再次拉上窗户,让窗帘垂下。
“去城堡!”甘兹冲着自己的车夫喊道,然后又坐回天鹅绒长凳上,闭上眼睛等着最后几分钟的行程结束。
当他再次打开车门时,马车已经在埃申堡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又有两个士兵挡住了马车的去路。第三个士兵从马车旁边走过来,敲了敲门。
甘兹把黑色的窗帘拉到一边。
“怎么了?”他说,语气里没有一丝礼貌。
“男爵欢迎您来到埃申,甘兹先生。仆人会带您去您的房间,还有一位女孩会在您入住期间照顾您,如果您需要的话。”
“你的同伴们需要回到虚伪者之臂酒店中。男爵相信你会同意的。”
甘兹叹了口气。“不,我当然不同意,士兵。但我会表现出良好的风度接受这个提议。”
埃申要塞是一个可怕的堡垒,由于它建在峭壁上,使他成为一所易守难攻的天险要塞。虽然这条斜坡道路只有一英里长,但要塞本身离下面的城镇却有几百英尺高。
狭窄的瓮城里风很大,幕墙几乎无法阻止风雨的冲击。
马车停了下来,甘兹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品尝着清新空气。
当他转身环顾四周时,风刺痛了他的脸颊。
埃申堡无疑是为战争而建的,许多希尔瓦尼亚男爵的庄园和城堡的建立都是为了炫耀财富,以便与平民区分开来。但与它们不同的是,埃申的城墙步道、暗洞和狭窄的箭缝是为了抵挡正面的进攻。它不是一个家,它是为了战争而建立的要塞,毫无疑问。
而要塞内部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应对长期的围攻。甘兹不由自主地钦佩罗瑟迈尔的大胆。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在顽强地反抗冯·卡斯坦因的统治。遗憾的是,这种姿态是徒劳的。
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嘶哑地嚎叫着。甘兹不禁回想起城垛上和伯爵在一起的那个晚上,他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征兆。
大多数希尔瓦尼亚人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迷信。
侍从和姑娘在城堡的台阶上等候着。这个人可能也是男爵的宫廷大臣;一个比他老了三十岁的宫廷大臣。苍白的五官,凹陷的颧骨,无神的眼睛,瘦骨嶙峋、棱角难看的骨架,他的白发向后梳到了头皮上,留着一头寡妇头。(widow‘s peak)另一方面,那姑娘,用伯爵的话来说,是一个尤物。她的橄榄色皮肤,杏仁形的眼睛。她的鹅蛋脸漂亮得令人心碎,高高的颧骨,丰满的双唇让人欲火中烧。
甘兹走近时,男人僵硬地向他鞠了一躬,女孩则行了屈膝礼。她的动作和她的外表一样令人愉悦。
“你好。”侍从说着,伸手去拿甘兹的旅行斗篷。甘兹解开搭扣,搭在那人伸出的手臂上。
“请跟我来。”
“带路,”甘兹说着走到女孩身边。
他对埃申城堡的第一印象是罗瑟迈尔把他的钱都花在城堡的防御上。这个地方是真正的军事堡垒,没有只是为了装饰的挂饰、挂毯或其他装饰。要塞的一切都很实用,走廊很窄,天花板很低,很难挥舞巨剑,狭窄的旋转楼梯有利于守军的撤退防守。
甘兹跟着侍从来到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
“克莱尔会给你洗个澡,洗掉这一路旅程的风尘。您的行李已被我送到了您的房间,您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当男爵准备迎接您时,您就会得到召唤。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克莱尔会帮您准备的。我相信您在这里会有一个愉快的时光,甘兹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把你交给克莱尔了?”
“谢谢你。这就可以了。”
“如你所愿。”白发男人又鞠了一躬,慢慢退下,让他们两位独处。
“我来给你洗澡。”服务员的声音沙哑而浓重。有些人可能认为这是一个缺陷,但对甘兹来说,这只会增加她的奇特吸引力。
“请,”他说着,走到窗口。窗外的景色与他在邓肯霍夫城堡窗外的景色惊人地相似,但是,他想着,一望无际的一簇簇屋顶、塔楼和塔尖会又有什么不同呢?
房间很小,和通向它的走廊一样,也没有任何装饰。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金属盆,壁炉里有一大锅水在冒着泡。浴盆旁边放着四只装满冷水的大瓷壶,第五个瓷壶是空的。
克莱尔把这个瓷壶拿到坩埚里,装满了热气腾腾的热水,然后倒进金属浴缸中。水在冰冷的钢铁上嘶嘶作响。
“如果你想脱衣服,我可以准备洗澡水给你洗澡”
“啊……没有。没关系,我自己能行。只要把浴缸装满,留下一些碱液,这样我就可以把皮肤上的污垢擦掉,这样就可以了。”
“我愿意满足您的一切需要,先生。我不希望让我的男爵失望。”
“姑娘,失望是对情人说的,不是对仆人说的。你要么得罪你的主人,要么让他高兴。如果你让我安静地洗完热水澡,我会非常高兴的,明白吗?”
“是的,先生。”克莱尔说着,垂下了眼睛。她从坩埚里抽出第二罐热气腾腾的水壶,将水倒进浴缸里。
她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把浴缸装满水,把水冷却到足以让甘兹把全身浸没。
洗澡水很舒适。这一路上,这一个月都被迫的像动物一样生活。甘兹闭上眼睛,享受着水在皮肤上流动的感觉。
闭着眼睛仰着头,品味着干净的感觉,直到水几乎不温不火。他给自己抹上肥皂,从最后一个坛子里用冰冷的水冲洗掉酸碱液的泡沫,然后爬出浴缸,用毛巾将自己擦干。他把湿毛巾裹在腰间,再次站在窗边,这一次特地仔细观察着城堡和下面街道的布局。他把地标记在心里,用它们来确定自己的方位。
听到卧室的敲门声,他从窗口转过身来。
“进来吧,”甘兹说,以为是克莱尔。
开门的不是那个长着杏眼的女仆。而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骨瘦如柴,雪白的头发扎成海盗式的顶髻,拄着一根银尖手杖站在门口。他的双手长满了老年斑,皮肤松弛地挂在脆弱的骨头上。
甘兹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客人是谁。
“男爵阁下,”他打着招呼。“你使我处于不利地位。”
“我也是这么想的,甘兹先生。一个裸体的对手,恩,可以这么说,很难隐藏些什么东西”。
老人的眼睛炯炯有神,暗示着在他年迈的身体里还有一个敏锐的头脑在工作,这在老年人中是很少见的。
老男爵走进房间,随手把门关上。他小心翼翼地在一把硬木椅上坐下来。
“现在,让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好吗?我不喜欢你的主人,我也不打算对他的每一个想法都卑躬屈膝。我是我的主宰,也是这里的主宰,这里都是我的人,我喜欢他们,他们也爱戴着我。你的主人在他冰冷空虚的城堡里,离我有几百英里之远。而我。。。”
“啊,你看,罗瑟迈尔男爵——我可以叫你海因茨吗?”甘兹打断道
没等男爵同意,甘兹接着说道:“你看,海因茨,你让我在这儿处境很难堪,因为我很关心我的主人,他派我来给你一个机会。在这段凄凉的旅程中,每一英里我都热切的希望有一位智者在路的尽头等着我,而不是一个傻瓜。固执只会害死你,海因茨。你当然能看得出来。”
老人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别在这里威胁我,年轻人,这是我的地盘。你现在独自一人在这里,你的人在半英里外的一家酒馆里。现在周围都是我的人,他们爱戴我,他们会遵从我的命令把你杀掉。而你呢?没人会听到你的尖叫神。”
罗瑟迈尔使劲咳了一声,吸了一口痰。它在他的喉咙里嘎嘎作响,然后他把它吞了回去。“我讲明白了吗?”
“但也许我没说清楚,海因茨。我为我的伯爵而生,同样我也愿意为他而死。我相信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让你的人使我尖叫。这种威胁吓不到我,甚至会令我的伯爵失望。我相信这就是我对他忠诚的表现。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个有权势的人。但是海因茨,我得告诉你,你的固执对冯·卡斯坦因来说已经不再有趣了。他让我给你一个选择。伯爵也曾给其他的贵族提供过同样的选择,而且这个选择很简单:要么在魔巫午夜(Geheimnisnacht 德语 这里是重点 要考 )庆典期间向他屈膝,要么面对他的愤怒。如果你发誓顺从,你的小叛逆就会被忘记,这是他的承诺。他是个守信用的人,海因茨。”甘兹一边说着一边调整毛巾。半裸的状态让他觉得自己比倚在城堡某个外交大厅的板凳上还要脆弱得多。
“这不可能。”老人断然地说。“这是一个侮辱。”
“我可以劝你考虑一下吗?他们是怎么说的来着?匆忙做出的决定往往会让你后悔万分?”寒冷的天气已经在甘兹裸露的皮肤上吹起鸡皮疙瘩,但他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遮盖自己。
“这个决定是很久以前就做出的,孩子。”
“你已经准备好为自己辩护了吗?这就是这些高墙的意义吗?”
“差不多吧,是的。”
“现在审判到了您的门前,我同情你,海因茨。坦白地说,如果你杀了我,还会有人过来,一个接着一个,他们会一直前赴后继的来到你这里,直到埃申从这个世界上清除掉。他不会因为你的年龄而放过你。他不会可怜一个老糊涂。你难道不知道你在对那些你声称爱你的人做什么吗?你是在签署他们的死刑令,这一切值得吗?所有爱你尊敬你的人都会因为你而死去,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这么做。所以,因为你,我也同情他们。伯爵生来就不是一个仁慈的人。”
罗瑟迈尔笨拙地站着,将他的体重压在手杖上。“作为一个使者,你说得很不错,孩子。然后呢?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冯·卡斯坦因的走狗。”
“我不希望任何人遭受过度的痛苦。”
“然后呢?”
“人们没必要为你的愚蠢而死,这正是将要发生的事情,你还没看出来吗?老糊涂?。”甘兹说到,声音里充满着激情。
“与其做弗拉德·冯·卡斯坦因这种怪物的奴隶,还不如自由地去死。你还没意识到吗?”罗瑟迈尔慢慢地走到门口,然后停下来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好像刚想到什么似的。
“我看我们没有什么可谈的了,甘兹。我的侍从会看着你吃完饭,然后在日落前把你送回到你的手下处。我希望你在黄昏前离开埃申。希望你能及时带着你的军队回来粉碎你眼中的小叛乱。如果我要被千刀万剐,那就这样吧。我会在另一个世界见到尤里克,我会昂首挺胸,活得像个男人,死得像个男人。”老人喊出那个战神的名字
“您说得对,我是老了,但死亡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吓着我了”。
离开时,海因茨·罗瑟迈尔随手把门关上。
“何必呢,你这个老傻瓜?”甘兹在木门边嘟囔着。会议没有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式进行,但却完全按照他所期望的方式进行。
甘兹脱掉湿毛巾,从旅行箱里取出干净的衣服。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打了几个小时的盹。
食物在中午一个小时前就送到了房间:一盘新鲜水果、粗面包、芳香的奶酪和各种冷肉厚片。甘兹吃得狼吞虎咽,他舌头上的各种味道令人垂涎欲滴。
吃饱后,缓步走到窗前,观察着太阳;此时已过子午线几个小时了。
“舞会该结束了。”他自言自语道。环顾四周,想找一种拉铃的方式来召唤侍从,但他什么也没找到。
他打开门,楼道是空的。他沿着楼道慢慢地走下去。
甘兹发现一个仆人正匆匆地走上楼梯。
“男孩!”他喊道。小男孩停住脚步,好奇地回头看了看。
“请把我的行李从我房间里拿出来,让车夫为我准备好马车。”
男孩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走下楼梯。
他一言不发,沿着楼道匆匆走去。
甘兹走到院子里。几个仆人忙着做日常生活强加给他们的各种杂务。
他穿过院子来到马厩,他的黑色四轮马车停在外面。车夫懒散的坐在马车上,手里紧紧攥着缰绳,仿佛在等待甘兹的归来。
甘兹打了个冷颤,意识到那个人很可能在他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座位。
“我们到山下的小酒馆去和其他人碰头,有个男孩在照看我的行李”。
他打开车门,走进冰冷的黑色马车中。
二十分钟后,他在“虚伪者之臂”酒店的院子里找到睡着的波斯纳。
波斯纳和他的手下们没有费心租下一间房间。相反,他们选择睡在马车里,就像过去一个月里每天都做的那样。
毫无疑问,波斯纳已经做出决定,无论甘兹对老男爵的处理结果如何,罗瑟迈尔必死无疑。考虑到和男爵交涉的结果,这个决定也许并不武断。
甘兹打开波斯纳的车门走进去。
士兵躺在那里,看起来很平静。波斯纳仰面躺在天鹅绒长凳上,双臂交叉放在胸前,脚跟并拢。
他很惊讶那个人能睡得那样好。马车散发出陈腐的潮湿泥土的霉味,如同墓地一般,臭气熏天。
“他连一英寸都不愿意让步。”甘兹说着,坐在波斯纳临时床铺对面的长凳上。
“你也不指望他会让步,是不是?”波斯纳闭着眼说道。
“是的,”甘兹勉强承认。
“那你为什么拉长着脸?你给了他机会;他选择了自己的命运,很多人都做不到那样。记住,大臣,他选择的结果可能是我的人来拜访,但这仍然是他的选择。如果我处在他的位置,我想我也会有勇气做出同样的选择。一个老人有勇气选择光荣地死去是非常罕见的。他们更喜欢慢慢步入老年,沉湎于那些如果不是因为一次命运的转折,一个错误的决定,一次失去的爱,一次犯错而发生的往事中。但现在,我完全相信他已经写好了遗书”。
“只要把它弄得又快又干净就行。”甘兹说。
波斯纳说:“没问题。现在请让我安静下来,我必须清空我的头脑,让杀戮即将来临。”
甘兹在自己的马车里等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夜幕降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罪恶感也再慢慢地加深。
那个说话直率的老人激怒了他。他早就意识到他愚蠢的叛乱所带来的后果;但他还是拒绝向冯·卡斯坦因的统治低头。这本可以挽救他的生命,相反,他选择站出来对抗伯爵的暴怒,即使这意味着他的死亡。他不知道这是勇敢还是愚蠢,但不管怎样,这让甘兹既尊敬又同情他。
在漫长的等待中,他不知何时睡着了。
他被远处狼群的狂吠声惊醒。他打开车门,踉踉跄跄地走到夜色中。一轮镰刀形的月亮挂在晴朗的天空中。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另外四节车厢是空的。车夫也不见了,他们的缺席让甘兹感到异常不安。
狼又嗥叫起来,像羽扇豆的合唱,在山顶上回荡着。他不知道那里有多少头野兽,但它们肯定都是狩猎者。从他们狂吠的声音判断,他们嗅到了猎物的气味。
这声音使甘兹颈后的细毛像鬃毛一样竖起来,散发出恐惧的气味。
当第一只狼回到院子里,含着男爵鲜血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它们在追捕着什么了。
更多的巨兽回到院子里。它们的下颚沾满了海因茨·罗瑟迈尔的血,还有那些爱着老人而愿意和他一起死去的不幸之人。
一只巨大的狼,几乎是其他狼的两倍大,跳进院子。
甘兹靠在一辆四轮马车的一侧,感到寒冷的门把手刺进了他的脊背。那只大灰狼转向他,头向后仰着,好像被恐惧的气味弄疯了似的。
在离甘兹不到一英尺的地方,它抬起后腿,用前爪撞在车门上。从它身上散发的恶臭气味刺痛了他的眼睛。凶煞的眼睛盯着他,好像他不过是一块肉。波斯纳的话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一个老人有勇气选择光荣地死去是非常罕见的。死亡没有什么光荣可言,他意识到。
当它拱起背部,发出一声几乎像人类一样的嚎叫时,甘兹感到他的膝盖开始弯曲,他周围的世界开始改变,失去了形状和轮廓,他感到一股暖暖的尿液流到他的腿里。他倒在一阵奇怪的嚎叫和笑声中,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秒?一分钟?这很难说。
他抬起头,看见赫尔曼·波斯纳站在他身边,嘴角和脸颊上都是鲜血,并没有狼的迹象。
“男爵死了,”波斯纳搔着耳朵说。“他家里的大多数人也是这样。我们该离开城镇了,大臣。”
波斯纳低头盯着甘兹时,他的眼睛里有一种东西激起了甘兹最原始的恐惧。他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充满野性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