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13日 阴 中秋

亲爱的祖祖，你在世界的尽头过的还好吗？

距离你离开我们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里我还算努力地学习、终于考上了一所大学。适逢中秋，我尚且还没正式进入被称作象牙塔的大学学堂，回到家里，陪着爷爷和奶奶有些寂寥地度过这个中秋节。客厅里的气息干净而清爽，猫狗占据着温暖的角落昏昏欲睡。

我突然想起，三年来的中秋节都是如此清爽温暖的客厅，少了一个坐在角落里用毛线细心地编织我的手套和帽子的你，少了那一种一到中秋就烧香点烛客厅里烟熏火燎的气息。

如果从这里开始深究，这三年里少的何止这些。

比如阴雨之时从泡菜罐子里冒起的咕咕声，三月三时满是废料的色纸里三两件做工精美的娃娃衣，早晨起床时面汤里盛放的味道古怪却惊醒味蕾的咸菜，抑或是一碟无食欲时桌上悄悄摆上的豆腐乳。

太多的想念，从你的身影渐渐扩散到生活中的万般精彩，骤然间一切索然无味。

 

今天下午，我去隔壁的房子里看望了你的嫂子，二祖祖，她今年的年龄与你离开时差不多，都快要满90岁了。她看到我来看她，情绪有点激动，冰冷瘦弱的双手紧紧拉住我的手腕，久久不放。

就好像生怕我会在她眼前消失掉。

之前通知书到家里的时候，二祖祖知道了特别高兴，还专门给了我奶奶200块，让她转交给我。也因此，她好像一下有些拮据。

“淼啊，我腿好像没有什么知觉了。我害怕我摔倒了到时候没有人照顾我，我就死了都不晓得。”她絮絮叨叨，眼睛睁得老大，想要努力看清面前的我。

我轻声安慰她，言及她那么多儿女孙辈都很优秀，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二祖祖好不像你。你身体一直硬朗得很，八十多岁从田里摘一箩筐的菜背到菜市场去卖，有点自己的积蓄。她平时多多少少不好意思跟儿女要钱，200块已经很多了。她也不像你，跟家里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偌大的修整得非常漂亮的家里，常常只有她一个人。上个月，她不小心在厕所里溜倒，把屁股摔了，疼得叫喊，都没有人能扶她起来。

但她却让我无可避免地再一次想起你。

我想起你从前总是挂在嘴边，成天嚷嚷着：“淼儿啊，等你考上大学祖祖就给你2000块钱哈。”也难免悲伤地想起，你离开的原因就是像二祖祖那样重重摔了一跤，摔断了腿骨离开的。以前跟你睡同一个屋，晚上你总说：“自己卖菜啊挣点钱，免得伸手朝别人要钱不好意思嘛。”

我想起你最后的一段时光，躺在床上，瘦骨嶙峋，总是不知疲倦地问我你吃了饭了没有，而当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问了我好几次的时候，你的手，就像二祖祖的手，攥紧了我的手呻吟——

“淼啊，祖祖还想看到你毕业，还想看你考大学，看到你成人结婚生重嬷嬷儿，祖祖不想走……”

 

我想起幼时，在校门口等不到家长来接的我，茫然不知所措时你突然出现在门外，一摇一晃的样子，走过来牵上我的手说：“走，淼，跟祖祖回家。”

我想起你在我难过的时候，用彩纸剪出来的一只小黄蝶，笨拙地想要逗我笑。

想起你有点愚笨有点可爱的模样。

 

中秋之夜，不得不提起子由，苏轼说他很想弟弟，很想很想。

他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但他又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可是没有了婵娟，却有无穷无尽没有你的以后。

 

我只是有点太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