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拜年祭 夜的第七章后日谈(二)
“哟，没事吧，老家伙。”
所谓的去见一下老朋友，应该改成探望。
虽然做非人生物久了，对人类这种渺小短命的东西缺乏必要的了解，唯独‘快入土了’这种事情还是看得出来的，毕竟，人类一老，不看年龄，只要看身体就行了。这个特点一度让卡特琳娜以为人类是一个不擅长说谎的种族，直到她和塞巴斯蒂安的爷爷互相以朋友相称、渐渐深入阳光底下的所谓‘社会生活’之后——她依然如此坚持。
“我很好。”
塞巴斯蒂安把她带到了叫不上名字的医院里，她也从不去记住自己不关心的事物。
“骗人，你一点都不好。”
警察孙子的面子使得老头子得以在安静的单人间里养病养身体，虽然老头不喜欢太安静的地方，没有人来看望的时候就像被抛弃了一样——他总是这么抱怨，丝毫没有以前和卡特琳娜在一起时候的精气神。像破了个洞的气球，肉眼可见地泄气，皱巴巴的，就快瘪了。
“哎，不吵了，卡特琳娜，我叫你过来其实是有重要的事情。”
这个人，要死了。
怕不是交待后事之前想见见老朋友。
虽早已忘记悲伤为何物，有此人在的场合却似乎不再适合插科打诨。卡特琳娜不悲伤，但落寞。
老人躺在榻上和她们说话，他的孙子站在门口隔得老远，为了不打扰到这老太太和老大爷叙旧，他还真是在敬老爱幼上努力得莫名其妙。
“哎。”
她叹气，进门来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走到这位满脸皱纹的来朋友身边，没有牵起他的手，没有仔细端详他和以前有何不同，她甚至想离开，似乎只要不看着这个人老去的面庞这个人就不会老去不会死去。
“别叹气啊小姑娘，坐坐坐，站着说话不累么。”
“老骨头！叫谁叫姑娘呢！弄清楚辈分，老娘是你的老老老老老老祖宗呢！”
伤心感慨归伤心感慨，被这个老家伙嘲讽的时候该生气还是要生气的。
只是现在卡特琳娜生气的样子像足心智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小屁孩，这不怪塞巴斯老爷子，她敲着自己脑袋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小孩子，哪里还有千年血族的威严，老爷子甚至想笑。
“算了算了，和你多说几句我都怕你怀念和我以前的美好日子舍不得走了。”
“什么——你的好日子都是谁给的啊！没有我你破的案子起码得少一半！”
“话可不能这么说，没有我这把老骨头，你几十年前怕是生活不能自理，连洗内裤都不会——”
“哈？——”
幼儿化的卡特琳娜扑上去，踮起脚尖摸到病床，扼住了塞巴斯老爷子的脖子。
她很生气，虽然看起来不像，站在门口的塞巴斯蒂安毫不在乎，那娇小的身躯都做不出什么吓人的动作。
何况这小矮子的性格早就被这里两爷孙摸透了——她不会在别人面前做出如此小孩子气的事情。在一般人面前她是高贵的埃卡特琳娜，在塞巴斯家族面前她是‘卡特琳娜’。
“你，终于，又碰到我了。”
“啊……”
“哈哈哈。”
“唔唔唔你这老不死的，又戏弄我，唔唔唔唔！！！！”
老人笑，小孩气羞。
真是和平——看着这一幕的塞巴斯蒂安感叹道。
“喂，你们两个说完了吗？”
老友之间的打闹需要结了束，几分钟之内说光了原本几天内拿来说话的体力，就算是老爷子表示还能坚持，塞巴斯蒂安还是按照医嘱适时地打断了他们的玩耍。
要么进入正题，要么探病时间结束。
“有什么话赶快说吧，别浪费时间。”
他甚至用威胁的口吻劝说自己的祖父，而卡特琳娜则在听到塞巴斯蒂安的警告之后已经乖乖地坐在本来给她准备的椅子上。
“哎，这不孝孙子，没人管教变得越来越小气了，我可不记得我又把你教得这么小气！我要求加时，加时！！！！”
“你省点体力吧老爷子。”
塞巴斯老爷子崛起了老嘴。
“……就是就是，这长得越来越不可爱了，以前明明会姐姐姐姐地叫，笑得还很阳光，怎么现在就变成这么丧气的大叔呢，哎，诶……”
“哦？需要帮忙吗？小朋友？”
卡特琳娜小朋友太矮了爬不上椅子，十分发愁，又不好意思叫人帮忙。
塞巴斯蒂安双杀。
“……欺负人。”
老爷子如是说。
“欺负人……”
卡特琳娜如是说。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烦死了，你，给我坐好了！”
“唔唔唔哇哇哇，无礼之徒，别抱我，我自己……咕……”
“别动，坐好！”
“耻辱…莫大的耻辱……”
“咔哈哈哈，埃卡特琳娜你也今天。”
“老爷子你不许笑，给我说正经事，不说，我现在就把卡特琳娜抱回家了！”
“说说说，好的好的我这就说，真是急躁的孙子，哎，天上老太婆，我们的孙子已经……”
“老爷子！”
“行啦行啦，搞得像探监似的，孙子啊，你以为为什么我偏偏让你叫卡特琳娜过来？”
“因为你连上厕所都要人扶着？”
“噗嗤。”
“埃卡特琳娜你笑什么！别忘了你以前战斗重伤那会连擦屁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总之就是说，我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不只是给卡特琳娜带路的咯？”
“是的，这是和你的过去有关的，更是和今后和卡特琳娜一起生活的‘你’有关的事情。”
刚才还在玩兴上的老爷子，仿佛变回了以前的老刑警的严厉模样。
就连一直被打趣的卡特琳娜也安分了下来。
不安，爆炸一般，陡然填满整个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