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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

2022-01-29 18:07 作者:爱琴的书生  | 我要投稿

徐棠长久地不说话了,有时候她觉得这些无意义的音节像刀子,一刀刀凌迟着她的肉体与灵魂。

喧闹的人间,繁华的人间,早已死去多年的幽灵徘徊在人间。厌憎,她心中升起一团名为厌憎的火焰,叫嚣着毁灭自我,毁灭触手可及的一切。可笑地是,她深切地知晓自已的无能为力,自己的软弱可欺。复仇的火焰从来只在午夜梦回时升腾,天光将亮,她麻木地将魂灵的灰烬塞回躯体,继续着自己无望的生活。生活从不会因为一粒微尘的愤懑苦痛稍敛残忍的本色,她所能伤害的,从来只有自己。

多少年了,就连徐棠也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不曾踏足这片承载着她前半生所有欢乐与苦难的土地。拖拽着行李箱走出车站的那一刻,她深深地从肺腑中吐出一口浊气,一口梗塞在胸中多年的浊气。

这片土地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灰蒙蒙的天幕下一片片相倚的楼房,孩童们呼朋引伴地在雪地上嬉闹,小贩长长的吆喝声穿过狭窄的街巷,惊起一只敲打着窗台的灰麻雀。走过两排漂亮的小楼房,推开那扇颜色灰败的木门,时隔多年,徐棠又一次回到曾经名为“家”的栖居地。

徐棠不得不感慨时间无形的魔力,时间改变不了她脚下的这片土地,但深深地改变了她的父母。她的母亲,记忆中挺直了腰谩骂她的凶悍妇人,早已身形佝偻,两鬓斑白。她的父亲,记忆中满身烟酒气的高大男人,如今瘦弱衰老,暗黄肤色中隐隐透出一股暮年的死气。唯一不曾改变的是她的父母不爱她,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徐棠血缘上最亲近的一双男女,从前厌弃她,如今惧怕她。在相对无言的沉默中,徐棠像来时一样,拖拽着行礼箱离开了她的“家”。

徐棠又一次嘲笑起自己,她的父母,彻彻底底的背叛者,刽子手的帮凶。多年后,遍体鳞伤的受害者既然渴求着帮凶的幡然醒悟,真是无可救药,愚蠢至极。

一个俗套的悲情故事,一段时间内小镇上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以兴奋的,鄙视的,怜悯的口吻谈论同一件事,一个卑劣的犯罪分子,一个被性侵的受害者,一对收取了赔偿金后宽宏大量原谅一切的父母。

可悲的是,徐棠不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她是故事中活生生的人,血淋淋的人。许多年后,所有人都能理所应当地遗忘这件事,就连卑劣的凶手也能遗忘,但她不能,受害者不能!徐棠被永久地囚困在这场梦魇中,永无宁日。

面目狰狞的凶手,沾着她鲜血的帮凶,鄙夷她的人,诋毁她的人,同情她的人,劝她放下一切重新开始的人,每一个人,每一张面孔,每一句犹带温度的话语无时无刻不在她脑海中浮现。徐棠清醒地知道自己是一个永久活在过去的幽灵,一个无能的疯子。

新年的爆竹声惊雷般在徐棠耳边响起,徘徊人间多年的幽灵又一次看向自己手中雪白的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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