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杏色》「all卷」（21）
all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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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织厂外的对面街道上，停着一辆昂贵不菲的私家汽车，立风坐在后座，透过车窗看了一眼纺织厂，沉寂的黑眸看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在思考。
前面开车的李副官知晓他们司令大人心中所想，便试开口道：“司令大人，您还在犹豫什么？像曾经一样，找个机会直接动手不就好了？”
立风淡声道：“我这个弟弟，绝非久居人下的碌碌之辈，和那些酒囊饭袋不一样，如果能为我所用，也是好事一件。”战乱时分，人才紧缺，能得有勇有谋之士，绝对是如虎添翼。
李副官问：“可是司令大人，您就不怕您这弟弟有天会生二心？”
立风拿出打火机来，低头在手中点了一下，火苗散着幽冷蓝焰，一阵久久的沉默，随后让李副官载他离开了。
飒下班后先拉着黄包车去了一趟典当行，他想典卖一件东西，用这笔钱尽早带卷儿出来，他留着一件他母亲给他的物件，是一条红玉镶金手坠，珍贵无比，他从小存放至今，在老家决定来投奔从未见过面的兄长，也没舍得拿出来过，可还是觉得这次决定可能做错了，便打算今日卖了它，希望日后再赎回来。
飒小心翼翼，宝贵地将木盒子推到老板面前道：“老板，你看看这条手链，能在你这里换多少钱。”
老板穿着一身黑色绸衫，戴着眼镜，他拿起那盒子中的手链看，银色链子上坠着的红玉有着血一样的颜色，在光照之下，时而是沉寂之美，又时而华丽闪耀。
老板看完后道：“一千块。”
飒惊愕不已，有些着急道：“老板，这是花了五千多大洋买的，怎么能只卖一千？”
老板看了一眼飒道：“小伙子，我这还是多给你说了二百，如果接受不了，那你再去别处看看，他们肯定比我给的钱还少。”
飒面色不甘，果真扣上盒子离开了这里，他又另跑了两家典当行，如那老板所说一样，价格更低，他只得又回到第一家，手里握着那木盒子，放在桌上时迟迟不舍得拿开手，轻轻推过去道：“老板，可不可以再给我多加五百？我急需钱，日后我还要把它赎回来的。”
老板坐在柜台后，舔了舔拇指翻着账本道：“看你这么心切，成，给你多加五百，不过我只给你留三个月，三个月过后，你若是没来，这可就不是你的东西了。”
飒郁郁点头道：“多谢老板。”
老板拿起那盒子，转而放进柜子中的抽屉里，给飒拿了押契，飒签完字按完手印后，揣着那一千五百钞票离开了这里。
飒刚走出店门，便看见匆匆人群中，卷儿快步走了过去，便过去喊道：“卷儿！”
卷儿听见了飒的声音，回头看过去，忙奔过去冲进飒的怀里，死死地拽着飒的衣服糯声轻喊：“哥哥。”
飒听卷儿的声音不对劲，便低下头去看：“怎么了？怎么走这么急？不是说在校门口等我吗？”
卷儿不说话，闭上眼睛闻着飒身上熟悉的味道，缓解了他心中的不安后，才慢慢从飒怀里抬起脸来，弯弯眉毛难过着：“哥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卷儿没敢说实话，华银那般阴狠歹毒，就像个疯子一样，在校门口当众开枪，他怕飒知道后惹出不必要的后事来。
飒愣了愣，随后笑起道：“都多大了，竟突然这么黏人了，怎么，在新环境里不舒服了？”
卷儿被飒打趣着，大街上的，他也不害臊，又钻进飒怀里哼哼唧唧：“就黏你。”
飒无奈地摸着卷儿的头发道：“行了，我跟你说件事，白天在厂里时，我跟我同事聊了聊房子的事，她给我介绍了一处，正想接你去看看，你可过来撞我怀里了。”
卷儿一听这话，便高兴起来道：“真的？这么快吗？我还以为要等好久。”
飒见卷儿一会儿伤心一会儿开心的，如孩子一样喜乐随心，忍不住刮了刮卷儿的鼻子，拉起卷儿的手走去停的黄包车前道：“真的，如果合适，我们很快就能搬出来。”
卷儿乐着，被飒牵着手坐上了车里，又转念道：“可是哥哥哪来的钱？”
飒掩饰撒谎道：“我提前跟厂里预支了工资，沐经理人不错，给我准了。”
卷儿欢道：“那真是太好了。”
房子是沐经理介绍的，在繁丽路，地段相对不错，离卷儿的学校仅隔三条街，再往外便是繁华闹市，交通发达，人山人海，门庭若市。
那房子是一对老夫妻租出去的，已经是看淡生死的岁数了，看待金钱更是凉寡如水，因此租金很低。还没发出租房消息，只和他们侄女儿沐经理提过，正好说给了飒。
房子是两室一厅，卧室里还有个小套间，卷儿在各个房间里转来转去，飒见卷儿很满意的样子，便说：“怎么样，喜欢吗？”
卷儿笑道：“喜欢，这座房子的格局排布，我都非常喜欢。”
飒环视道：“我们住这间，里面那个小套间，有小阳台，给你摆放花花草草，墙边摆个小书架，放你喜欢的书籍，写字桌喜欢什么颜色？”
卷儿想了想道：“我得再想想。”
飒笑说：“好，天色不早了，我们和房东先生告辞吧。”
两人离开了繁丽路。
立风琢磨着卷儿该回来的时间，却在卷儿的小楼里一直没等到，天色越来越晚，他站在窗前走来走去，一步一步的，一直走来走去。
终于在大门外看见了卷儿，却是飒和卷儿一起回来的身影，卷儿的手揣在了飒的衣兜里，他们的手在衣兜里牵着，不知道讨论的什么高兴事儿，卷儿突然又蹦又笑，拉着飒的胳膊摇一摇。
立风撇过头去，转身走出客厅，沉步缓慢地走在过道上，地毯柔棉，没有一丝脚步声，他穿过这条过道，拐进外面的大厅，外面的交谈声听起来很愉快，声音越来越近，他与刚好上楼而来的两人照上面。
卷儿和飒正说到兴头上，他吓了一跳，见这里突然出现了个其他人，发现是立风，便抚了抚心口，从飒衣服里抽出自己的手。
飒也是有些惊讶，只是没表露太多情绪，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立风面色平静，双眸幽深，沉声道：“来看看卷儿，毕竟是我找的学校，怕他哪里觉得不舒服。”
卷儿浅声道：“我一切都好，谢谢立风先生关心。”转而又对飒说：“哥哥，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卷儿走去柜台边看了一眼立风说：“外面天寒，喝些温茶暖暖身子。”
立风没有多言，只随着卷儿的动向看，卷儿拿着保温壶，觉得一轻，便道：“壶里没热水了，我去重新烧一些。”
立风说：“别忙活了，我不喝。”
卷儿却说：“我和哥哥晚上也是要喝的，我还是去准备些，你们聊吧。”
卷儿走后，立风看向飒道：“你现在在哪里做事？”
飒意向不明地看了一眼立风，顿了顿道：“在一家纺织厂做工。”
立风问：“够温饱吗？”
飒款笑道：“足够我和卷儿两人的生活了。”
立风话锋微芒，带着压迫性：“但是根本供不起卷儿上学，对吗？”
飒笑意冷却，丝毫不避立风针对性的目光：“我会想办法，总之我和卷儿不会过多打扰你，我已经找好了房子，过两天就能搬过去。”
立风一怔，随后问：“你如何保证卷儿的人身安全？”
飒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卷儿的身份注定惹眼，他一个小小厂工，根本无法保障卷儿的安全，他只能继续让卷儿依靠立风的权势，立风刚刚话里的语气也明显不对，卷儿明明是他的弟弟，和立风没有半点关系，过分关心，难免让他不多想，卷儿这般娇怜美丽，立风会为之心动，也不足为奇。即使再不乐意，但是该利用的也得好好利用，他缓声道：“这点我需要兄长你的帮助，等我和卷儿搬离这里后，依然让卷儿和你们司令府是一条关系，因为任何人都不敢动司令府的人。”
立风冷呵：“你倒是会过河拆桥，需要我的时候喊我一声兄长，不需要我了，半句话都不多说。”
飒抿着唇，没有回答，立风来回走了两步，才问：“你那房子是哪里的？”
飒本不想告诉立风，只是他又需要立风的帮助，便答道：“在繁丽路，207号。”
立风捻着指头沉思着，步子走得缓慢，飒在一旁静静等着，立风道：“前两天我就带卷儿去过学校一趟，不少人都知道卷儿和我司令府有着亲厚关系，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在你的房子附近派一支家卫照顾，不会让他们打扰你和卷儿，派兵的话会过于引人注目，有什么事给我办公室或者家里打电话，对了，你那里得安装电话，我没事也会过去坐坐，至于其他的，已经没什么顾忌了。”
立风说完后停下了脚步，看向飒问：“我这个安排，你满意吗？”
说实话，立风的态度要比飒想象中的亲和多了，他本以为立风会多有刁难，却没想到立风会如此妥帖周到地安排，难道真的是他对自己这个兄长太多忌讳了吗？
飒不禁这样想着，对立风的语气微微缓和了许多：“没有了，谢谢兄长。”
立风朝门口看了一眼，卷儿取水还没有回来，他便没有多待。
卷儿提着水壶回来后，见立风已经走了，飒站在窗前，朝外面望着。
卷儿轻喊道：“哥哥，我给你倒杯水吧。”
飒转过身来，眉心似乎还带着刚刚的深忧，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没想通，卷儿见了后便好奇问：“哥哥，和你哥哥说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飒脸色柔了许多，笑道：“没什么，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聊。”
卷儿低头往杯子里倒着水，热气腾腾的水雾顿时淹没了他的手，这壶里的水是刚从厨房的水箱里接来的，喝惯了这细腻甘甜的上好水质，他已经再也不想喝那粗糙的水了。
倒水的水流声停下，外面却响起急促的滴水声，卷儿疑惑地朝窗户那边张望，飒走了过去往外面看了看说：“竟然下雨了。”
卷儿“呀”了一声道：“下雨？这可真是怪了，冬天都过去大半了，雪没等来，竟然下起了雨。”
卷儿跑过去趴在窗户边上望，晶莹的目光眨巴着惊奇，语气里满是可惜：“好想看雪啊，来的怎么会是雨呢……”
飒笑了笑：“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得早点休息，以后再也不能睡懒觉了。”
卷儿无奈地看着飒：“好吧。”
夜里，卷儿缩在飒的身旁睡得安稳，穿了一身白色的柔软睡衣，也不知道是不是屋里火炉烧得旺，卷儿睡着时的脸粉嫩嫩的，白色的衣服纯洁大方，罩在这身娇小芬芳的身躯上，越发楚楚动人，飒侧着身子枕着手臂，另一只手抚在卷儿的脸上，一下一下地摸着滑着，眸色深黑如夜。
卷儿觉得脸上痒，躲了躲飒的手指，几句嘤咛软语后，便钻进飒的怀中，闷闷的声音从飒的胸膛里传来：“哥哥……”
卷儿的味道更加清晰浓郁，飒顺势搂着这具香甜的身子，将脸埋在卷儿那温热的颈窝里，轻轻汲取那馥郁花香，雨声潺潺，呼吸绵绵，让人沉醉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