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GO同人】第四十七节 破碎的希望
伦敦东区的老街,矮小的一座座小楼在阴雨连绵中瑟瑟缩缩,一辆灰色的轿车停在街边的一幢房屋前,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时钟塔制服的男人、以及西装革履的司机。在这辆车后面,紧随着另一辆黑色的轿车,也跟着停在了门口。
“约翰逊·索拉里斯......”
不远处的屋顶上,尤娜攥着拳头,牙齿咬的直响。
“你要和他拼命?”
Saber瞥了一眼身边气得快发抖的小姑娘。
“..........这家伙......害了我父亲,居然还敢来我家!!”
“为什么不敢来?你又打不过人家。”
Saber冷笑着拆台道。
“你......!”
尤娜刚想反驳,忽然远远地看见房门推开,一个女人被扶着上了后面那辆黑色的车;随即约翰逊也走了出来,登上了灰色轿车。
“妈妈!——”
尤娜惊呼一声,“他们带走了我妈妈!”
“所以呢?”
“追上去!”
“追哪边?”
Saber指了指楼下,只见尤娜的妈妈乘坐的黑色轿车和约翰逊乘坐的灰色轿车分别往相反的方向行驶而去。
“这.......”
“快点决定,晚了就走远了。”
Saber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语气,右手摩挲着剑柄,“你是决定去找你母亲,还是决定报复约翰逊,可得想好了。”
“..............”
短暂的思考后,尤娜抬起头,“Saber,跟我去追约翰逊!看在我父亲在天之灵的份上,不能放过那家伙!”
“我说过只帮你做三件事,第一件,杀掉约翰逊·索拉里斯。确定?”
尤娜咬了咬牙,“确定。母亲那边我以后再联系,应该不会有问题;下次再想等到约翰逊离开时钟塔动手可就难了。”
“我对你的理由并不感兴趣,总之——成交。”
.....................
时间还早,笔直的高速公路上没有多少车辆、畅通无阻,司机也有些懈怠。
“老爷,咱们去哪?”
约翰逊正坐在后座闭目养神,闻言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回时钟塔。”
“是。——不过您的早饭......”
“回去再说。”
“老爷,用不用通知小姐来......”
“胡闹!”约翰逊严肃地打断了他,“我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要一直躲在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的保护之下?!在时钟塔也就算了,在这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爷,”司机连忙辩解道,“您看,现在正是协会例会召开的关键时期,各方势力难免暗潮涌动啊,您以后还是少出远门为好......”
约翰逊沉默了片刻,语气缓和了些,“乔,你也跟我这么多年了,虽然名义上你是我的司机,但也像老朋友一般。你说的,确实也有道理。”
“嘶————”
骤然的急刹车让约翰逊猝不及防,脑袋都差点撞在前排座椅上,汽车在急促的嘶鸣中堪堪停住。
“乔!你在干什么?!”
“老爷......前面有人......”司机惊魂未定地指了指前方,手还哆嗦着。
约翰逊定睛一看,在高速公路的正中央,赫然站着一个身披漆黑铠甲的骑士模样的人。
“这是什么?!”
“不......不知道......”
“约翰逊·索拉里斯先生,对吗?”
铠甲之下的人出声了,意外地是个女声。
“我是约翰逊。”被叫名字的人摇下车窗,“你是什么人?”
女骑士缓缓摘下面甲,露出了真容来。
“......好久不见了——我的御主?还是该这样叫你比较好呢,企图成为我的御主的人啊?”
“Saber?!”约翰逊大惊失色,“这家伙怎么会........乔!快走!快!”
“你觉得,来得及吗?”
“快走!——”
Saber手里的漆黑长剑上燃烧着滔天的气焰,足以扭曲钢铁的一击淹没了魔术师最后的叫喊。在这条空无一人的公路上,只留下了一滩完全看不出形状的废铁。
...................
“我仍记得那些日子——那些留在记忆中的、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个和蔼慈祥的人。虽然话很少,但对我总是笑容可掬;虽然母亲对父亲似乎很冷淡,但我并不在意这些大人之间的事情。自从我开始上学之后,就搬到了城里的房子自己住,据母亲说,那房子是我的叔叔约翰逊·索拉里斯买下的——那时,我还以为他是个不错的人。”
“但我那时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个不错的人毁了我的家庭、我的希望。”
“..................”
“不过都结束了。嗯,没错,都结束了。毕竟我和Saber已经替父亲报了仇,今天只是最后一场仪式罢了。虽然莱妮丝老师说过会替我搜寻真相,但说实话我并不认为她能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结果。”
“因为结果都已经很显然了,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我的父亲因家族内的权力斗争而遇害,凶手就是那个约翰逊·索拉里斯的女儿。我不能允许她逍遥法外,绝对不能。”
“今天就是最后的结局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她。”
.....................
约定之日的下午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西阁楼约翰逊的办公室里,几个人严肃地围坐在桌前。估计约翰逊生前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有一天会这么热闹——莱妮丝坐在书桌的正前方,表情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轻松;我和戈尔德鲁夫新所长在她的对面,雨宫鸢夜坐在左手边的软椅上闭目养神,身后是Lancer瓦尔基里·斯露德;桌子的旁边站着兰陵王、燕青、芥雏子和安娜斯塔西娅,而此刻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盯着站在门口的女孩子。
“来了,尤娜。”
莱妮丝心平气和地招招手,“请坐。各位也不必客气,请坐吧。这些是迦勒底来的朋友,大家也都见过面,我就不客套什么了。”
尤娜四下环顾了一周,走到书桌前。
“老师,您说过,三天之后会告诉我关于我父亲遇害的真相。”
“没错。”莱妮丝点点头。
“虽然我认为这件事的真相已经再明显不过,但您似乎觉得另有隐情?”
“是啊。”
“那么您调查出什么结果了吗?”
“有所收获。”
尤娜不说话了,似乎对于自己老师这副无所谓的态度不太满意,转身坐在一把空椅子上,却正好迎上了她不愿意见到的眼神。
“......你好啊,雨宫小姐。”她戏谑地笑着,“恢复得如何了?希望我没有给你造成什么严重的后遗症吧?”
这两个人只要一遇上,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的感觉。
鸢夜淡淡地移开了视线,也没搭理她的挑衅,“恢复得还不错,谢谢关心。”
“那就好。我倒是觉得今天这阵势来者不善呢,身边都是从者,地点又是在约翰逊的办公室里——难道雨宫小姐想和我一决胜负吗?”
“呵......”
鸢夜左手托着腮,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了。
“你........!”
尤娜感觉到自己被无视了,气得握了握拳,“就算答应了老师暂时和解,我可依然没忘记,你就是杀害我父亲的直接元凶!”
“是啊。但这次的地点和人员都是莱妮丝小姐安排的,并不是我想对付你,”鸢夜瞥了她一眼,“说实话,尤娜小姐,希望你能成熟一点——我确实没有完全恢复,但如果仅仅是要杀了你,还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
“你......!”
“好了,人都到齐了,那就不要吵了嘛。”
莱妮丝站起身来,打断了暗中较劲的两人。
“知道为什么今天会让大家聚在这里吗?”
尤娜冷哼一声,没有答话。身处约翰逊的办公室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尤其是那个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也坐在不远处;而鸢夜似乎心情不佳,和尤娜为数不多的对话都带着刺,左手按在佩刀的刀镡下,满面的肃杀。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被这两个人带得冷了下来,关键时刻,新所长咳了一声,“咳!当然是为了解决问题!”
“不错。不过在解决问题之前,我希望大家看看这个。”
莱妮丝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大书架,上面已经空空如也,一本书都没有。
“这是约翰逊·索拉里斯的书架,而在其中,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她把书架从正中间左右分开,就像一道拉门一样,里面出现了一道暗格。暗格上了锁,是那种很古老的铁锁,只能用钥匙打开。
我也来过西阁楼几趟,但从未发现这书架居然还暗藏玄机。
“师傅,这是什么?”
“是我昨晚发现的。”莱妮丝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这就是这把锁的钥匙了。今早我又请芥雏子小姐来确认过,确实如此。”
“诶??”我觉得自己对于探索进度已经落后了好几条街,“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这很正常,弟子,昨晚我在这探索的时候,你正在送雨宫小姐回医院的路上。”
“那今早呢?”
“今早你正在去医院把她接回来的路上。”
“噗......”尤娜乐了,“两位关系真不错呢......这种就叫一丘之貉吧?”
“不,这是我故意安排的。”莱妮丝否定道,“换言之,我不过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在能够确认这一猜想之前,并不想惊动太多人,所以我才特意选在弟子不在的时候自己前来。好在事实证明我的猜测还挺准的。”
“莱妮丝小姐,你的猜想是什么?”鸢夜疑惑起来,“我在这儿待了这么多年,从来都不知道书架后还有个机关。”
“我的猜想是——尤娜的父亲可能并不存在。”莱妮丝一本正经地宣布。
鸢夜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高水平的骂人都是这样的吗?”
尤娜的脸色就难看了,不过没等她说什么,莱妮丝紧接着解释道,“尤娜,我不是在骂你,也不是不尊重你父亲。接着听下去,你就会明白我的想法了。”
"兄长告诉我,约翰逊和他的最后一次谈话里提到了书籍,约翰逊认为书籍是没用的东西,‘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把书架上所有的书都扔掉,这样才能更接近真理’——我觉得这可能是一句暗示,于是就悄悄尝试了一下,果然这是个隐藏的机关,只要同时把书架上的所有书都撤掉,就会出现这个暗格。"莱妮丝解释道,“而这把钥匙,是之前在约翰逊留给雨宫小姐的密码箱里发现的。我猜可能有用,就留了下来。”
她打开暗格,里面是一个老式的放映机和一个小匣子。后者挂着四位转盘的密码锁,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哈?”雏子按了按那放映机上的按钮,“玩意儿还能用吗?”
“通电后还是可以的——雨宫小姐,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我用你之前提供过的密码打开这个密码锁吧?”莱妮丝问道。
“没关系。”鸢夜摇摇头,“我不介意,1201,你愿意的话就试试吧。”
果不其然密码都是一样的,就像之前那个密码箱一样,小匣子上的密码锁应声打开,在小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盘用红色绒布包裹的碟片。
“这是........”
尤娜站起身来,盯着那放映机和碟片,“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尤娜。”莱妮丝顿了一下,“说实话我并没有找到关于你父亲遇难的直接线索,约翰逊办公室里的这盘碟片是唯一的发现。之前我也没有放映过,不过既然大家都在场,那就现在试试看吧。”
说干就干,兰陵王和燕青帮忙连接了屏幕、插上电源,放映机亮起了幽幽的蓝光来。虽然看起来已经有年头了,但似乎还可以用。
“咔哒。”
碟片被放进放映机的托盘中,屏幕上闪烁了一阵乱码后,逐渐显现出一个人的影像来。
“约翰逊先生?”
所有人都很惊讶——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那张脸基本就是年轻一点的约翰逊·索拉里斯。
但遗憾的是,影像里的人当然不会回应我们的疑问。镜头晃了晃,似乎是录像的时候他在调整摄像头的角度。几分钟后,画面恢复了比较清晰的样子。
“看到这段影像的人,你好。我是前阿特拉斯院所属魔术师、现时钟塔传承科魔术师,约翰逊·索拉里斯。”
他的声音听起来温文尔雅,蛮像个风度翩翩的学者,和我对他的印象——机关算尽的阴谋家——大不相同。
"设施似乎没什么问题,咳咳......"
画面里的约翰逊咳了两声,这时我才注意到影像里的他很瘦弱,有一种病态的感觉,说话也是病恹恹的。
“那么我就开始了。我留下这段影像的目的,是在自己丧失自我前的垂死挣扎、也是对一些事情的真相的阐释。”
“这段视频将保留在我办公室最机密的保险匣里,而那个四位数密码,是一个既具有悲剧性、又具有戏剧性的日子——如果这段视频日后被公之于众,那么我相信,我名义上的女儿——雨宫月葉小姐——你一定在观看者之列吧。因为除了你,没有人会对密码的那个日子有什么特殊印象。”
“............”
鸢夜扶着我胳膊的右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听到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却被迫抛弃的名字;或许是讶异于约翰逊的预料。
“这段视频同样也是我不想告人的秘密之一。所以我猜,当你看到它的时候,我已经因各种原因而永远离去了。但那不重要,我早就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影像里的约翰逊继续说道。
“但是,我必须留下一些关于我的真相。因为不久之后,约翰逊·索拉里斯这个名字就将成为一个恶名、一个真真正正的匪徒、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腌臜货色。”
“我这样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触及了阿特拉斯院的秘术‘分割思考’更深一层的禁术:人格分割。”
“在来到时钟塔之后,我愈发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和传统名门的强大、不可撼动。我永远无法和那些魔术界的庞然大物争锋——如果我一直碌碌无为的话。于是在一段时间之前,我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现在我认为是错的、但却已经不可逆的决定。”
“我认为,是自己性格里的善意和软弱,让我在时钟塔内落了下风。因此,我通过对分割思考这一秘术的钻研,把我的人格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其中一半是善意的我、另一半是恶意的、阴险的我,是我性格中最阴暗狠毒的那部分。”
“我希望,这个‘恶’的我,能够作为约翰逊·索拉里斯继续在时钟塔里存在下去。那时我相信——没有善意、没有同情、没有怜悯——这个摒弃了一切善念的我的人格,可以在时钟塔这块冰冷的土地上闯出一片天地。”
“但是,与此同时,我也不想让那个代表着善念的我的另一半人格就此消失。于是,我通过信件联系了穆吉克先生——那个精通人造人技术的名门的掌权者。他答应为我提供一个人造生命体,我可以把我的‘善意的一半人格’注入到这个人造人之中,让他成为善意的‘另一个我’。”
约翰逊的脸上露出凄惨的笑容。
“我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她——那个不为人知的、与我一路走来的爱人。”
我愣了一下,从前没听说过约翰逊还有爱人。我一直以为这家伙是独自一人。
“鸢夜,约翰逊......有妻子吗?”
鸢夜微微摇头,“从没听说过。”
“我的爱人,是我在阿特拉斯院的同级。”约翰逊忧郁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是一位来自东方的魔术师,进入阿特拉斯院研习;那时,她只是我父亲的普通学生。她本来在我父亲的教室学习,一天偶然路过时,意外听到了父亲要把我的脊髓抽取给弟弟、以帮助弟弟成为更强大的魔术师的计划。她对于自己的老师——也就是我父亲——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无比震惊和失望。出于善意,她告诉了我这件事。”
“我当然没有坐以待毙。就像我之前在信件里写到的,当即我决定带着家族的巨款逃出阿特拉斯院,考虑到泄密的她可能会遭到父亲的报复,我询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起逃走。她看了看我的眼睛,答应了。”
“我们失去了一切——权力、地位、继承人的身份——她和我一起来到了时钟塔,在漫长的旅途中,我们渐生情愫,成为了相依为命的伴侣、也是精神依托。没有她的陪伴,我不可能坚持下去,或许早就在半途放弃了、死掉了。”
“在我来到时钟塔的第二年,我以学生的身份,用着假名,在那位埃尔梅罗二世老师的教室上课,一切都趋于安稳,顺理成章地,我向她求了婚。”
“那时,我们像正常的爱人一样,相爱、结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只不过对我们来说,这一切都必须是秘密的。因为我既想在时钟塔里闯出一片天地,又不想让我爱的人被牵连着置身于危险之中。
在我来到时钟塔的第三个年头,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可爱的女孩。那孩子有着像她母亲一样的黑发黑瞳,我看着她,感觉生活有了希望。”
“但是,从日本留学归来后,”约翰逊接着娓娓道来,就像是在讲述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一样冷淡而平静,“我受到了在日本的老师坠楼的刺激,又带回了圣杯碎片和老师的女儿,于是我终于下定决心要摒弃无用的善念和同情,让自己变得更强。”
“在对自己执行了人格分割的术式之后,就像刚刚说过的,我的人格被分割成了善和恶两部分。恶的部分继续作为约翰逊·索拉里斯而存在;善的部分被注入了穆吉克先生提供的人造人之中,成为了另一个人。和爱人的彻夜长谈之后,她含着泪赞同了我的决定,唯一的要求是,不要让我们的女儿失去父亲、不要让她忘了我。”
“于是,我请求穆吉克先生,用特有的魔力塑造,把那个注入了我的一半人格的人工生命体塑造成了和我类似的面貌,让他代替我,和我的爱人、女儿生活在一起,尽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职责。对外,我称他为'杰森·索拉里斯‘,并宣称他是我的哥哥,以此掩人耳目。但实际上,他是包含我一半善意人格的人造人。”
“我本以为在人格分割之后,我会逐渐忘记另一半人格的事情,不久之后,我的这具身体将完全被恶的人格占据,或许连我爱过的人也会忘记。但事实却不是如此——我的记忆无比清晰、对过去的一切都记忆犹新,仿佛那个术式并没有对我造成任何影响,但与此同时,我却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看到阻碍自己的人就会萌生除掉他的念头、不由自主地做出无比残酷的决定。我无耻地利用了那个我本该疼爱的孩子,在我的命令下,她堕落成了夜幕下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影,为了我的恩怨而战斗、杀戮。我知道这是错的,但要想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为了妻子和女儿的安全,我必须变得更强、在时钟塔内站稳脚跟。为了这些,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说完,约翰逊停了一会,幽幽道,“我和爱人的女儿,名叫尤娜——尤娜·索拉里斯——遗憾的是,我离开家时她还小,只能让她以为自己是我那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哥哥’的女儿,永远无法和至亲相认,这是对她的保护,也是我一生最大的憾事。因为时钟塔里的家系复杂,斗争凶险,让她们母女远离我,就是最好的保护。不知道在将来,我的女儿会长成怎样的姑娘呢......”
他的语气里终于浮上了一丝希望。
“我在日本的老师托付给我的女儿,雨宫月葉。她是我一直愧对的孩子,这些年来夜以继日的、苛刻而残酷的研习和训练,我眼见她的实力与日俱增,却也从与同龄人无异的活泼少女逐渐变为眼神里含着杀气的冰冷机械;我明白,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是我的贪欲让她不得不变成我手里的武器、是我剥夺了她的快乐和情感;我在心里暗自发誓,等我足够强大的时候、足以保护他们不受权谋伤害的时候,一定再也不让她为我而战斗了;如果她长大后对谁产生了爱意,无论那人是谁,哪怕是我的仇敌,我也决不阻拦;到那时,希望她能够成长为快乐无忧的少女。要是真的有这么一天,那也算是卑鄙而自私的我的最后一点救赎吧。”
坐在莱妮丝身旁的尤娜瞪大了眼睛,右手颤抖着捂住了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鸢夜也是差不多类似的情况,不过她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静,谁也看不穿她在想什么。
“也就是说,当年约翰逊先生要求我杀死的那个杰森·索拉里斯,其实并不是他的哥哥,而是含有他自己的人格的人造人。而尤娜......其实是他自己的女儿?”
半晌,鸢夜用询问的语气对我说道。
“怎么会......这样......?”
“滋滋——”
录像带似乎出现了一些不清晰的地方。人影晃动了几下后,又恢复了播放。不过这次的约翰逊已经是我见到的那个样子了——穿着时钟塔的笔挺制服,满面阴郁,表情严肃。
“怎么回事?”
“这是两段不同的录像带拼接在一起而成的。”鸢夜答道,“时间上应该也有变化,这一段要比上一段晚一些。”
“啊啊,我......好痛苦......!”
画面里的约翰逊抱着脑袋,发出了与他严肃的表情不相符的呻吟。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那个人,必须死!”
“里奇!里奇在哪?!里奇!!去找雨宫小姐,告诉她,动手!今晚、就在今晚,杀了他!杀了那个人造人!——————”
声音变为了一片杂音,画面再次闪烁了几秒,又恢复了正常,约翰逊一脸疲惫地笑着,动了动录制的镜头。那是一种病态的笑容,仿佛什么变态的嗜好得到了满足似的。
“这一段也要保存下来......嗯,我将来一定会死!但是......这些必须保存下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人造人死了!!那个被我塑造成所谓的‘自己哥哥’的人造人!死了,他死了。杰森·索拉里斯?哈哈哈哈哈,可笑!一个本来就不存在的名字就该归于尘土!一个本来就不存在的人就该死!区区人造人、区区我的一半人格,居然产生了自我意识!居然认为自己是什么独立的人!居然真的以为自己是我妻子的丈夫、我女儿的父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居然敢反对我!作为我的一半人格,他反对我接近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说我只会给妻子女儿带来不幸和危险!他要求我离开她们!他要求我离开自己所爱的人!喂!有没有听到过这么好笑的笑话啊?!有没有见过比我更蠢的人啊?!我本想着用那个人工生命体去陪伴妻女、却被那家伙禁止去探望她们!!这就是独立人格吗?!这就是你想要的成为独立的人类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好极了啊!既然你想做一个独立的人,那就先像个独立的人一样死吧!!死吧!!死啊!!!————”
约翰逊绝望而癫狂的叫喊声透过录像带都让人闻之惊心,仿佛恶贯满盈的大反派临死前的嚎叫、又像是被触及痛处的疯子那种不顾一切的歇斯底里。整个屋内一片寂静,录像带也戛然而止,没有继续下去。
屋里是死一般的沉寂,然而在某人的内心深处,却仿佛听到了整个世界碎裂的声音。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