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同人文_岩藏流往事】破晓(一)
半年前发的文,原文太长,为了方便阅读分开章节重发一次。(另外绫华那篇还没有完结,但是最近实在没有时间写呜呜呜)
(部分内容出自圣遗物“绝缘之旗印”物品描述,也许与游戏内文案存在差异)
(一)
“只见将军举起佩刀,天地就像异变了一样!转眼间,那刀就斩下,连空间都被划破了……”
“恐怕又是樱井在给孩子们讲从前的故事了”,御舆道启心想。他翻了个身,面朝屋顶,午后光线穿过他睫毛的缝隙,在下眼睑铺开一卷竹席般的影子。深冬的太阳并不热烈,只能略微烤一下道启冻红的鼻尖,但仍令他觉得面部发暖。自从开始重拾剑术之后,为了补充体力,午睡已经成了道启每天的例行事项。
虽然逃离了那些纷嚷吵闹七嘴八舌的城里人之后获得了相应的清净自在,但乡下的生活时常也是无趣的。除了每天必须的三餐饮食外,对道启来说基本只有练剑这一件事了。
自从在废弃的枝社遇到自称天狗的少女后,他们每年都会相约在那里真剑试合。而此间的每一日,影向山的瀑布之下都多了一个少年执着的身影。飞流直下的瀑布冲击在坚硬的青石上,也鞭笞在少年富有弹性的肌肤上。透过击飞的水沫,少年的皮肤由白皙变得通红,又由通红变得黝黑,像一段刚刚从冶炼炉中
取出的钢铁,经过反复捶打,色泽逐渐暗淡,然而却愈发坚韧。
今夜将是他们的第十三次对决。
道启也说不清,究竟是练剑成为了平淡日子里的寄托,还是自己希望用那挥出的一剑又一剑,斩断过往的藤蔓。不论哪一种,都是山中约定赋予道启的意义。
然而伴随道启多年的仆从樱井慎介则感到有些无所事事,便在院子里稍大的那间房里安置了一个小小学堂,教村里的孩子读书识字,偶尔也讲讲故事。他较道启稍长几岁,面容上却看不出来,灵动的眉眼处仍洋溢着少年人的气息。起初二人刚来绀田村时同宿一屋,孩子们还道他们俩是兄弟,不过这样的误解也为道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何况道启也多少把他当作兄长看待。如今樱井已然年长,成家之后就在旁边另建了房子。对于道启来说,偶尔听听隔壁房里传来的故事赋闲也是极好的。
“一道紫光冲天而起,巨响轰然而至!只见蛇头应声倒地,而大地也随之断为两截!海水登时涌入那条刀痕,形成了一条数丈宽的峡谷。”
“这么说来,无想刃狭间是将军一刀斩出来的!”
“是呢,不过因此,那里也常年雷暴,可不要轻易过去哦。”
听到这里,孩子们开始了兴致盎然的讨论,原本平静的学堂一时间热闹了起来,如突然滴进水的热油。他们津津乐道的事情,大抵也都是从大人们口中听来的模糊记忆,再添油加醋一番,仿佛自己就亲临了当年的场景情景。
“从明天起,我就让启叔叔教我剑术,能进幕府可太酷了。”
“幕府岂是你说进就进的?”
“听说现在的旗本大人们有些就是跟随将军一起平定了十几年前的灾厄呢。”
“是的!后来还斩杀了海怪和恶鬼!”
“那么先生什么时候讲讲……”
道启一阵恍惚,整个人犹如滑入冻海的鱼。
御舆的家族,是鬼族一脉,曾随将军出征立下了赫赫战功。
虽然出身武士之家,道启却并不拥有武人刚强的性格,反而略显木讷,母亲教他练剑,他便就练,看到母亲满意的目光,他也就心满意足。
“少爷果然是习武的好材料呢!不愧是小时候被将军亲手抱过孩子。”
不过他更喜欢的,是和一家人在院子里丢手鞠。有时手鞠会飞起老高,越过屋顶,掉到山下去。玩儿累了,道启就席地坐下,盯着池塘里的倒影,手鞠飞起又落下,不一会就能看得出神。虽然由于血脉的优势,他的剑术异于常人,然而他始终对这些心怀不解。“刀啊剑啊什么的,终是为了伤人。只有离开他们,人才是本真的人呀。”他常常对樱井这样说道。与之相反的是,道启的弟弟长正自幼便痴迷刀剑,身体也较道启更加壮硕。比起他,长正可能更有资格传承武家的荣耀。
虽然有时也会板着面孔无比严厉,然而在道启眼中,最真实的母亲,一定有她清朗的笑颜。也许还身着一套洁白的和服,边缘淡淡地绣着些碎花纹,像雪地里的绯樱花瓣。她走在细沙半埋的大块鹅卵石上,木屐发出哒哒的清脆响动逐渐消泯在冬季纯净无比的澄空。道启觉得只有这时的母亲才是真切地存在于这个世界。
于是,他便更加痛恨那场灾厄。
在离家时带出的行李中,道启特意安放了一张终不能释怀的画片。这张名为“荒海之役”的画主体是上百名站在沙滩上的幕府兵士,他们被整齐地分为左中右三个方阵,他们都背对着画师,看不到脸上的表情。方阵前排伫立着十二面幕府大旗,各自保持着相等的距离。旗面上应是被风吹舞的“雷之三重巴”纹,好似跃动的鸣雷。
画面的背景是连绵不断波纹隆起的墨色海面,远处小座海岛若隐若现,逐渐消失在黑云弥漫下的地平线。近处从云团的缝隙里的逃逸昏黄天空,就像画面底部星星点点低伏在土地与沙滩的过度线上的杂草团,在负隅顽抗着奔涌而来的漆黑。
这张相片宛如幻景,静静看着它的道启眼中充满悲伤。
后面发生的事情,便是一度曾负盛名的“虎啮的千代”的由来,亦是御舆家荣耀的顶点。道启的母亲在千百支刀剑中翩然起舞,撕破异兽的胸膛破茧而出的英雄事迹被万家传颂。然而在荣耀的光晕之中,出现在道启眼前的是母亲凝重的脸庞。在她的脸上,从来也不曾凝聚过如此长久的苦涩与晦暗。从战后那天归家开始,母亲反常的面容、言谈、举止,令道启始终记忆犹新。
道启不想母亲沉浸在灾厄后的悲痛之中,于是他像小时候母亲拉着自己那样,拉着母亲和弟弟去院子里丢手鞠。母亲愕然的看着球倏地丢出老高,又倏地落了下来,像极了后来家族的命运,啪地摔在了地上。
直到天领奉行的人走进了御舆家的大门,亲手将母亲的刀镡交还到道启手上,道启心中的真切彻底破碎了。这块紫色的刀镡曾伴将军侧,斩大蛇,统六岛,平海患,是母亲身为武者的化身,代表着当终身奉献幕府,时时刻刻秉持的武人之命。
御舆一族既然追随将军,亦应追随她如今永恒的夙愿。
然而万物之苦,在于不能跳脱于时间之外。在污秽日复一日的侵染之下,母亲早已看透了这一点。不论是自己这凡胎肉体,还是所谓永恒的神之信仰,终将在无尽轮回与深渊中被碾碎。终末是固然存在的,越是逃开它,它便会像发狂的野狗一般追得越紧。于个人来说,在个体死亡与面临终焉的两种必然之间,必须择一而为。然而此时的稻妻国已在信奉永恒的道路上走得太远,想要破除这一顽固的执着,就像扯下深附于皮肤之上的疤痕。兵变或许是她唯一的选择。
若是失败,那迎接自己的必是一死。若是成功,胆敢向将军露出刃锋的寒光,亦须以死谢罪。
灾厄不仅带走了母亲的真切,也带走了她毕生追求的荣耀。
那一年,御舆道启十四岁。
在一阵轻轻的叩门声之后,樱井走了进来。
“启少爷,孩子们我都送走了……”看到道启的神色,樱井的表情带有略微的歉意,然而目光之中更多的是感伤。他知道在道启原本单纯的情绪中,那个事件曾经投下了怎样的阴翳。就像是一个相信初雪不会融化的孩子,在一觉醒来之后,再也找不到了昨夜的雪人。
“他们要是想学剑术的话,用来强身健体,当个防身之术倒也是好的。”
“要是能成为像你这样的剑客,恐怕他们求之不得呢。对了,刚才柴门老爷子来过了,说想要明天一起庆祝一下新年。”柴门奉毅住在道启房前不远处有小溪环绕的那间田舍,自从搬来绀田村,道启二人曾不少受到他的照顾。
“他还真是费心呢,那么下午你去城里时顺道多买些吃食吧,到时候一起带过去,剩下的也可以分给孩子们。”
樱井应了一声,正准备坐下,转而又问道:
“不知那位大人今晚几时到?不如我们明天邀她一同前去吧!”
“她不会来的吧。”
“少爷如果也有这个打算,何不争取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