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存在矛盾
“你要去！”Z23的言语响彻耳畔，哈迪斯突然觉得天气不是那么好了。
只是想法无法以除了实践以外的方式改变现实，单纯的看法更是如此。说话间对面三人已将要来到面前，Z23赶紧一捅哈迪斯后腰，哈迪斯只得照办。
作为副官的Z23紧随其后，此类场合她历经甚众，可唯独这次让她感到莫名的紧张与无力。
来人上岸站定，双方握手致意之时，哈迪斯飞快端详来者。为首一人自然是那位威廉·拉尔夫中校。此人中等身材，微黝无须，衣装笔挺，脸上线条直硬。嘴唇抿着，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冷峻。三十出头的模样，比哈迪斯想象中的要年轻。可以很自然地猜测他的生活基本和流行时尚绝缘，而且结合他不错的相貌，同样可以基本确定他和伊万诺夫一样，属于那种被从小到大的女同学视为上帝无情玩笑的人物。
此人先是向Z23见礼，随后上下扫视，宽檐帽下眼珠漆黑，终于是把目光定格在了哈迪斯的头顶，准确一点说，哈迪斯头顶的军帽上。
“不错，”此君面瘫一般说道，“埃德斯司令，可你的军服上哪了？”
此时此刻前拨二十八小时，另说昨天上午，一场堪称经典的雷暴风雨席卷了奥德修斯舰队的大半防区。而之所以称之为经典，大致要归因于大雨降临前一刻的万里晴空、二十四小时不停但突然叫唤得大声了点的幽能馈波雷达、大雨停息后一刻的万里晴空、依然二十四小时不停但之后略微消停了点的幽能馈波雷达之类云云。
拉菲打着哈欠说这稀松平常，然后以海况恶劣为由推了巡逻，倒头睡回笼觉去了。
基地被批准在此类极端天气下以最低功率运行自身装备的枢纽级护盾，同时借助极高的地面硬化率以及高效的排水系统，哈迪斯在雨后不曾在路面上见过一个面积大于一平米的水洼。如果你恰巧不喜欢鞋底湿透，那么这样的结果应该会使你满意。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太潮湿了，潮湿到活树上会长出蘑菇。
但其实不管是使用寿命堪忧的设备部件，还是宿舍里怨声载道的舰灵姑娘们都不是要紧的事。真正和哈迪斯的服装之谜存在直接关系的，是Z23的随口的一句威胁、哈迪斯坚持万年的顽固习性、基地外草原上积攒的水洼泥坑、以及浅水重炮舰灵阿贝克隆比不知是何居心的险恶邀请。
事情要从更早的时候说起，而事件的起因基本可以类比为甜咸豆腐脑之争：关于接待重要访客时要着正装，Z23认为这点是众所周知而自然而然的，但哈迪斯表示你这么相信可以，但别把我拉上；Z23表示如果不这么做会导致严重的声誉问题，哈迪斯说反正他视名誉如粪土；Z23说你想穿这身出去，除非军装脏得穿上比不穿丢人，哈迪斯没再说话，但在那个雨后的下午，当阿贝克隆比蹦跶着来到面前，邀请他出去玩时，他十分痛快地答应下来。
穿着制服。
就像我们之前交代的那样，雨后基地外的草地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泥坑。阿贝克隆比，小姑娘长得就不像老实人，这时彻底化身熊孩子，粉猪上身一样在泥坑里疯狂跳跃。而全程近距离围观的哈迪斯，十足地表现出了犯而不校的雅量。
事后Z23对那件衣服彻底绝望，同时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往小本本上记了哈迪斯一笔。
“抱歉，送洗了。”哈迪斯答道，话语字字真切。
威廉·拉尔夫脸皮一拧。
“请再说一遍？”
“制服送洗了。”
“军队里的正装配给是两套。”
“来得太急，落下不少东西。”
Z23都不想给哈迪斯说话，有时候他实在欠揍，而且她看得出，对面的威廉·拉尔夫也抱有同样想法。
“这个玩笑可有伤大雅。”只能说果不其然，威廉·拉尔夫开始涨红了脸，嘴角紧绷，“我认为任何一个拥有荣誉感且敬畏职责的军人都应该庄重哀悼牺牲的袍泽，而不是随随便便地应付为此而来的特派员！”
Z23把头转向哈迪斯。
“你说的有理。”哈迪斯面色不变，讲道，“可要说郑重的话，我想至少对我来说，没有比这身更合适的了。”
眀塔知道这是事实，但也只有眀塔知道这是事实，Z23已经不知该作何表情好了。
阴潮的冷风时刻吹拂，现在却像是绕着这俩冲突度报表的人走。威廉·拉尔夫重重的呼吸让他的脑袋像是在冒蒸汽，此刻正竭力压制怒斥无耻之徒的冲动。
“（这混蛋，）”他愤怒至极，“（他有什么资格？！）”
而与此同时的哈迪斯的脑袋里，另一个念头缓缓划过。
“（他有这个资格，）”他暗自思忖，“（在意识形态和情感记忆的巨大差异面前，一点点同理心实在太脆弱了，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我而言都是如此。）”
“好吧，”哈迪斯语气一直端正得很，“我同意你的部分看法，但也希望你能理解，至少就我来说，尊重或者重视只要是发自肺腑，就没有必要外化于形。”
“够……！”威廉·拉尔夫刚要怒吼，最重要的后半句却突然在嗓子眼里成了嘶鸣，原因是身后的两名随行军官正小幅度大频率地捅着他的侧肋，一边冲在场各位猛使眼色。Z23一看就知道这俩人绝对排演过不止一次，别问为啥，问就是她也在做类似的事。
哈迪斯面色一僵，因为显然，如果他的后背还是他的后背的话，那么正是他的后背被谁来了一下狠的。
（又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