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ite同人】心的和声(6)
响双手平放在膝盖上,面色严肃,正襟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明明爸爸没在播放吵死人的音乐,客厅里异常地安静。但是在响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奏起了庄严肃穆的交响乐,且音乐的节奏正在变得越来越紧凑,仿佛周围的无形之物正在逐渐加速地朝着自己步步紧逼……
理由无他,只是因为坐在响身边的几个人——
“响,有什么事不能和朋友说的吗?”
坐在面前的爸爸,北条团。
“……”
一言不发地坐在爸爸旁边的王子正宗前辈,正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
“响,你刚刚那样子逃跑,很让人担心的啊……有什么烦恼的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哦。”
坐在侧首的黑川艾莲,皱着眉头,无不担忧地看向自己的亲友。
“……你想逃到哪里去呢?响。”
坐在另一侧的调边亚子看都不看前辈一眼,甚至还旁若无人地品尝着放了不少糖的红茶。
响垂着脑袋,不敢抬起头来。
好似犯人一样的她,最终还是被抓到了审判庭上,面对自己不得不去面对的事……
或者说,迎来自己应得的结局。

“吱呀——”
生涩的声音,在昏暗寂静的lucky spoon里回荡,激得奏太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不喜欢这样的家。如此昏暗、冰冷而沉默的家庭,也是他第一次看见。
而当他推开门,看到正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的奏的时候,奏太只觉得心头好似多了一块沉重而冰凉的石头,猛烈地压迫着自己的胃袋。
奏连校服都没脱下,就趴在自己的那些抱枕上。此时,她那理应工整的校服上已经满是褶皱。
而更触目惊心的,是分布在房间各处的水痕:每一个抱枕上,墙壁上,乃至奏的校服上,都有片片湿润。
若是侧耳倾听,更是能听到低低的,被抱枕强行堵住的呜咽声,在房间里回荡着。
奏太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姐姐。
自然地,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平时总是和自己拌嘴吵架的姐姐。
那个时候的她,可比现在温暖、耀眼了不知几千几万倍。

“响,说点什么吧。什么都不说的话,我可没法做出合适的和声哦。”
“响,你今天和奏发生的事,真的让我很担心……呐,说点什么吧,响……”
团和艾莲担忧地看着响,接连地发问着,试图得到一个答案以舒缓心中的焦灼。
而响只是毫无精神地低垂着脑袋,以沉默作为最坚实的护盾,把他们的担忧阻隔在外。
“再说什么也没用的。”冷眼旁观的亚子说道,“从另一个问题入手的话,说不定能得到更有效的答案。”
“你是说……啊。”艾莲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亚子望向王子前辈:“我从艾莲那里听说了,你今天把奏的表白拒绝了,是这样吗?”
响的身躯分明地一震,但她的脑袋依然垂落,面容仍然隐没在阴影中。
“嗯……是的。”王子沉吟了一会后,叹息一声,无不落寞地说道,“把她拒绝了……但是,她的心意,我都有好好收下的。”
“那颗离心脏最近的纽扣,还有那封饱含爱意的书信……都很好。”
“还有作为礼物的,宫殿的蛋糕……我还是第一次从奏同学那里收到这样的美味,真是受之不恭啊……”
“但是……”王子狠狠地咬着嘴唇,决绝地说道,“现在的我,还不能接受她的爱。”
“王子大人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啊……奏不是很好嘛,为什么要说这么狠心的话啊……”
明明不是自己表白被拒绝,但对王子前辈有一定感情的黑猫却仿佛已经和奏通感,哭得稀里哗啦,止不住地擦着眼泪,才勉强地问出问题。
“哦,黑川同学,这可就说的不对了哦!”团说道,“刚刚王子同学找我聊天,就是想问自己会不会伤到奏的心,需不需要和她道歉这样的话题呢!王子同学,有什么感情的话,都尽管向对方抒发吧!语言传达不到的话,用音乐也是很有效的哦!”
“北条老师,这个就……”
“王子大人,王子大人,我的王子大人,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别吵了,也别聊这种不搭界的话题了。”亚子把红茶一饮而尽,高声说道。
一句话,压得整个客厅再度回归寂静。不知不觉中,亚子也多了几分正牌的公主应有的威严。
“王子前辈,还请继续说吧。”亚子看向王子,说道,“你之前为什么拒绝奏的表白,应该有好好说明理由的吧。请告诉我们,你当时是怎么说明的?”
“这个……”
“‘奏同学,谢谢你给我的礼物,我能感受到来自你的,如奶油般浓郁而甘甜的心意’。”
始料未及的话语,从某个一直在做边缘人的主角口中飘出。
“‘能被你喜爱,憧憬,我也感觉非常地幸运’。”
“‘但是……对不起,奏同学,现在我恐怕暂时接受不了你的爱’。”
“‘我还不够优秀,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和成长,在未来也许会变成另一番模样……我不确定,到那个时候,我们之间的感情能否依然如故’。”
“‘而且,奏同学……多珍惜现在,珍惜当下身边的人吧。不要把全部的愿望和憧憬,都寄托在像我这样终将离去,终将改变之人的身上’。”
“‘最后,请允许我再说一次……对不起,非常抱歉,奏同学’。”
响抬起头,看向王子前辈。她那清澈的蓝色双眼,现在却是有些微微发红。
“这就是王子前辈拒绝奏时说的一切……我记得很清楚。”

“姐姐,你怎么了?你这样子我很担心啊!”
一向不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意,只知直来直去的奏太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到亲爱的姐姐身边,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
然而奏依然埋头在柔软的抱枕里,依然在低声呜咽着,不愿抬起头来。
“喂,姐姐,别哭了啊……你这样子,我也感到很难受的啊……”
奏太有些手足无措,但他依然固执地扒拉着奏的肩膀,试图让她从虚幻的温柔乡中爬出。
“……不要……”
“姐姐,你说什么?”奏太凑上去。
“……不要管我……奏太……就让我一个人……继续待着……”
僵硬的手臂拍打着推挤着奏太,试图把他赶走。
奏太看着熟悉的姐姐做出陌生的举动,瞪大了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这样的姐姐不要!讨厌!”但奏太的还击,则更加直白。
他不止用手了,甚至如同八爪鱼一样抱着姐姐的后背,试图把她拉扯出来。
“我喜欢的姐姐是会帮店里做甜点的,是会微笑待客的,是会温和地微笑着笑面对一切的!”
“就算这样的姐姐会批评我责骂我,我也喜欢!”
“比现在这样只会躲在连灯也不开的房间里哭泣的姐姐不知好了多少!”
“姐姐,姐姐,别再哭了,好吗……好吗!”
不住地抽动着的,奏的肩膀短暂地停滞。
随后,奏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遍布脸上的泪痕弄花了她那精致的面容。
“姐姐……”奏太有些傻了,他越来越觉得现在的奏分外陌生了。
“奏太……我可以,依靠一下你吗……”
虽然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意思,但奏太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
相对于小学生来说过于沉重的身体,倚靠在了奏太的肩膀上。
随后,奏太便感到温热的的液体迅速地润湿了肩膀的衣物。姐姐哭泣时强压在喉咙里的呜咽声,也被他清楚地听到。
“对不起……对不起……”
“奏太,你的姐姐……其实是这样一个软弱的人哦……”
“明明想要独自面对的,但最后……还是做不到……”
“还是想要……寻找着依靠……”
“还是要……”
“姐姐,先好好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满头问号的奏太,只能抛出这样的,直截了当的问题。
而奏的哭声,却依然连绵,不见终结。
奏太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他却没有逃开,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亲爱的姐姐的腰肢。

“北条同学……”王子前辈看着响,眼睛微微颤抖。
“明明是对奏的回应,响你怎么记得这么牢呢?真奇怪啊。”稍微收起一点恋爱脑的艾莲,也算是恢复了思考的能力,聪慧的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响的身体震了一下,旋即又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面对来自朋友和家人的,充满关怀的目光,响的视线却是在四下游离,在家里寻找着一个逃跑的出口。
她不敢面对这样的目光,因为明明是她无法安慰奏,让她最终只能——
“得不到答案的话,我想也不要再追问她比较好,没什么效率。”亚子啜饮着红茶,冷淡地说道。
她的眼睛越过藏匿情感的镜片,望向王子:“先继续说你的事吧……能请问一下,你说的‘还有很多需要学习和成长’以及‘多珍惜现在,珍惜当下身边的人’,这两个原因,具体指的是什么吗?”
王子充满礼节地微笑了一下:“当然可以,我很乐意说更多,调边小姐。”
“嗯哼……”亚子的嘴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她分明看到,王子冲着响那里瞟了一眼。

奏太感觉自己整条左臂都要被满溢的泪水打湿了。
长这么大的姐姐能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他还真是前所未见。
所幸的是,他的等待并不是全无成效:他终于等到了姐姐哭累了,收住泪水的时候,只是身子还在一抽一抽的。
“姐姐……请问,现在可以说了吗?”奏太说道。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
“嗯……”奏的声音,分外沙哑。
“如果是奏太……是家人的话,我想,或许……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