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晦暝 第五十六章

侍疾（2） 在她说这些的时候，宋思柔一直在摇头，表情凝重，她现在只觉得李子衿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鬼迷心窍了：“小姐，你说什么胡话呢，现在陛下对你还算信任，你用这种方法确实很容易杀了他，但是他死之后呢，当今圣上突然暴毙，太医一定会彻查其死因，这种剧毒之药一定会被太医查明。到时是谁下的毒，只要一一盘查，不日，你就会落网。小姐，銮信脩毕竟是一国之君，你认为他的死会像那小宫女一样无人问津吗？！”她推开李子衿手中的腰牌，“再说，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走的，小姐如果想冒险，我便也誓死相随。” 李子衿如鲠在喉，两行泪水从脸颊滑落，过了半晌才开口：“可是如果现在我不杀了他，等他病愈后，就没有机会了。” “机会总会有的，銮信脩对我们李家做的事，我们难道会一直忍气吞声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我虽不是君子，难道就不能忍辱负重，等待时机吗？更何况君子都可以等十年，小姐你是女子，心思不应该比男子更谨慎吗，怎能做如此鲁莽之事。而且，小姐，你我也算是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你做了此事，到时要陷皇后娘娘于何地？还有，公子和少夫人又当如何，他们定会被牵连！”宋思柔尽量放平心态，语重心长道。 可是李子衿现在是决心已定，任凭十匹马也拉不回她心中的倔牛了，她擦干脸颊上的泪水，看向宋思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君子要等一个好时机，而此时此刻，我正好能为皇帝服侍汤药，这便是最好的时机。至于皇后，你大可放心，皇帝一死，这朝堂便是大司马的天下，到时他扶个皇子为傀儡或是改立渤王，这朝堂都会是他吕家的天下，皇后又怎会受牵连，说不定大司马还会感谢有我这个疯子做这鲁莽之事呢。而哥哥嫂子，皇后定会帮我安排妥当的，是她帮我安排了假身份，也是她帮我安置了哥哥嫂子，弑君之后，要么她便帮我一直隐瞒身份，哥哥嫂子自然无碍，即使身份泄露，我相信皇后的为人，她必会帮我保全兄嫂。”她将腰牌重又塞到宋思柔的手里，“倒是思柔你，你就在我身边，我出事你便走不掉，即使皇后也能保你，但你也定要受些皮肉之苦的，那又是何必?！” 宋思柔万没想到李子衿会这么回答，纵使她对自己的小姐无比了解，也未料到她在此事上已是下了十足的决心。她低头看了看李子衿手中的腰牌，再一次推了回去，“小姐，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便陪你一起做这最后一搏。 ” 李子矜眼泛泪光，沉默良久，最后她抬起头哽咽道：“好，等到了下辈子，我们还做姐妹。” * 永年殿内，皇帝正在床上休息，太医们说他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不出几日便可精神抖擞，重回朝堂。 听了太医的一番言论，李子衿微笑道：“臣妾恭喜陛下，陛下真是洪福齐天，龙体自有上天庇佑，如今大病初愈，臣妾甚是欣喜。” 皇帝从床上坐起来，宫人将枕头立在床头，方便他靠在上面休息：“朕的风寒能好的这么快，也得归功于金儿你这几日的照顾，朕决定过几日便封你为嫔。”他温和地说道。 李子衿早猜到以皇帝对自己的宠爱，又加这几日自己侍疾时的勤奋表现，等皇帝病愈后定会为自己升位分，但她却推辞道：“陛下过奖了，这都是臣妾分内的事儿，况且为陛下侍疾的又不止臣妾一人，陛下如果要为臣妾升位分就应给别的姐妹同样的荣宠，不然，大家该怨陛下偏心太过了。” 皇帝笑着嗔怪道：“又不是什么封后，这后宫中，朕想偏心谁便偏心谁，哪容他人置喙，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后宫全体升位分着实不合礼制，要么这样，朕同时给各宫也赏上些珍宝玉器，算是对大家的嘉奖了。” 这时汤药已经熬好，一名宫女端了过来，李子衿起身接过了药，“好，陛下想封谁便封谁，想赏谁便赏谁，臣妾有陛下的宠爱与呵护，便也不怕他人的置喙了。陛下，这药刚刚熬好，还有些热，容臣妾给您吹吹，再服侍您喝下。” 皇帝点了点头，便仰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李子衿将药碗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此时她已经悄悄将染了毒药的指甲伸进汤碗中，只一下，便拿了出来。够了，已经够了，只容这么轻轻沾一下，那剧毒之药便可蔓延整个汤药。她用汤勺舀起一勺药，轻声道：“陛下，这药已经不烫了，请您喝下吧。” 皇帝张嘴试了试汤药的热度，然后丝毫没有防备地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李子衿看着他将毒药喝光，内心紧张的七上八下，但是还是要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她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自己马上就要见到爹娘，鹭儿，和其他逝去的人了。 片刻后，李子衿找了个理由回了庆阳宫，当她浑浑噩噩地进了殿内的时候，宋思柔看到她现在的状态便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为她到了一杯清茶，平静地说道，“小姐，不要紧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她也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李子衿还是在安慰自己。 “王平说这药需在十二个时辰之后方才发作。”李子衿拿出药瓶，里面还有一些剩下的药，“思柔，我是跑不了了，后宫妃嫔不可擅自出宫，为了事发时不会太受折磨，稍后……稍后我会自行了断。但是，思柔，我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离开这，就是为了我你也要活下去，已经死了太多人了，你千万不能死！”说着，她便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宋思柔根本来不及阻止，“小姐，你干什么呢？”她迅速夺回药瓶，那已经是一个空瓶子了。 李子衿缓缓地扶着椅子坐下，“药已经没有了，你也不要有什么陪我一起死这种荒唐想法了，思柔，算我最后拜托你，为了我，你也要活下去，一会你便尽快出宫，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帮我，我准备修书一封给皇后，你一会帮我速速递给小秋，让小秋给皇后，兄嫂的安全，我还是想嘱托皇后务必帮我……”她面如死灰，话已说不下去。 “小姐……小姐……”宋思柔跪在榻边，满脸泪水，此时她心中已乱如麻，不知该有何对策，主仆二人相对无言，内室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宋思柔零星的抽泣声。过了不知多久，宋思柔心中想起了一个人：“王平……对，是王平。 李子衿麻木地问道：“你怎么想起他了？” 宋思柔抬起头来，像已经有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流露出了希望之色：“小姐，这药既然是你命王平在民间求来的，想必他也能去民间求来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