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前记事-p1

  斑斑一个人在便利店值夜班。街道已经寂寥，除了远处沸腾着的酒楼，只剩下便利店的灯还亮着，仿佛孤单的港口。雨声缓慢地濡湿了空气，带着凉薄之意穿过他的肺。他凝视着黑夜中的街道，远处闪烁着圆形的光点，不知是什么东西。

  远处有一个小点渐渐变大，一个女子的身影显现出来。她身着女仆的服饰，一路小跑着躲进店外的门檐，这才放下原先护在头顶，已经被雨水打湿的袖子。

  她在门外站着，仿佛精致的自动人偶，随时都警觉地准备逃走。但淅淅沥沥的雨声不间断地回响在这个孤单的夜里，让她无所适从。斑斑下意识地推开门，递伞给她，少女毫无预料似的转身看着他，乌黑睫毛下，如婴儿般睁开的眼睛带着些许好奇，又像是漫不经心。

  … …

  斑斑看着她撑着伞的背影渐渐消失。雨滴缠绵不绝地落下，敲击着伞面和玻璃，发出寂寞的声音。

  这时，他感到某种遥远的呼唤，在业已忘却的时间里传来，重新震颤着他。

  第二次的相遇，是斑斑在梦魇似的青雀楼里迷路的时候。

  斑斑打量着手中细腻的铜牌，上面晦涩地刻着肆-307的字样。听说是一位怪异的客人落在便利店里的，店长认出是青雀楼里相当贵重的东西，赶忙让来换班的斑斑去归还。

  穿过人声鼎沸的集市，景象渐渐归于破败衰残。青苔覆盖的石头后，半掩着一扇生锈的铁栅门。铁闸门背后是崩塌的石桥，以及毁弃的塔楼遗迹，被绿意淼淼的森林包围。只在午夜时显露的青雀楼，此时杳然无迹。斑斑将铜牌捏在指尖，轻轻伸向前方的虚空，在越过铁栅门的一刻泛起了湖面似的波纹，而后他的手也被这微澜温柔地包裹，他向前踏步，整个人便如同沉入湖底。

<要有妖怪的凭证才能进入妖怪的世界。任何从妖怪世界带出来的物品都可以作为凭证>

  仿佛短暂的沉眠之后，他睁开双眼，重新看见了一个喧哗的世界。

  熙熙攘攘的街道、车水马龙的石桥、高耸矗立的楼阁。一种无可言喻的气味传来，那是独属于妖怪的味道。斑斑按着店长的指示穿过繁复交错的街道，直到属于人类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抬头看见了刻着“青雀楼”的牌匾。

  这里高耸、庞大而繁复如梦中的迷宫。他在如蜂房般交错堆叠的层楼间兜兜转转，旋转的木质楼梯仿佛永无止境，横跨整个塔楼的斜梯兀然地出现，指引着他前往莫名的方向。和式的推拉门不时被推开，侍者们端着餐盘进进出出，房间里被橙红的灯笼映照，在诡谲云纹的雕饰下仿佛沉浸于梦境。

  <古老的木质扶梯，逐级盘旋而上的楼梯，不断推开又闭上的门，此起彼伏的呼唤与细密交错的走动，这一切都唤醒感官上的熟悉>

  他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喧哗鼎沸的声音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身处海底，孤独而静谧 。他一如往常地被疏离，观望着这个怪异的、形形色色的世界，仿佛在什么也不是的场所等待着什么的出现。就在这时，如同回应着他的等待，一个掠过的脸庞唤起了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