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指案（改编/死亡留言）

“啊？学校文艺表演？”

“对啊，没有比裴川同学更适合演侦探的人了……”沐可怜巴巴地说。

裴川拿过剧本随便翻了翻。“这不就是狄仁杰里断指案故事的改编吗……”

“可是，你真的不打算演吗？”

“……只靠死亡留言是‘三’字就直接说名字里有‘三’的人是凶手……唉。”裴川叹了口气，放下了剧本。

“但是……但是我很想上台表演诶……而且剧里只有一个女角色……”沐嘟囔着。

裴川挠了挠头。“这个剧本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想当然了。不过……”

不过，裴川的大脑已经开始运转。

他想到了一个方法。

“我演。”

“真的？！”

“对。不过，我有一些建议……”

裴川在沐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这样的话，故事就像下面这样了……”

狄仁杰坐在长廊尽头的亭子里，一边品茶一边看着风景。

时间正值初夏，不时有凉风吹过。亭子周围遍布野花，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声。

狄公听着风声，昏昏欲睡之际忽见不远处的一颗松树上有两只猴子在嬉闹。狄公被它俩一吵，困意全无，就又拿起放在一旁的杯子，正要喝茶，却发现其中一只猴子的前爪处有东西闪闪发光。狄公忙起身走近松树，定睛一看，在猴子那里的似是一枚戒指。

狄公正纳闷，猴子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发现了他，便停下蹦跳，愣在了树上。

机会难得，奈何身上没有果品，狄公只得摸出印章等物，一件一件丢在地上。猴子果然学着他，把戒指往地上一丢。狄公见状忙上去捡起它。细细端详之后，发现它是金戒指，嵌着翡翠，价值不菲。再翻了个面，狄公顿觉不对劲，因为戒指上还有几处斑点，像是刚凝固不久的血液。

狄公寻思:猴子性子短，不会一直抓住同一件东西，这不错。而这也说明戒指的所在地就在山林附近。

戒指名贵，再加上它的主人可能有危险，事不宜迟。狄公叫来管家一问，知道了山上有两户人家。一户蓝家，开的是当铺；一户黄家，开的是药铺。除这两户之外，就只有一些破茅房供流浪汉过夜。

狄公自知流浪汉不太可能拥有如此名贵的戒指，就算是从哪里偷来的也不至于随意放着被猴子偷走。更何况戒指上还有血液，搞不好是两户中的什么人出了意外也说不准。狄公叫上陶甘，往山上走去。

不料，还没等二人找到人烟，便看见一个瘦弱的人匆匆从山上跑下。叫住一问，不是别人，正是黄家的黄掌柜。

“出……出人命啦，狄老爷!”黄掌柜慌慌张张领二人往山上走，推开一座茅棚的门。狄公往里面一看，发现一具尸体背对门口趴在木桌上。

“我听见房间里面有惨叫声，就去敲了敲门，突然就有一个人撞开门把我撞倒在地，那人匆匆跑开，没看清是谁……我往房间里一看，就发现一个人趴在桌上……我不敢进去，就下山找人……”

狄公二人走进去，黄掌柜则是背过脸去，不敢看尸体。

死者的年纪大概在五十岁左右，身着蓝色的衣服，身材高大但又挺瘦，左手除了大拇指外的四根手指全部被从根部切去，小指残留部分可以看出戴戒指留下的白圈，想必戒指的主人就是他没错了。

尸体还有些许温度，说明死亡时间不久。死者的后脑遭受了重击，凶器是落在一旁的沉重石杵。

现场切手指留下的血液表明此处正是第一案发现场。奇怪的是，断指周围的大片血液并不完整，而是有缺口，好像血是隔着什么东西流到桌上的一样。

接下来，狄公把目光移到了死者的右手边。死者的右手只有食指头有血，在桌上留下了三条血痕，形似“三”字样，食指放在最后一横的最右侧。其中，上面的两横是用连笔一次性写出来的，就像是“Z”一样，而下面的第三横是单独写出的。狄公仔细检查，发现写下连笔两横的血液有流淌下来的迹象，而流淌的小血痕被第三横“切断”了。如果第三横先写，那么连笔两横处流下的血液应该会和第三横融在一起才对。所以，第三横是后于前两横写的，这样才会切断小血痕。

“你认识他吗?”狄公把黄掌柜叫进来。他看到尸体的面部后哆哆嗦嗦地点点头。“这人好像叫万茂才……不过我不熟悉他……”

命令将尸体抬回衙门尸检后，狄公静静等待结果。

不久，尸检报告出炉。死者死于后脑被重击，几乎瞬间死亡。四根手指的切口都非常整齐，显然是特质刀具切下的，且死者没有挣扎或反抗的痕迹。不过，小拇指的切口和另外三根并不呈一条直线，说明它们不是同时被切下的。

狄公一时想不通为何死者会毫无抵抗地被切下手指。除了死者当时已经无力反抗之外，就没有别的解释了。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分成两次切手指呢?直接一次性切割不是更方便吗?

“这个死者，莫不是和黄家有些关系?”陶甘突然说道。

“嗯?”狄公有些不解。

“既然是特制的刀具，那么药铺里常用的铡刀不就很适合吗?”

此言一出，狄公顿时醒悟了过来。的确，药铺里用来切药的大铡刀符合要求，这也解释了桌面上的血液有缺口的原因，正是因为手指是放在铡刀的底座上切断的。既然如此，黄家人岂不是很有嫌疑?可是，问题又随之而来:铡刀为什么会被搬运到山上?为什么死者的手指会被它切下?作案后铡刀为何不翼而飞?黄掌柜来报案真的是巧合，还是另有企图?

考虑过后，狄公决定自己先去药铺看看，同时也让陶甘去调查戒指的来源以便尽快确认死者身份。

到了黄家药铺，狄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目前的调查工作。见过切生药的铡刀后，狄公更加肯定它就是切下死者手指的工具:锋利的刀、可以搬运，细看还能发现隐隐约约的血迹。

“药铺近日有没有更换过铡刀?”

“没有。一直都是用的这一把。”

“铡刀可曾丢失过?”

“应该没有。不过……按照狄老爷的说法，倒是有可能被搬出去过。药铺每天中午都会关门一段时间好让伙计们休息，也许凶手正是在这个时间段搬走了铡刀，切下手指之后又洗干净血迹，送回了药铺。”

另一边，陶甘跑遍了附近的当铺和金银铺，最后总算是从蓝家——山上两户人家中的一户——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话说陶甘把戒指交给蓝掌柜辨认后，他连连说认不得了，眼睛却只是盯着戒指看，眼神有些怪异。收回戒指后，柜台里的一个瘦瘦的伙计给陶甘使了个眼色。陶甘会意，暂且出门。不一会儿，那个伙计也来了，见到陶甘便说:“那个胖子是认得这枚戒指的。”胖子，指的就是蓝掌柜。

“此话怎讲?”

伙计颇有些沾沾自喜:“几天前，一个穿蓝色衣服的漂亮女子来到我这里，请我给戒指估个价。那死胖子一见到她就起了色心，连忙上去把我支开，自己和她说了半天的话。后来，女子拿着戒指就离开了。还有啊，那个死胖子还经常偷税漏税，还时常监视我的行动。我知道你是公人，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肯定作证……”

陶甘把蓝掌柜偷税的事暂且放在一旁，毕竟查案要紧。将蓝掌柜带回衙门后，他一见狄公就双腿发软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狄公不吃这一套，只是询问他最近的去向。

“小人今日一直都在当铺里，从未离开，这一点我和那个瘦子可以相互佐证……”

“既然你没有杀人，又为何要隐瞒实情!”

“啊啊!老爷饶命，小的只是……只是……”说到这里，蓝掌柜满脸通红。“只是觉得那戒指价值不菲，想让那女子便宜当了，顺便再和她会一会，但他哥沈金劝我死了这条心……那女子名叫沈云，就住在一间客栈里……”

狄公知道蓝掌柜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看起来他确实没有杀人，就让他起身去辨认尸体。

“呵!竟然是他……”

“认识?”

“那是当然，此人名叫万茂才，似乎和送戒指来的柔弱女子有关系，这些我还是知道的……”

“蓝掌柜，就算你没有杀人，也还是干过透漏税银的事吧!来人，把他押进大牢!”

“老，老爷!”蓝掌柜大喊着，被押了出去。

“蓝掌柜果真是凶手?”陶甘问道。

狄公紧皱眉头，回答:“不。他有不在场的证明。”

狄公和陶甘很快就找到了沈云，她正和哥哥沈乙三以及另一个叫张川的人在房间里呆着。

“喂!你是什么人?”沈乙三一见到二人就站起了身。狄公注意到他的右手小拇指断了一节。随后，他又发现张川的小拇指也断了一节，只不过是左手的那根。

“哥哥……”沈云缓缓起身，向狄公介绍了自己和另外两个男人。“我哥就是这个样子，请不要在意……”

“沈云，你可知道一个叫万茂才的男人?”陶甘一边说一边掏出那枚戒指。

“啊!万叔的戒指……怎么在你手里?”

“不要激动，沈小姐。请你如实回答，你认不认识万茂才。如果认识的话，那么上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沈云回答:“万叔昨天才刚见过我。他说自己决定了，要加入我们一伙……”说着，她露出了自己的右手，同样有一节小拇指被切掉了。“我和我哥，包括张川都是一个帮会的成员，而为了加入帮会就必须宣誓效忠，切掉一节小拇指……之前万叔一直不敢自己切手指，但他那天好像做了什么决定……”

张川用左手提着烟杆抽了一口，点点头。

“茂才兄以前也是个有钱人，见过沈云之后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甚至同意把自己的戒指给她……他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中午的时候，他的尸体被我们发现了。”

“啊——”沈云几乎晕了过去。沈乙三忙上去扶住她。

待她苏醒过来，又用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沈乙三用右手提起茶壶泡了杯茶，轻轻放在沈云面前。

狄公等她恢复平静，继续问道，“帮会里还有谁认识万茂才吗?”

“没有别人了。不过，说到认识……有一个人的嫌疑很大。”沈乙三替沈云回答，“那人是个高个子，看起来挺老实，但听别人说我妹妹那天从当铺出来之后，那个人就死缠烂打说要亲嘴，我过去给了他一耳光把他打跑了……如果他知道万叔喜欢我妹妹的话，痛下杀手也不是不可能。”

“你可知道那人的名字?”

“不知道。我是头一次听说有这个人。不过，他貌似知道我的名字，还骂了我一句……”沈乙三说道。

张川也摇摇头，并不认识那个人。

“那个人……沈小姐你认识吗?”

沈云含泪摇了摇头。

“对了，万茂才是常用左手呢，还是常用右手?”狄公盯着张川的左手。

“这么说的话……老爷有所不知，帮会要求切下的就是常用的手的小指，所以……”

“明白了。”

狄公二人出了客栈。

随后，他们就当铺前纠缠沈云的男子一事对蓝家当铺的伙计进行了询问。

“哦，那人啊……那人我认识，是黄掌柜的三儿子，叫黄三郎。好像是个痴呆，所以才会光天化日之下骚扰不认识的女子。”

那名伙计听了描述后说。

回到最初看见猴子的亭子那里，陶甘分析说:“死者留下的信息就是‘三’字，明显指向黄三郎。若是论杀人理由的话，黄三郎也是最充分的，因为是个痴呆，所以看见抢走了沈云的万茂才自然会起杀心。应该就是他没错!”

然而，狄公并不同意他的说法。“不一定。如果黄三郎真的是个痴呆，那他不可能利用万茂才切手指这种事情实施如此复杂的杀人计划。况且，如果那字不是死者写下的呢?要知道死者被砸后就算是存活了一段时间也不一定能写下字。他因为手指被切而痛晕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突然，狄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站起了身。他当即下令将黄掌柜带到自己面前。

“老爷找我有什么事?”黄掌柜作揖行礼，面色从容。

“黄掌柜，你可曾知道你儿子在当铺那里纠缠过沈云?”

“啊，真是一件丑事啊。”

“那你是否认识打你儿子的人?”

“他是沈云的哥哥，名叫沈乙三……”

“你认识沈乙三身边的另一个男人吗?”

“不知道……”

“那人名叫张川。”

“不认识有此人。”

“那，万茂才认识你儿子吗?”

“认识。他以前和我一起做过生意，只是后来为了追求沈云就把药铺卖了。怎么了?”

“别装了。”狄公冷冷地说。“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首先，本案怎么看都不像是自杀案件。其次，蓝掌柜和当铺伙计相互作证没有作案时间。第三，瘦弱的你和沈云不太可能抡起石杵或搬运铡刀。那么，最有可能的凶手就只有沈乙三、张川和你儿子黄三郎了。

“调查得知药铺每天中午关门，这个时间段去拿铡刀再好不过了。然后，铡刀和万茂才一起到了山上。同时，万茂才在小拇指被切去时没有抵抗。这一切都说明万茂才是自愿切掉小拇指的，原因也就是为了加入帮会。不过，他不敢自己切手指，所以当时应该还有另一个人在场控制铡刀，而那人就是凶手!在切下万茂才的小拇指后，凶手趁他不注意，用钝器击打他的后脑，并且切下了另外三根手指，在这之后搬走铡刀、取走断指，将刀放回药铺。只不过，戒指不慎脱落，被猴子捡到，带我来到了山上。

“不过，这些并不足以锁定凶手，毕竟即使不是药铺里的人也有可能偷到铡刀。真正让我在意的是死者写下的字。虽然是‘三’字，但却分成了两部分，由此得出四个可能。其一，全为死者写下。其二，凶手写完连笔后离开，死者加上一横。其三，死者写下连笔之后凶手加上一横。其四，全为凶手写下。

“不过呢，在通过拜访沈云三人之后，我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万茂才是常用左手的。这一点我是从张川那里发现的，因为只有他切去的是左手小指，而他恰恰就是用左手握烟杆的，这绝不是巧合。这样的话，现场用右手写下的信息就变得非常可疑了。而且我们知道，万茂才只想切下小拇指的一节，然而他在切割无名指、中指、食指的时候也没有过挣扎痕迹，而这三根的切除时间和小拇指并不一致——基本可以推测是在切除小拇指之后——所以一个很简单的推测就是他那时候已经无力反抗。切另外三根手指都不挣扎，最可能的情况就是死者当时已经被砸到后脑勺而死。那么，已知死者自愿切去小手指的前提，再整理一下，我们可以知道:切下小拇指的时间先于凶手抡起石杵砸万茂才的时间，在这之后凶手再为了泄愤或者什么理由切下了另外三根手指。到这里有问题吗?”

黄掌柜点了点头:“正是，所以信息是伪造的，我儿子没杀人——”

“先不要急着下结论。针对这四种情况，我们要一一分析。首先，第一种情况，详细一点讲就是死者被砸之后没有立即死亡，写下了‘三’字。这样的话，凶手就是黄三郎无疑。”

“狄老爷，不觉得过于武断了吗?沈乙三名字里也有三啊!而且，如果死者写的是‘川’，随后凶手将尸体旋转了呢?毕竟尸体背对着门口这种事情比较奇怪——”

“不。如果要指明沈乙三，应该写‘乙’而不是‘三’，一来笔画更少，二来也可以直接指明凶手，和黄三郎区别开。然后呢，死者也不可能写下‘川’字。”

“怎么不可能?”

“因为连笔方向反了。”

此话一出，黄掌柜微微吃了一惊。

“用连笔写下‘二’字，连笔方向是从右上到左下。然而，写‘川’字的连笔无论是向哪一边转动成‘二’的样子，连笔都是从左上到右下的，除非死者写‘川’字的时候第一笔是从下往上写的且第二笔同样从下往上写，但那未免过于别扭，基本不可能发生，故死者指明的只可能是黄三郎!”

“狄老爷，还是有问题……”黄掌柜恢复了平静，“在你的推测里，凶手改动了死者的写字用手，还刻意在食指上沾了血伪造写字的样子，这就说明凶手在死者写下字之后还在场且死者大概率已经死亡所以没有力气移动自己的手，那么凶手的意图是什么?难道是通过这个暗示死亡信息不正确吗?相比于这个，直接涂掉信息不是更保险的做法吗?”

“的确奇怪，但并不是这样说就可以洗清嫌疑的，黄掌柜。在上面我已经排除了另外两个人是凶手的可能，所以现在的问题在于如果情况一正确则黄三郎是凶手，若情况一不正确则也不能说黄三郎就不是凶手。当前我无法排除情况一，所以先搁置，不再讨论。”

黄掌柜面不改色。

“再来看第二种情况。凶手写下乙后死者加一笔。这种情况本身就不成立。”

“此话怎讲，狄老爷……”

“我们在上面整理出的时间表显示，切小拇指先于死者死亡先于死者被切下惯用手手指。若死者死亡，显然这种情况就不成立了，所以死者加一笔是在他被砸死前，而那时死者惯用手是有手指可以写字的。既然如此，为何不用惯用手写下指明凶手的字，而是要拐弯抹角排除其他嫌疑人呢？不觉得那样做太奇怪了吗？因此，这种情况可以排除。

“再看第三种情况，死者留下连笔，凶手加上一横。问题来了:死者既然用左手写下了连笔，为何凶手还要假装用另一只手写字，反而使得自己修改的信息被怀疑?”

“……”黄掌柜无言以对。因为如果这是为了反向开脱而写下“三”字，就证明凶手依旧是他的儿子黄三郎。

“退一步讲，就算是凶手没看见死者写字的时候用的是哪一只手，又或者死者是在左手手指被砍之后才用右手写字的好了。那么，如果死者只是想写‘乙’字，凶手是沈乙三。问题来了，不认识你儿子的沈乙三怎么会嫁祸你儿子?”

“啊——”黄掌柜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沈乙三完全可以选择把信息直接涂掉，而不是把信息改成自己名字里的另一个字，也就是说他没理由把字写成‘三’。同样，若张川是凶手，连笔两画只能看成‘张’字的弓字旁。可是，死者应该写笔画更少且即使没写完也不会和别的字混淆的‘川’字而非‘张’字。就算死者写‘张’字，对于不认识黄三郎的张川应该留信息就这么放着指向沈乙三，而不是画蛇添足加一横，这样做对他来说不会指向别人，没有意义，还浪费时间，更有可能暴露自己。最后，若死者想写‘三’字，则作为凶手的黄三郎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信息指向自己。所以，这种情况可以完全排除。

“第四，凶手留下全部信息。这是目前为止最有可能的情况了。”

狄公看着黄掌柜，继续分析:“假设凶手是沈乙三，前面也说了他并不认识你儿子，因此他无法将‘三’字作为陷害你儿子的信息。实际上，以他的视角来看，唯一一个和‘三’字有关的反而是他自己。他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那如果凶手是张川，而他嫁祸给了沈乙三呢?那也不可能。因为万茂才的惯用手是左手这种事情他不会不知道，也就不会用右手写字了。”

“不不，有问题!”黄掌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也看到了，死者的右手有四根手指被切下，也就是说只有大拇指可以用来写字，这样子怎么看都太别扭了，所以凶手不得不用死者的右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黄掌柜……”狄公慢慢走上前，“请你好好想想切手指这件事情。我之前也说了，死者的三根手指被切是晚于死者死亡的，而且切下三根手指是凶手的行为。凶手在知道自己杀了人之后，如果想要伪造死亡留言，就不应该自己砍下死者的惯用手手指断自己的后路。就算砍了，也不大可能给右手食指沾血伪造用右手写字的情况，这是矛盾的。如果就留下没有沾血的右手，我们一看就会觉得是死者先用左手惯用手写下留言，随后手指被砍，这样信息真实性就大大提高了，不是吗。”

“那如果他刚杀完人还在气头上就砍下了手指，事后才冷静下来想要伪造死亡留言呢?”

“那样也说不通。同样，凶手不应该给右手食指沾血，而是应该直接自己写字。反正我们看到案发现场的右手没有血迹也会下意识明白字若为死者所写则死者用的肯定是左手。”

“可恶……”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凶手是故意想让信息真实性下降，从而为自己反向开脱。换言之，死亡留言指向的那个人正是凶手!黄三郎就是凶手无疑!”

“那……那如果沈乙三和张川对你说了谎呢?!如果他们认识我儿子，那不就推翻了情况三和四里关于这两个人不是凶手的推测吗!”

没想到这个黄掌柜这么不好对付。狄公叹了口气，说:“如果认识的话……最后结果也是一样的。”

“怎——怎么可能!”黄掌柜怒吼着。

“情况三中，凶手无论是沈乙三还是张川，都是完全没有必要给右手食指沾血的，因为一旦沾了血，不就说明最后的一横极有可能有问题、是凶手伪造的了吗?这样的话，不就和只留下连笔两画没有任何区别了吗?‘三’字的真实性，从凶手将死者右手放在第三横旁边的时候就已经大打折扣了！”

“啊——”黄掌柜跪倒在地。

“情况四中，无论凶手是沈乙三还是张川，都没必要写‘三’字然后给右手食指沾血，道理也一样:没有凶手会制造极有可能有问题的死亡信息来主动排除其他嫌疑人。他们为了避免被发现，肯定是希望制造更多嫌疑人混淆视听的，而不是主动排除别人的作案可能性！唯一一个会主动排除黄三郎的，就是黄三郎本人!”

“那，如果凶手不是故意使得信息出错，而是没有手指可以用来写字了——”

“不可能!前面讲过了，凶手大可以自己写字，只要不让右手摆在血字旁边就行了！”

“啊……啊啊啊!!!”黄掌柜发出了喊叫。

“现在，除情况二和三完全排除之外，无论情况一或情况四里哪个是真的，黄三郎都是凶手!”

“我的儿子是痴呆啊狄老爷!他怎么可能对死亡留言思考这么多!凶手绝对不是他!”

的确，狄公上述推理中的黄三郎似乎过于聪明了一点。不过，这些狄公也早已想到了。

“黄掌柜，我问你。你儿子有能力独自一人把铡刀搬下山，偷偷放回药铺吗?”

“这倒是可以……他只是搬运了铡刀而已!人是我杀的，我杀的!”

这句话，就是狄公推理中的最后一片拼图。

“不对。人的确是黄三郎杀的。但是当时，其实有第三个人在场，是他修改了死亡留言……黄掌柜，那个人就是你吧!万茂才不可能让一个痴呆帮他切手指，而你又刚好是药铺的人，找你切手指再适合不过了!”

“老爷饶命啊!老爷!!!”黄掌柜彻底崩溃，一个劲地磕头。

“快把案情如实招来!”

“那天，万茂才把铡刀搬上山，我跟在后面，没想到那个小子也偷偷上来了……进屋之后我把万茂才的小拇指切掉一节后，那小子直接冲进来给了他一棒子，说他抢走了自己的心肝宝贝……万茂才惨叫一声倒在桌上，那小子又把我推开，直接切下了万茂才的三根手指，戒指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我就让我儿子把铡刀放水里冲一遍送下山，自己留在原地把手指收拾一下埋进周围的土里，又用血写了一个‘三’字，想着不会有人觉得一个痴呆能犯下这种罪行，顺便写了个连笔想嫁祸给沈乙三，就跑下山去，遇到了老爷……”

黄掌柜泣不成声。

“……你儿子因为是痴呆，我会酌情量刑。至于你，我也会按照法律定罪的。”狄公说道。

“没想到，这么一件案子竟然是一只猴子带过来的……”陶甘说道。

“是啊……”狄公惬意地坐在亭子里。

几天前的那两只猴子又过来了，扒拉着树叶，上蹿下跳。

“没有它们，也许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了吧……”

狄公看向树林，回忆着过去的一幕幕。

全剧终……个鬼啊！！！

“啊！我的剧本！竟然被改成这样……”

“别……别哭……”沐有些无语地拍拍编剧的背。

“什么啊，我写得也挺好的嘛……”裴川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