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
今天去看奶奶的新墓,去年十月就迁到新地方,但迟迟没来看过。
天气不错,阳光照着,不太热。
墓地在江南里走,稍高的一个山包上。上去的路坡度不缓,稍显曲折,不过对车来说不算什么。
人出生去医院要交停车费,上学接孩子也要停车费,上班也要停车费,甚至人死了葬在墓地里也要收停车费。似乎是很高级,没有停车费的地方就是落后了。
墓地倒也不叫墓地了,该叫纪念园,是委婉了些,好听了些。
门口就是卖纸钱的。我打小就不清楚烧纸钱究竟有什么用,人都死了,人又不都是和纸钱一样烧死的。假若真有一个阴间存在,那印着“天地银行”的一百一亿面值的钱着实让地府的经济学家们抠破脑袋。
总之,死人的钱确乎比活人好赚,尽管死的是个白丁,认得的便要花活钱买死钱。
这个墓地没有以前的好,按风水的说,这地方没有水,光只有山,又看不到长江。大家却都说这地方好,我不懂风水,也不懂他们所说的风水。
到墓上的楼梯很陡,我开玩笑说人摔死就直接下葬好了。
墓上,奶奶的照片印在上面,旁边爷爷的空位已经留好了,这令我感到悲伤害怕。
妈妈指着说,这照片上奶奶穿的衣服是当时去上海的时候买的,那时我才三岁,记不得什么事。
小时候我喜欢拉着她和爷爷坐公交车,他们从不嫌弃,总是笑着带我去。我小时候很喜欢坐公交车,每辆公交车的路线,有几站?那一站?我都记得清楚。市区内的所有公交车,差不多都坐了三四遍。奶奶走后,公交车大多改道,我也上了小学,现在的公交车,便是除了常坐的都记不得了。
她走时,我并不悲哀,爷爷说皮肤冰冷了,我当时觉得是睡熟了,完全不相信。救护车来了,也还似屈原“众人皆醉我独醒”。葬礼上已定,我是感到悲哀,但没有流泪,我常因此觉得自己不孝而冷酷。但现实是哭不出来。
不过她的样貌是时时刻刻记得的,墓上即使没有相片也是如此。
于是开始烧纸钱,不一样的是,以前烧纸钱,是在墓前烧,而现在改作一个大鼎,一排墓都在这里烧,我说阴间也兴吃大锅饭,我妈说阴间也有银行。
爷爷拿出手机,为墓拍了一张照,独自抽烟,脸上看不出悲,但大家都明白。
人们常说死后入土为安,我或死了,往长江里抛就好,这墓可值几万。这墓,也不把人送回去,只说人在这看着风景好。我看了一辈子风景,死后却还只能望着?
墓,给死去的人安了监狱。人活着在监狱里,死了还在监狱里。奶奶在墓里,说是可以打牌,可以赌钱梭哈的。几百?几亿?可不清楚了。
用活钱换死钱,这是不值的。然而那古老的文化啊,却总使迷失的活人交上活钱,然而阎王赚不到一分钱。
我看着墓,心想一拳打碎。不过这可不行,会被人说不尊敬死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