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沉默的阳台上
有时,她看见那种长着大翅膀的虫子从地面上缓缓升起。下午的阳光让阳台变得很小,她可以叫出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切事物的名字。
那里是一个帆布袋子,米色,斜靠在栏杆上。她喜欢这些绿色的栏杆,是为什么呢;也许因为她喜欢绿色,也许它们保持了某种安静的封闭性;也许她只是偶然地将目光投向了这些表面粗糙的长方体,然后将自己密谋的情绪也投向它们。栏杆上挂着被子,晒得很暖和。上周这个时候,她把被子从栏杆上拉下来,抱在怀里,送进卧室。当时她想,那会是个舒服的夜晚,因为一团软绵绵的,在一片黑暗的房间里不定形的东西可以包着她睡觉。
她站在阳台上。球鞋的摩擦声和小孩的玩闹声从楼下传上来,穿过了栏杆的间隙,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她总是在这种时候突然忘我地回忆过去,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复制那些美好又真实的事情,将它们陈列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让这个空间里的一切事物成为它们的名字。当她对自己提起一个熟悉的名字,她好像不是在谈论那个名字后的,在阳台上卷起一角的被子,而是在谈论那个夜晚,那个她可以永远喜爱的夜晚:她翻了几次身,床在夜里轻轻地发出吱声;她忽然将闭上很久的眼睛又张开,窗帘在夜里一动不动;她用手心摩挲着自己大腿的皮肤,一床柔软的被子在夜里将她紧紧包住。
她想,那个帆布袋子是用来装什么的?好像有书、浅蓝色的游戏机、几支笔、电影的片断;但是可能有些东西她真的忘记了。好像它装过一些更重要的东西,或者说更容易被记住的东西;但奇怪的事总是接踵而来,该被记住的事反而被忘记了。
她的赤脚留下了一点印子。它像一个平静的词一样留在栏杆上。
下午的阳光很温和地拥抱着阳台。某一部分的她在五楼的风中摇晃,阳台上贴满的备忘纸条如蝴蝶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