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第二十五章)
刺客列传三离战于野
第二十五章 萧瑟
瑶光,宣城。
中堂大殿。
慕容黎用过午膳,悠然的坐在椅子上,吟畔在手,他触摸着箫孔之下那个细小的机括,微微一笑,这机括中暗藏的银针使用起来比管中利刃更得心应手,让人防不胜防,果然知他者,巽泽矣。
方夜得知他家王上回来了,兴冲冲喘着粗气从外面冲了进来,见到慕容黎的瞬间,差点泪目:“王上。”
月余,他终于又见到他家王上了,心中狂悲狂喜,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多想冲上去抱住他家主子,才不管什么君臣有别,就是不能让主子离开,不能出任何事。
慕容黎见方夜如此举止,神色温和起来,嘴角浮出一个淡淡的笑意,天地万物,都随他一起笑了起来。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方夜心中说不出有多么欢喜,泪流满面:“王上,这都是属下应为王上分担的。”
慕容黎点头道:“一切可好?”
方夜:“王上放心,属下不敢有丝毫懈怠,一切遵照王上部署行事,朝堂上下政局稳定。”
慕容黎:“可还有不安分的势力?”
方夜:“自从王上设计让执明国主一怒之下斩了赵大人,其余那些势力闻风丧胆,纷纷交出私兵,已安分守己。天璇那股势力阴差阳错被毓骁国主铲除后,朝野之上这些反对势力基本被肃清了。”
“如此便好。”慕容黎道,“不过是借刀杀人,收效甚笃。想来他们自认为是老臣重臣本王登位不久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若是还有蠢蠢欲动的跳梁小丑,便让他们知道杀鸡儆猴敬的是哪只猴。”
方夜垂首:“是。”
慕容黎抚摸着吟畔机括,淡淡道:“本王要让他们知道,收不收兵权,要不要命,不过是本王一句话的事,若是始终冥顽不化,自然要比本王先走一步。”
方夜:“王上英明,有这些手握私兵的奸臣干涉朝政,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没了这些吸血鬼,瑶光子民日子都会越来越好。”
慕容黎眼中不易觉察的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道:“遖宿国中情况如何?”
方夜:“仲堃仪安插在遖宿国的细作已经查到,属下按照王上吩咐使计让这些间人不知不觉的在遖宿制造了一场事故,消息过几日便会送达到毓骁国主手中。”
慕容黎沉默片刻,道:“方夜,安排一下将瑶光金矿三成开采权交给玉衡郡主。”
瑶光金矿开采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分三成出去,方夜疑惑,但王上的命令是不容置疑的,他只是略微沉吟着:“这……”
反正他家主子每次看着要吃亏的时候总能扳回一城,必然也是有别的用意。
慕容黎看出他心中疑惑,微笑:“本王只是觉得巽泽整日无所事事,多少给他点事情做。”
他有了需要处理的事情,多少就不会总围在自己耳边唠叨,最主要的是以巽泽的精明,玉衡有足够的资金,就能为自己训练更多的精兵,此法一举两得。
兵权必须要掌握在非常信任的人的手上。
也是时候训练一支武力值像鹰隼一样锐利强悍快准狠的超级军队为自己所用了。
他要这支军队武功一流,装备一流,奇门之术一流,排兵布阵一流,要成为一支顶级的暗卫罗网且只听从王上调令。
训练这样的军队,他相信武功高强还懂奇门遁甲的巽泽定能不负所托。
方夜瞧慕容黎面色淡淡的,也看不出究竟,走到桌边倒了一盏茶,递给慕容黎:“王上只随玉衡郡主相处了些时日,怎的如此信任于他?”
慕容黎举起茶盏,饮了一口:“我相信他不会害我。”
除了阿煦,天下若还有一个人真心为他付出不求回报,那只能是那个懒散修仙的男子。
因为他们所愿,并不冲突。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功名权利之心的人,纵酒长歌,打马仗剑,风流自在,绘人间,才是他的本色。
那或许只是来自另一个时空通透迷离的湖上一凝眸,付诸一笑,了无痕迹。
但剑光波光却照亮了他的眼眸。
慕容黎放下茶盏,看着方夜,静静的问道:“尸体可有妥尚处理?”
以方夜的办事能力,这种小事情是不需要再三叮嘱的。
他是位王者,手握天下最强的力量,拥有深邃的思想,这种小事情原本不值一哂,但,他也有困惑。
所以还想再确认一下。
方夜回答:“执明国主离开王城属下就将尸体另行安葬了,应该不可能出现任何纰漏,属下以矿难事故重金安抚了他的家人,他们不可能知道内幕。”
慕容黎眸子中有光芒闪动,没有说话。
良久,方夜终于按耐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王上,属下不明白,既然死局是与执明国主约定好的,为何又要找人代替王上真的死去,欺瞒执明国主。”
慕容黎叹了口气:“推测出来的事情,都必须只能考虑一半的可能性,倘若事情是按照另一半的可能性发展呢?”
他静静的:“若仲堃仪真正的目标只是我,而非天权,甚至有心扶持执明做这天下共主,那么我曾经在执明面前的言辞是不是都能被推翻?”
方夜心中一恸,不敢想象后果:“那样的话执明国主对王上的信任就荡然无存,甚至会杀了王上。”
慕容黎轻轻叹息,红色的帷幔随风扬着,映出了他心中淡淡的悲凉。
他慢慢的说着。
“连你都看得出来执明对我诸多猜疑,甚至对我起了杀心。”
“我并非无所不知,也有算错的时候,并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他对我并非完全信任,我自然要把这不完全的成分考虑进去。”
“方夜你说过,每次看我要吃亏的时候总能扳回一城,这话提醒了我,我要保护瑶光子民,就永远不能感情用事,任何时候,都不能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受制于人如何反败为胜。”
“仲堃仪曾经所做之事皆是针对于我,倘若出山,对执明反而鞠躬尽瘁,事事巨细,并无反叛之心,真心有意助执明成事,那么我之前所做的种种推测都会增添执明对我更多的仇视与反感,他未必会要我的命,但一定会对我起杀心,对我扮演的这场假死之戏更加厌恶,若是我因此被囚禁,你等为救我心切,再连累你们送了命,我于心何忍,又如何扭转乾坤。或者用你们和瑶光子民的命威胁我做我不愿意之事,我又当如何自处,如何翻盘?”
“我若是连我自己都护不住,如何护我身边之人,如何护瑶光万民。”
方夜看着慕容黎,内心被深深撼动,他跟随的王者,连他们这微不足道的性命都思虑周全,叫他如何不生出敬畏。
慕容黎的目光,穿过轮回,不在悲伤:“执明刺出那一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所有的信任都荡然无存土崩瓦解,他并非与我演戏,而是假戏真做了。若不是剑锋触及心脏时我微微避过,我便真成了那剑下之魂。”
听到这里,方夜心中悲愤,久久不能平息:“他竟然那个时候就对王上起了杀心,若是属下知道……”
若是他知道那个时候执明就想杀了慕容黎,执明肯定不能活着走出瑶光王城。
慕容黎看了方夜一眼,继续道:“也是那个时候我才决定改变所有计划,寻一人替我去死,瞒了他。因为我隐约觉察到若是世事反向发展,执明就算不杀我,也定会将我牢牢困住,终其一生铁锁加身,而我这出假死之戏就会讽刺到不过是自寻死路。”
“若是假死最终还换得被禁锢的命运,那做此局有何意义?是以我便只能真正死在他面前,无论他对我仇恨也罢,厌恶也罢,我死了,终究能消除他的大部分怨恨,才不至于牵连到你们,往后再徐徐图之,未必不能祸水东引。如此,即便我不做瑶光国主,至少瑶光子民不会受战乱波及,至少可以将劣势降到最低。”
“而只有真正的尸体才能做到天衣无缝,才能消除他的疑虑。我从不信逆天改命,但是我的命运必须掌握在我的手中。受困囚禁必须我自己愿意,是死是活也要我自己说了算。”
他微微冷笑:“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他是王者,无论以什么样的代价,为了瑶光万民,都必须活着。
慕容黎眼前蓦然闪过阿煦为他殉国那一幕,他站在满地尸体之中,感受到无尽荒凉。
何等寂寞,何等苍凉。
这世间,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为他殉国,所以,他只能拼尽全力护好自己,护好瑶光。
不能辜负阿煦替死的殉国之志,不能让曾经那一幕重演。
若是瑶光再一次灭亡,殉国的就是他自己。
涉及到权利之争,无论怎样的爱慕之情,都终将化为泡影。
解释又是如此苍白无力。
毕竟他们都是君王,君王是最薄情的。
“王上……若是所有事情都没有按照王上的推测发展,王上便真要隐去吗?”方夜看着慕容黎眸中深藏的痛,深到不可触摸,却又无可奈何。
“谁知道呢!”慕容黎怆然一笑:“好在,结局如我所愿,我终究扭转了败局。”
扭转了又能怎样,只是幸福吗?
他想要的,想要解开的疑惑,还在痛苦挣扎着。
又幸福吗?
只是不想再一次用鲜血淹没瑶光,否则何苦为难自己,直接开战不是更好!
方夜同样感受着痛苦,但除了庇护,他不能给予他什么,他的眼中充满了些许愤怒:“既然执明国主假戏真做想要王上的命,王上又为何还要去见他?若是真要对峙,我瑶光莫非还怕了天权不成。”
他终于明白慕容黎为何现在才对他讲明这些,因为如果一开始就说出,执明在瑶光王城的那些日子,他铁定第一个会要了执明的命。
而时间是抹平一切伤口的药剂,也能渐渐将仇恨化开,若是主子都不愿意伤的人,他自然不会让主子为难。
思绪仿佛打翻了的茶,有些凌乱,苦涩。
慕容黎制止自己在想下去,淡淡道:“或许只是不想天权遖宿在瑶光后方起火。”
执明若是不知道他活着,夺回了天权,便派兵出来与遖宿在瑶光地盘上打起来的话,无论是遖宿还是瑶光都必须派兵回援,如此一来,他在北境围剿仲堃仪的计策岂不是受阻。
至少知道他活着,执明暂时不会坏事。
可当真只是这样吗?
当真没有想见他一面的冲动?
无论信或是不信,他从未怨过他。
“阿离……阿离……”毓骁人未到,声音便远远的传了进来。
慕容黎微微苦笑,巽泽一定是觉得他的麻烦不够多,才会将他回来的消息散播到该知道的人的耳中。
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吩咐方夜:“方夜,你即刻回王城继续监管朝中局势,断不能让王城生出内乱,必要的时候使用一些雷霆手段解决。我与毓骁国主对付仲堃仪,还有一些事要谈。”
“王上,可是……”方夜担忧的看着慕容黎,他担忧他的安危,没有他在身边保护如何能行。
慕容黎微笑:“放心,本王身边还有庚辰。”
“属下领命。”与进来的毓骁打个照面,方夜躬身退下。
毓骁一进殿便倏然上前拉近了与慕容黎的距离,看着慕容黎,眼底有淡淡的涟漪:“阿离,你没事吧?”
慕容黎皱了皱眉:“我能有什么事?”
毓骁眸中,泛起温柔:“本王听说你去天权见了执明,我怕他又一次伤了你。”
慕容黎略微沉吟,巽泽真会给他找事,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示意毓骁坐下,自己也坐下,斟茶,推到毓骁面前,缓缓道:“我听说王上对执明国主下了天下追杀令?”
毓骁并未接茶,道:“他伤了你,但看在你的面上,本王并没有亲自擒他,只是吓唬吓唬而已,追杀令只是给旁人看的,本王未派人执行这个命令。”
这道命令只是发出去迷惑仲堃仪的,他两都心知肚明。
“我知道。”慕容黎淡淡道,“但是执明不知道,若是他突然发兵攻打王上可就大大不妙。”
“他敢。”毓骁猛地站起来,有些愤怒,执明伤了他的心尖人的账还没算,若是敢增兵数万对他动武,他可真会要执明血债血偿。
慕容黎侧身斜靠,悠然坐在椅子上:“所以我才去见了他,让他知道我两其实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不分你我,都有共同的敌人,也是他的敌人。”
这话让毓骁心下顿宽,至少,是因为他,他才去见的执明,而不是他想去见执明。
他走到慕容黎跟前,握着慕容黎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无论如何,阿离以后不可单独去见执明,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起疯来又伤了你。”
他顿了顿,笃定道:“若是再有一次,本王不能保证不对他做点什么,论打战,本王何曾怕过。”
种种前尘往事在慕容黎眼前如浮光幻影,一掠而过。他与毓骁相知,共饮,试剑,决裂,都在眼前。
与执明又何曾不是一样。
他与他们,究竟算什么,挚友?至亲?
除了怀着一份愧疚对他做出弥补,有几分真心?
他淡淡道:“不会再有这种事情,瑶光的地盘上,不容许再次发生战争。”
毓骁看着慕容黎:“本王知道阿离不想让子民受苦,本王也定不会叫阿离为难。”
他绝不会在瑶光地盘上开战,这是对慕容黎的承诺,一诺重于山。
慕容黎也望着毓骁,每次心情都极为复杂。
数个时辰后,慕容黎与毓骁同乘一车离开了宣城。
执明独自走进向煦台,内侍被他一句“滚”喝在了外面。
这座恢宏的宫殿竟是那么空,阳光从窗棂投照下来,照出雕梁画栋,玉案金樽,水榭亭台,只是没有一个人。
当兰台令慕容黎不在这里之后,偌大的宫殿是那么冷清,就仿佛一座巨大的囚笼。
这里便是整个宫中最高的地方,天气晴好之时可以在这里俯瞰整座王宫。
阿离,那边就是本王的寝宫,那里是每天朝会的地方,这夕照台只比本王的寝宫小一点点,阿离,以后就住在这里可好?
不过我觉得夕照这个名字不好。
那叫什么名字好?
夕照之后便是暗夜,不如,改名叫向煦台吧。
那本王便封你做个兰台令吧。
前尘往事犹在畔,现世又是如此苍白可笑。
这座空寂而冷清的宫殿,就像是囚禁慕容黎的囚牢,他想囚住他的青春红颜,囚着他的身心肤发,囚他至白发苍苍,囚他至天地改易。
终究还是天涯无归意,归期未可期,殿前空空人未还。
执明心中莫名的感伤。
他与慕容黎,仿佛命中注定,他们总会相遇,他们的人生始终纠缠在一起,煮酒点茶,妙笔赠画,银雀传情,并肩作战,舞剑吹箫直至拔剑相对。
从一句当真是个妙人开始,到一句本王不想知道了结束。
君还是君,阿离还是阿离吗?
其实君一直是君,阿离也一直是阿离。只是世道沧桑,命运随着车轮轨迹逐流而前无可奈何。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伤了慕容黎,这座向煦台,阿离还会回来住吗?
世事无常,苟活于世,原本就不能随心所欲。
无论他如何苦苦挣扎,如何忏悔表态,如何抱紧他抓紧他手,慕容黎这样回答他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慕容黎不会回来了,不会随他而来天权。甚至没有与他告别,又一次离开了他。
他隐隐约约的数次暗示慕容黎都了无痕迹悄然避开,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东西。
有的东西错过了或许就真的再也抓不住,就仿佛流沙在手中聚得越紧,散得越快。
执明叹了口气,准备离去。
他走了两步,脚步顿住,水榭旁边的羽琼花开的如云絮坠地,娇艳无比,如初见时般馥郁芬芳,微风拂过,花絮潋滟。
仿佛这里的主人未曾离去,悉心呵护,它们开得倍感娇嫩。
执明的心中终于有一丝欣喜,慕容黎若是刻意躲避,那便追到天涯海角,曾经不也是如此死缠烂打捂热他的心的吗,他就不相信以天下为聘,还抓不住那颗心。
“来人呐,宣鲁大人进宫。”
执明在章台召见鲁大人,他坐在那方石桌旁,思绪纷乱,曾经太傅整日督促他处理国事,他觉得甚是烦躁,总是以各种儿戏口吻回绝太傅直至把太傅气晕,他便是在这里用水泼了太傅。
今后,王上就交给你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无论太傅如何用祸乱天权的妖侫之名冠以慕容黎,临终前还是认可了慕容黎,将他和天权交给慕容黎来庇护。
而后,慕容黎也一直遵照遗言护着他护着天权。
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敌。
他们本应相携,奈何风风雨雨。
执明紧紧握着巽泽扔给他的燕支,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这是慕容黎留在他这里的唯一之物,他也只能以此物慰藉思念。
“微臣参见王上。”鲁大人抱着一堆书籍账册缓缓而来,对执明行礼。
“大人免礼。”执明抬手示意鲁大人不必多礼,道,“骆珉叛乱之时以通商名义搬空了国库,虽然兰台令送回了一些,然不及库粮十分之一,本王要知道,目前国库中是否还有存粮,若是没有,就从各郡县抽调。”
“微臣正是要向王上禀报此事。”鲁大人上前将书籍账册递给执明,缓缓道,“这是两个月前慕容国主让微臣做的阴阳账册,微臣虽不明白有何用义,想来于天权无害,且全经老臣之手,便照做了。”
翻开账册的这一刻,执明感到深深的愧疚。
原来,这一切,他都安排好了。
鲁大人继续道:“库粮被分成了三份,有两份做成阴账,按照慕容国主的提示在账册做完之后便从库房中转移。直到骆珉命微臣交出国库钥匙我才明白慕容国主此举的用意,骆珉来我天权时日不久,只知天权富庶,但并不知道天权究竟有多少钱粮,这三分之一数量都足以让他信了这是天权全部。”
鲁大人跪了下去:“微臣隐瞒此事擅自主张,请王上降罪。”
“此事有利天权,大人何罪之有,乃天权功臣,大人请起。”执明泛起一阵苦涩,慕容黎为天权事事周全,他对慕容黎却事事猜疑,终究是君不是君,沉甸甸的账册在他手中宛如千斤之重,“阿离当是知道仲堃仪所在边陲小地,打起战来提供不了足够多钱粮,肯定会觊觎天权钱粮,才会提前做好部署。”
鲁大人起身:“微臣已将钱粮全部搬回国库,账册重新做好,请王上查验。”
天权钱粮未失,本应是件高兴的事,然而执明却高兴不起来,想到仲堃仪若是得知自己苦心孤诣搬走的部分钱粮中途被慕容黎调换,绝对狗急跳墙气急败坏,定会破釜沉舟与慕容黎死战到底,他就揪心的难受。
他的内疚已太多,该是做出补偿的时候了:“大人,备一批军粮出来,本王要带兵亲征增援阿离。”
鲁大人惊愕:“王上不可,天权内乱刚刚平息,内政不稳,王上此时亲征等于置天权于风雨之中,若是骆珉余党未清,趁王上不在之际又发难,微臣恐束手无策。”
执明:“大人手中不是还握着名单之上的人吗?”
鲁大人垂首:“是有一份名单,也是慕容国主……”
“大人不必紧张,名单是我给阿离的。”执明道,“这些人目前或是以后都作为暗桩,必要的时候再动用他们,大人可懂我的意思?”
“微臣明白。”鲁大人思绪有些混乱,既然名单是王上给慕容黎的,那王上与慕容黎应当早有合谋,慕容黎与自己商量的计策王上也应知道,可王上似乎并不知情,甚至阴阳账册也不知情,后面发生的种种变故更是不知情,这中间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虽然有名单上的人物,他还是放心不下:“王上若要出兵,派一名将军前往便是,为了天权,王上此时万万不可亲征。”
执明注视着鲁大人:“天权等得了,阿离等不了,若是阿离败在仲堃仪手中,瑶光覆灭,天权又如何偏安,鲁大人应该比本王清楚,此次真正解了天权之危的人是慕容黎,若是没有慕容黎,就没有现在的天权。于情于理,本王都应当派兵前往,本王若弃阿离不顾退避三舍,与那背信弃义小人有何区别。况且此次天权之乱就是仲堃仪蓄意挑起,他不仅要灭瑶光,还要置我天权于死地,此人不除,后患无穷,与我天权已是死仇,鲁大人能咽下这口气本王也咽不下。”
鲁大人沉默着,现在的执明已非昔日那个混世之王,他似乎有理有据的在分析利弊,而不是仅凭一时义气。
无论是为了一己之私还是大局考虑,天权派兵围剿仲堃仪都在情理之中,是国之大事,不是儿戏。
执明并非不考虑利弊,他缓缓道:“本王只需五万兵马和飞隼,朝中内政不稳,还望鲁大人多多操持。”
鲁大人领命:“是,王上。”